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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t:从文坛是个屁开始。。看着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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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1-15 17:38:53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p>&nbsp;</p><p><br />一&nbsp;&nbsp; 从文坛是个屁开始</p><p>&nbsp;</p><p>  小王:非常感谢周老师答应和小王聊文坛。<br />  老周:不是聊文坛,是聊我自己,聊我在《当代》。<br />  小王:一个大编辑,一家大刊物,就是文坛,对小王这样的文学晚生,都一样。<br />  老周:都高高在上,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其实不咋的,其实是个屁?<br />  小王:文坛是个屁,是韩寒说的,不是小王说的。<br />  老周:但是,代表了你们的心声。<br />  小王:一点点而已。<br />  老周:要是《人民文学》刊发了你的处女作,李敬泽老师宣称一颗文学新星在诞生。《中华文学选刊》隆重选登,王干老师惊呼文坛又见美眉,韩寒还能代表你一点点心声不?<br />  小王:周老师的意思,韩寒当年要不被退稿,被评论家们隆重推荐,文坛就不是屁了?<br />  老周:你倒会移花接木。其实,文坛是什么,跟谁说什么没关系。比较起来,韩寒还算客气的,不客气的说法是,满口的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br />  小王:周老师说话,真是不客气。其实,小王对文坛,还是心怀尊敬的。<br />  老周:不要装,你是对文学心怀尊敬,不是对文坛。文学跟文坛不是一码事,文坛可能是个屁,也可能不是屁,是别的什么。文学不是,起码它是我们大家的碗饭,饭碗里装的是饭菜,不是屁。<br />  小王:小王的意思,去年发生了韩寒和白烨的韩白之争,不单韩寒说文坛是个屁,还有德国人也说中国当代文学是垃圾,一时间七嘴八舌,众说纷纭。小王对文坛的兴趣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可惜搜遍网络,却不见你们这些文坛中人出面说话,业内都保持沉默。尤其是周老师这样的文学前辈,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让小王这样在文坛门槛外徘徊的文学小年轻很困惑,无所适从啊。<br />  老周:你爱你的文学,搞你的创作,文坛那些屁事儿与你何干?打个比方,你信佛,佛在你心中,寺庙里的和尚那些屁事儿与你何干?<br />  小王:别说男盗女娼了,就像嵩山少林寺的和尚那样满世界表演花拳绣腿,那佛在小王心中也搁不住哇。小王本来一门心思献身文学,可文坛那些男盗女娼,破坏写作热情和创作灵感嘛。小王需要澄清一些东西,坚定自己的文学的信念。所以,小王是真的好感谢周老师和小王聊文坛。<br />  老周:再次纠正,是聊周老师自己,聊周老师在《当代》。</p><p><br />  小王:非常感谢周老师答应和小王聊文坛。<br />  老周:不是聊文坛,是聊我自己,聊我在《当代》。<br />  小王:一个大编辑,一家大刊物,就是文坛,对小王这样的文学晚生,都一样。<br />  老周:都高高在上,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其实不咋的,其实是个屁?<br />  小王:文坛是个屁,是韩寒说的,不是小王说的。<br />  老周:但是,代表了你们的心声。<br />  小王:一点点而已。<br />  老周:要是《人民文学》刊发了你的处女作,李敬泽老师宣称一颗文学新星在诞生。《中华文学选刊》隆重选登,王干老师惊呼文坛又见美眉,韩寒还能代表你一点点心声不?<br />  小王:周老师的意思,韩寒当年要不被退稿,被评论家们隆重推荐,文坛就不是屁了?<br />  老周:你倒会移花接木。其实,文坛是什么,跟谁说什么没关系。比较起来,韩寒还算客气的,不客气的说法是,满口的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br />  小王:周老师说话,真是不客气。其实,小王对文坛,还是心怀尊敬的。<br />  老周:不要装,你是对文学心怀尊敬,不是对文坛。文学跟文坛不是一码事,文坛可能是个屁,也可能不是屁,是别的什么。文学不是,起码它是我们大家的碗饭,饭碗里装的是饭菜,不是屁。<br />  小王:小王的意思,去年发生了韩寒和白烨的韩白之争,不单韩寒说文坛是个屁,还有德国人也说中国当代文学是垃圾,一时间七嘴八舌,众说纷纭。小王对文坛的兴趣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可惜搜遍网络,却不见你们这些文坛中人出面说话,业内都保持沉默。尤其是周老师这样的文学前辈,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让小王这样在文坛门槛外徘徊的文学小年轻很困惑,无所适从啊。<br />  老周:你爱你的文学,搞你的创作,文坛那些屁事儿与你何干?打个比方,你信佛,佛在你心中,寺庙里的和尚那些屁事儿与你何干?<br />  小王:别说男盗女娼了,就像嵩山少林寺的和尚那样满世界表演花拳绣腿,那佛在小王心中也搁不住哇。小王本来一门心思献身文学,可文坛那些男盗女娼,破坏写作热情和创作灵感嘛。小王需要澄清一些东西,坚定自己的文学的信念。所以,小王是真的好感谢周老师和小王聊文坛。<br />  老周:再次纠正,是聊周老师自己,聊周老师在《当代》。</p><p>  1.《十月》《收获》《当代》三大码头,谁销量多?</p><p><br />  小王:那好,小王不聊文坛,就聊《当代》,聊文坛这一大码头。<br />  老周:好,称《当代》为码头,这才是80后的口吻。<br />  小王:《当代》发行量是多少?<br />  老周:怎么回答你?说少了,说我虚伪。说多了,说我浮夸。中国的报刊印数,没有一个权威监控机制,都是自言自语。为了蒙广告客户,蒙读者,都要稍微夸张一下。一般报纸和非文学期刊,三两万,稍微夸张,就到三二十万了。比较起来,文学刊物最为诚实。<br />  小王:我问《××××》发行量,他们对我说,对外号称十万,实际只有五万。<br />  老周:你到汽配市场买配件,老板都会问你,要真货还是假货。还会给你看假货,告诉你假在什么地方。最后才卖给你真货。<br />  小王:其实那真货也是假货?周老师是说,那个“实际只有五万”其实也是号称的?<br />  老周:再减半,应该差不多了。<br />  小王:我到南方,《××××》自称实际只有八千,那真实数字,大约四千?<br />  老周:可能只有一千。<br />  小王:不减半了?<br />  老周:标准不能统一。发行量只有三五百的,夸张十倍二十倍也不上万,不妨尽情地夸张。本身拥有一两万的,夸张就得有节制,再乘以十,就没人信了。像《小说月报》本来就有三四十万,别说乘十,乘以二就太夸张了。要夸张,顶多一成两成。<br />  小王:真到了三四十万,天下第一,根本就用不着夸张了。<br />  老周:三十万也不敢说天下第一。<br />  小王:文学期刊第一。<br />  老周:还有《小小说》《小小说选刊》,也是好几十万。<br />  小王:小小说?<br />  老周:没觉得那也是文学?<br />  小王:习惯上不觉得。<br />  老周:所以他们特委屈,拼命上北京花钱以正视听。好了,先不说岔了。刚才说什么?对了,说文学期刊通常夸张程度和实际多少成反比。<br />  小王:《当代》通常夸张几倍?<br />  老周:《当代》这个层次,通常夸张一倍。也就是说,把自称数字减半。<br />  小王:《当代》自称多少?<br />  老周:我这人,就不愿意说假话,所以我不愿意自称。<br />  小王:那就说真话。<br />  老周:我说了真话,你再减半?<br />  小王:也是,假做真来真亦假。算了,周老师不用吞吞吐吐了,小王也不是真有隐私僻,只是好奇,想看看《当代》这个码头到底有多大的吨位。现在小王换个话题,《当代》《收获》《十月》三大码头,谁卖得最好?发行量最高?<br />  老周:换汤不换药嘛。再说了,自己的日子自己过,冷暖自知。<br />  小王:那也不一定,自己感觉挺惨的,忽然听说别人更惨,说不定就高兴起来了。<br />  老周:我们是恰好相反,本来觉得挺好的,突然发现别人更好。<br />  小王:谁比你们更好?<br />  老周:2000年以前,《当代》都自以为发行量居大型文学期刊之首,而且,文坛上下也都认可这个结论。突然有一天,鲁迅文学院的学员来《当代》串门,说占军(十月主编王占军)在鲁院做报告,称《十月》销量第一。那学员说,也真敢吹。<br />  小王:那学员也是作家吧?先扎你们一针,再抹碘酒。<br />  老周:我们去印刷厂一打听,还真比我们多,而且是一年前就多了。想想,真替占军委屈,憋了一两年才亮出第一的名头。人家还说是敢吹。<br />  小王:周老师是说,以前的确《当代》多,2000年前后,《十月》赶超了《当代》?<br />  老周:占军主管《十月》以后,大概是想有所作为,可睁眼一看,比精细,比不过《收获》,比胆大,比不过《当代》,扭头就去了地摊。<br />  小王:怎么,跟地摊刊物比暴力色情?<br />  老周:说是地摊,其实是报摊,报刊零售摊点,大部分属于邮局报刊零售公司。<br />  小王:哦,跑发行去。<br />  老周:以前所有的纯文学刊物,都走邮局征订渠道,零售市场几乎为零。以前文学期刊的编辑和主编,也都是正统的文人,组稿发稿以外的事不愿干也不屑于干也不会干。占军上台以后,跑邮局的报刊零售市场,把《十月》先铺上了报摊。那以后,几家重要纯文学刊物才陆续上摊。我记得有书商来《当代》要货的时候,我们还觉得奇怪,说《当代》也能上地摊?书商说,本来他们也不知道纯文学刊物还有人买,《十月》拿来一试,走的挺好。书商又说了,《十月》能走好,《当代》有什么不能?<br />  小王:你们也够外行的。<br />  老周:那以前,为什么把书报摊叫地摊?都以为只有暴力色情一类庸俗刊物才能上地摊。不知道行情已经变了。误会澄清以后,赶紧趁占军他们踌躇满志享受第一名头的时候,办拉力赛,搞年度奖,上上下下卧薪尝胆。<br />  小王:成效怎么样,又反超了?<br />  老周:到现在,《当代》不说第一了,《十月》也不说第一了。因为还有一个《收获》屹立在上海。《十月》和《当代》都在北京,而且曾经同一个印刷厂,大家知根知底。那《收获》发行量,又有谁知道?上海人家里面有多少存款,你问得出来?人家真告诉你,你会相信?<br />  小王:我听说《收获》没你们多。<br />  老周:我听说的是比我们多。我信哪种说法?<br />  小王:比你们少的那种。<br />  老周:错了,以为自己是老大的时候,这人就危险了。<br />  小王:周老师是在说江湖吧?<br />  老周:其实,这三家刊物,谁多卖点,谁少卖点,都无所谓,都无关大局。<br />  小王:什么大局?文坛三大码头,鼎足而立?<br />  老周:是那意思吧。你若实在要说具体的,我也姑且圈个数,三家刊物的发行量,肯定都在五万以上,十万以下。<br />  小王:不对吧,收获去年宣布13万,今年宣布12万5千。周老师笑啥?<br />  老周:替他们高兴。<br />  小王:还有媒体称“稳定在数十万。”<br />  老周:那就更替他们高兴。