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三首，只有一组又一组……

杜撰

《组诗：深夜的声音》

1、空卡车

引擎声
轮胎磨擦声
车头的呼啸声
车箱挂破空气的声音
一起在空气中振动
一起
穿过玻璃
来到落地台灯的光线里
我听夜晚的空卡车驶过大街
我感到——夜晚
这个词像一个暴徒跳出在街头
可是街上并没有人的声音
那怕是路人发出的声音
朋友们都在自己的家里
街上只有夜晚的空卡车一驰而过的声音
2004/10/27

2、听到雨

一辆真正的卡车驶过了环城东路
雨落下来
又停住
梨树的叶子在地上，在树上
同样干枯
翻书，找书，挪书
像地洞里一只勤劳的老鼠
我听到雨落在干枯的叶子上
咔哒声
像书中的纸页在莫明响动
2004/10/29

3、过路的车

窗户上的光线亮起来
亮过刚才只能勉强辩认的
夜色
一辆过路的车
亮着它的大灯慢慢经过
窗户上的光线
以同样的速度亮起来
好像天就要亮了
过路的车在慢慢经过窗户
它的发动机
声音很低
听不出是什么车
窗户上的光
在梦醒的失眠中亮起来
暗下去
2004/11/18

4、楼下的外地女人

第一次声音很短
很飘
耳朵几乎抓不住
以为听错了
是猫叫？是街上路过的女人
在说话？是收音机午夜节目的
女主持人？是邻居看毛片
突然开大了音量？

第二次声音也是很短
但很清楚
很激烈
很像是毛片女主角
达到了高潮
原来是暖气片直播的现场
实况
就在楼下
声音很快就静了
静了一会儿
变成女人用普通话骂架的声音

第三次还是夜深人静
只有女人用普通话骂架的声音
然后是
洗衣机持久转动的声音
2004/11/23

5、电话里

拨出号码
你听着
你听到接通前的寂静

很轻的叹息
很轻的“喂”
——原来是你自己
2004/11/29

6、打门

起先是短促的
一声两声
两声，一声
后来是持继的长声
一声
又一声
电铃在楼体的混凝土中
变成迟钝的嗡声
最后
是沉闷的撞击声
在那扇沉重的
铁制楼门
梦中醒来发觉身上盗汗
听到有人打门
听到前天深夜自己在街上
按电铃
打门
踹门
2004/12/2

《所以冬天太长（组诗）》

1、天高月小

阳台前面
从双层玻璃最上面
从留着夏天水渍的窗口望上去
月亮很小
月亮已经缩小，已经退远
它藏不住自己
它的光
显现了呼出的烟
低头的一刻
窗台上白色的菊淡得像一张脸
面目不清的黄菊
在旁边
2004/10/27

2、又白又大

已经像冬天了
已经有枯叶散落在地上
月亮
又白又大
出现在很适合望它的位置上
月亮
照着梨树上悬挂的枯叶
离开院子
你说停电了
你说你坐在阳台，唱丁香花
还有
红月亮
2004/10/27

3、人行道上的影子

人行道上槐树的影子
让你看到阳光
你想晒会儿太阳
就是走在街上
你也不想错过晒一会儿太阳
出太阳已经很难了
更难得的是
街上有一段长长的阳光
可是人行道上
阳光是破碎的，不能成片
槐树的影子漫延着
漏出光
你抬头，看到槐树的叶子
挡着太阳
黄色的叶子还没有掉光
就像你走在伊犁或者大都的街上
一切陌生而金黄
2004/10/30

4、东北角

月亮在东北角
月亮在北边窗口的东北角
那是夏天太阳升起的地方
十一月
月亮有些扁
街上的路灯都暗着
只有十字路口网吧的霓虹灯
在玻璃的水汽上
散射成一块罕见的红雾
2004/10/31

5、洮河上的新月

洮河上的新月跳进车窗
冬天的河水倾流而下
水面宽阔
幽暗
被鳞状的波光弄碎
感觉是清浅的
河面上空跳出的新月
低悬南方
河上的桥栏一闪而过
有人醍来
在向西的路上
眼望夜色已经降临
进一步加深
川野中一座座清真寺的身影和月形
2004/11/19

6、说出

月亮西垂
月亮有着金黄的怀抱

新月西垂
新月在路过的柏枝间闪烁镇定
2004/11/19

7、夜雾

街上是黑色的冰
在车灯中发亮
低处的雾
罩着移动的车灯
在对面的人行道上
走一会儿
才感到夹烟的食指和无名指
会冻得发疼
满月升在槐树高处枝杈中
直照着街
那仍然是夏天太阳照射的位置
而冬天刚刚开始
而冬天突然太长
2004/1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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