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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如夏花和寂寞的贱人和混和下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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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24:45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其之一 曹锤
生如夏花


开头是“不管怎样我想说说关于曹锤的事。97年秋天我们都还很年轻。”

如上可以看出,这种样式的时态描述与现在所流行的“多年以后,我×××××”或者“多年以前,我×××××”的搞法有些许不同;当然,那时小四还没有出炉,不过那时早都有加西亚•马尔克斯了。那时我对床的上铺是个来自遂宁的农村汉子,除了方脸浓眉和性格开朗以外其他地方特别是肌肉跟马加爵相差无几,当时他对我说,“这本书很有味道!”这本书指的就是加西亚•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这说明好东西就是好东西,它就不是一切非好东西的东西。但那时我还在看黄易(很丢脸!)和田中芳树(我现在觉得他写得不行)……扯远了。

不管怎样我想说说关于曹锤的事。我对曹锤明显的记忆是从98年开始的,因为那时我们开始拉帮结派去电脑房打通宵。98年川大周边前头后头巷巷尽头犄角旮旯到处都是电脑房,如雨后蘑菇,那时我们都叫它“网吧”,但它们明明就不能上网。关于不能上网只能游戏的网吧,我的记忆是,空间狭小,通风不良,位置隐秘,机关重重……关于最后四个字有点夸大其词,实际上有时和蔼可亲的“网吧”老板还会亲自下厨煮面给大家吃,只是麻椒总是放太多而他不自知,这真是白壁微瑕,也或许是因为网吧太多通宵被迫降价而产生的愤懑心情的一种发泄,不管怎么样我们饿得发慌,吃个精光。

每到周末晚上,临近熄灯,没有生活伴侣的苦闷的男性大学生们如夏末蚊虫四处游走,有一些去了录像厅,录像厅其实也不行,那时的录像厅在地理上跟“网吧”一样,空间狭小,通风不良,位置隐秘,机关重重。那时录像厅通一宿只要5元钱,而“网吧”通宵需要10元,但我们的首选仍然是“网吧”通宵游戏。因为不管是生活伴侣还是电脑里的游戏,都可以和你实现互动,而录像厅完全是“我演,你看”,一点互动没有,剧情沉闷至极,角色简单粗糙,场景变幻莫测,道具生搬硬套,而且三不五时还会打断剧情主线突然在银幕上出现一些莫名其妙的镜头,通常要凝视好半天才能明白摄影师的取景角度和灯光的照明角度以及演员们到底为什么蠕动……对于这类镜头曹锤的评价是“不忠实生活,颠覆得又不够彻底,为了眼球卡在一个尴尬的地方,让人大失所望”。那时我们经常看的片子,通常是由一个叫曹查理的中年大叔主演的,所以曹锤又得了一个绰号叫曹查理……由此我们可以得出结论,今后主流娱乐的发展方向应该是“互动”……

实际上我97年就认识曹锤了。但是97年下半年我进了大学以后不幸罹患嗜睡症,我都忘了我当时还认识曹锤,当时我只认得那些从我的铺位上睁开眼睛一眼就能够看到的人,呃,我对床上铺看《百年孤独》的遂宁汉子要算一个……

97年秋天我们都还很年轻,我们生机勃勃,我们初来乍到,我们在打扫寝室……这样你就可以看出,其实那时我们刚刚报到,还在收拾铺位。曹锤就过来了,叼根三五光着个上身一蹦一跳晃着脑袋过来,牛仔裤没挂皮带,内裤露一半在外头,“来跟你们打个招呼,我是709的室长。”当时楼道里有人在打麻将,淅沥哗啦一片,后来曹锤讲了些啥子我都没听到,我只记得他蹦来蹦去看我们寝室都有哪些抽烟,抽啥子牌子的烟,然后失望地走了。大概因为大家初来乍到,还不敢在阳光下狂野奔放地吞云吐雾。后来曹锤多次馋烟得手,大家就收敛了许多,吸烟时互相防备了起来。

在我不幸罹患嗜睡症的多年以后,我躺在曹锤他们寝室佛祖的床上,看着对面下铺的胖娃把同学给他的三十多块钱一包的玉溪拆开,里头的烟都一根根放到另一个烟盒里,锁进抽屉,只留下一根,然后把别的牌子的廉价烟放进玉溪烟盒里。阳光照在胖娃脸上,也照在他叼的玉溪烟上,他的脸在冒烟,他的一举手一投足随意而自然,好像猛兽收藏吃不完的食物,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末了胖娃又叮嘱我“不要让我们寝室那几个批人晓得。”我想曹锤他们寝室一定是习惯成自然了……

实际上曹锤是个清苦的人,烟瘾很大,正因为烟瘾很大所以清苦。有钱的时候一天两包,抽啥子我就不晓得了,因为我不抽烟,反正月初头抽的都是些好烟;不到月底曹锤很快就没得钱了,到处馋烟抽。但是曹锤其实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很快对于馋烟抽的状况感到厌倦,别个抽的烟其实也没他的好。曹锤抽烟喜欢剩三分之一,号称干部烟屁股,他就拿个奶精罐子把他月初的干部烟屁股都装起来,月底翻几个稍微长点的烟屁股出来回味。前已述之,初见曹锤时,他是光着上身晃过来的,我看见他从左肩到右肋有一大片看上去象烧坏的皮肤的东西,曹锤的皮肤黢黑,嘴脸之间神情猥琐且早早就出现了皱纹。《家庭医生》我也经常看,识得这个嘴脸叫做香烟面容,而烧坏似的皮肤,我就疑心其实是他夜里抽烟引燃了蚊帐给烧的——就像横山光辉那种状况。但曹锤不回答,他在奶精罐子里翻着,烟屁股互相摩擦,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