<br />  小王:不过记者没写清楚是月销量还是年销量?<br />  老周:可能人家写了你没看。通常说销量,是说单期销量。<br />  小王:假如人家单期销量真比你们多,周老师不难过?<br />  老周:真不难过,等着补涨。<br />  小王:本想打击打击周老师,没得逞。<br />  老周:得逞了,得逞了。<br />  小王:所有的大型文学期刊中,敢说自己在五万以上的是不是就你们三家了?<br />  老周:以前是,前年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的《小说家》改名《小说月报原创版》,起死回生,敢说自己在十万以上了。<br />  小王:比三大码头还多,真敢吹。<br />  老周:凭什么说人是吹?就不允许人家翻越“三座大山”?《小说月报》卖三十多万,生下个子刊是爹妈的三分之一,不一定离谱。<br />  小王:除此以外,像《花城》《钟山》《芙蓉》《小说界》一类,能卖到多少?<br />  老周:三五千以上,三两万以下。<br />  小王:这圈划得也太大了。<br />  老周:圈大点儿,才不会有错。<br />  小王:周老师,再次声明,不是小王有隐私癖,研究文坛,当然要了解文坛码头的生存状况。<br />  老周:不用了解,都活得挺好。<br />  小王:不对吧?我听说,能够卖到三五千以上的文学期刊,已经数不出十家来了。全国四十多家文学期刊中,绝大多数都在千儿八百以下。可以说是万户萧疏鬼唱歌。<br />  老周:没那么悲惨。就是一本也卖不出去,人家照样活得有滋有味。<br />  小王:那是因为有奶娘喂奶。对了,关于财政拨款,这两年不是吵吵要断奶,把文学期刊推向文化市场吗?怎么没见着动静?2004年的时候,江苏就说要给《钟山》断奶,现在断了吗?<br />  老周:比“断奶”以前,拨款更多了。<br />  小王:拿世人开涮?<br />  老周:我估计,起初是真想断奶,只是听说一句话,才打消了断奶的年头。那一句话,一般的宣传部长和省长都不愿意承受。<br />  小王:什么话?那么噎人?<br />  老周:我们这么大个省,还养不活一家文学期刊?<br />  小王:也是,养期刊比养二奶省钱多了。<br />  老周:说话别撇嘴。<br />  小王:也就我们中国,拿纳税人的钱养没人看的刊物。<br />  老周:说没人看,是不对的。我们就看,《小说月报》《小说选刊》的编辑就看。我们想看出潜力作家,《小说月报》它们想看出好作品。说实话,我们从来不敢小瞧那些赔钱的兄弟刊物,那些编辑同行,能在赔钱刊物里面兢兢业业勤勤恳恳,比我们更需要精神。再说了,那都是文学的基础工程,要没有它们赔钱,在基层的文学青年就更没有出路了。<br />  小王:也是,直接拜《当代》这样的大码头,多难啦,总得给些台阶。</p><p><br />  2.、《小说月报》《小说选刊》谁办得好?</p><p><br />  小王:刚才说到《小说月报》和《小说选刊》,这也是文坛两大码头,小王斗胆问一句,《小说选刊》和《小说月报》,谁办得好?<br />  老周:谁办得都好。<br />  小王:我不该问,你是同行,也只能这么说。<br />  老周:我还能告诉你,一家是作协办的,一家是出版社办的。<br />  小王:这我早知道,《小说选刊》是中国作协主办,《小说月报》是天津的百花文艺出版社主办。这同办得好坏有关系吗?<br />  老周:名义上,作协和出版社,都是事业单位。但出版社是事业单位企业管理。作协是事业单位机关管理。所谓企业管理,就是靠赚钱发工资;所谓机关管理,就是靠要钱发工资。<br />  小王:地球人都知道,作协就是衙门。<br />  老周:不是衙门,是机关。<br />  小王:周老师像一只老狐狸。<br />  老周:周老师年轻的时候,看老同志,也是一个比一个虚伪。<br />  小王:衙门也罢,机关也好,总之一个德行,看领导脸色。企业就不一样了,企业要看消费者脸色。明白了,周老师的意思,作协刊物既然是机关刊物,就不用考虑读者了?<br />  老周:周老师没这意思,财政局长,宣传部长,作协主席,也是读者嘛。<br />  小王:周老师说话也撇嘴了。<br />  老周:周老师心里一慈祥,脸上就走样。开个玩笑。其实,中国作协作为文坛最大的码头,等于文坛的总坛。上下左右都是著名的作家和评论家,放出屁来都是纯文学氛围。作协刊物身陷其中,受益不浅。他们作为最核心的读者,决定了作协刊物的趣味,通常都比出版社刊物要雅。<br />  小王:《当代》是人文社主办,《收获》是上海市作协主办,《收获》就比《当代》更雅?<br />  老周:跟老同志说话,少来脑筋急转弯。<br />  小王:那就换句话说,是《当代》比《收获》俗?<br />  老周:对了。这算是文坛共识。我告诉你,俗到什么程度。七八年前,很多评论家讨论文学刊物,都不提《当代》。在他们眼里,《当代》都不算纯文学了。<br />  小王:有这事儿?<br />  老周:我没事儿给自己脑袋上扣屎盆子?<br />  小王:周老师谦虚嘛。<br />  老周:别撇嘴,还说《小说选刊》和《小说月报》吧。你问谁好。要问我,我就说是《小说选刊》更雅。<br />  小王:小王也觉得《小说选刊》更好。<br />  老周:我没说《小说选刊》更好,我说的是《小说选刊》更雅。<br />  小王:周老师咬文嚼字。<br />  老周:“雅”和“好”不能划等号。<br />  小王:怎么不能?<br />  老周:好了,不咬文嚼字了。我是想提醒你注意,影响《小说选刊》趣味的雅读者,都雅到了什么程度。都不用自己掏钱买刊物,等着编辑部赠阅就是。比较起来,出版社是编书卖钱的地方,哪有作协纯粹?放出屁来也带铜臭,所以注定了《小说月报》不如《小说选刊》雅。<br />  小王:小王也觉得《小说月报》更俗。<br />  老周:可小王你得记住,那些所谓更俗的读者,都是自己掏钱卖刊物的读者。<br />  小王:周老师的意思,是说刊物的读者分两类:掏钱买刊的和不掏钱等赠阅的?《小说选刊》是奔不掏钱的去,《小说月报》是奔掏钱的去?<br />  老周:人各有志,刊各有志,他们都在实现自己的理想。<br />  小王:周老师说话有点损嘛。<br />  老周:谢谢你提醒。的确不能说《小说选刊》就奔不掏钱的去,谁不想从读者口袋里多掏几个子儿?现在新主编杜卫东上任,就想了很多掏读者口袋的办法,可说是费尽心机。问题是你身边都是不掏钱的读者,而且都夸你好,夸得你心花怒放,你又上哪儿找掏钱的读者去?天长日久,你盯人钱包的能力也就退化了。<br />  小王:周老师是说《小说选刊》的发行量不如《小说月报》?<br />  老周:远远不如。<br />  小王:“远远”的什么程度?<br />  老周:相差不到十倍,也有七八倍。<br />  小王:周老师太夸张了嘛。不怕《小说选刊》的同行撇嘴?<br />  老周:多谢你提醒,我也就瞎猜,《小说选刊》比《小说月报》多也说不定。有人喜欢浮夸,有人喜欢瞒產,人各有志,外人还真只能瞎猜。再说,就算暂时不如《小说月报》,那也是中国发行量最大的几家文学期刊之一。更何况,那也不是《小说选刊》的同行们的责任,所有出版社刊物都比作协刊物卖得好。<br />  小王:那就是说,《当代》比《收获》卖得好?<br />  老周:又来急转弯了。就不允许有例外?比方说,《收获》主编,在巴金逝世以前,几十年不变,这就是例外。有巴老在,直接看巴老的脸色就是了。巴老什么脸色?慈祥,多年如一日的慈祥。这有什么好处?保证了《收获》的稳定。这种稳定,在作协刊物里边,绝无仅有。<br />  小王:这话题有意思,留着一会儿单说,先说回到选刊来。总之说来,《小说选刊》这座码头,远不如《小说月报》大了?<br />  老周:片面了。看码头大小,发行量只是一个方面。发行量不等于份量。<br />  小王:怎么不等于?<br />  老周:看来我说话要小心了。你提醒了我,份量也分两种。圈里和圈外。《小说选刊》在圈里的份量重,《小说月报》在圈外的份量重。当然了,作为码头,多半是指在文坛的份量,也就是圈里的份量,这么说来,还是《小说选刊》这座码头大,天子脚下,地处咽喉,足以弥补吞吐量的不足。<br />  小王:周老师这么夸《小说选刊》,不怕《小说月报》的同行撇嘴?<br />  老周:我了解他们,他们也就一笑。这么多年来,就因为他们看淡圈里脸色,才能够静心揣摸圈外的趣味,才有今天的市场成就。我们俩说这些,在他们眼里,可能都不值得撇嘴。<br />  小王:太牛了吧?<br />  老周:刚才我说,两家刊物都办得很好。你以为我是敷衍。其实是真心话。《小说选刊》,对了,还包括前几年新办的《北京文学 中短篇小说月报》,向雅,主里,《小说月报》和《中篇小说选刊》向俗,主外,才构成了中短篇小说选刊的层次,才满足了读者和作家的不同需求。比方小王你,写有一部大作,想要更多的人看,就奔《小说月报》去,想要评论家看,就奔《小说选刊》去。<br />  小王:我想要他们都看。<br />  老周:这叫贪得无厌。<br />  小王:两家刊物都选,不可以?<br />  老周:那就恭喜你了。</p><p><br />  3.《人民文学》《中国作家》《小说选刊》是司局级码头</p><p><br />  小王:周老师刚才说到《收获》例外,说《收获》因为有了巴老而超稳定。难道别的作协刊物,比方中国作协这几家刊物:《人民文学》《小说选刊》《中国作家》,他们就不稳定?<br />  老周:不敢说不稳定,只能说主编常更替。<br />  小王:说到主编更替,好像《当代》比谁都频繁嘛。<br />  老周:也是,《当代》创刊以来,已经有了七位主编。但基本上都是出版社和《当代》土生土长的。土生土长有什么好?对刊物有感情,对编辑有信任,对读者有了解。不需要大改组,大调整,大清洗,大换血,按既定方针办就是了。<br />  小王:编辑看主编,也不用看脸色了?<br />  老周:土生土长,不用看,也知道是什么脸色。<br />  小王:要是领导脸色突然变了,那不就走眼了?<br />  老周:谢谢你提醒,老和尚倚老卖老,还真容易忽略老方丈的脸色变化。<br />  小王:中国作协那几家刊物主编,就不是土生土长?<br />  老周:经常空降。<br />  小王:空降未必就不好吧?<br />  老周:空降主编容易带来新气象:或者和风细雨,或者飞沙走石。<br />  小王:不知是祸是福?<br />  老周:新到一家刊物,了解刊物传统,熟悉编辑性格,掌握读者胃口,都是很费劲的事情,还要外加看作协领导脸色,那就更费劲了。再说了,过几年就该退休了……<br />  小王:快退休了,就犯不上费这劲了?<br />  老周:不是,我是说,想费劲也只怕力不从心了。<br />  小王:还有土生土长的副主编嘛。<br />  老周:你老是空降主编,土生土长的副主编积极性受影响啊。<br />  小王:也是,让人没了盼头,犯得上帮你费劲?不过,就不会空降年富力强的主编?<br />  老周:基本上不可能。前边说过,作协是机关,在机关,主编就不是主编,是级别。作协领导安排谁来当主编,第一要考虑的不是谁能够把刊物办好,而是该给谁这个级别。<br />  小王:周老师这么看重级别?<br />  老周:给我挖坑?周老师是庆幸《当代》级别低,不值得空降。<br />  小王:《当代》什么级别?<br />  老周:人文社是司局级,《当代》是人文社的一个部门,《当代》主编等同县团级。<br />  小王:不低呀,跟我们老家的县长一样级别了。当县长多牛哇,一年光收礼就能挣好几百万。<br />  老周:比较起《小说月报》是要高一点。<br />  小王:《小说月报》是科级?<br />  老周:好像是。你知道《人民文学》《小说选刊》《中国作家》什么级别?司局级,相当于你们老家的市长。<br />  小王:喔塞,一群司局长办刊物,太牛了。周老师这么一说,司局级主编,是值得空降,而且年富力强还够不上。<br />  老周:刚才说《小说选刊》份量重,就还有这个因素:司局级码头。<br />  小王:周老师说话真是不露声色。<br />  老周:又误会了。