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练习[原创]

秋水弋人

冬夜

1
想啊想啊想啊，想到
一片雪花的短暂和持久
说她短暂，刚一触吻土地便没了
说她持久，献出清白后
却要坚守到来年春天才化为泪水

我不也是这样的么？三十多年前
溺入一行河流似的诗句
便再没有浮出水面，相信
身体也已汇入了时间之流
熟料却被打磨为月光下的鹅卵石

不发光，只静静反射星星的光芒
微弱，暗淡，仅仅传递茫茫时空
难以言说的浩渺与虚无；在家乡
有种说法：鹅卵石是星星屎
我没有意见，诗与屎谐音嘛

2
冬夜是个沉重的大意象
黑窟隆冬压迫一切
小意象：把人的头颅
压进暗室中的底片
把小草柔美的身体
压在冰雪下；还把
月亮压扁在厚厚的云层里
把寒风压缩进窗缝间
连火炉也被压迫为灰烬
茶杯也瑟缩成冷茶
嘿，冬夜，我不怕你
因为我已冻成一首风雪诗了
（2004-12-26／23：39）

心地荒凉

一只孤鸥一动不动
像残雪，又似
肮脏的手绢
被大风吹落于此
稍远处，是一本遗弃的影集
每张合影的照片，都被
撕去了女主角，或者失去了
最美的阳光以及纯洁的白云
再远些散落着
飞机座舱里的物件
看不太清楚，依稀是
胸罩长统丝袜以及男人的吊带裤之类
而更远处冒着黑烟的地方，想必就是
坠机之地了，太远，无法看清
仿佛陨冰撞击月球后的荒凉
这一切，就发生在内心
不久前的某日下午
心，着实被冷太阳撞了一下，痛
（2004-12-27／0：17）

孤独

我在子夜诗意孤独
我把孤独比喻成一支茉莉的清香
清香是女人披散开来的长发
长发撩拨我的情欲
情欲被我搂在怀中
怀中，一颗心正在做孤独的梦
而梦，远远比它自身更加孤独
（2004-12-27／0：48）

猫

取暖器伏在脚边
散发出猫一样的体温
那只猫，多年以前就迈着冬夜的爪步
伺机偷袭我这个属鼠的人。现在
窗帘被轻悄撞开，子夜
亮着一对绿色的猫眼作势扑来
定睛望去，人眼与猫眼，不
是鼠眼与地平线上的双星对视
久久地，演变成了灵与肉的对峙
（2004-12-27／1：02）

导盲犬

灵魂陷入灵感的圈套
像一只导盲犬拖着黑夜
停在启明星下，犹豫片刻，然后
窜过空无一人的街道
跟在曙光牵着的卷毛狗后面
将黑夜拖进了狗的恋爱中
天亮了，狗主人匆匆出门
留下夜与狗躲在狗洞中
无聊地张望一根根交叉于私处的
秀腿，不停地打着人一样的呵欠……
（2004-12-27／1：26）

终于下雪了

终于下雪了
下在玻璃的外边
群山的这边；飘飘洒洒
分不清哪是细碎时光
哪是零乱雪花
只好借助
一帘寒风两个眼睛
三棵裸体梧桐
四只各吹各调的铜号
雪的白就卑微地显现于其中
无数的雪就被眼睛的显影液
冲洗为漫长的空白胶片
（2004-12-27／21：07）

雪的茉莉

雪是茉莉
一瓣瓣飘
又一瓣瓣落
风照吹
河照流
不清不白的下午
依旧是不清不白
连医院也没有更白起来
乃至教堂的尖顶仍那么黑
直指下雪的夜空
捅穿了玉宇谜底
（2004-12-27／21：25）

寻找雪影儿

一条河一条河的搜
想要发现时光的鞭子带没带血
或者，换个说法：雪儿的影儿
是不是拭去了刀刃上的血迹
是否染红雪影儿；一河一河
流着越来越瘦的诗韵
诗若游丝
冬天的阳光介于雪与经血之间
沿岸的石头也摇头叹息
（2004-12-27／22：01）

闲诗一首

沉郁在冬，小饮在夜
不见雪影
但见夜的鼻梁上
架着一副黑框眼镜
夜也阅读，冬也凝思
一张脸，强盗的？
俊友的？茫如烟雾
哭出了黯红的嘶哑声
冬迷惘着，夜失眠着
远山的马群
纷纷来到鹅卵石岸边
饮自己弯曲的倒影
水凝固了，夜梦游着
最后的出场者
未穿舞鞋也没有打赤足
依稀穿的是雪的丝袜
（2004-12-27／23：00）

午夜泣声

午夜的钟声一点点
飘在雪花里，落梅寺
每一朵梅花似在飘落淡远的
素馨。一条河滞流，渡口
不再倾吐摆渡女的心事
独臂父亲端起了酒碗
迟迟不肯喝光
他的耳朵里
似有女儿轻盈如雪的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