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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观看的第一场爱情的戏事先注定了我未来的一切,注定了我心中的不幸的,不是相互的,不能实现的爱情的全部激情。我恰恰是从那一刻起便不想成为一个幸福的女人,因此我注定没有爱情。
夜晚,我的窗户半开着,我该吃药了,这些年来我的病情总是不见好转,也没有恶化,吃药的紧张感早就没有了,随之而来的就是懈怠,这个夏天快结束了,热量还没有完全散去,半开的窗户里能透进一点点风,我想再舒服一会然后去吃今天的最后一顿药。我的窗户常年半开着,冬天的时候出门前我也会把窗户拉开一个缝,这样的习惯保证我在踏入房间的第一步感觉不到屋里的沉闷和孤独。不知道施工为什么总是在夜晚进行,貌似也听不到邻居的什么抱怨,我已经适应了在噪音中生存,早上的寂静反而让我早早地醒来,施工队的声音总是让我想起我的伯伯,他是一名泥瓦匠,最开始是名木匠,泥瓦匠给我的感觉像个诗人,在我二十多年的印象里,伯伯总是圪蹴在砖墙或者石头墙上面,不论宽窄,一块块地堆砌着,越来越高,越来越险。伯伯善饮,喜欢吃肉,每次在酒席上他都会大块吃肉大口喝酒,毫无醉意,有一次和村里的一位妇人打赌,一杯酒,一口肉,伯伯吃肉,妇人喝酒,岂不知这个妇人天生不惧酒,最终伯伯在吃掉七块红烧肉之后败下阵来,伯伯要自己喝酒,让别人吃肉来比,没有人应战,伯伯还是自斟自饮了几杯方才罢休。伯伯的脾气很好,似乎没有人怕他,我和哥哥都和他很亲近,甚至有一次哥哥和我从学校里回来晚了,哥哥还特意去了一趟伯伯家给他看了自己得的奖状然后才带着我回家。伯母的脾气却很差,经常对着伯伯大喊大叫,泼妇骂街,话语脏得不堪入耳,每次大闹之后还要在父母亲面前哭诉一番,把自己装扮成一个小女人的样子,叔叔和婶婶也是经常吵架,他们结婚并没有多久,奶奶那时候已经癌症晚期,卧病在床,基本上只能在家里靠药物维持等着生命的结束,叔叔和婶婶吵架的时候,奶奶听到他们打起来就挣扎着去拉架,奶奶卧病有一段时间了,身体很虚弱,婶婶抄起一块铁片砸向叔叔的时候正好不小心砸向奶奶的头,奶奶当时就倒下了,很快就病逝了。这个铁片可能北方才有,他是用来盖炉子的,如果做完饭烧完水火还没有灭,要么就上面放一口锅里面盛一些水,防止锅被烤干,但是老家很缺水,所以更多的人就在上面盖一个铁片,铁片很厚,大多是圆形,某处开一个半圆的口子,如果是黑夜关灯睡觉后,就能看到从小半圆里透出的火光,如此温暖。 父亲是个扎扎实实的赌徒,从我能记得以来这些年里,他基本天天在赌,关于冬天非常深刻的记忆就是他深夜回来的时候会买一些村里拿到赌场卖的醉海棠,醉海红果,我和哥哥经常半夜里起来吃着冰凉的海棠,我们小心翼翼地剥掉海棠外面因为融化而比较容易剥掉的薄薄的皮,一股沁人心脾的凉爽,然后再沉沉地睡去。海红果这种东西可能很多人没有见过,大约只有在府谷县、鄂尔多斯、晋北也就是蒙、陕、晋三省交界的地方可以看到这种植物以及用海红果制成的饮料。小时候老家的婚礼基本都是在冬春季节办的,因为这个时候最闲,没有农忙。海红果要保存到冬天,就必须密封保存,里面洒上白酒,和醉枣的原理一样,这个“醉”的过程是有讲究的,一般会把比较好的果子拿来醉,因此如果醉不好到了数九天的时候打开一看已经是一罐子变质的果子就十分可惜。海红果树在村里其实不是特别多,曾祖母院子的背面是一个缓坡,缓坡上面有一棵巨大的海红果树,这是我目前见过的最大的海红果树,它在几年前就枯萎了。