我是替那些码头工操心。作协刊物那些编辑,我们都熟悉,都是兢兢业业的职业编辑。比起《当代》编辑,他们更不容易。被圈里赠阅级的读者包围着,很难看见圈外读者的脸色和钱包,还要适应空降的新主编,学会看新主编的脸色。说实话,我真的很钦佩他们,能保持编辑热情,让刊物活下来,真是难能可贵。<br />  小王:这回没见周老师撇嘴。</p><p><br />......</p><p>&nbsp;</p><p>(节选)</p><p><br />十一  刀尖上舔血</p><p><br />  小王:周老师用NBA打比方,提醒了我,周老师有一种特殊的爱好。<br />  老周:小王你想说的是“癖好”。<br />  小王:周老师喜欢在刀尖上舔血。<br />  老周:喜欢在刀尖上舔血的就不是高僧,而是江湖混混。<br />  小王:我也认识《十月》《收获》的编辑,职业生涯也很成功,可从来没见他们像周老师这样冒险。我帮周老师顺一顺,让您自己看一看。《中国知青梦》、《落日》、《国画》、《梅次故事》、《沧浪之水》、《蓝衣社碎片》、《警察与流氓》、《中国农民调查》,被禁的一串,没禁的也是侥幸。小混混舔血是赌命,周老师没必要赌啥,舔血好像是游戏。周老师看稿子,遇上敏感而有风险的,是不是就两眼发光?<br />  老周:我该去看毕淑敏大夫了。<br />  小王:我说得可能过份,对了,换一个比方,周老师就喜欢走钢丝,打擦边球。<br />  老周:还是刀尖上舔血好。<br />  小王:周老师很自豪。<br />  老周:很无奈。我告诉你,周老师为啥喜欢刀尖上舔血。</p><p><br />  1、这些年真正逆市上涨的,也就《小说月报》一家</p><p><br />  老周:我得先往远处说,这场谈话开始的时候,你问起过《当代》的销量,我没告诉你。<br />  小王:现在周老师想通了?<br />  老周:想通了,销量多少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走势。<br />  小王:还是犹抱琵琶。好吧,这二十多年来,《当代》是个什么走势?<br />  老周:这几十年来,文学是个什么走势?所有文学期刊又是什么走势?<br />  小王:当然是整体下滑,《当代》也不例外?<br />  老周:覆巢之下,能有完卵?<br />  小王:不一定吧?那鸟窝要摔在棉花堆里了,鸟蛋也可能完好无损吧?<br />  老周:你说说,谁家的鸟窝摔棉花堆里了?<br />  小王:《收获》创刊五十周年期间,他们就说连年上涨。<br />  老周:这几年,《当代》也是连年上涨。<br />  小王:趋势改变了,熊市变牛市了?<br />  老周:从几千点跌到一千点了,还不允许反弹个三二百点?<br />  小王:还是大熊市?<br />  老周:也许真见底了也说不定。但想要再度走牛,可能性不大。这些年,《当代》办拉力赛,办长篇小说年度奖,瞎折腾一气,并非想要改变熊市,只是想在熊市中苟延残喘,活到见底的这一天,以图东山再起。<br />  小王:我听别的刊物编辑说话,都没周老师悲观。<br />  老周:很多刊物销量十年前就不下跌了,人家当然不用悲观。<br />  小王:有这样的刊物?<br />  老周:一大批。<br />  小王:明白了,早就跌没了。市场上早没影了,用不着操心,当然也用不着唉声叹气。<br />  老周:这些年,几家大码头能够连年上涨,这是一大原因。很多刊物停刊了,或者改刊了,或者也不停刊也不改刊,但退出了市场,市面上看不见了。他们的读者就可能向我们靠拢。我们改变不了文学大趋势,但可以收编他们的读者,营造局部牛市。<br />  小王:原来是趁火打劫呀。<br />  老周:打劫成果最丰硕的是《小说月报》,他们先打劫人家的作品,读者一看,反正好短篇都要被选,还看它干嘛,直接看《小说月报》吧,于是,把人家的读者也打劫了。我告诉你,这些年真正逆市上涨的就是《小说月报》,文学期刊死一家,他们就涨一节。<br />  小王:昨天恰好认识了他们主编马金海老师,说起文学大势,别人都唉声叹气,就他踌躇满志的样子。<br />  老周:老马有踌躇满志的本钱,人家一本刊物的利润就能给整个出版社发工资。<br />  小王: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br />  老周:你这么说话,别再想马老师选你的小说了。<br />  小王:马老师懂幽默。<br />  老周:《当代》《十月》《收获》我们几家也打劫,为什么成果不如老马?我们不是选刊,我们只能收编兄弟刊物走散的读者,不能选发人家的作品。读者不可能用《当代》《十月》《收获》去替代《花城》《钟山》《大家》《芙蓉》。<br />  小王:周老师还有自知之明。<br />  老周:《当代》这类老刊物,忠实读者主要是八十年代初高峰期积攒下来的。这以后,基本上是流失的过程:忙工作忙生意忙赚钱忙还贷,没时间读了;年龄大了,眼睛花了,看不清小字了,没法读了;企业改制,阅览室撤销,报刊经费压缩,没公费报销了。等等等等。总之是走一个少一个。所以只能是连年递减。<br />  小王:底子薄的,就递减没了。底子厚的,就坚持下来了。<br />  老周:坚持到底,就有了反弹机会。这些年能够连年上涨,一是有年轻读者加入,二是收编兄弟刊物读者,三是很多当年的老读者或者退休了,或者赚钱赚累了,总之心态平和下来,有时间也有心情买一本《当代》重温旧梦。<br />  小王:没错,我老爸十几年不读《当代》了,但79年的创刊号现在还留着,不舍得扔。<br />  老周:叫他老人家留着,千万别扔。<br />  小王:什么老人家,跟周老师您一般大。<br />  老周:没错,我也算老人家。我的意思,创刊号值钱,我们这里都找不出来了。<br />  小王:你们高价回购吗?<br />  老周:生意以后再谈吧。<br />  小王:我老爸不是十几年不读《当代》了吗?最近读保健药品广告读腻了,突然捡起我拿回家的一本《当代》翻,然后说,比以前好看了嘛。要我走后门,问《当代》要赠阅。<br />  老周:先赠阅两期,让他上瘾,然后断奶,逼他掏钱订阅。<br />  小王:好办法,《当代》发行量又会上涨了。</p><p><br />  2、靠歌舞升平,《当代》能活到今天?</p><p><br />  小王:你们这几大码头,能坚持下来,三足鼎立,除了底子厚,还有一点:独树一帜,不可替代。<br />  老周:绕了半天,终于说到旗帜鲜明了。《当代》旗帜哪儿鲜明?<br />  小王:周老师考我?文学克隆真实,作家关注民生。<br />  老周:谢谢你能把《当代》的宗旨,倒背如流。<br />  小王:我还看透了周老师居心叵测,想把舔血的嗜好归功于《当代》的宗旨?<br />  老周:群众的眼睛果然是雪亮的。<br />  小王:可惜,克隆真实,关注民生,也得不出必然舔血的结论。周老师你不能说歌舞升平就不是真实的民生吧?歌功颂德,也不一定就违背了克隆真实、关注民生的宗旨。<br />  老周:可是,靠歌舞升平,《当代》能活到今天?要看歌舞升平,听宋祖英唱歌,看新闻联播,读报纸头版,干脆看政府工作报告就是了,不用读小说。鲁迅的小说和文章从来没有歌舞升平,咱们的语文课本为什么一选再选?人类世世代代都需要文学,有一条很重要的理由,用文学来延续和培养人道精神。小王你说,人道精神用什么来表现好:歌舞升平还是忧国忧民好?<br />  小王:那不用说,楚辞和汉赋文学史早有评价,歌舞升平的那些汉赋名篇,我都记不住了。倒是忧国忧民的屈原《离骚》,永远光芒万丈。<br />  老周:那就是文学的根本:忧命途多舛,哀民生多艰。<br />  小王:可要是风调雨顺莺歌燕舞,命途不舛,民生不艰,文学咋办?非要较劲,愣在鸡蛋里面挑骨头?<br />  老周:鸡蛋里挑骨头,就是文学的任务。文学家都是书呆子,怎么呆法?心里边都有很完美的人道主义理想,用这把尺子衡量任何歌舞升平,也能挑出骨头来。所以,在文学家的眼里,永远是命途多舛,民生多艰。<br />  小王:可是,明明歌舞升平,你偏说民生多艰,这不就有嫌疑了吗?<br />  老周:你读文学史,命途多舛,民生多艰是不是一条永不间断的主线?<br />  小王:那是封建社会嘛。<br />  老周:文学家的这种偏执,跟什么社会没关系,也没有什么嫌疑。屈原哀民生之多艰,就不反楚怀王,杜甫哭路有冻死骨,也不是要推翻封建社会。那就是习惯,就是天性,就是责任,就是他们活着的理由。<br />  小王:也是《当代》活着的理由?<br />  老周:我给你数数《当代》部分篇目:《芙蓉镇》、《古船》、《活动变人形》、《白鹿原》、《尘埃落定》、《国画》、《沧浪之水》、《新星》、《中国农民调查》、《中国知青梦》、《大国之魂》,要没有这些忧国忧民之作,《当代》怎么旗帜鲜明地活到今天?<br />  小王:这些书名,周老师就这么一念,我就感到震撼。<br />  老周:有没有感到遗憾?<br />  小王:什么遗憾?<br />  老周:离现实太近了。<br />  小王:对了,还真有不少人这么说《当代》,我导师就说《当代》的文学性不强,就因为现实感太强。<br />  老周:你认为呢?<br />  小王:没啥道理。文学性跟现实远近有什么关系?决定文学性的只能是作品体现的人文精神嘛。要说,同样忧国忧民,历史题材比现实题材好写多了,离现实近还需要更多的勇气。<br />  老周:也就是贼大胆。再说,离现实近了,光顾了鼓足勇气,可能会忽略文字。<br />  小王:这倒是,《当代》的文字可能差点。可文字就是文字,不是文学。<br />  老周:文学除了精神,也还有文采的意思,没有文采,就不是文学,所谓人道,可能就成说教了。<br />  小王:周老师突然谦虚起来了。<br />  老周:我们也得给《收获》活着的理由嘛。<br />  小王:我们好像跑题了。周老师是要解释自己刀尖上舔血的理由。<br />  老周:没跑题,已经解释清楚了。<br />  小王:不一定。《当代》对忧命途多舛,哀民生多艰的文学精神的追求,就算是周老师舔血的理由,你也不一定在刀尖上舔血嘛。<br />  老周:还有哪儿可舔?<br />  小王:刀背上。<br />  老周:你也让我目瞪口呆。</p><p><br />  3、最严厉的处罚,也就是下令将那期《当代》收回</p><p><br />  小王:周老师能不能换一个角度,总是这么鸡蛋里面挑骨头,那鸡蛋可不冤死了?<br />  老周:不冤,恰恰相反,鸡蛋没法沾沾自喜,永远有更理想的奋斗目标。<br />  小王:鸡蛋还能往哪儿奋斗,天鹅蛋?所以有时候这作家是很讨人嫌的,把人惹恼了,伸手轻轻一按,自己成鸡蛋,头破血流了。<br />  老周:这就是作家的悲哀,也是文学和文学家的悖论。文学的确是最强大的,它给社会竖立的人道标杆,谁都无法摆脱,天底下人读书识字,没有人不读屈原。不读屈原,也不能不过端午不吃粽子。即便那些暴君,教太子读书,也还是要哀民生之多艰。可作家又是最渺小的,掐死一个诗人作家比掐死一只蚂蚁还容易。<br />  小王:可不,闻一多在现代文学史上,何等光芒,他的散文至今还影响着一代又一代的中国人,可当年蒋介石一声令下,一个小特务食指轻轻一抠,就永垂不朽了。<br />  老周:那个时代一去不复返了了。<br />  小王:可还是会有一个电话,一声招呼。<br />  老周:比较起来,多么客气。所以,做《当代》编辑,不忧国忧民,都对不起这份客气。<br />  小王:舔血的劲头又来了。周老师这么舔血,不怕给《当代》的生存带来麻烦?<br />  老周:忧国忧民,忧虑过头了,是会引来招呼,有时候还会很严厉。但你要知道,对过份忧国忧民的处罚比格调低下谨慎很多。这么多年来,文学期刊因为忧国忧民而停刊的事件从未发生过。我在《当代》22年,经历最严重的事件也就是邓贤《落日》那一期,也就是下令收回销毁。<br />  小王:已经够严厉的了,周老师还用这口气:也就下令收回销毁。<br />  老周:所有那一期刊物早就在订户手中,有什么办法收回销毁?<br />  小王:在报纸上登广告,高价回购,一千块一万块一本。<br />  老周:几亿几十亿的资金,谁出?