我记得当时曹锤正在用一把旅行剪刀给他的牛仔裤裤脚梳出许多破破烂烂的流苏来,准备周末班队打比赛时穿这条波希米亚风格的牛仔裤去当拉拉队,这个时候他的朋友凝神来了——关于这个凝神后面还要提到——于是便同去同去。

98年学校周围“网吧”开始流行打星际,大家看到打红警的人就在其背后撇撇嘴,大声说“走去联星际!”我也打星际,但我只跟电脑打,因为我早年从友人处习得几句武功口诀,曰“show me the money”,曰“food for thought”,曰“black sheep wall”,曰“operation cwal”,曰“power overwhelming”,跟电脑打只要祭起这几句口诀,便绝没有落败的道理。当天通宵曹锤见我也打星际,便要与我联。我当时也是年少轻狂,使惯了人族喊惯了口诀,哪里晓得神族的厉害,于是便联。然后,我便马上发现在屏幕上敲“show me the money”它不给我涨钱,曹锤笑得前仰后合。很快一个机枪兵走出了兵营,去跟曹锤的叉子兵单挑,“女人,要有女人!没有女人,机枪兵就打不过口水,更打不过叉子兵!”多年以后,这句话我们早已耳熟能详,但是列位看官,要知道当时的星际争霸并非母巢之战,人族是没有女人的。落单的机枪兵死不瞑目,叉子兵以45度角仰望在天空中飘来荡去的人族基地。我嘶声高叫,你叉子兵来打我三!来三!不要给我面子,来打来打!未几,神族的侦察机出现在空中,于是我便退了……接下来曹锤满面堆欢,我表情呆滞;曹锤趾高气扬,我点头哈腰;曹锤对我不屑一顾,我视曹锤有如天神;曹锤挥挥手说“再来!”,我毕恭毕敬地站起来说“不来!”后面的半个晚上,我又在星际里对着电脑念口诀——这样做实在很没有意思,我都鄙视当时的我自己。但是就在那天晚上凝神跟着曹锤学会了打星际。

不错,其实凝神和曹锤都差不多,差不多的意思就是他们都是从重庆考到成都来的,说着一样的方言,从小一起长大。别的地方就差一点,差一点的意思就是凝神在聊天室里头泡大把的妞,曹锤一个妞都泡不到;凝神去见网友总是网友掏钱请吃饭,曹锤去见凝神总是曹锤掏钱请吃饭;凝神刻苦钻研星际,曹锤不刻苦钻研星际。这最后一点尤其重要,因为后来凝神打星际单挑的时候把曹锤踩了。当时曹锤呼天抢地,捶胸顿足,指着凝神的鼻子大骂他忘恩负义,“不要忘了当初是哪个教你打的星际!”骂着骂着肚子就饿了,于是去吃饭,又是曹锤掏钱。
但是这里要跳一下,讲述一下关于凝神这个人的事情。当时凝神在电子科大,那边电脑房通宵是15元左右,川大这边普遍10元。当时我们的课程是这样的:周一,上午下午晚上有课;周二,上午下午晚上有课;周三,上午下午有课;周四,上午有课,好,本周课程完了。于是周四凝神就咣里咣铛坐7、8公里公车过来。周四、五、六晚上大通其宵,白天则躺在曹锤他们寝室某个家伙的蚊帐里大吸其劣质烟。三个昼夜后,周一晃着被劣质香烟熏得出神入化的脑袋咣里咣铛坐7、8公里公车回去上课。每周如此,直到他们那边价钱降到和我们这边一样。有时曹锤也会跑到电子科大去耍,但是电子科大的女子比起川大女子来缺乏观赏价值,所以电子科大男人比起川大男人来就缺乏人文气息和终极关怀……呃,我随便说说的,你们不要当真。每次凝神到川大来,曹锤请吃饭,曹锤请上网,曹锤请打游戏,曹锤请看录像;每次曹锤到电子科大去,曹锤请吃饭,曹锤请上网,曹锤请打游戏,曹锤请看录像……你也许会觉得这样很锤子,不错,我也觉得很锤子。其实凝神不穷,他的钱全拿去××〇〇了(××〇〇是什么我也不知道,大概是上网找女人什么的),曹锤便独力承担起抚养凝神的责任。这种情形在有一回发展到极致——凝神跑到川大吃曹锤,吃完了跑回电子科大上网,曹锤遭凝神吃穷了,躺在床上不敢出门;后来我去上网的时候,凝神就在网上跳出来问我“曹锤饿死没得?”……曹锤自然是没有饿死,但是毕业以后凝神几次喊我出去聚餐我都装死没回答,我确实有点心理障碍……

而单挑的事情似乎还没有结束。当时我也成天成天泡在“网吧”里不去上课,如你所知,“网吧”里自然有些高人,其中有些高人自然好为人师,看见我这么不长进天天只晓得对着电脑念口诀自然要指点我一二……所以后来我跟曹锤似乎又联过一次星际,结果怎样我已经忘了,似乎不太好,没有完胜。但曹锤很长一段时间念念不忘。后来网上风行痞子蔡,人人都写小说贴上来。在曹锤的帖子里,我在这一战里击败曹锤,成为日后曹锤和他女友分手的原因之一,但就我所知曹锤的老婆当时还在重庆读高中……