这种果树不会在主干长得很高的时候分叉,它在主干上很低的地方就分叉,对于小孩来说爬这样的树很容易,记忆中这棵树十分大,它向四面伸展开很远,到哥哥这一代的时候,曾祖母的曾孙中小男孩已经接近二十个,经常的情况是各自占领树一边,一般情况下,向阳一边枝头上的果子最先成熟也最好吃,那些被遮挡的果子甚至在最后的时候依然是青绿色。那时候我们总是很饥饿,就不停地去偷食这些海红果,在果子刚刚泛出红脸的时候就去吃,为此曾祖母经常出来看看是谁在偷摘果子,更多情况下堂兄弟们吃饱了还要把短袖系在裤子里面,再把果子塞到里面,带回去给家里人吃,因为成年人是不好意思去摘这些果子,怕被曾祖母骂,小孩子反而被认为偷食捣蛋是天性,骂就骂了,继续去摘。有时候塞到肚皮和衣服间缝隙太多,短裤的松紧带正好不是那么紧,就会一下子把短袖拽开,海红果边走边撒,一路撒了开来。我则只需在家里等着哥哥带果子回来就行。哥哥曾经写过一首诗《醉枣》: 这是一颗能够站立起来的果实像 这是一枚关键的种子 这仅是面至为光洁的凸面镜 父亲兄弟三人,算上爷爷应该是一家四个赌徒,哥哥从小对这个也是一点即通,父亲经常用此来证明哥哥的聪明而被母亲嘲笑,赌钱就有输赢,为此父母也吵了不少的架,我和哥哥在他们吵架的时候不知道该干什么,他们也不动手,只是互相摔东西,一人摔一件,后来每次见到这种情况,哥哥就快速地爬上一道坡到伯伯家,然后伯伯就火速赶来,把父母亲训一顿,然后一家人默默的收拾屋子,默默的吃饭睡觉。有时候在夜晚父母亲吵架,哥哥和我就没有地方可以去,有一次哥哥就用一把削铅笔的小刀在自己的身上划了几十个口子,虽然都不深,但是第二天还是被父母看到了。而就在此刻我的身旁就有一把小刀,它是小侄女从美国带回来的一把瑞士军刀,这些年我一直带在身边,不论是去上海上大学还是在西安工作还是辗转流浪于深圳、北京。这把小刀不是用来削铅笔的,我只是把它当做一种象征,我已经好久没有拔出它的刃了,就在打开的瞬间,夏夜里仍然寒光闪闪。是的,我该吃药了,即使我的病情已经不能引起我的重视,我依然要坚持吃药,不然恶化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药被泡开了,水已经凉了,我重新热了一壶,掺了些热水进去,热水的那段时间里,我趴到窗户外头,看着下面施工的人群,我看不到他们的人影,漆黑里面只有灯在耀眼地刺向各个方面,灯光下那些巨大的铁手来回挥舞着,发出呜呜呜呜的响声,强悍的铁铲也在不停地和坚固的砖石作斗争,我听到水泥碎裂的声音,它们由冰冷再次变热。我就像感受到哥哥握着我的手同样的由冷变热。上初中的时候,哥哥买了一本《钟形罩》回来,这是一本不起眼的小书,父亲作为一个乡村教师甚至难以把西尔维娅普拉斯读得顺顺溜溜,他只知道这是个外国人,凡是外国人的东西他都不喜欢,包括外国的电视电影,金发碧眼的人多难看,为此电视台里每次有外国人出演的节目都被我无情地闪过,这就是父亲的教育。很显然他对《钟形罩》毫无兴趣,还要呵斥哥哥去做数理化的习题。 是啊,该吃药了,水被调节到合适的温度,我深呼吸,憋了一口气,这么多年,喝药对我来说比走路更驾轻就熟,吃完药我必须要睡觉了,再不睡明天的精力就没法保证,我拿起枕头边哥哥的日记本,这是一本已经很多年的本子,红色的塑料封皮,简单的封面设计,或者说就没有封面设计,这和哥哥简单的人生一样,没有一丝让人眼花缭乱的东西,我确信,我在青春期的时候是爱上他的,那时候我心中的白马王子就是如同我的哥哥,简单深邃,单纯善良,到后来我们逐渐相聚的日子越来越少,为了弥补这一切,我就向他索要了一本他的日记。