<br />  小王:周老师把金钱看得比政治生命还重?<br />  老周:就算《当代》从人文社那里要来重金回购,会出现什么景象?<br />  小王:抢着往《当代》送。<br />  老周:送回《当代》之前,先复印一百本一千本,满世界扩散。走到《当代》门口,突然往后退,抱着刊物回家,藏起来,几年以后卖给收藏家,十倍百倍的价钱。<br />  小王:还有办法,一分钱都不用花,让警察拿着邮局的订户名单,挨家挨户上门回收。<br />  老周:这办法好,一定深受小偷流氓欢迎,它们会奔走相告:警察放假了。<br />  小王:看起来,收回销毁还真是一纸空文。我就不明白了,明知道是一纸空文,还装模作样干嘛?<br />  老周:不能说是装模作样,那是在表明态度,严厉的态度。<br />  小王:也是,很多时候,态度就是最重要的。<br />  老周:所以你那个比方,刀口上舔血,的确不恰当,没这么血腥。<br />  小王:也是啊,周老师坐这儿侃侃而谈,的确没见着如履薄冰颤颤惊惊的样子。<br />  老周:我说过,忧国忧民是《当代》活着的理由,也就是社会给《当代》活着的理由。读者需要一本忧国忧民的文学刊物。这个读者,不仅仅包括百姓读者。<br />  小王:难道还包括下禁令打招呼的同志?<br />  老周:你以为就老百姓才忧国忧民?<br />  小王:我没这么以为。可有一件事让我感觉奇怪,你们这么舔血,连连撞线,总惹上面严厉表态,可每次评国家期刊奖,还总少不了你们《当代》。<br />  老周:犯规跟冠军不冲突。你看齐达内,一头把人撞到在地,照样当足球先生。<br />  小王:刀口上舔血,舔出成就感来了。</p><p><br />  4、张炜的《九月寓言》高过了《当代》水平</p><p><br />  小王:周老师把刀口上舔血做为《当代》生存的理由,我突然想到,这会不会恰好是《当代》――对不起,我还得用这个词:死亡――会不会恰好是《当代》死亡的理由?<br />  老周:振聋发聩呀!<br />  小王:刚才周老师说到忧国忧民,说到忧命途多舛、哀民生多艰是文学的精神,是文学家的责任。说得振振有辞,把我给裹挟了。现在才想起,那也不是文学的全部啊。文学还有娱乐功能嘛,让读者娱乐,心情舒畅,身心健康,那也是人道精神嘛。<br />  老周:反映很快嘛。<br />  小王:而且,这个社会越来越娱乐化,《当代》死守着忧国忧民,会不会自掘坟墓?<br />  老周:这又得从远方说起了。<br />  小王:周老师说话,总是得道高僧口气。<br />  老周:是无可奈何的口气。自古以来,文以载道。所以,我们的纯文学期刊,都不屑于娱乐,都比着忧国忧民。问题在于,忧国忧民也有不同的忧法,忧法的不同,能决定各家期刊的地位不同。比方《大家》和《当代》销量的差别,就是不同的忧国忧民法带来的。<br />  小王:周老师说具体点。<br />  老周:忧国忧民,有两种忧法:启蒙和倾诉。<br />  小王:我好像以前听周老师说过,文学有三种:启蒙文学,倾诉文学,娱乐文学。<br />  老周:信口开河吧。<br />  小王:都说上世纪80年代文学火爆,随便办份文学期刊就能火爆。我们家乡文化馆老馆长当年以内部刊号办一份小说月刊,就能上三十万份,更不用说《当代》这类大刊。我投胎晚了,没赶上文学的好年景,但我知道,文学为什么火。<br />  老周:地球人都知道。<br />  小王:不对,很多人就不知道,火的不是文学,用周老师的话说,火的只是倾诉的文学。<br />  老周:那就是一个倾诉的年代,经历了十年浩劫,人人都是一腔苦水,满腹悲伤,都铺天盖地往外倒。你看大家为当时最火爆的文学取的大名:伤痕文学。<br />  小王:那时候的文学期刊风格区别大吗?<br />  老周:不大。都倾诉苦水,所以都火。<br />  小王:但很快,有一批文学精英不满足于倾诉,看不惯哭哭啼啼,开始思考,开始反省,开始追究中国人民苦难的根源。<br />  老周:越过文革,追究到反右、总路线大跃进人民公社叁面红旗、四清四不清、清匪反霸,就成了反思文学;追究到现代、近代、古代、上古乃至蛮荒,乃至小鲍庄和马桥,那就是叫寻根。从国外拿来手术刀,剖开国人的胸腔,追究到人心最深处,那就是现代主义。<br />  小王:这就是启蒙文学了吧?<br />  老周:通俗说,就是先锋文学。<br />  小王:这时候,文学期刊就分出类别来了吧?<br />  老周:除了《十月》《当代》,全都争当启蒙先锋。<br />  小王:韩少功的《爸爸爸》,王安忆的《小鲍庄》,刘索拉的《你别无选择》,徐星的《无主题变奏》,还有洪峰、马原等著名先锋作家的小说,还真没有一部是《当代》发表的。<br />  老周:比方张炜,一贯深刻,毕生启蒙,他的忧愤都溶入了《古船》和《九月寓言》。但《古船》写苦难,不脱离故事,注重倾诉,还可划入倾诉文学,正好发在《当代》上。《九月寓言》这名字就能听出来,不是要讲故事命运,而是要讲真理。为了让读者思索真理,特地把苦难掰碎揉烂,先把你弄糊涂,好给你醍醐灌顶。这就成纯粹的启蒙文学了,结果就发表在《收获》上了。<br />  小王:我看过《当代》前主编何启治的文章,《九月寓言》是《当代》的退稿,好像是老主编秦兆阳退的。何启治老师认为是失误,似乎在责怪秦老有些保守,政治上有忌讳。<br />  老周:那时候我还是小和尚,住持方丈他们怎么决策不甚了了。现在想来,《九月寓言》还真不能在《当代》发。<br />  小王:不够《当代》水平?<br />  老周:超过了《当代》水平。<br />  小王:怎么讲?<br />  老周:我当时也看了稿子,坦白地说,没看懂。<br />  小王:周老师太夸张了吧?我都看懂了。<br />  老周:你看懂了?说说,张炜写的啥?<br />  小王:这不能说,只能意会,不能言传,说明白了就没劲了。<br />  老周:你这话说到根子上了,为啥让人看不懂?看懂了就没劲了。<br />  小王:周老师对张炜有看法?<br />  老周:我是替张炜惋惜。张炜是天才,他的人道精神,他的文学才华,出类拔萃。他早期创作,比方《秋天的愤怒》等,全是倾诉文学杰作。一部《古船》,堪称现实主义巅峰之作,完全能够挺身在中国这几十年来最优秀的几部长篇小说的前列,就民族苦难之痛彻,当代作家,无人能比,就是陈忠实的《白鹿原》和贾平凹的《废都》,恐怕都有不如。<br />  小王:只见周老师盛赞,没见周老师惋惜。<br />  老周:但是他的《九月寓言》对启蒙的先锋文学,就无足轻重。以一部长篇的份量和地位,比不上刚才我列举的那些先锋中短篇中的任何一篇。<br />  小王:不对吧,比方徐星和刘索拉,和张炜比份量,不成比例啊。<br />  老周:那是,可《九月寓言》能和《你别无选择》《无主题变奏》比?<br />  小王:怎么不能比?不用上秤,就知道《九月寓言》份量重。只不过发表时间晚了而已。<br />  老周:所谓先锋文学,第一重要的就是时间,抢先出场,是先锋,晚点出场,就成后卫了。第一个说人是要死的,那是启蒙大师,是上帝。第二个再说人是要死的,只会被人当成傻子。<br />  小王:周老师说话太刻薄了!<br />  老周:对不起,我是爱之深。<br />  小王:话说回来,张炜老师写《九月寓言》的时候,先锋文学的确有点过气了。<br />  老周:先锋了多年,忧愤了多年,终于醒悟,回过头来写《外省书》、《能不忆蜀葵》、《刺猬歌》,可惜已经心力交瘁了。<br />  小王:周老师这么一说,让我心里堵,难过。</p><p><br />  5、《收获》扎堆先锋,把自己饿瘦了</p><p><br />  老周:好了,不说张炜,还说刊物。当所有怀抱启蒙志向的兄弟刊物都奔启蒙先锋的时候,《当代》不声不响地坚持倾诉文学,也就是坚持讲故事的现实主义。<br />  小王:是不是挺寂寞的?<br />  老周:没有寂寞,只有窃喜。<br />  小王:偷着乐?周老师偷着乐啥?我查阅80年代中后期的文学评论,先锋文学,如日中天,佳作迭出。现实主义冷冷清清,门可罗雀。周老师自己就说过,在那些先锋评论家眼里,《当代》都不算纯文学了。我查那些评论,说到刊物,还真是有意无意漏掉《当代》。<br />  老周:但就是那几年,《当代》从四大名旦的混战中脱颖而出,发行量位居天下第一。<br />  小王:真有其事?<br />  老周:也没权威部门统计,反正就成了公认。那几年最冷清的时候,确实是《当代》最辉煌的时候。人类历史,每隔多少年,就要折腾一回,绝望一回。文学就要先锋一回。周而复始。但是,以倾诉为特征的现实主义永远是主流,古往今来,概莫能外。当大家都弃之如履的时候,就是我们捡大便宜的时候。做为唯一敢旗帜鲜明地现实主义的文学刊物,理所当然成了现实主义大本营。最著名的现实主义作家,和最大量的现实主义读者,理所当然要汇聚《当代》旗下。<br />  小王:搜索那些年的经典目录,《老井》、《古船》、《白鹿原》、《尘埃落定》、《国画》、《沧浪之水》等,还有《新星》、《大国之魂》、《中国知青梦》、《蒙面之城》等等,的确蔚为壮观。<br />  老周:先锋为什么要启蒙?他认为老百姓比自己傻。开始的时候,老百姓自己也承认傻,就欢迎精英启蒙。后来老百姓认为自己不傻了,精英还想醍醐灌顶,那就不识时务。<br />  小王:老百姓认为自己不傻――周老师,咱们不说傻不傻好不好?听着不厚道。<br />  老周:换词,说愚昧。<br />  小王:说蒙昧吧。我的意思,很多时候,老百姓以为自己不蒙昧了,其实还蒙昧,还需要启蒙。比方阿Q,他永远不会认为自己蒙昧啊。<br />  老周:就算人是阿Q,你要给阿Q启蒙,可阿Q不看你的先锋小说,你怎么启蒙?<br />  小王: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先锋精神才可钦可敬。<br />  老周:你这样说,是在糟蹋先锋,好像他们根本就没打算真启蒙,只是为了赢得你们的钦敬,为了孤芳自赏。<br />  小王:周老师真能从鸡蛋里挑骨头。<br />  老周:阿Q为什么不读先锋小说?现在的阿Q不止认识圆圈,还识字了,可他就是不读,因为他反先锋们居高临下的态度。先锋们一门心思给百姓启蒙的时候,忘了给自己启蒙:平等。现实主义的倾诉为什么不让阿Q烦?作家不认为自己比阿Q聪明,当然也不打算给阿Q启蒙。作家讲故事,讲忧愁,讲苦难,只打算同阿Q一起体验。如果阿Q读一遍,身临其境经历一遍,伤心一回,激动一回,心中的郁闷少了一些,那就很好。如果阿Q被震撼了,少了一些迟钝,少了一些麻木,那就更好,反倒有了启蒙的效果。<br />  小王:周老师说得透彻,阿Q读《当代》,难怪《当代》火。<br />  老周:比较起来,先锋阵营那边,是泡沫繁华。第一,写评论文章的都不花钱买刊物,都等着赠阅,不涨发行量。第二,一大堆先锋刊物争夺一小块市场,争抢三几个著名的先锋作家,僧多粥少,大家都吃不饱哇。第三,先锋浴血奋战,攻城拔寨之后,大摇大摆升帐的是谁?主帅。你打下城池,我们接管了;你缴获财宝,我们接收了;你抓获的俘虏,我们收编了;你创造的颠三倒四云山雾罩包括不打标点符号等小说攻略,我们都首肯了。我们开放的现实主义,胸怀宽广得很。<br />  小王:这些天谈话,我还没见过周老师摇头晃脑。<br />  老周:失态了?那的确是《当代》得意的时候。79年《当代》创刊的时候,其势头远不如《收获》。《收获》文革前创刊,文革后是复刊,历史悠久,品牌著名,跟《当代》的从0开始不可同日而语。所以《当代》说自己的辉煌,说的是50万,《收获》说辉煌,说的是100万。不成比例呀。后来能够三分天下,就因为《收获》扎堆先锋,把自己饿瘦了,《当代》和《十月》趁机把自己养肥了。<br />  小王:还有《花城》,起初还名列四大名旦,后来被“三分”出局,也因为此?<br />  老周:以《收获》和《花城》的四大名旦地位,在先锋阵营中,名声反不如吉林的《作家》、上海的《上海文学》,这应该让他们觉悟。《收获》很快就踏踏实实地保守下来,脱离先锋阵营,潜心静志经营现实主义。<br />  小王:等等,周老师说《收获》是现实主义?<br />  老周:还能是别的主义?只不过是南派,性格内向,外加深耕细作。