之后曹锤依然不钻研星际。我们大家也不钻研星际,大家都没什么提高,所以曹锤的星际水平还是全班最高。这充分体现在联网上,4V4的时候,曹锤的敌人们总是头一波就一齐出动不管自己死活先弄死曹锤再说,俗话说星际打得好全凭眼睛瞟,我们往往会先用目测确定曹锤基地的位置,然后5pool出狗一齐按过去。曹锤会用闽南语唱《爱拼才会赢》:“……人生可比是海上的波浪,有时起有时落,好运歹运总嘛要照起来行。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爱拼才会赢……”但是1对4完全拼不赢。那时曹锤就会落寞地仰望着游戏房的天花板吞云吐雾。
现在想起来,当时曹锤那么霉的原因应该是他仰望的角度不对,没有准确地固定在45度,但是现在已经没有机会向他指出这一点,因为自从2000年毕业以后我就再没见过曹锤。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5-1-26 22:36:11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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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之二 烦妈
寂寞的贱人啊


烦妈姓杨,但是他哥姓洪。烦妈是跟他妈姓的。2000年的时候我在网上遇着烦妈他哥hongtao20000,当时新世纪到来,大家咸与2000,取网名一窝蜂都在后面加个2000。我就恭维hongtao20000不落俗套,终极关怀一直延伸到一万八千年以后,但是洪涛两万说他另外还有hongtao20、hongtao200、hongtao2000等几个网名……且慢,这不是重点,今天要说的是烦妈。

当初怎么认识烦妈的我已经忘了,因为那时我得了嗜睡症,躺在床上行动不便。我只记得烦妈跟生如夏花的曹锤睡一个寝室。那个寝室里头除了成都人就是重庆人,天天晚上开黄色沙龙卧谈会到半夜两三点。当时烦妈对这些问题极其感兴趣。象卧谈会这样有趣的组织生活传授给了烦妈很多理论知识,但那时的烦妈理论和实践的结合还很糟糕。因为听说英语角的妞很多,所以总有几个沉闷的晚上烦妈会跑到英语角混迹于一群崇洋媚外的中国人里头结结巴巴说着诸如“You good,welcome you come China.”或者“This is a pen, I’m a boy, she’s a girl, on your mark.”之类的Chinglish。他最后一次去英语角的时候自行车被偷了,烦妈很苦闷,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再买自行车,我们就劝他不如步行去英语角,要是泡妞得手就可以把女娃子一路扛回来,还可以锻炼身体。但他不说话。后来他打算一鸣惊人地从英语角偷一辆自行车回来,既锻炼胆识,又丰富阅历。我不知道他毕业之后去过英语角没有,总之一直到毕业他再没去过英语角。

烦妈依然找到没有女朋友或者生活伴侣,这令他十分苦闷,就劝我不如去健身聊以解忧。那时我们还不知道男性同性恋多以隆起的肌肉吸引同性注意这个理论,只晓得肌肉多打架不亏。我们就一起去著名的川大健身房办了会员证,每天晚上8点到9点去健身房练上一小时。烦妈有没有进展我看不出来,我发现自己不知为何只长劲不长肉,不禁十分苦恼。于是我天天吃一种由少量海带、几片猪肉、少量牛肉、一些竹笋还有若干米饭搭配成的营养餐,我的下铺管这个叫“科学喂养法”。后来因为缺钱,我不得不中止了科学喂养法,肉还是长不出来,但是健身房仍然天天去。

著名的川大健身房位于著名的川大旧礼堂(现已拆)旁边,是座破破烂烂的平房(现已拆),外头的单杠(现已拆,妈的……)时常会倒挂着在川大挂单研究佛学(推测)的老和尚,现在想来应该是在练瑜伽。那几根单杠底下一片芳草萋萋,一旦下雨积了水晚上你可以听到青蛙叫。每到深夜,川大旧礼堂外头总会有一些神经兮兮的长发男坐在地上点着蜡烛弹吉他引吭高歌,这样就会引得另一些神经兮兮的女生跑到他们身边坐着,或者驻足观看。一想到不久之后这些神经兮兮的女生可能在那些神经兮兮的男生身下辗转反侧低吟浅唱,我和烦妈便十分想打人,但是他们人很多,我们不敢打。

当时川大健身房还兼营电脑游戏,旁边的房间里有2、30台电脑,中间一道屏风一样的墙,冰箱里头还有酸奶和可乐。1998年夏天流行一种《Delta Force》的游戏,最多16个人在崇山峻岭或者水泥丛林里跑来跑去,大狙击枪铛铛作响,小匕首闪闪发光,十分有趣;1998年夏天还流行一种叫做《星际争霸》的游戏。这些都是我们极其喜爱的,于是就有很多落单的机枪兵他们上午下午的都不去上课跑来这里消磨时间。我和烦妈只在健身的休息间隙看着他们玩,但我在高三就曾逃课一天半去玩H-GAME,是有前科的人,自然把持不住。烦妈完全不能算被我和健身房老板勾下水,这个贱人初中时候就跟电脑游戏眉来眼去了,这个时候自然是干柴烈火。后来肌肉也不练了,我们去健身房只打游戏。

