因为镜子是非常奇特的东西。镜子给你双重感受。它们产生苏格兰幽灵。按照苏格兰迷信的说法，一个人看到他本人时，他就离死不远了。他真正的自我来领他回去。德文里有dopelganger（面貌极相似的人）一词，指的是我们身边与我们同行的人。当然，这些东西是镜子给我们的。于是你有了alter ego（另一个我）（我只知道拉丁文的说法，不知道希腊文如何说）。那些东西是镜子引起的联想。视觉世界的每一个细节都能在一片玻璃。一块水晶里得到复制，这个事实真匪夷所思。我小时候为之感到惊异。我觉得世界上有镜子这种东西实在太奇怪了。

 

      你能解释你有两个博尔赫斯的观念吗？你在《博尔赫斯和我》里写的两个博尔赫斯。

 

      我觉得那种观念起源于镜子。当你照镜子的时候，你看镜子，镜子里的映像则看着你。至于两个博尔赫斯的问题，我深切地意识到确实有两个，因为我想到自己的时候，就想起一个相当隐秘、相当迟疑、摸索着的人。不知怎的，这种形象同我似乎经常讲课、在世界各地旅行的事实难以协调。因此我认为这两个人有很答不同：一个是私下的人，另一个是公共人物。如果你高兴的话，为什么不谈谈那个私下的人，那个腼腆的、看到什么仍旧像小时候那么惊讶的人，以及那个书籍出版、出版的书籍受到分析、并且为他召开专题讨论会的人——为什么不把这两种人当成不同的人呢？我是把他们当成不同的人的？

 

      你在那首名为《卫兵》的诗里，有没有给另一个博尔赫斯说话的机会？在《博尔赫斯和我》里面，可没有另一个博尔赫斯的声音。

 

答：（那是肯定的。）

 

问：你在决定写诗或者散文之前考虑的因素是什么？

 

      我想大概是，我在十分犯懒的时候写诗。假如我觉得十分活跃，我就写散文。

问：你开始提醒我们，一切事物都归于书。依你看，书又归于什么呢？

 

      应该归于快乐。如其不然，假如书不能导致快乐，或者比如说，不能导致激动，那么那本书实际上并不存在。书籍本意表示经验。美好的经验。真正的经验。

 

      ——某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