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组诗：行行重行行》

杜撰

《组诗：行行重行行》

1、入星城

火车上，手机短信对我说
欢迎你来到美丽的星城

星城，第一次见这奇怪的名字
难道是长沙的别称

午夜一点的火车站，广场上
穿短裙的单身女人

双腿闪着光，在黑暗中
有人铺一层报纸，睡在地上

在杨氏面馆，吃宵夜的人
穿露背装，带着狗

候车厅里的书吧，想坐到天亮
必须喝书吧里昂贵的茶

五一大道的灯火伸得很远，望不到头
深远得，难以步行

摩的司机往南行驶，拐上另一条
大街，他反复说起过桥费

在湘江一桥，在摩的上，望江面
感觉像过了两次桥

几天后才想到，第一次出现的岸
原来就是橘子洲

2、麓山路，麓山南路

麓山路往南，就是麓山南路
这是市区图上标明的

在麓山路的街灯和树荫中
孤身的女人一边奔跑，一边脱下

白色的外衣，她出现，又很快消失
不像是，凌晨四点就来晨练的人

听到不知名的鸟飞过，鸣叫
就像那首名叫《认识了》的歌：

“布谷鸟在城市夜里轻声鸣叫……”
走到麓山路上坡的地方

俯看到巨大的南方的树种
在西北，它们只是人们花盆中

半死不活的宠物，天亮了
在麓山路旅店的房间，在三楼

墙上爬着的红蚂蚁，慢慢移动
看上去并不忙碌

桃子湖边开花的夹竹桃
像一面粉红的墙，被偶尔的风吹动

大而彩色的蝴蝶
在白天的闷热中，翻动它们的大翅膀

在白天继续往南走，经过岳麓山前
毛主席不打车的雕像

麓山路，就变成麓山南路

3、柳叶洲，潇湘中路

狭长的柳叶洲，延伸在江水里
像是江的对岸，在地图上

和橘子洲比起来，它真的像
一片垂柳叶子漂在橘子洲南边的

湘江上，对岸在洲的后面
宽阔的江面，使江水看上去在静止

不像北方的河，总是匆匆忙忙地
切割着泥土，闷热的天气

使江面起雾，暮色中雾在变灰
天快要黑了，风从上游

吹着一两个散步的人，吹着一群
正准备生起野炊柴火的人

像一只兔子，你跳过倒伏的芦苇
跑向堤岸，一个人坐在上面

堤岸缓缓的倾斜着，你在唱歌
可这一次，你唱得并不好

潇湘中路的车流边，你孤单地往前跑
跑了很久，突然停下

指着夜色里的天马山，问我
那些字，是不是“天马第一生产队”

4、岳麓山

麓山南路的西侧，条条小路
通向岳麓山

从迷路的橘园折返，沿坡上行
半山浅红的土路上

高树蔽日，你放声歌唱：“路漫漫，
其修远，而我们不能没有钱……”

经过茶树园，在山顶，岳麓山的后面
是更高的岳麓山

道观、佛寺都在用门票换钱
我们只能望一望

不要钱的风景，雾霭中的城
喝足并带走，不要钱的泉水

柏油公路不适合步行
下山的石阶，经过隋朝的舍利塔

经过新漆油亮的爱晚亭，停下休息
想起古人小杜的诗句

真想一直停着，真想开始做爱

5、回到麓山南路

回来后看到湘人非牛的新小说
才知他每天上班、下班

都在麓山南路的公交车上
与我错过，在那些天

就是长沙持续无雨，也就是
7路车还没有爆炸那些天

最后的那一天，刚好有几滴雨落在
麓山南路的夜晚，那一晚

还有掠地的风扬起沙尘
还有越飞越高的塑料袋

还有模糊的月亮，它们一起
出现在麓山南路的上空

那是在，和七窍生烟喝过啤酒
吃过虾，道别之后

之前，他骑着女式摩托车
载着未婚妻，几经周折找到我

在麓山南路的矿研院门前
第一次见面，他一眼认出我

6、汩罗江

一眼认出我的还有横，横就是
胡志钢，在汩罗街头

他老远就伸出手臂，惊讶地笑着
握手，拉我钻进汩罗普遍的

三轮摩的去喝茶，其实只有几步路
其实，喝的是白沙啤酒

他醉到第二天中午，我们去江边
见到临江公路上铺开的稻谷

他抓起一把看了看，对我说这稻
浸了水，他想在江里洗手

我制止，说有血吸虫，他才住手
江水有着淡淡的绿色

缓慢地向西流动，江面上几台采砂船
正在采砂，上游的远处

一座漆黑的铁桥，看上去很小
泥岸上茂盛的芦苇，都往江流的方向

倒伏着，踩在上面，就像北方的牧场
在阳光的正面和背面

在身前和身后，我们看到芦苇
是两种不同的绿色

7、洞庭湖

洞庭湖大桥，下面的洞庭湖
像港湾，像河汊

找不到烟波浩渺，这个词
也许是阴天，湖水泛着泥沙

的色泽，在大桥进入对岸的
弯行处，成排的杨树

很像沙漠里一大片绿洲
也许只有汛期，破碎支离的湖

经年累月，被人们修建家园的湖
才能被涌来的洪水灌满

湖中的君山岛，只是半岛，山前无际的
芦苇像茂密的丛林，钻进去

仰起头，才能看到
银亮的芦花，而碧绿的芦杆像竹茎

我挥刀砍下，再一次，想起去年的沙漠
沙漠里稀疏的矮芦苇

8、在长安

薄雾之上西北的天空，又一次
在树荫覆盖的笔直街道上黑下来

在长安，无家的人怎么会产生
回家的感觉，这真是奇怪

难道是能够听懂的方言
难道是这里的羊肉泡馍和肉夹馍

在南郊二府庄的巷子里
国际狗何理，准备写他的二府庄十年

在他租来的四楼小屋，晒太阳
连听两遍西安乐队“检修坦克”的牛逼唱片

离开汉唐书城，叶青和他的女友
又带我去找简称8分半的

八又二分之一酒吧，在长安南路走了很久
三人才分头，拦住路人去问

等驾坡的下午，小徐同志徐淳刚
和他的夫人，请我品尝的枣

竟然有着小时候吃过的味道，那味道
让我嗅到时光的另一头

童年的河州太子寺，那个传说中
秦国太子扶苏的葬身之地
2004/11/1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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