98年还流行一种叫做爱护皮椅(FPE)的软件。我本来不会用,烦妈教了我。但是他很快就后悔了——其实他经常无缘无故莫名其妙地为一些鸡毛蒜皮的破事儿后悔,所以他后不后悔一般来说都没什么区别。当时一起在健身房耍《Delta Force》的人都喜欢拿杆大狙带双倍子弹上山下乡去打游击,绕到很远的地方给别人来一枪,看着人家在你的狙击镜里东张西望就是找不着狙击手的方位,这是很爽的事情。后来不知是哪个贱人发现,即使是在联网状态下,爱护皮椅仍可以更改和锁定《Delta Force》里的一些数值。于是他们带上两发火箭弹,再把火箭弹和大狙的子弹数目锁定了,屏幕里漫天飞舞的是火箭弹的尾焰,充塞耳机的是大狙击发的响声。我地图比烦妈熟枪法比烦妈好,往往把弹药一锁就跑到一个不为人知的旮旯里蹲起放冷枪。从烦妈的角度来看,我这样子搞确实是很锤子,所以烦妈后悔教我用爱护皮椅95。但是我可以说,老子问心无愧青春无悔……对嘛,老子就是脸皮厚……

后来烦妈渐渐不和我联《Delta Force》了,这个时候他开始用心钻研《星际争霸》想要翻盘。多年以后,我也一度潜心钻研《星际争霸》妄图对付曹锤,这在上一回已经讲过了。鉴于当时那种“网吧”实际上是电脑游戏房,不能上网,烦妈便没有机会接触到国内外高手的战报和心得体会,但他很有想法,我也不知道他在练什么。

有天烦妈就要和我对决《星际争霸》。那天晚上刚下了雨,健身房外头青蛙在乱叫,潮湿的空气中弥散着那些长发男神经兮兮的吉他声。15寸显示器的后面扬长地走出来一个人,对坐在条凳上的男人说道:“废×,你好阿。”“原来是你这个贱人,”废×说。于是二人便相互行礼。礼还没有行完,就看到废×不知道从哪里孵出六条狗来,活蹦乱跳的,只一rush,闪电般地,就把烦妈主基地啃出烟来。

“畜生!”烦妈怒目而视的说,嘴角上飞出唾沫来。

那废×却不言语,只管暴狗rush。

如是云云的教训了一通,废×自然没有话,他只管rush。

“阿唷!”烦妈被废×一阵rush,主基满体鳞伤。先前还会在四周补碉堡修房子,后来只能用SVC围住落单的机枪兵,到底是一声不响,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

废×也慢慢地住了手,沿烦妈基地周遭游了一匝,看他可是装没钱还是真没钱。待到知道了他确已没钱造碉堡,才放心地把口水兵A进去。

…………

以上情景都是我的想象,如你所知,废×自然就是本人。实际状况是,在我出兵之前,游戏停顿了三次,其中有一次是暂停,然后电脑告诉我说烦妈掉线了。我走过去看,烦妈正在切出游戏把FPE关掉。事情很明白:烦妈妄图在星际联网时用FPE锁定水晶矿和气,但是星际这个游戏不允许他这样子搞,于是他掉线了。“贱人”,我说,然后要求他为我付帐。实际上烦妈的想法很不错,我也很喜欢作弊,谁能拒绝来得简单轻松的胜利呢?

多年以后我和烦妈坐在金海洋网吧里头,那个时候,川大健身房已经被拆掉了;那个时候,我们正在合力打生工系的成都人陈jing。陈jing属于四川人说的那种“假精灵”,也就是说,自以为聪明。这厮曾经坐在女生楼下弹吉他,也曾西装革履手抱花束在上公共课的时候给女生献花。之前我们聊天,谈到了星际。陈jing就说“哦,星际!”好象《星际争霸》是他胯下那辆售价RMB896的流光异彩的山地车似的。他高谈阔论,滔滔不绝。他说他在战网上已经积了一万多分了,一万多分!好高的分数。而我和烦妈两个土包子还没有上过战网,自然不能插话。怀念不如相见,我们就找了家网吧联星际。陈jing是高手,宽宏大量地让我们二打一。

陈jing先打烦妈,没打下来;再打烦妈,还是不下,这个时候我打了他。然后我们把他分基地铲了,把他围在主基地里。陈jing没钱了,只好眼睁睁地看着我的飞螳在他基地边边上孵化成守护者,看着烦妈把机械厂修到他基地旁边来出坦克。

从网吧出来烦妈兴高采烈,他反复狂妄叫嚣“老子也有五千分!”陈jing一言不发,走掉了。后来听说陈jing在战网上专门追着叫F117、money、Mating Lee(都是烦妈常用ID)或者类似ID的人打。

陈jing其实不算什么。大三的时候我和烦妈去川大西区三教机房打星际。当时那里有一伙人也在联星际,颇为猖狂。有一个白面微胖的汉子(后来我们知道这厮就是那个jeeps)用四川话声嘶力竭地在吼着“你娃盘盘儿靠后滴点儿”“不科学不科学”之类的。后来他们一起高呼起来:“女人!要有女人!”“没得女人,机枪兵就打不过口水,更打不过叉子兵!”这是在要求人族的盟友速出护士。底层劳苦大众粗砺的言语中往往隐含着模模糊糊的真理:那些没有女人的机枪兵,没有人给他们补血,于是在竞争中就成了落单的loser。

