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一个时刻，与其去梦想，不如尝试建造，这有点像是学习把你所说的“完全惊诧”转化……想到一个建筑方案，就是唤醒这种“惊诧”，也是看到一座建筑出现时的惊诧。但是，建造，并不只是一个积极的行为，如今，这个行业迫使我与真实保持一种平衡的、日常的接触看，让我避免偏离生活的航向。但有时也有一种危险，比如，为了让价格合理，我需要与客户多次会面商谈，这也会让梦很快走远，而惊诧感也有可能被束之高阁。有时候，努力也没用。

 

 

 

      比如，你在一次建筑中坚持的是什么？通过建筑，你在两个你之间引入了怎样的信息？

 

 

 

      我们总会有一些想法萦绕在脑海里，不断重现，它们逐渐发展，形成了设计沿用的器具，而最终被其他人接纳。但起初，最好不要过于执着于一个事先策划好的想法。我喜欢你提到的在自我与自我之间传达信息的说法。建筑的场所和设计程序都会自然而然地呈现。然后，即使我们不希望看到，往往终归会有一些特征，从我们已经设计好的主体中脱离并凸现。比如，在巴黎音乐大厅的设计过程中那个，我曾和皮埃尔·布列兹经常一起合作。他多次问我：“你难道不想把大厅设计成长方形的嘛？”我回答：“不。”它是椭圆形的。事实上，从声学的角度来看，椭圆形是很糟糕的，因为，这会制造一些聚焦点，这是很危险的。史上从未有过椭圆形的音乐厅。声音的聚焦是最糟糕的情况。此外，我把这个大厅设计成15米高，因而，天花板就不能用作声波的第一道反射。在一次大型的会议中，布列兹最后一次又问我是否能接受平行六面体的设计方案，我告诉他说：“不，这个大厅应当设计成椭圆形。”于是，他这样回答：“我不懂建筑的问题，但我懂得对形式的愿望，就像在音乐中一样，如果没有对形式的愿望，就什么都达不到。那么，现在就让我们追随着椭圆形的理念，向前进吧！”……随后，我和中国建筑声学家徐亚英一起找到了如何让椭圆形建筑有利于声音传播的诸多解决办法。于是，那一次，从设计的筹划开始，我就找到了后来一直坚持到底的理念。

 

 

 

      那么，为什么你坚持希望设计成椭圆形呢？

 

 

 

      有一天，我们去参观音乐城时，你已经给出了答案。正是你对我说：“我很明白，因为iwo小时候曾患有哮喘病……”我向你解释：在各种音乐厅里，我觉得总固定在一个地方的感觉是可怕的，而音乐却让我们想到自由的运动。在椭圆形引入的空间中，没有边界造成的非连续性。这就是我执著的理念，在椭圆形的建筑中，会让人丢掉关于方位基准的意识。在不同的地方，我们都感到大厅或很宏大、或很亲近。记着，我凿空了大厅间的隔板，在高处安置了包厢，或为了给听众座位，或为了增强光线与音质的效果。在这些包厢的后面，可以感觉到其他空间，坐满听众的空间可以敞开。听完我的介绍，你对我说：“我曾患有哮喘，我很明白，需要打开空间……”

 

      在那一刻，我忽然想起，在五岁前，我也患过哮喘病。这或许就是理由之一。这总引导我去打破密闭的建筑物。要规定一个建筑地点，我总希望能让它敞开。让什么东西穿越它。这种动感，就是在我脑海里不断重现的“信息”。

 

      我不知道，一个哮喘病患者是否在建筑物的整体的流动感前会感到焦虑，至少，他在这个空间里可以呼吸，但在封闭的、过于紧凑的空间里，他应该会感到更焦虑。这就是我想说的，当我们设计建筑时，我们用身体思考。

 

 

 

      当我们写作时，我们也一样用身体思考。

 

 

 

      我也说过，感知空间，已经是思考。建筑师们需要用自身的身体去构建对空间的认知，使之成为一种设计的器具，并与其他人分享。因此，需要思考“如何感知”以及希冀感知的事物。我们用双脚、耳朵、眼睛和大脑去感知，也感知气味、节奏和窃窃私语。

 

      这邀请我们去移动、或不动、或固定、或僵化身体与思想的运动。

 

……

 

      ——摘自《观看，书写/建筑与文学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