这是最开始几页中的一页: 超市,2009年6月30日 我和女儿走进超市的时候我是抱着她的,她略微有些犯困,眼睛快要闭上了,但随着一些高声的话语和刺耳的轮子滚动的声音,她的眼睛又不时的张开,看看超市里发生了什么。妻子没有一起来,我并不是第一次长时间抱着女儿,但是这次我觉得有些累了,或许女儿长大了,长胖了,妻子天天抱着她也许觉察不出什么。我的体内微微出汗,汗水和衣服就要贴在一起了,每一个被我挠过的红斑开始蛰咬我的身体。我不能把女儿放下来,把她从睡意残忍地扭转过来,我甚至不愿意去换手,防止她突然惊醒。我们住在一个美国的小镇上,人烟稀少,这家小超市里连一个推车也没有,货物架就那么几排,我需要一些日用品,但是女儿正在睡觉,我不能把这件十分钟搞定的事情顺利完成,就抱着她走来走去看看需要的东西,超市很小也不需要记住各个位置我有什么东西要买,很快我又站在了出口处,收银的是一位黑人老太太,其实有时候我很难看出她们的年纪,她看到我,亲切的和我打招呼,并很快理解了我目前的状态,她的笑声很爽朗,很抱歉她叫醒了我的女儿,小姑娘把头扭过来冲着她笑了一笑,这让我有些惊异,因为女儿是一个严肃的小孩,并且不大喜欢老人,当然可能是我们误会她了。收银台边上并没有顾客,我们就攀谈起来,我想让女儿更清醒一些,女儿还不会说英语,她觉得自己要活动了,就扭动着身体叫我放她下来,我就带着她去买东西,由于事先走了一遍看了要买的东西,所以比较快,但是我要牵着女儿的手,至少她要保证在我的视线之内,在一个货架前她停下来,她大概看中了最下面一层的某个东西,她慢腾腾地蹲下来,拿起一把小刀,是一把瑞士军刀,很小,红色,女儿并不知道怎么打开刀刃,她大概喜欢那小小的样子,鲜艳的红色,抑或是那个十字标志,我已经在超市里耽搁了不少时间了,我刚刚拿到驾照,如果再晚些回去,妻子该担心了,我催促着女儿把刀放下,并且说我要走了,女儿就站起来朝我小跑,我依旧走到黑人老太太的收银台来结账,因为旁边的货架上正好有我需要买的洗衣液,我并没有买多少,只是买了一些蔬菜,结账的时间很短,收银员还是问了我这些蔬菜怎么个做法,其实她每次都问,难免有重复的问题,我也就每次几乎一模一样的回答,或者我会告诉她这次是我的妻子来做。坐到车里,我埋头系安全带的时候女儿依依呀呀的叫我,我转头一看,她的手里正拿着一把小的瑞士军刀,冲我狡黠的笑,我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妥,反而觉得她很可爱,我把她抱到怀里来,告诫她下次不许这么做了,如果喜欢什么我就去给她买,她咯咯咯的又笑了起来。 飞行,2009年7月5日 路上的风景我来不及看,一个是我要花很多的精力开车,还有一个原因是我们刚到小镇的时候经常步行去超市买东西,由于小家伙走得慢,我们就一路也走得很慢,有时候还要抱着她,顺便看看路上的风景,美国的绿化率是远超国内的,不过也许是小地方的原因,在家乡,我也到处都能看到绿色的植物。我是来这里学飞行的,要呆在这里六个月,我来的时候妻子也执意要来,我觉得这是个难得的经历,或许这一生都再难有这样的经历,当然每一种经历都是独特的,顺便把女儿也带了过来,只是我们辛苦一些便是了,要买菜,做饭,洗衣服,照看小孩。下午我还要到学校里去,学校离住的地方二十分钟车程,买菜回来的时候妻子刚刚洗完衣服,简单的中饭之后,我开车去学校,我的教练是一位二十五岁的年轻人,但是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几乎看不出他的年纪。