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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双脚带我来到这里,然后我的脸缓缓扬起来,目光朝向高高在上的古老钟表的方向并且定格——在由于极其短暂而显得无限漫长的几秒钟里,我们忽然回到第一次见面,彼此凝视,彼此猜测,彼此用一种严肃和单纯的力量温柔抚摸。没有鸽子,她们当中行动最慢的一只在我到达之前也已经离开了;没有风,钟表周围蜿蜒而下的浓密爬山虎一片一片生硬冷漠地僵立着;没有大雨来临之前笼罩城市的迷雾,光线比一切人间的快乐还要快乐。昨天夜里我的确失眠了,幻想在我离开的时候,这个地方会借给我一些悲伤的衬托,也许是路过的窗子里飘出的一段略带冷色的旋律;也许是马路边一只耷拉着耳朵,安静追逐自己尾巴的杂毛小狗;也许是一个喜欢坐在长椅上写日记的男人掉落的,此刻正从长椅的缝隙滚落地面的一支橙色木杆铅笔。这些统统可以,希望借我一点点衬托就好。
可是刚才,什么都没有。那么唯一的也许就是,这个地方知道我无法归还。
这个地方知道很多,很多生命的常识,很多生存的道路,很多生活的条律,很多人的自以为毫无痕迹的秘密或者心计。在井井有条的秩序和日复一日紧张的忙碌中,每个人以各种形式拼命地搜集安全感。同时,我们善于给安全感换上不同的包装,贴上不同的标签,售以不同的价格。只有辛辛苦苦积攒了足够的安全感之后,我们才有可能意识到这不过是一种虚幻和自我慰藉,我们只是试图用无限体积的空气去填充一个黑洞——谁也不清楚哪天早晨,当我们在这个地方醒来时,所有的无助会一起萌发,毫无预兆。
为了坚守我开始游离。
为了平定我变得不安。
为了梦想我远离了梦想。
为了爱情我错过了爱情。
在这个地方,制造了太多南辕北辙的故事。现实会毫不吝啬地勾起一个个欲望,再迫使我们把它们压下去。
我和古老的钟表依旧自觉沉默。我的身后,时而清晰时而杂乱的皮鞋响声来来去去——那么,这些陌生的脚步就是这个场景的衬托了。很好。我愿意在一种见证,一种伴奏下离开这里,这是一个虚荣的愿望,一个充满祈求的愿望。我必须承认,对于我们的所在之处,你和我是其中的一部分。可是当我主动撕断与它的联系的时候,谁可以保证它也会感到痛楚呢。如果真是如此,那么我又怎么算是其中的一部分。
为什么我会愚蠢和幼稚到略过你们的感受去首先思考这些问题呢。往往,人们没有问题,但是绝不可以否定他们对于答案的渴望。这个时候,她该在返回屋子去拿遗漏的东西的路上,她该躺在床上懒洋洋地念着美好的句子,她该起身拉了窗帘然后去拿起电话。
而他,正在下楼。藏起看不见的微笑,节奏坚定。
时间就要到了,我即将结束和古老钟表的交流。我会在另一处告诉他们我已经离开,如果他们细心,会发现我是为了更加珍惜和接近他们,但我毕竟不是表演。我一直不明白,正如他们不明白我的表达方式。做一个不恰当的比喻,当我身后的人们只是关注这座古老的大钟的时间的时候,我宁愿自己成为它的意义,不要那么轻易地泄漏给任何一个人。为了被铭记,这座钟表和这个地方一直不做改变,因此一直在慢慢褪色,最后消失,最后的最后被彻底遗忘。我想我大致也是这样。这又是一次南辕北辙。
我抬起脚步。手袋里,书的一页被我重重折上一角,此刻上面的字全部飞了起来,飞到大钟的顶端微声低语最后一段话:对于一个地方,你所喜欢的不在于七个或者七十个奇景,而在于它对你提出的问题给于的答复,或者在于它能提出迫使你回答的问题。我想,对于人,也是一样。它们盘旋着,俯瞰陌生的城市轮廓。我留在这个地方的最后一样东西是一个愿望:但愿有这样的一只鸽子会在每天早晨停在他的窗外,以天使的力量阻挡那种可怕的无助感的爆发。它们带我来到这里,现在我却不能带着它们离开。
我还会不会再次寻找使我成为鸽子的大钟?会不会继续像这样对生活充满虔诚的信念?会不会把我的发现如此干净地讲给自己?
在我转身的瞬间,钟声敲响了。那么,
再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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