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虽然是人类的一员，但是极其厌恶同类，在他们眼里，人类喜怒无常，悲剧的庄严持续不了，喜剧的笑声更不能让你尊重命运，人，不过是马戏团里的小丑。不过别担心，他们往往不是反人类的恶人，可能还有大慈悲，卡夫卡就是其中一位，他有深爱的姑娘，两次订婚，却又两次解除婚约， 因为卡夫卡无法接受婚姻带来的正常的世俗生活，他只愿意在他怀疑冷漠的城堡里加冕为孤独的国王。

 

      扯一堆卡夫卡做什么？炫耀学问吗？——好吧，如果你非这么认为的话——炫耀之余，我得说，所有相信爱情的人，大概都还有些血色，愿意在人性里找到永恒、快乐这些品质——它们居住在哥特式尖顶指向的天空深处；它们流动于天使翅膀扇动的微风里——这种甜美是必须的，但我很怕它走向另一个极端的甜腻腻。海明威一辈子不自觉地在媒体面前扮演硬汉形象，现在嘲笑他的声音就慢慢大了起来，以至于《老人与海》也被讥讽为“贴胸毛”的作品——也就是说，以海明威的能耐，也无法长久呆在某种高品质形象里，遑论常人。

 

      教堂的尖顶之下，也许是死人的墓穴——这是真实人性的全景寓言，向上，我们可以成为天使；向下，我们只是可怕的骨骸，了无生气——有生气了更恐怖。我们既是希腊史诗里为了美人发动战争的悲剧英雄，也是闹剧里博君一粲的无足轻重的小丑，我们是复杂的混合体——呃，对人性的这种领悟，有利于我们恋爱，我们得感谢谁？当然，除了卡夫卡，除了《上海壹周》，除了你现任的男友，还得感谢你的父亲——他多么老辣地告诉你爱情当中精神交流的重要性——重要得像性一样重要——还得感谢你那不知精神交流为何物的前“兵”男友——他花了十年的时间向你这个“秀才”详尽定义不可

能仅仅凭熬时间就获得爱情——论资排辈已被爱情驱逐。

 

      听起来像你的奥斯卡领奖感言？是的，任何一次成功的爱情都需要感谢之前的所有时光，你这三个月的幸福，它的时间维度应该从你父亲结婚那天开始算起，他的落寞再加上你十年的初恋，才让你有能力把握当下——严格一点的计算方法，还应包括你现任男友经历的所有时间，他也是经验累积的产物——以至于恰好能够欣赏你，一点不多，一点不少。

      爱情看似偶然，在这个平庸的世界走过，另一个你认为不平庸的人也认为你不平庸：“啊，有这样一个人呀……”在这偶然之前，你身上的一切都指向了这一惊叹发生的时间点。你若没有“没人爱大不了以后一个人过”的决断，又怎么能有另一个惊喜呢？也许你现在仍和前男友不死不活地将就，你们无话可说，枯木一般站立在街头时，或许你现在的男朋友正从你们身边走过，心里还想：“好无趣的一对人呀……”

      不要害怕光阴流逝，不要害怕悲剧发生，不要害怕分手，不要害怕了解人性，这一切，都可能是为让你更接近爱。

      你让我很开心。祝开心。

 

 

 

连岳

2008年7月23日

      ——《我爱问连岳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