<br />  小王:《当代》就是北派,性格外向,粗放经营?<br />  老周:《当代》和《收获》都注重倾诉,一个偏社会,重集体恩怨;一个偏内心,重个人情感。区别仅此而已。<br />  小王:周老师这样说《收获》,不知道李小玲老师他们做何感想。<br />  老周:可能会嗤之以鼻。我这就是一块砖头,抛出去引他们的玉。</p><p><br />  6、最著名的启蒙发现,都不超过好莱坞常识</p><p><br />  老周:再说《花城》,死扎在先锋阵营里边,终于赢得了超越《作家》和《上海文学》的先锋名头,功成名就之日,就是销声匿迹之时。<br />  小王:周老师说起先锋文学,好像很不恭敬,非说人家是一条死路。<br />  老周:我对先锋文学可是很敬仰的。在大学我也写过先锋诗,给你欣赏欣赏。<br />  小王:小王洗耳恭听。<br />  老周:标题是:《爱情》<br />  小王:很浪漫嘛。<br />  老周:蒜臭。<br />  小王:什么意思?<br />  老周:完了。<br />  小王:什么完了?不懂。<br />  老周:我的诗,标题是两个字:爱情。正文也是两个字:蒜臭。<br />  小王:周老师现在挺乐观的,年轻时候反倒挺颓废。<br />  老周:你要在街心花园看大红大绿的大秧歌,六七十岁的老太太,都比我乐观。<br />  小王:那是,啥都有了,都不用操心了,一心奔和谐社会去了。<br />  老周:所以,周老师对先锋文学还是很有感情的。客观地说,传统的现实主义能够发展的开放的现实主义,那就是先锋的成果,今天的作家能够有丰富多彩的倾诉方法,那都是他们探索的结果。可先锋这个名字就决定了他们的悲剧,攻城拔寨之日,就是寿终正寝之时。所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br />  小王:还真是,先锋作家和先锋文学还都是短命的。<br />  老周:那真是命中注定,比方寂寞这个命题。现实主义形而下,形形色色的男男女女,就能够演绎出成千上万的寂寞故事,取之不尽,用之不完。现代主义追求终极真理,喜欢抽象化,抽象到极致,就剩下两个字:寂寞。外加一个啊,寂寞啊。于是,这个世界上只要有一个先锋作家把寂寞啊表达清楚了,别的先锋作家就只剩下剽窃的资格了,连他自己也只能洗手了。埋葬先锋的是先锋自己。<br />  小王:按周老师这么极端的推理,先锋文学不早就该消失了?<br />  老周:是早就消失了。十来年了,我就没见过哪儿还有先锋。<br />  小王:《花城》、《钟山》、《芙蓉》、《大家》、《山花》前些年的探索努力,周老师都视而不见?<br />  老周:他们是在努力探索,而且令人钦佩。可你倒说说,十来年里面,有谁探索出什么思想什么手法让我们眼前一亮的?<br />  小王:小王说不出来,不等于没有啊。<br />  老周:如果连你这个当代文学的研究生都视而不见,存在的可能性又有多大?<br />  小王:反正周老师你不能绝对否定。<br />  老周:我敢绝对肯定的是,我们的先锋大师最杰出的探索成果,在海外,都是基本常识。我们最优秀的先锋小说的天大发现,都不超过港台最通俗的武侠小说和言情剧的认知水平。<br />  小王:周老师语气很霸道。<br />  老周:对不起,我应该学会婉转。知道刘再复吧?<br />  小王:听说过,八十年代最著名的文学理论家。<br />  老周:那就是一个文学理论先锋,那些文学先锋都接受过他的启蒙。他最著名的研究成果你知道是啥吗?<br />  小王:我知道,性格二重论。<br />  老周:挺佩服的吧?<br />  小王:当时是在课堂上,老师告诉我们,性格二重论是中国当代文学第一大发现的时候,学生都笑了。金庸的岳不群早就性格二重甚至三重了。好莱坞《沉默的羔羊》又是几重?数不清嘛。<br />  老周:所以,还是那句话,我们最优秀的先锋小说的天大发现,都不超过港台最通俗的武侠小说和言情剧的认知水平。只不过人家不故作先知的深沉状,不把那常识当回事,人家只把那些人性常识做为推动故事发展的基本元素而已。<br />  小王:周老师,你这样是很残忍的。<br />  老周:还要再婉转些?你听我说,我对先锋文学先锋刊物和先锋作家绝对是尊敬的。我只是认为,当国门大开,空气对流以后,你还要皱着眉头告诉读者,人性是那样的,文学是这样的,那就很搞笑。你以为读者比你傻,还需要你启蒙,那是自作多情。<br />  小王:在周老师眼里,先锋文学真是一无是处了。<br />  老周:有一个朋友,总把小说的故事写得颠三倒四,看着很费劲,感觉很深刻。我说他,你这么藏着掖着,丰乳肥臀都可惜了。他说不可惜不可惜。我说你就不会前挺后蹶,充分展示你的丰乳肥臀?把他说急了,他就说了实话:我要有丰乳肥臀,还用藏着掖着?早他妈前挺后蹶了。你看,先锋文学还是有用的,你要是写不出有劲的故事,你就把没劲的故事捣碎了揉烂了,来一个颠三倒四,还能蒙一个深刻的感觉。<br />  小王:周老师越说越刻薄了。<br />  老周:我是感到悲哀,替那些兄弟刊物的兄弟姐妹们,当《大家》、《芙蓉》、《花城》、《钟山》努力取代老牌先锋期刊《作家》和《上海文学》的时候,先锋文学早已经大势已去。最著名的先锋作家早已经不知所终,只有洪峰今年上街乞讨,轰动全国,创作了一部真人版先锋小说。至于余华莫言他们,早就成功转型成了通俗文学作家。<br />  小王:周老师的言辞我永远不能接受。<br />  老周:再说一句你不能接受的话:十年前,从新写实主义诞生的那天起,先锋文学就消失了。先锋作家们想向现实主义转型,又不太好意思,所以才取了一个羞答答的名字:新写实,外加0度表情装酷,以示和现实主义的区别。<br />  小王:周老师说来说去,是不是就一句话,先锋文学必死。<br />  老周:不是必死,是已死。你看后起的这几家先锋期刊,还有谁在坚持先锋?<br />  小王:他们没了,还有《山花》。<br />  老周:先锋文学的确还活着,可不是活在先锋文学刊物身上,是活在《收获》、《十月》、《当代》身上,先锋的成果,先锋的精神,先锋的生命,都只能活在兼收并蓄的文学身上。<br />  小王:只能活在《当代》身上?<br />  老周:还有《收获》、《十月》,《小说月报》、《小说选刊》,等等。<br />  小王:还是死了。<br />  周老师:宿命。</p><p><br />  7、组织作家,给好莱坞编故事去</p><p><br />  小王:周老师说到先锋文学必死和已死,大手一挥,斩钉截铁。周老师有没有想过,先锋文学的今天,有可能就是现实主义和《当代》的明天?<br />  老周:解了半天,扣在这儿。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br />  小王:我说的是忧国忧民终究会彻底过时,《当代》生存的基础就垮了。周老师说忧国忧民有不同的忧法,先锋文学的启蒙法会过世,现实主义的倾诉法不会过时。明显答非所问。如果人民越来越富强,社会越来越和谐,没什么冤仇需要倾诉,也没什么人有闲心听你倾诉,倾诉文学不就完了?《当代》的读者不就完了?<br />  老周:忧国忧民会过时?杞人忧天嘛!<br />  小王:老百姓不用忧国忧民,那才是和谐社会。<br />  老周:放心,中国幅员辽阔,城乡差别、东西部差别、穷富差别都很大,三二十年之内不会彻底和谐。还有的是心酸郁闷需要倾诉。<br />  小王:周老师盼着和谐晚点到来?<br />  老周:这帽子太大了,号码不对。<br />  小王:不管多少年,终归有一天,中国会建成和谐社会,周老师咋办?<br />  老周:早退休了,说不定早寿终正寝了。<br />  小王:《当代》怎么办?<br />  老周:你问《当代》主编去。<br />  小王:国家兴亡匹夫有责。<br />  老周:《当代》兴亡,何关国家兴亡?<br />  小王:《当代》兴亡,编辑有责。<br />  老周:我想,再和谐的社会也会有穷人有弱势群体吧?和谐如法国也还忧心非洲裔移民不平吧?和谐如美国也还忧心拉登袭击吧?和谐入冰岛也还忧心北冰洋变暖吧?和谐如日本也还忧心石油短缺吧?<br />  小王:这点忧心在好莱坞大片里面倾诉倾诉就是了,不用麻烦文学期刊。<br />  老周:还有,就算整个地球都无忧,全人类都和谐,所有人都成了中产阶级,也还会有个人恩怨:夫妻之间,父子之间,母女之间,邻里之间,朋友之间,师生之间,甚至左手和右手之间,也总会有些情感问题,忧心总是难免的嘛。<br />  小王:就怕那点忧心养不活一本纯文学刊物了。<br />  老周:也是,这类个性化忧心私密化程度高,就算能养活半本,也轮不到《当代》。<br />  小王:会轮到谁?<br />  老周:坚持私密化倾诉的期刊。<br />  小王:周老师是指《收获》?<br />  老周:还有比《收获》更私密化的刊物,只是它们熬不到那一天。<br />  小王:有烟厂酒厂赞助也熬不到?<br />  老周:这更不能指望,万一老板突然不喜欢文学了呢?<br />  小王:不说别人,说《当代》吧。到了哪一天,《当代》咋办?<br />  老周:组织作家,给好莱坞编故事。好莱坞的大片比我们还喜欢倾诉忧国忧民情怀。<br />  小王:只可惜人家倾诉是为了让人高兴,不是为了让人难过。<br />  老周:一字之差,一步之遥。<br />  小王:周老师一会儿悲观,一会儿又乐观。<br />  老周:活人不能给尿憋死嘛。</p><p><br />  8、等着郭敬明娶妻生子,为人夫为人父</p><p><br />  小王:还有一个角度,能看出《当代》的困境,根本就不用等到和谐社会。80后,90后,你让他们忧国忧民?他们有郭敬明读,还读《当代》?老读者老去,新读者不接班,《当代》给谁看?<br />  老周:我们每年都做读者调查,其中有一项是读者年龄。客观的说,80后不多,90后更少。但70后不少,比例逐年递增。上世纪90年代的时候,我们也担心70后无忧无虑。结果眨眼之间,无忧无虑的少男少女长成大男大女了,恋爱了,又失恋了;结婚了,又吵吵要离婚了;买房了,又操心还贷了;当爹当妈了,又操心下一代了。一句话:担责任了,有忧虑了。这时候,读读《当代》,同忧,挺好的。<br />  小王:80后90后跟70后不一样。<br />  老周:有一点是一样的,要长成大男大女,要结婚成家,要当爹当妈。<br />  小王:人家丁克家庭,不要孩子。<br />  老周:忽略不计,忽略不计。<br />  小王:周老师还真指望郭敬明和他的粉丝读《当代》?<br />  老周:等郭敬明娶妻生子,为人夫为人父,体会了生活的艰辛,他逆流成河的悲伤就不会是无病呻吟,而成为有病呻吟。《当代》就可能发他的作品,他的粉丝就可能读《当代》。<br />  小王:小郭要学刘德华,坚持单身,《当代》就歇菜了。<br />  老周:那就约他倾诉单身的悲伤。</p><p><br />十二  老和尚,生生死死见多了</p><p><br />  小王:想让周老师悲观真不容易。我再换个角度,以前作家想要成功,必须要依靠刊物。这些年图书市场兴起,直接出书照样火爆,有没有可能作家都写书出书,读者也直接读书,把文学期刊晾在一边?<br />  周老师:中短篇不方便出书。<br />  小王:人家就写中短篇长篇。咋办?<br />  周老师:那就找月刊去。找《人民文学》,找《小说选刊》、《小说月报》去,就不劳我们费心了。<br />  小王:那《当代》咋办?<br />  老周:唉,我算看出来了,你是韩寒的粉丝。<br />  小王:从何说起?<br />  老周:你处心积虑地诠释韩寒语录。<br />  小王:韩寒语录多了,诠释哪一句?<br />  老周:这圈那圈,都是花圈;这坛那坛,都是祭坛。<br />  小王:对不起,周老师。<br />  老周:没关系。寺庙里的老和尚,法事做得多了。<br />  小王:我忘了周老师是得道高僧,开口忧国忧民,抬头刀口上舔血,其实胸中未必。<br />  老周:谁敢妄言得道?也就是生生死死见多了,见多了。<br />  十三  李杭育之“死”<br />  小王:突然想起,漏掉了一件事。<br />  老周:什么事?一惊一诈的。