我想,其实作loser也不算太坏,起码还能活,只是很难为亲朋好友接受而已。但烦妈不想作loser,他只想找一个生活伴侣,好告别五姑娘。曹锤就劝他说,天道酬勤,不如出去到处搭讪,说不定就有那么万分之几的几率会有花姑娘乖乖跟你走。但烦妈是个害羞的人,他宁愿去每小时花4、5块钱去聊天室刷屏发泄也不去外头搭讪花姑娘。

这个时候烦妈打算把他的486搬到寝室来。烦妈的486是个好东西:16兆的内存打得起星际,可以玩象《BABARRA》这样的要求比较低的3D的H-GAME,它的显示器和机箱可以在110V的走廊路灯电压之下正常工作——这是它的最大优点,它的4倍速光驱玩起《金庸群侠传》来毫不含糊,它还可以做网页,打点酸啾啾的心情小故事然后贴到网上去。不愧是94年花1万5买的品牌机。有时候烦妈不在寝室,486就被曹锤霸占了,我只好等到晚上再来。

宿舍管理处怕学生从走廊路灯接电,通宵不熄灯,生活太滋润,所以宿舍走廊路灯的电压都是110V的。烦妈从路灯拉根线,本想加变压器,不想直接就能用。每当我没钱上网,就去烦妈他们寝室耍通宵。烦妈的硬盘很小,只有1.2G;但是天翔记6更小,只有4、5M的样子。烦妈尽装一些小游戏。99年夏天我有很多时间都消磨在烦妈的486上,也从烦妈处学到贱人为人处事的道理,贱人的战术跟贱人一样贱。每次打天翔记,开局很缺钱,烦妈就攒点钱凑七八杆枪,招二三十个步兵出去打人家,一出城门就缩回来。别个人多,当然不肯善罢甘休,就要带人打进来;烦妈使步兵堵住城门口,七八杆枪缩在城楼里射别个。只要被攻下来就读档。有一回烦妈把越后之龙上杉谦信给抓住了,一时手误点了“死啦死啦的”,谦信兄就掉了脑袋,临死前说了一句话,大概意思是“你们这些贱人没一个是有屁眼的”。我觉得这对烦妈真是太贴切了。

这个时候快要毕业了,我们疯狂上网,整个星期地夜不归宿。有些人趁机搞网恋。烦妈在聊天室里上窜下跳,满头大汗,仍然没有生活伴侣。这个时候曹锤都已经找到了工作,但是烦妈不管,他只要生活伴侣,聊天室里的“生活伴侣”们却纷纷绕开他,连一夜情都没有,贱人越发寂寞起来。

有段时间我上网很疯狂,有个把月没有回学校,听说烦妈找了一个女朋友。我回到班上,看不见烦妈。大家说他去跟女朋友过xing福生活去了。“xing福生活……哼!”我想。显然烦妈并没有把大家的想法放在心上,他仍旧不出现。

后来马上就要毕业的时候,烦妈出现了,垂头丧气。一问,果然是分手了。而且祸不单行的是,分手之前,烦妈放了一张100元的IC卡在裤兜里,分手后烦妈掏出来用,发现芯片给磨坏不能用了。“分手快乐,祝你快乐,你可以找到更好的……”学校食堂喇叭里梁静茹在声嘶力竭,丝毫不考虑烦妈的感受,贱人依旧寂寞得象石头一块。

然后就毕业了。

毕业后我听说烦妈去了一家小公司,老板是个年轻人,天天带着公司里的兄弟伙联星际,烦妈如鱼得水。后来因为大家天天打游戏不做事,公司倒闭了,烦妈失业在家,没有工作。这是两三年前的事。

2003年夏天我在街上遇到烦妈,这厮仍然没有女朋友。挂在脖子上的MP3在放着莫文蔚的《寂寞的恋人啊》:

“吞下寂寞的恋人啊,试着辛苦去了解,却是遗憾少见有谁,如愿,真是让人不服气啊。”

我承认,我当时把“恋人”听成“贱人”了。
我三岁的时候,很忧郁
喜欢,在河边丢小石头

http://heitiancai.blog.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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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之三 青×



1997年深秋,我开始不分白天黑夜地睡觉,一躺就是二十几个小时,睡到全身乏力,头昏脑胀,欲仙欲死。因为睡得太累了,需要休息,通常翻个身又接着睡,昏天暗地,心安理得,理直气壮。那其中的美妙滋味大概是没有患过嗜睡症的诸位难以理解的——即使在站立状态下,也时刻如同云里雾里,飘飘欲仙,人事不省。后来,我恢复了健康,并加入了九三学社(上午九点起床,下午三点起床),成为了一个正常的大学生——逃课、打游戏、考试作弊、跟着电匣子里的张楚一起吼“和一个女孩过五年时间的生活能有多好”……但是一些同学是我在患嗜睡症期间认识的,这就需要重新认识一遍。青×不在此列。

认识青×的时候,我还没有患上嗜睡症,操一口没人听得懂的乐山话,精神矍铄。认识青×若干个星期以后,我开始不分白天黑夜地睡觉,一躺就是二十几个小时,醒来后说话带上了成都口音。当然,嗜睡症和成都口音并非青×传染给我的,绝对不是。我只是用“患嗜睡症”这个事件来划分时间段而已。

嗜睡症引发的睡眠悠长强劲,绵绵不绝,等我睡醒了也就期末考了。后来,如同任何一个乏味的大学生的生活一样,在我整个大学期间发生了些林林总总的破事儿。这些破事儿充分说明了我周围的一帮人包括我在内都是一些贱人,他们没一个有屁眼。但是如果他们请我吃饭,我就应该说他们都是一些江湖儿女,个个义薄云天。因为最近他们都没有请我吃饭,所以他们都是一些贱人。

