淹没（8首）

汪抒

汪抒的诗


淹      没


那样清澈、
独立的声音
很快在
一片众多的声音中
被淹没
也许它太微小、
太弱
说大一点吧
他想
于是这大一点
的声音
很快又在
众多的声音中
被淹没
寻找不到
丝毫的踪迹
他太小、太微弱
干脆不再开口
那样清澈、
独立的声音
于是绝种

不是汇入
众多的声音
细心的人
你可以分辨出
它那样清澈、
独立的品质
只是这声音
已经绝种
2004、10、7




电影院


这座电影院
已经十年
没有放电影
我偶然走进
这有点霉味的空间
灰尘已厚
椅子还整整齐齐
一大片
木然等待着
我一步一步
走向那已暗淡
发黄的银幕
地上留下我
清晰的足迹
当我回过头来
那个小小的
放映窗口
应该已被蛛网封死
在这阴暗的空间里
我再不敢走动
再不敢用手指
探一探椅子靠背
留下清晰的手印
那许多已经沉睡了的
将因为我的触摸
而得已复活
2004、10、12






仓库


在我家附近的巷口
有一座老房子
已经很旧
大门一直锁得很紧
这是一个仓库
多少年不用

我们趴在地上
打弹子
一粒弹子差点滚进它的门缝
我半跪在旧砖地面上
扒住门缝往里瞅
小三踩着二宝的肩膀
小脸紧挤着窗户
然后相互间问
你看到了什么

终于有一天真相大白
它被人掀去所有的屋顶
好象剃了个光头
又被拆掉了四面的墙壁
我们在很近的地方看着
又满足又失望
甚至还有点难过
原来如此
2004、10、15



腐烂


我一直
对我的手生疑

它要从
月光中
拔出一根钉子
从流水上
折下花朵
要从血肉中
挖出诗歌

它指着
一处空白
说，马
于是一匹马呈现
象影子
马头亲热地俯下来
热气喷到这只手
的手背上

但没有人能骑上这匹马
纸页白白地
在马肚子里腐烂
2004、10、25




这一天肯定有什么变化


这一天
肯定有什么变化
我瞅着键盘
还有电脑旁的书籍
都是原样
除非杯子
但现在没有水
也没有漂浮的茶叶

一辆马车无声地
在月光下面
从东门滑进城里
黑暗鱼贯而入
马车的汪府门前停下
满满一马车的鱼
开始在空白中游动起来
青黑色的鱼背
象鲜活的语言

我在电脑前打了一个盹
现在醒来
鲜活的语言
象青黑色的鱼背
在我的内心
游动起来
2004、10、25





这是一根什么钉子


流水中间
可以截去一段
时间中间
可以有一段空白
就连光线中间
也可以隔开
一道缝隙

断缺之处
不是缺少，是一根钉子
它软弱
不能承担
在场的重量
挂不住啊
有一段生活
滑了下去
2004、10、3

分量


一条船
装满石头
停在河边
两边船沿
就要压近水面
几乎就在
一眨眼工夫
船舱就空了
所有的石头
都已被卸到岸上
现在它要
装运我的诗歌
坐在河坡上
我望着它想
不知是我的诗
还是石头
哪个更重
能否压住它
2004、10、3



向日葵


有一块地
种满向日葵
现在它们
只剩光秃秃
的茎杆
又硬又黑
被雨水淋坏
叶子已经
全部腐烂
低垂下来
有的掉到地上
就这样一大片
向日葵茎杆
斜斜地戳在那里
我数了数它们
一共有七十七棵
我经过这里
是在大雨停息
很久以后
地面还是
那样潮湿
2004、10、3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