<br />  小王:李杭育怎么被毁的。<br />  老周:算了吧,现在已经没几个人知道这个人了。<br />  小王:不对,当代文学史上,说到新时期优秀小说,离不开李杭育的《最后一个渔佬儿》。在我看来,它和高晓声的《陈奂生进城》无疑属于当时最优秀之列。以他的年龄他的才气,应该还有作为。怎么突然就从文坛消失,的确令人费解。<br />  老周:这些天又做了功课?<br />  小王:把《最后一个渔佬儿》又看了一遍。<br />  老周:记不记得,我退路遥《平凡的世界》的时候,心中有个想法?我说当时《当代》优秀长篇小说云集,任随一部,都比《平凡的世界》更值得期待。张炜的《古船》,柯云路的《夜与昼》,陆天明的《桑那高地的太阳》,还有就是李杭育的长篇。<br />  小王:周老师是说过。<br />  老周:李杭育的长篇是老章责编。老章叫章仲鄂,著名的老前辈,优秀的职业编辑。后来去了《中国作家》任副主编,一生编辑优秀作品无数。我曾经问老章,李杭育长篇怎么样?老章说,很好。我问好到什么程度。老章说,跟《古船》不相上下。<br />  小王:评价很高哇!<br />  老周: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成名的年轻作家,大多数是靠了生活和机遇,功底和才气都未必出类拔萃,一战成名之后,要么销声匿迹,要么每况愈下。但有几位明显有潜力有后劲,属同辈中翘楚。一个是张炜,一个是贾平凹,一个就是李杭育。虽然我无缘拜读李杭育的处女长篇,但我相信老章的判断,那应该是一部好长篇,如果在《当代》隆重推出,应该会一炮打响。<br />  小王:既然如此,《当代》为什么不推出?<br />  老周:老章已经发稿,校对已经通读,印刷厂已经上版。那时候还没有激光照排,还是人工活字排版,费老鼻子劲。也就是说,《当代》已经在隆重推出。可突然间,大家看见了《花城》,全傻了。<br />  小王:《花城》怎么了?<br />  老周:《花城》上面有李杭育一部中篇。<br />  小王:跟《当代》这部长篇有什么关系?<br />  老周:主要内容是这部长篇里的部分章节。<br />  小王:这有什么奇怪的?周老师你编辑的董立勃的长篇《烧荒》,里边关于狼的情节我就在他的短篇小说里见过。张者的长篇《桃李》,也是他几部中篇小说的叠加。作家重复自己,甚至“剽窃”自己的事多了。<br />  老周:别说剽窃自己,就是剽窃别人,也已经司空见惯了。<br />  小王:可不,你看郭敬明和安意如,脸不变色心不跳,人家的粉丝,照样忠心耿耿。<br />  老周:李杭育当时是著名作家,一定会有很多编辑约稿。约稿次数多了,作家心生感激以后,就会心生歉疚,总感激欠人一份人情。所以,著名作家身上,都会背负很多稿债。我估计,他一定是对《花城》心生歉疚,很想以稿还债。可当时一心创作给《当代》的长篇,无暇中短篇,只好顺手从长篇里面抽出部分章节整理成一部中篇,还了稿债。一念之差,仅此而已。<br />  小王:既然这样,你们傻什么傻?<br />  老周:那时候的编辑,把文学看得比现在神圣。这种行为,不说是道德沦丧,也算是亵渎神圣了。<br />  小王:是不是还伤了《当代》的自尊?<br />  老周:在当时,我刚去《当代》,算是晚辈,不好妄自揣测。<br />  小王:傻了以后,咋办?<br />  老周:毫不犹豫,撤版换稿。<br />  小王:麻烦大了。<br />  老周:可不,撤版容易,但要重新定稿重新发稿,印刷厂再重新排版,起码得一个月。<br />  小王:那是,活字排版,要靠工人一个字一个字往上码,快不了。对了,这一换稿,那期《当代》只能延期出刊了吧?读者会有意见了吧?<br />  老周:有多严重的后果,也要换稿。<br />  小王:换了谁的?<br />  老周:忘了。<br />  小王:我真不理解,与人方便自己方便,睁只眼闭只眼,抬抬手就过去了,干吗较劲?<br />  老周:还是那句话,那群老编辑,比我们真诚,真感觉心中的神圣被亵渎,所谓是可忍孰不可忍。<br />  小王:这对李杭育也没什么吧?文坛之大,码头众多,《当代》不发,给《十月》发,给《中国作家》发,顶多晚两月问世,一旦面世,照样轰动文坛。<br />  老周:除了《十月》和《中国作家》,北京当时还有两家大型文学期刊,一个是中青社的《小说》,一个是丁玲主编的《中国》,给谁发,都不会妨碍金子闪光。<br />  小王:要别人发出来轰动文坛,《当代》就后悔去吧。<br />  老周:那以后没多久,就有全国青年作家创作会在北京召开。会议期间,在京的几家文学刊物的编辑聚在了一起,《当代》的老汪(汪兆骞)说起这事,你猜大家怎么说?<br />  小王:说《当代》小题大做。<br />  老周:说了很多话,一言以蔽之,也就三个字:封杀他!<br />  小王:什么?封杀?我还第一次闻见文坛的江湖血腥味。<br />  老周:听老汪说出这三个字,我也有些吃惊。我当时想,天下之大,除了北京,还有上海《收获》,还有江苏的《钟山》,还有湖南的《芙蓉》,大型期刊,几乎每省一家,东方不亮西方亮,黑了北方有南方。所谓封杀,也就随口一说罢了。<br />  小王:我想也是,顶多体现你们的江湖霸气罢了。<br />  老周:奇怪的是,李杭育这部长篇,就再也不见出版,不仅不见刊物刊登,也不见出版社出书,突然就人间蒸发。<br />  小王:还是被封杀了?<br />  老周:结果似乎是被封杀了。<br />  小王:怎么“似乎是”?<br />  老周:很有可能李杭育就再也没有给其它刊物,轮不着大家封杀。<br />  小王:不可能。一部长篇,几十万字,多年心血,怎么舍得装抽屉里,自己就封杀了?<br />  老周:也许《当代》撤稿让他自惭,无颜另投。<br />  小王:更也许是他听说大家要封杀他,心生绝望。说不定他并没有封存,尝试过另投。但其它刊物编辑忌讳和《当代》的关系,委婉退稿,才让他灰心。<br />  老周:有道理,但其它刊物不一定忌讳和《当代》关系,有可能和《当代》有同感,对“剽窃”自己的行为不齿。<br />  小王:那年代的前辈还真是疾恶如仇啊。要搁现在,抢稿这么疯狂,你不发,我正好乘虚而入。<br />  老周:此一时彼一时嘛。<br />  小王:就算那部长篇被“封杀”了,再写别的嘛,有功夫有才气,留得青山在,还怕没柴烧?我奇怪的是那以后再查不到李杭育的作品,他怎么就金盆洗手了呢?<br />  老周:我也奇怪。<br />  小王:会不会你们的封杀不仅针对这不长篇,还包括他这个人?<br />  老周:异想天开。中宣部出版署要封杀也只能针对一部作品,不会针对一个作家,几家刊物的几个编辑就能够一手遮天?<br />  小王:要不文坛能称为江湖?<br />  老周:四五年以后,突然看见一部古典音乐欣赏专著出版,署名李杭育,以为是同名同姓。看作者简介,才知道就是前作家李杭育。<br />  小王:改行了,没人封杀他了。<br />  老周:与此同时,在南方一家地市级刊物上看见了那部长篇,选登,只是一部分。<br />  小王:没产生影响?<br />  老周:那家刊物没做任何宣传,也没开研讨会。<br />  小王:都要请评论家开会请记者报道才能红火?<br />  老周:红火分两种,圈子里圈子外。能在圈子外火的书,比方《国画》,比方《沧浪之水》比方《狼图腾》和《藏獒》,比方现在那些市场排行榜上的畅销小说,不用评论家说话。评论家说好说坏都没用。另外有的书只给圈子里读,永远别指望圈子外火,想要在圈子里火,就离不开评论家们吹捧。<br />  小王:李杭育也不是无名鼠辈,长篇刊出就没用评论家关注?<br />  老周:那时候,流行一句话: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三五天。意思是新人辈出,老人火过三五天就到头了。李杭育三五年不露头,人家已经记不得他了。<br />  小王:怎么会记不得?装记不得,故意。<br />  老周:就算记得,也不会找来拜读。<br />  小王:为啥?<br />  老周:拿审读费的都读不过来。<br />  小王:也是,我们导师经常让我们帮他读,读完了向他汇报,转身他就去研讨会上侃侃而谈,一点都不露馅。对了,李杭育不会给审读费请评论家读?<br />  老周:我估计李杭育早就没这心情,一个决心金盆洗手的人,也犯不着这样。我猜他给那家刊物发,也就是做个了断,给那部长篇和自己的文学生涯画个句话罢了。<br />  小王:唉,我真不该问周老师这事,让人伤感。想不到结束一个著名作家文学生命的,不是掌握生杀大权的领导,而是道貌岸然的文坛。</p><p>&nbsp;</p><p>&nbs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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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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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协委员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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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1-15 17:48:37 |只看该作者
老周:《当代》杂志资深编辑。
还有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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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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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1-15 18:06:55 |只看该作者
<p>这品位。。。</p><p>不过当代有的长篇挺好看,以前看过几本。才十块钱。</p>
放心吧我不会猥亵你的,我只是想和你交个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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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手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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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1-15 18:09:05 |只看该作者
<p>噢~~~~以老周为代表的一拨文坛成员,真是恶啊……</p><p>这一拨人夯实了一个东西叫做“平庸文学机会主义”。</p>
[此帖子已经被作者于[lastedittime]1195121377[/lastedittime]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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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1-15 20:05:25 |只看该作者

看看《收获》的编辑怎么说~