这些贱人里头破事儿最多的应该是青×。当时烦妈还在英语角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地找生活伴侣并为此丢了一辆山地车。那个时候青×就携着个破笔记本儿在川大走街窜巷。笔记本上记载着一些人的电话和传呼号码,据说其中大多数是女的,到底有几分姿色我就不知道了——根本搞不清哪个是哪个,是不是四川人(该作者偏执地认为四川女人是天生丽质的,大家不要理他)。青×就吹嘘说,笔记本上的美女,他逐个蹭饭吃,每天一个,也要两个星期才吃得完。谣言不胫而走,有说15天才吃得完,又有说半个月才吃得完……不管是两个星期还是15天还是半个月,没有生活伴侣的男性大学生十分不满意——现在到处都缺货,凭啥子就你“人无我有”还“人有我精”,象烦妈这种苦闷的人势必会很想打青×。但是还有一些事情比打青×更要紧,比如考试作弊和打游戏。

这个时候,大家都在耍《星际争霸》。青×也不例外。但是,必须指出的是,最开始的时候他很臭,跟人家联网打6家电脑都守不下来,遑论烦妈的暴狗、曹锤的龙骑士海。多年以后,当我端坐家中与隔壁房间的青×联星际的时候,发现竟然已经打不过这厮了,青×在编辑部天天有战报可看,人说“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吟,也会吟”。我就想,这战报真可恶……这个时候,坐在我旁边观战的北京汉子[AOQ]cat一把推开电脑前的窝囊废赤膊上阵,青×就输了。后来,我也输过几回——须知北京汉子[AOQ]cat是轮流到两人房间观战的。

这都是后来的事。大家一起混网吧的时候,青×的星际依然很臭,兵种都认不全。于是便花了三天转各星际主题站,间或还与我和光头联了几盘星际。我们都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直到他写了个《G×OST任务》出来卖给了CBI,每次我和光头见了,无不伸出右手比出中指,嘴里念念有词。

当时我们三个都在川大西区一个叫科教网吧的地方上网,每小时3元,通宵10元。作息时间是这样的:下午7点起床,打传呼找光头和青×吃饭,吃完去网吧坐下,一直坐到次日8、9点,一起去川大红河谷吃包子,吃完去街机厅耍KOF,一两块钱七八个币,耍到11点各自回寝室睡觉。那时我们和科教网吧的老板混了个脸熟,可以记账。每次我和青×上完了丢下一句“记在光头账上”就走开了。那个学期我因为耍得太高兴有一门课忘了去参加期末考试,光头因为耍得太高兴6门课挂了5门。开学里来,老板哥哥要清账,一清就清了个大洋500多出来。俗话说,事在人为人定胜天,我们立即规定了新的传呼暗号——前头不加“111”就不予回复,然后决不再靠近科教网吧半径300米内。然而,又有俗话说,好花不长开好景不长在,半年后光头被老板哥哥堵在川大西区另一家网吧里,垂死挣扎,束手待毙。最后光头掏了200青×掏了200我掏了100。现在想想,其实只要在离开成都就不会被逮到了,真是涉世未深。

后来“光头”变成了“光头(已绝交)”,跟这个故事没多大关系了,我们继续说青×。

在老板哥哥清账的多年以后……确切地说是在老板哥哥清账的当年年底,天色将晚,暮色四合,在人潮汹涌的十字路口处,你可以隐约看见一个留半长发不经常洗头既要穿得小资又想兼顾颓废的邋遢男人,他坚固地钉立在马路中央,手里捧着个Sony VAIO叽里咕噜505(具体型号不记得了),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当街收发电子邮件,过往行人或好奇或艳羡的目光打在邋遢男人身上,邋遢男人如沐春风,甘之如饴……这当然不是什么行为艺术,这是青×多年以来的一点小小想法。这个想法基于如下基础:既然Sony VAIO叽里咕噜505是一款超薄且外型很炫的笔记本电脑,看起来不花很多钱买不到的样子,那么,不当街收发电子邮件岂非暴殄天物?出于对当街收发电子邮件的向往,青×写枪稿换钱买了这个Sony VAIO叽里咕噜505,但是我却从来见他当街收发过电子邮件。关于这点,我们知道陶行知本名陶文睿,后改成陶知行,寓意知易行难,后来在实践中发现知难行易才又倒过来,改成陶行知。然而在青×这里我们必须说,这确实是知易而行难的——青×没有当街收发电子邮件,因为这玩意不能“无限你的无线”,青×当时又没有手机。后来青×只好折中,成天挎着个笔记本电脑包包走街窜巷,出没于成都城乡各大小网吧,进门第一句话通常是“老板,有没得哈宝!”,老板很想打人:“没得哈宝!”这个哈宝其实就是hub,集线器,但是老板不懂英语,老板只想打人,青×不得不使用带重庆口音的汉语解释一下:就是插网线的那个板板。老板只好说:有哈宝。于是青×就是把他的笔记本电脑插到哈宝上,上起网来。

然而俗话说没有做不到只有想不到。有天傍晚青×挎着笔记本刚从网吧出来,我们就看见一个汉族男青年手里捧了个半旧笔记本进网吧去,兴高采烈地高呼“老板,有没得哈宝!”