机场的主人是一位老人,叫保罗.戈德史密斯,他年轻的时候是一位赛车手,曾经拿过一些冠军,一九六五年的时候买了这个机场,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刚刚度过八十岁生日,有一个女朋友,满头银发,和保罗成双入对,保罗刚开始偶尔会送我回家,对他来说车程大概在十分钟左右……最开始我所在的飞机上上下下难以保证在一个高度,每一次靠近大地的时候我都觉得好害怕,我只想不停地升腾到最高处,天气非常好,一朵朵的云,白色的,淡淡的堆积在天空,我喜欢一次次躲进云的阴影里,再迅速的离开,光线越来越强,我告诉教练我想穿过一片云,由于飞机的设备几乎是原始的设备,只有一个皮托管加温,不能进行仪表飞行,我们最终还是找了一片非常松散,而且很薄的云从中穿过,飞机在进入云的一刹那开始抖震起来,我的眼前也白茫茫一片失去了所有的视野,但是不到三秒钟,飞机又一次出现在云的外面,我几乎尖叫起来…… 梦,2010年 我在夜里很少醒来,但是有一次睡得太早了,大约天黑了没有多久我就入睡了,半夜上厕所的时候我从楼上下来,梯子很短,也不是很结实,扶在上面就有点摇摇晃晃的,但是迷迷糊糊中我还是依靠着它从楼上下来,就在我踩到楼下地板的时候才发现楼下的地板上全是水,并且已经蔓延开来,沙发底下肯定已经有水了,我第一个想到的是挨着沙发的那箱书,里面几乎放了我从老家带来的所有的最为珍贵的书,我一下子惊醒了,赶忙跑过去,但是没有找到放书的箱子,水还在缓慢的散开,地板是干净的,不像我在南小巷居住时的路,路上的灰尘和碎屑太多,少量的水你能看到它几乎就停滞在一个缓坡上面,可我的书呢?妻子不在,屋里就我一个人,我默默的沉浸在着急的情绪中,后来终于在一个柜子顶部找到了它,谁把他放上去的,妻子是没有这么高的,而且也没有这么大力气,难道是我自己,我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心稳稳的放了下来,这个情况很容易断定水是从卫生间里流出来的,我打开卫生间门的时候,水已经漫出了马桶,从马桶盖的四周处还有水在流出,我正在想怎么办的时候,有人在敲门,见鬼了,这都几点了,我来不及看时间,手机在楼上,我屋里是没有钟表的,我不耐烦的问是谁,原来是刘进,我赶紧打开门,卫生间的门还屋子的门是挨着的,所以得知是刘进后我很快转动了把手,刘进是来看看我的,问过他后才知道这个时候仅仅晚上十点,明天刘进要飞往九寨和拉萨,他来问问我航路上面的情况,我让他先到楼上呆一会,我先把这些水弄弄,刘进是个胖子,但是每次体检都达标,他踩上第一个台阶的时候楼梯就开始摇晃了,我赶忙提醒他小心把楼梯踩坏,他倒没有把这当回事,继续向上,在楼梯中央终于把一个台阶踩塌了,他的脚也被撞了一下,我很生气地告诉他我曾经提醒过他,刘进也觉得很不好意思,赶紧退了两个台阶,把掉出的螺丝钉捡起来,他试图要把踩掉的台阶重新安装上去,我告诉他不用了,九寨和拉萨的航路上没有什么情况。刘进出去的时候我才想起我的飞行箱,它一般都直接放在地下,虽然有四个支撑点,箱子底不会直接贴着地板,但是这水的深度我已经摸不清,要是弄湿了重要的文件是件很麻烦的事情,我赶紧去看躲在墙角的飞行箱,一把将其拎起来,并举过头顶,看看下面是不是被水浸湿并渗进去了,箱子仿佛蘸水的小房子,水滴滴滴溜溜的下来打到我的肩膀上面,并越滴越慢,我已经被各种情绪完全塞满了,我把心放下来,因为箱子看上去完好无损,就把它也放下来……我醒来的时候阳光正透着窗帘打进来,我起身把窗帘拉开,是个阴天,平静得如同睡前的夜晚。 “哥哥,你在哪?”我看得迷迷糊糊,喃喃的说出一句,就很快睡着了。 哥哥结婚明显使我的情绪受到了影响,虽然我不能承认这一点,并且不能告诉任何人。第二天我还是要上班,我必须迅速调整好自己的状态,我按部就班的和同事打招呼,做准备,然后躲进一个巨大的铁壳子,一呆就是一天。我经常经历暴雨,它们争先恐后纷沓而至地捶打着飞行器,暴风雨的中止和天空的明亮是一刹那的事情,有时候是同时存在的,耀眼的电光忽闪而过,撕亮了吓人的天空。早晨起来的时候我的精神状态不错,甚至在闹钟大响之前十分钟就醒过来,洗完澡等着浴室里玻璃上面的热气散去之后,我从镜子里看着自己的胴体,背诵了一段屠格涅夫的句子“她两只光洁的膀子优雅地垂在细腰间,两三小枝晚樱花跟着她的光辉的柔发优美地直垂到瘦削的箭头;一对清澄的眼睛在一个略微突出的雪白的额下露出来,带着一种静静的、敏慧的表情(这的确是静静的,不是若有所思)。一个几乎觉察不到的微笑留在她的唇边,她的脸上有一种优雅而温柔的力量。”,然后我赶紧穿好衣服,要是在背诵中稍微卡壳,我可能就会误了最早的班车。上班的时候除了工作需要我也没有特别亲密的朋友,没有什么共同的爱好,她们往往沉浸在“我老公十几万给我买了一个戒指”的荣誉感中,噢,忘了说,我有一个同事,满车的人,她会说“虽然我长得不够漂亮,但是我老公特别爱我,因为我活(特指性生活)好……”,这让我很想知道她的老公是个什么样的人。或许是下班的时候我的同事就想着如何变换花样回去和她老公做爱,所以才说出了这样的话,事实上,我对性生活好像毫无兴趣,事情本身让我觉得很是无聊和空洞。为此我不得不再次背出一句诗:I HAVE BEEN FUCKED WITHOUT A KISS,这大概是一位美国女诗人的作品,现在要我找到这首诗已经很难了。 下班后我要到我小姨朱清那里,她是自己从家里出来的,原来在拉萨卖馒头,后来环境不太好就到了西安,家里的亲戚就和我来往得比较多。我印象中小姨是那种最为完美的女人,她的头发经常用一块素淡的手帕扎起来,并且上过学,是外婆子女中唯一上过学的女孩,而且学习成绩不错,毕业后就嫁人了,在那个我们很难见到汽车的年代,小姨经常在一辆巨大汽车的拖斗上面飞驰而过,她的头发全部被吹起来,车子跑过之后地面上扬起了一炮黄尘。为此,哥哥经常会看着车子远去,然后再追出去几十米,掀起衣服遮住自己的嘴鼻,有时候小姨会在村里停下来到家里坐一坐,汽车就远远的停在上面,因为小时候的房子还没有路可供汽车来行使,窄窄的上坡下坡都是供牛车来走的。牛并不害怕上坡,因为上坡有力气就够了,下坡却往往因为车子往前杵得厉害让没有经验的牛不知所措。没几年,小姨就生了两个小孩,一儿一女,后来就开始闹离婚,小姨就从家里出来了,我们很多人都不知道她的去向,直到我在西安稍微稳定之后才知道小姨和一个她的姐妹租住在附近,我也就经常到她那里看看,小姨每天都做饭,而且味道不错,我没什么事情就去蹭饭吃,她四十岁了,依然很漂亮,为此每次到她那里我不得不好好的打扮一下自己,免得自惭形秽。下班路上我就接到小姨电话,让我晚上去她那儿吃饭,我们之间的路程并不远。但是今天下了整整一天的大雨,在这段不长的路程里,我的鞋子全部湿了,虽说是拖鞋,但里面还是装满了脏水,我的脚同样被脏水洗劫了,我必须泡一下脚,泡脚的时候读一本《电影美学》,在昏昏沉沉中,我又开始犯困了,或许是被这种热量所熏染,但是我不能忘记一件事。 我该吃药了,吃完后抱着哥哥的日记本,还没来及看,就已经睡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