<p><br />程永新:中国作家当中被高估和被低估的倾向都很严重</p><p>文/木叶</p><p><br />“我对程永新后来放弃写作觉得十分可惜。”余华曾有此言。而今程永新将十余年前便初步完成的“流浪三部曲”陆续修改推出。第一部便是这《穿旗袍的姨妈》。<br />程永新,笔名里程,《收获》副主编,马原说他是“少数真正懂小说的人”。《顽主》一名是他编发时拎出来的,《活着》《高老庄》《妻妾成群》《务虚笔记》的首次发表均与他有关,这些名字的背后是另一些名字,另一些意蕴。<br />采访时,《收获》恰满五十周岁,他忙于特刊。他见证了这一文学期刊正好一半的年华:二十五载。<br />程永新是喜欢自己小说家身份的,贾平凹“震惊”于其《穿旗袍的姨妈》。至于他作为编辑的声名是否遮掩了其小说的才情,你需要自己看取。</p><p><br />“我给我自己的这个小说打60分……现在80%的小说都不到60分”</p><p><br />○木叶:你在散文《祝你生日快乐》里提到自己的姨妈“穿戴整洁”,有着“款款的身影”,长篇里“穿旗袍的姨妈”和生活中的姨妈在多大程度上有所重合?男主人公“骆驼”和你又有什么关系?<br />■程永新:姨妈生活中的原型有一些,但不完全是。骆驼也不是我,但肯定是我同时代的人,我对这样的人非常了解。<br />这个小说是“流浪三部曲”的第一部。我采取一种比较老实的写作方法,可能有些批评家觉得你也鼓吹、推动过先锋写作,但你在写作的时候并不极端……其实我也有一些探索,比如过去、现在和未来的时空交错的叙述视角,有些批评家觉得你是不是后来修改时增加了这些变化?其实不是,我1995年写完的草稿就是跳跃的视角。普鲁斯特主要是回望过去,我增加了未来的东西,增加了主人公“此时此刻”对未来展望的叙述视角。</p><p>○木叶:贾平凹在序言里说,“姨妈,穿着旗袍的姨妈,就是我们国家我们民族在那个荒唐年代的形象吗?” 你真的有意用“姨妈”来象征“妈妈”?<br />■程永新:这是他的一种看法。我在写的时候还没有想到把姨妈比作国家、祖国,我想到的是她这种生存方式代表了中国的好多人,现在也是这样,搬个家你让老年人扔掉点东西,她什么也不扔。我们的上辈人都是这样的,克勤克俭,非常清苦,弄到最后不知为了谁。死后大家为了她的东西争。</p><p>○木叶:里面讲到了一个同性恋的情节,兔子和“我”在一个被窝里相互抚摩,这还使我想起自己小时候的一些故事。设置这个情节时,你一定有什么想法吧?<br />■程永新:我是觉得在那个时候,生活当中的很多原生态的元素都存在,可能就是人性吧,在特殊情况下,人相互之间需要安慰。我写到他们去拉练,有死人在屋子边上,很恐怖,两个孩子之间很自然地可能产生这种行为。我想说,即便在当时这种年代这种行为始终存在的,只不过我们后来才把它叫做同性恋,性猥亵。</p><p>○木叶:涉及文革的小说有王朔的《动物凶猛》,按姜文的翻译就是阳光灿烂,王安忆的《启蒙时代》则是另一个味道,你这一部延宕十多年才拿出来,同样写这段历史,特异之处在哪里?<br />■程永新:我还是比较注重人物的内心。我在修改的时候,已拿掉许多人物的内心独白、心理分析,这是为了现代的读者。我觉得小说的节奏要加快。我希望后面的小说也能这样。多年前的初稿格非、余华看过,格非当时就讲,未来小说的节奏要有变化。<br />○木叶:那是否会让人觉得是在迎合读者?<br />■程永新:我小说的故事性不是很强,又因为是成长小说,所以阅读的心理节奏很重要,如果我再作细腻甚至拖沓的心理分析,不符合现代人的阅读习惯。不是迎合,是一种需要。而且这个主人公也来到了九十年代,他本身的生活节奏已经加快了。</p><p>○木叶:也就是说小说人物要求作者加快节奏。在这本书后记里你提到《大卫•科波菲尔》是真正的经典,我想知道在你的阅读版图里经典还有哪些?<br />■程永新:我不像某些人只喜欢某一类,我是各种类型都有一些喜欢的,普鲁斯特的《追忆似水年华》肯定是,福克纳的《喧哗与躁动》也是,福克纳的中短篇也都很好,米兰•昆德拉的我也很喜欢……</p><p>○木叶:就是说先锋的和传统的不管,只要写到极致的都算……<br />■程永新:其实,“先锋”这个概念八十年代的时候更可以理解为文学的各种创新和实践……八十年代我们把王朔也放到余华、格非那些人中间,有人说王朔跟他们风格不一样。我觉得当时出现王朔的小说是不太容易的,用新北京语言来写作的,他跟之前的那些北京语言写作的小说也不一样,他对有些陈旧观念和陈旧语言的消解,起到了很好的作用,是新的探索。<br />一段时间的文学,一段时间的精神产品你用先锋这个词,是一种需要。其实,我不太认同这种说法。你说阿城的小说是先锋小说吗?(是。)那么王安忆呢,王朔呢?但很多人觉得不是,当时我编过一本书,用的是新潮,我没用先锋这个词。我当时就找不到一个词来概括当时的文学状况。我觉得那个时候中国作家的想象力和创造力都处于大爆发状态,那么多流派都进行了实验,用先锋或新潮,都无法概括。八十年代中国作家做的事情要大于这个概念。</p><p>○木叶:你有意识写先锋小说吗?<br />■程永新:啊,没有。小说的形式应该根据内容来定。</p><p>○木叶:你的小说1995年左右(大体)写好,延宕多年出版,你自己解释说是懒散、浮躁,我觉得应该有出于小说文本本身的考虑,当时小说到底还缺什么?<br />■程永新:我当时想写一个人的流浪史,也完成了,但是一个大的东西没想明白,这个小孩不断成长,后来他的境遇变化了,经济状况变化了,他还是不知所措,还是觉得自己在流浪,为什么是这样?后来我找到了一个原因,社会在他身上、灵魂里打上了太深的烙印,就是他没有办法真正来适应社会的变化,来完成人格的转变。</p><p>○木叶:那么到底是什么使你在十几年后的今天要拿出它来?<br />■程永新:拖这么久,还是生活的欲望太强、想法太多。我时不时地想到我的这个作品,觉得再不拿出来就跟这个时代相隔太远了;另外一个,就是我对现在的小说创作不满。我给我自己的这个小说打60分,不是谦虚,我后面还有一句:现在80%的小说都不到60分,没过线,不及格。</p><p>○木叶:还听你说王安忆孤独,我来陪陪她。<br />■程永新:在文学圈,感觉上海作家能拿得出手的说来说去就是王安忆,她确实不错,很好,但上海这么大一个城市不能只有她,这太可悲了。我也曾讲到孙甘露、须兰,包括巴金的儿子李晓,都是非常好的小说家,就是因为上海人的浮躁,因为生活的欲望太多,想做这个,想做那个,后来这些人都没写下去。我想流浪三部曲后面两部出来之后,批评界会有一个比较公正的说法,我对它还是比较有信心的。</p><p><br />“我退的稿子,后来大家都觉得是一个好作品的,没有!”</p><p><br />○木叶:你又是编辑又是作家,见你曾自称“业余”作家,你更满意或是更看重哪个身份?<br />■程永新:更看重作家这个身份,尽管我不是很有职业心态。八十年代时马原说作家要有职业心态。职业心态就是像王安忆、迟子建、苏童等优秀的作家那样,不停地写,哪怕在写作的低谷依然有那么一种毅力。做到这一点很困难,你要经受好多批评,特别像苏童,非常不容易,曾那么大红大紫过,然后到了一定时候,别人对他的批评,认为他是(通俗作家)……他很不容易。经历过大起大落之后,慢慢他的状态又开始回升。</p><p>○木叶:当朋友们都拿出有分量的作品,你就没有焦虑吗?我指的是一个作家的那种野心。<br />■程永新:那倒没有,这些作家是我的良师益友,他们的每一点变化我都很关注,为他们高兴。像格非,《收获》五十周年的特刊,约他写中篇,非常棒,我说我喜欢你的这个中篇超过你的《山河入梦》。<br />人的经历、气质和想法的差别比较大。余华的经验、孙甘露的东西,我没办法跟他们比,反过来说,我的这些体验他们也不一定有。我写的是极其敏感的人物。有个细节,别人的腿被撞疼了,主人公感到自己的腿也在疼。在第二第三部里我会加强这一点,它的独特性会越来越显示出来。</p><p>○木叶:你流露过这样的意思,作家是一个无名小卒时,你一个编辑可以是他的老师;作家名扬天下后,你就是一个改错别字的了,甚至因自己当初的坦率直言而与他反目为仇。作为一个编辑,你心中有没有一个高标之类的人物呢?<br />■程永新:我对自己没有太高的要求,但是我知道一个好编辑应该做哪些事情,从八十年代就知道。孙甘露在文章里讲过编辑是“为作家提上衣的人”,让他们施展才华。我想象当中的编辑,有敏锐的感觉,有理论的素养,有艺术的知觉,能预感到我们的时代我们的文学正发生什么变化,还有一个就是推动文学往前走,有点像足球场上的“中场发动机”。</p><p>○木叶:八十年代《收获》的几次专刊都很有影响,但那时文学真是一回事儿,现在同样组织这么一些专刊,影响怕是不会那么大了。<br />■程永新:会和八十年代结果不一样,但你努力了之后还是会发现有不一样的效果。</p><p>○木叶:《在路上》是一种精神,《洛丽塔》简单的人名就意蕴无尽。据我所知,《五花肉》在《收获》发表前,王朔在给你的信里列了五个标题,你拎出了《顽主》!毕飞宇的《平原》发过来时文件名就是“长篇小说”,你在帮着命名作品时特别看重哪一点?<br />■程永新:为小说命名是很困难的。题目跟内容互为映照,好的题目提升小说,差的题目给小说做减法,让小说落下去。大作家和小作家在题目上就有表现。改过的标题非常多,我一时想不起来。上回尤凤伟有个长篇,主人公一个叫双桃,一个叫双樱,小说写得还不错,但题目很俗。跟他来来回回,后来那个题目(《色》)也不是很满意。最近拿到一个杨少衡的小说,一个中篇,很好,标题也不满意。<br />给人家改坏了的标题很少,我们主要是给作家一个参考的意见。</p><p>○木叶:具体到内容,名家的作品也会让他/她改吗?<br />■程永新:也改。像格非的《迷舟》,最初拿来时像马尔克斯小说的翻版,叙述语气太像了。我就跟他说,模仿的痕迹还是要拿掉一些,另外,这个故事是不是还可以写得更完善有力些。格非的了不起就在这个地方,他用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改完,看了之后我很惊讶,跟以前的小说完全是两码事!<br />这一次他为我们的第五期写的中篇叫《蒙娜丽莎的微笑》。他写完了又说我不发了吧,因为觉得不好。我们主编李小林说你发给我们编辑看一下,发过来时,我去欧洲了,我们另一个编辑看了,李小林也看了。觉得有意思,写了一个大学生自杀的故事,但有地方不满意,提了修改意见。我回来看到的是他修改过的稿子,很激动,非常棒。好作家总能找出感觉。<br />当然越改越差的人也有,太多了,很多人是不会改小说的……</p><p>○木叶:有没有人被《收获》退了稿,觉得你们眼光不行,有偏见,或是就因被退稿而觉得丢面子的。<br />■程永新:丢面子不大有。我们跟作家像朋友一样。作家也希望自己的作品出来后得到更多人认可。我们尊重作家的意见,一般都可以沟通。真有不愿改的,不是非常重要的问题,我们也就算了。</p><p>○木叶:有没有首投《收获》被退稿,在其它杂志发表出来后反响很大,最终被认为是好作品的。<br />■程永新:我们不用的小说被其他刊物用了,这个太多了。但是你说用完了反响很好的,几乎没有。我跟走走就讲,这么多年来,我们能够比较自豪比较骄傲的是,我退的稿子,后来大家都觉得是一个好作品的,没有!我们也比较慎重。<br />那时候李杭育有个中篇,我们退后由《人民文学》发了,王蒙还写了文章推荐,那么这个来头很大了。李杭育就来跟茹志鹃说,你们《收获》看不懂我的小说。我就说你这点东西有什么看不懂的。他写一个老头在爬山,爬得很艰难,中间又休息,象征我们的国家,我是觉得用三万多字写这个东西太枯燥,用一万字就够了。 他当然不会听了。这时候他刚刚得了一个全国小说奖,《最后一个渔佬儿》,那时一个奖蛮牛的。《人民文学》当时也是很不错的刊物,后来还是很多人看了觉得这个小说太差了,马原跟我说你根本不用担心你退了一个好小说……后来作协来调查,我说我退的,当时我还年轻。</p><p>○木叶:我注意到,在《到处都在下雪》一书的封面折页上对你的介绍文字中,写有“中国当代最有名的文学编辑”一语,可能是出版社所加,但我想问问你怎样看待“最有名”这一修饰语?<br />■程永新:最有名不敢当。在八十年代,我很尊敬的大编辑有李陀、朱伟、范小天,当然还有《收获》的李小林,我在编辑业务上如果说有什么成就和她是分不开的,她是我的老师,虽然没有拜过师。