青×看了看汉族男青年手里的中古笔记本,那个东西明显没有青×的牛。青×的脸色就变了,“怎么可以这样”,青×忿忿然,“怎么可以在我面前显摆”。我们又折回那个刚才离开的网吧。青×在汉族男青年的旁边坐下来,打开笔记本,上网。后来如何我记不太清楚了,似乎是汉族男青年带着他的中古笔记本溃退了,青×不战而胜。

但我想青×并没有放弃当街收发电子邮件——男人,就是靠着梦想才能一路走来。青×前阵在论坛上公开叫嚣“只推荐sony,其他的都用起来没笔记本的感觉”“我的笔记本,只要可以打字、打星际、在马路中间发电子邮件,就行了”,别个建议他买2手的清华同方,很便宜就能达成目标;但是青×回答说“站在马路中间发电子邮件是公众事件,除非你能帮我把清华同方的机器装进vaio的壳里,而且要拿出来的时候华光万道才行”,发了个狠,排出五位数的人民币,搞了台Sony PCG-TR3CN来。

多年以前还没有Sony PCG-TR3CN,但是多年以前已经有加西亚•马尔克斯。我猜想多年以前青×就阅读了加西亚•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因为他套用“多年以后”这个句式要比郭小四早得多,但是并没有造成什么影响。后来郭小四也套用了“多年以后”,搞得某个中学生作文网站上满眼的“多年以后”“多年以前”……哎你不要说我也搞,我不过是在嘲笑郭小四……

多年以前,在网吧里头,动漫伪小资文学青年青×认识了动漫文学青年G上春树——这里的G上春树当然也就是你们都知道的那个G上春树。当时一并在一个本地小论坛厮混的动漫文学青年G上春树向另一个动漫文学青年青×推荐了《剑风传奇》,青×看了后便写了篇《凝固血痕剑风传奇》的××(观后感?或者该叫评论?)投向某个动漫咨询志,投到哪里我是忘了,拿没拿到稿费我也忘了,我只记得他把这东西又卖了一遍,卖给一网站,又拿了一道钱,少了点,但也是钱。而当时G上春树正以《叱×天》、《钢×的女友•逝去的日志》、《琉×雨》等名著名动动漫同人界……实际上,写到这里你也应该看出来了:这些混混其实什么也不画,就凭摇摇烂笔头在“当时屈指可数经营惨淡的动漫咨询志”上骗些散碎银子换烟抽,所以要说他们是动漫青年未免言过其实。当时世纪末网络泡沫经济繁盛,流连于网络的“动漫人士”不免也沾起光来,到处都是动漫网站,据说当初陈天桥做传奇的启动资金还是中华网拿给他去做动漫社区的30万……当日动漫盛况种种,便是我,也打主意要“咸与动漫”了。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网络泡沫破灭,于是他们便转行了——G上春树去了CBI游戏天地做编辑,青×给他写稿子,做枪手。G上春树的专题屡仆屡起,终于做到炙手可热,;青×涂着枪稿,(枪手用于收稿费的)招商行一卡通晃晃悠悠,支离破碎,到得后来竟也能辣手著文章。这是2001年夏天,我还是没做成动漫人士,于是去了《电×报》。重庆的冬天潮湿而暖和,我一直睡着一床凉席,这让睡我上铺的顶头上司很讨厌我……

三十年风水轮流转,我从重庆回了成都。白驹过隙,时光如梭,转眼就是2003年年底,这个时候,G上春树在浩方巴比伦做着项目主管,网站点击量如火如荼;青×在新×乐谷做着“税后月入八千(自称)”的××经理,为了《天堂2》产品经理的位置与同事们短兵相接。

后来,G上春树去职离开上海,不久之后,青×也消失不见了。我不太清楚青×因为什么消失不见,也许是因为稿子。以前青×兼职枪手的时候,时常拖稿。“15日出片!”编辑在QQ里怒吼,“我初步打算拖到14日。”青×气定神闲。“还有72个小时了啊啊啊!”编辑在MSN上声泪俱下,“平均每小时70个字,”青×闲庭信步。“狗日的给老子出来!”编辑在电话里气急败坏;这个时候,青×一言不发,拔下网线关掉手机锁上家门竖起风衣领子,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当然,欠稿子还不至于让青×消失如此之久,通常截稿期一过,他四下里看看没有危险,就出来和大家谈笑风声。有人推测青×可能因为欠债跑路了。据统计表明,青×因为欠稿而冬眠,一般只有几个星期,因为欠债而冬眠,则可能长达几个月。之前青×订购了华丽丽的Sony PCG-TR3CN笔记本电脑,欠债至下一个财政年度,这个时候当然没有什么余力还债。但青×也不出来为自己辩解,他就躲在暗处,不出声,任凭世间蜚短流长,积毁销骨。我估计他可能相信公道自在人心,天地之间有杆秤,那秤砣是老百姓的心……

前几天经过万国马桶写作大会的时候,我瞅见了著名贱人蔡春猪的文章《和一个女孩互换5年内裤该有多好》。里头提到“半个月前我在北京,看着三环路上有辆小车坏在路中央,心里说不出的悲伤——我连辆坏在路上的小车都没有。”

我看了,心头一阵难过--欠别人3300元再躲起来该有多好……
我三岁的时候,很忧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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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之四 李坂直夫
下沙