当下的优秀编辑有宗仁发、林建法、李敬泽等。文学辉煌的宝塔是这些优秀编辑扛起来的。</p><p><br />“整个批评界非常浮躁,认认真真读作品的人很少”</p><p><br />○木叶:从中短篇集《到处都在下雪》到长篇《穿旗袍的姨妈》,序言和封面上都有很多朋友、名家的推介、赞誉,如贾平凹、马原、余华、苏童,什么圆熟啊博大啊,可能有朋友的因素,我想知道你受之很坦然吗?<br />■程永新:是这样,贾平凹写文章我都不知道,是《美文》的穆涛告诉我说老贾看了你的小说(《穿旗袍的姨妈》),很兴奋,他要写文章。写完了发给我,我蛮感动的。老贾这个人很忙,事情特多。这当中肯定有朋友的情分在。这些作家的自尊啊人格啊,也放在那里了,你要叫他说一句特别大的违心话,很难。你叫老贾写文章吹捧谁,他不愿意的。朋友们的这些评价,有一点关照,有一点安慰,有一点鼓励……但是感觉你有问题还是会说你有问题的。<br />我坦然面对这些东西。我不会因为他用了过分的词就沾沾自喜,另外的人说这个小说不怎么的,我也不会丧气。因为它是个什么东西,我心里有底。当三部曲的后面两部出来之后,我想大家的看法会更公正一点。</p><p>○木叶:赞誉很多,但是批评家真正就文本细读乃至批评的很少,是否碍于你的身分?很多人对中国的批评界颇有非议。<br />■程永新:对我的作品他们网开一面,不是因为出于友情,而是整个批评界非常浮躁,认认真真读作品的人很少,大部分好的不好的作品都听不到一个正确的意见。出来的作品比较多,搞批评的不可能都看,但是那些重要的作品,批评家的缺席和失语是不应该的。比如对于王朔的《我的千岁寒》,不管怎样纷纷扬扬,我们的批评家真的应该有声音,可是没有。</p><p>○木叶:都是媒体的声音。可能也有人认为你是一个玩票的,没有很郑重地当一个作家看待。这是否也是一个因素?<br />■程永新:也有可能。当然也有很多人看,也有很多人发邮件来谈看法。但是我更多的还是倾向于前者,就是整个环境的问题,比如去年北村的《我和上帝有个约》,批评界根本没有声音……有的是商业批评。</p><p>○木叶:当初,有网友说《兄弟》是垃圾,谢有顺也挑了几个硬伤出来,后来在沪举行的研讨会上学者的说法就平和也模糊了很多。你说《兄弟》会在文学史上有位置,这个说法也模糊,真正的朋友是否私下有交流?我喜欢余华,但还是觉得作品有问题,缺乏概括力,太白开水了。</p><p>■程永新:对,我们私下交流过。《兄弟》也许有叙述策略上的问题。但我觉得它还是比较客观地反映了这个时代。我觉得大的结构上,包括通过兄弟俩来表现时代的社会的变化,还是很了不起的,非常简洁。<br />在下部里他把宋钢跟林红之间的关系,几个场景几段对话就表现得淋漓尽致。写得非常好。主要是大家对他后面写李光头发迹后的那一段生活有异议……其实那些事情生活中都已发生了,而且有过之而无不及。<br />我还是认同他后面的这种变化,我觉得不是做得过了,而是做得还不够。生活的荒诞性、黑色幽默的东西到处存在。</p><p>○木叶:很多批评是由出版社组织的,经常发现很多学者根本没读某个作品就出席其研讨会了,还侃侃而谈着。我上次采访残雪时做功课,记得她说《收获》的一个副主编称他们对先锋如何关注,但她的作品不止一次未能刊出,我一时找不到她的原话,特求证你这是否事实。<br />■程永新:残雪的作品到我们这里来过,我们用过,也退过。其实我们对残雪是很关注的,(她重要的作品似乎都未刊于《收获》?)我们觉得她写得最好的时候就是八十年代,那些短篇写得非常棒。我在《中国新潮小说选》里也选了她的《公牛》。九十年代以后她给过我们几次稿,印象当中是用过一篇还是……她有两个非常长的中篇,我们觉得非常失败。</p><p>○木叶:但是近来她出版有一部小说集《暗夜》,吴亮看到后觉得“比八十年代写得更好”。好像国内近年来对她的关注与评论很少。<br />■程永新:没有,基本没有。残雪最近评价了很多作家、作品,所以引人注目。残雪八十年代用那种方法写的小说,包括《公牛》系列,当时特别有价值。但九十年代之后,她不像王安忆、苏童、余华,甚至包括北村,他们都是通过一些变化来使创作达到一个新的境界。我的看法是,残雪大的主题、想法、内涵还都是一样的,没有大的变化和突破。这就是导致她后来的小说上不去的一个道理。她也试图变化,但是没有长出果实来。</p><p>○木叶:残雪认为先锋作家格非、余华向西方学习不够就掉了头,也有人认为格非他们是“浪子回头”。<br />■程永新:我不这么认为。我认为八九十年代,我们肯定是坚持鼓励创新、探索,现在来说,用哪种方法写小说才是最好的,我觉得这个大前提已经不存在了。因为我觉得用任何一种方法都可以写出好的小说,关键是你要在自己这个写法里你是领先的,最有价值的。残雪说向西方更多的学习来改造自己的……我觉得这完全是本末倒置。现在作家已经根本不是学习不学习的问题,而是你在表现我们的当下的时候是否具有分量,具有价值。当然,我同意她的某些说法,比如我们一度把向别人学习、把先锋当作祸水,这个是错误的。我觉得只要是人类文明的任何有价值的东西都可以拿过来。<br />残雪的问题在于她的想法还是八十年代的,老的。</p><p><br />“有好多作家被高估,像李锐,还有,我觉得王蒙的小说都是被高估了”</p><p><br />○木叶:但我觉得像她这样一直往那个方向走的人,很了不起。这个先不说,巴金先生一直说青年,而近年来没有形成颇具规模的关注。<br />■程永新:我们也发过张悦然的长篇小说,这期还发了安妮宝贝的散文,为了她还特别设立了个栏目——世纪之约,以前没的。《收获》没有门户之见,文学面前人人平等,不管什么年龄,不管哪一类的写法,只要是有某种文学价值在里面,就会吸纳。当初棉棉的《糖》也是发在《收获》上。</p><p>○木叶:我主要觉得很少有青年作家是由《收获》首推出来的,或是由《收获》发现的。安妮宝贝、张悦然已很有声名,此时刊发可以不客气地说《收获》也可能在借力。<br />■程永新:一个是机遇,一个是……比如说这一期的长篇小说,这个人(何世华)可能都从来没发表过小说吧,我们发了一个长篇(《陈大毛偷了一枝笔》)。我们完全不认识这个人。这样的人还有,比如笛安,李锐的女儿,我们发过她的长篇和中篇,是李锐介绍过来的。还是推了一些新人的,可能没有大红大紫。有时文学界就认同了,有的一时没认同。比如这一期的于晓威,是上海作家班的班长,这个人几乎所有重要的作品全是我们发的。</p><p>○木叶:两三年前听说《收获》要办一个自己的奖,江湖传为“中国诺贝尔文学奖”,似乎无疾而终了。<br />■程永新:当时有企业聊过。但是操作上有些困难,我们毕竟是作家协会下面的刊物,不是一个私人刊物、民营刊物,而是体制内的。还有,企业来做,也要达到它的目的,都不是太容易操作的。</p><p>○木叶:《收获》而今50岁了,而从1982年来实习算起,你在这里也有25年了,没想过换个环境吗?<br />■程永新:想过。也有过犹豫。一个是我们现在的主编李小林,她不希望我走,另外她也不觉得我是一个做别的事情能做好的人。我觉得她的评价是对的。中间我有过去做其它事情的想法和经历,《收获》也办过公司,我在那里经营,感觉自己不是这方面的能人。我身上更多的还是一些文人的气息。当编辑,驾轻就熟,搞经营得失很难说。现在我想也许没离开《收获》是一件幸事。好多事是命吧,命运让你呆下去就呆下去吧。像我这样25年不动的人的确很少。</p><p><br />○木叶:你在《中国新潮小说选》的序言里提到,“有人预测,中国当代文学真正的大作品将在五年、十年后出现”,这几乎也就是你自己的语调,这话已有约二十年了,这样的大作品出现了吗?如果出现了,你认为是哪些?<br />■程永新:我觉得有很多作品恐怕已经是新时期以来比较高的高峰,难超越,比如莫言的《丰乳肥臀》,比如余华的《在细雨中呼喊》,已经是经典性的,比如贾平凹的《废都》,包括苏童的一些中短篇,《妇女生活》《粉》,我的说法是拿到世界上去,跟20世纪的美国小说放到一块也毫不逊色,还包括像王安忆的《长恨歌》,像阿来的《尘埃落定》,甚至像王小波的小说,我觉得都是非常特别的。这样的作品还可以举出一些来……</p><p>○木叶:王朔的呢?<br />■程永新:王朔的作品作为优秀小说来讲一点问题都没有,比如《我是你爸爸》,比如《动物凶猛》。但你要说它们是经典的话,我还要考虑一下。</p><p>○木叶:作为瑞典诺奖评委之一的马悦然对李锐的评价很高。<br />■程永新:李锐本身是一个不错的作家,很好的小说家。可是马悦然把他拿出来,表示他已经超越了很多中国作家,这个显然是高估了。但是中国作家也没人去真正关心这些事情,你爱提谁提谁吧。中国作家当中被高估和被低估的倾向都很严重。有好多作家被高估,像李锐,还有,我觉得王蒙的小说都是被高估了。郜元宝出了一本书把王蒙的小说评价得很离谱……那全是和实际很远很远的。华裔的法籍作家高行健明显是被高估了。<br />被低估的也有很多,像迟子建的,像《伪满洲国》之后还有发在《收获》上的长篇《额尔古纳河右岸》被严重地低估了。北村的《我和上帝有个约》都是非常重要的作品,被批评家忽略的作品。</p><p>○木叶:还有什么特别想说的。<br />■程永新:整个中国的文学处于一个比较困难的时期,需要文学界、创作界做一点比较实在的事情,而不是提出什么口号、概念,来建立某种学术权威啊,更需要每个人做一点实在的事情。我的写作和编辑工作就是想做一点实际的事情。我们这个民族做实在事情的人太少,都太急功近利。<br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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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1-16 00:28:24 |只看该作者
<p>(《陈大毛偷了一枝笔》)。</p><p>还是有很多人知道收获的,哪怕和文学没什么关系,我碰巧暑假的时候带了本收获回家乡,看完了(《陈大毛偷了一枝笔》).好久没有一口气看完一个长篇了,把书扔一个亲戚家,他家娱乐方式还是挺多的,电脑,电视,打球,打架什么的,但很惊讶,几个小孩子依次抢收获看.最后回学校也没带,给他们3个人留了.回学校后不久,一个新来的辅导员拉住我,那是我们第一次交谈.他说我看过你在收获的文章了,收获那是真正厉害的杂志啊!.我倒.兄弟你弄错了吧?无语,不是我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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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1-16 17:22:13 |只看该作者
<p>你要知道中国的刊物是国家办的。编辑记者某种意义而言,都是政府派下来的人。</p><p>你在国家刊物上发了文章,等于受到国家级的认可。所以人们会很尊重你。包括大学,会给你加分。</p><p></p><p>两篇采访比起来,程永新这一篇我更有好感,他谈得老实一点,诚恳一点。</p><p></p>
风向一变,我觉得那呛人的火苗几乎要灼烧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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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1-16 17:57:53 |只看该作者
中国的作协制度、中国的电影审查制度都要改,前者必然伴随着媒体的变革,没有言论自由,什么好东西都出不来。
谁说这个时代没有牛人,牛人就在你吃牛肉时的人群里!或许,哥们,姐们,你就是!粗鲁的,粗鄙的天花里有纯洁的伤口。留血哦,这是最强的美声唱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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