李坂直夫是这么形容自己的:“挎着人造革的皮包,獐头鼠目,海口的周星驰。”但是鞋垫有不同看法:“当时他面容忧郁地插着耳塞,目光下垂,我认为他更得泉拓人同学(详见伟大的BL史诗《绝爱》)的神韵。”这个时候是2004年大年初二,我正和“大陆绘本天后”鞋垫姊姊漫步上海街道,李坂直夫的骚扰短信响起来,他说:“绘本天后何在!来战!”
绘本天后不战,我战。
从长沙飞到上海是40分钟,从上海飞到长沙也是40分钟。大巴在高速公路上象少年啦飞驰,我下车后又磨蹭了几分钟,李坂直夫突然站在我面前,耷拉眼角,目光忧郁,他说他等我的时候把CD的耳机给踩烂了,这真让人神伤。然后我们打了一辆野的去益阳。一路上暮色苍茫,南边的云从地平线绵延至半天,几乎让人疑心那是从地上突然拔起的高原。

遥想当年,李坂直夫以《我不是一个落单的机枪兵》拿了江湖夜雨的××大赏。当时我在西南某平原上无所事事,李坂直夫在北方另一个平原上,后来他去了海南种香蕉。但在去海南种香蕉之前,他还是李同学,使用“孩子”这样纯洁而庸俗的名词作网名,时常在QQ上慨叹一些诸如“唉,可怜我这多愁多病的身!……”之类的屁话。熟悉他那套老版路的人就知道,这个贱人多半又失恋了。
当时他老跟一些女子高生夹缠不清,大搞丑闻。他管这些女子高生叫“冬妮娅”,并换了“保尔•柯察金”做网名以此来预示他和冬妮娅们的丑闻必然失败的前途。简单地说,李坂直夫搞网恋,并失败,而且乐此不疲。我想他只是在享受失恋的忧郁。他自称“忧郁的搞笑艺人”,把神经兮兮的忧郁同搞笑联系起来几乎不可思议,然而在忧郁时总联想起“第一眼见到××大学分部的校门正对着一口大粪池”,联想起“海南××公司人事部的胖子”,看上去就象是故意的……
有一天,李坂直夫慷慨激昂地对我说,他被敛锋击溃了(注:敛锋,男,2×岁,李坂直夫的网恋对象的网恋对象)。“老子被敛锋击溃了!”他说,但语气中的气急败坏听上去很做作,所以在我听上去却好像是“老子终于把包袱推给敛锋了!”。随之网名也改成“被捅了一刀”,“被捅得血花四溅,并不就死,还象低等生物一样在地上挣扎了几下”,个人说明里这样解释道。但是这个时候李坂直夫另有一些事情需要关注,我猜想应该是工作。
“胖子表情呆滞,我满面堆欢;胖子趾高气扬,我唯唯诺诺;胖子对我没什么兴趣,我拼命的巴结胖子;胖子挥挥手说‘下一个’,我毕恭毕敬的站起来说‘谢谢您’。谢胖子的大爷,胖子大概不会要我了。死胖子,你以为我愿意去海南岛种香蕉?”实际上,李坂直夫走投无路之下已经预定要去海南航空伤心天涯海角;而这个时候,一本跟别家相比并没有什么不同的动漫资讯志正在酝酿;这个时候,当时已是动漫名编辑的蔡藤茂对李坂直夫说,“我打算去北京做漫画!”几个月后他们在北京做着动漫编辑。正式上岗之前混时间的实习动漫编辑李坂直夫撺掇我说,起来骂罢。
“骂?骂什么?”
“要你骂的东西呗!”
“到底是什么呢?”
“视觉系呗。”
视觉系我也不喜欢,还不说有钱拿。那便骂!
当然,在这里骂视觉系并不是重点。遥想当年我在山沟里的钢铁厂作质检员,李坂直夫在“另一个平原上”作“动漫编辑”,他和颜悦色地指着一个叫作“辱骂视觉系”的狗洞和我说“出来吧!给你稿费!”我就真的钻了,而且还真的以为我能拿到稿费——虽然我后来真的拿到了稿费,现在想起来真是不知死活!

话又说回来其实益阳也不怎么样,有一座人行天桥,三五个红绿灯,竟然比乐山还小。我们经过了李坂直夫的中学,李坂直夫每年寒假回来都要进去撒泡尿。但是我们急需吃饭,李坂直夫没有进去撒尿,我们进了旁边一家馆子。因为之前我在短信里说过“到时喝酒!”他说“不喝!椰汁!”我就向店小二要椰汁,不料只剩一罐,我只好独自喝掉。
李坂直夫的房间,从门走到窗口是七步,从窗口走到门也是七步。屋里有一张床和一台电脑,还有一块坏主板和几根坏内存。电脑看上去是多年以前的东西,但是可以打星际,还可以上网。因为只有一台电脑,我们没有能联成星际;又因为我就见过他那么一面,没有其他机会来验证,所以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落单的机枪兵李坂直夫的星际水平究竟如何。

2001年发生了很多事情:有很多北京的老头老太死于酷暑,kof2001改由韩国人来制作,Sony和Ericsson合并了双方的手机业务,中财大的毕业生们怒吼着“忍看朋辈成新款,怒向酒吧觅富婆”奔赴全国各地,蔡藤茂和李坂直夫逢人便推荐古谷实的漫画《废柴同盟》(事实上,《废柴同盟》的两个主角叫伊藤茂和先坂直夫)……2001年,蔡藤茂来到北京,来接站的中财大大四学生李坂直夫胸前挎个包,逢人拉住就问“嘿,哥们儿,毛片儿,毛片儿要吗?”后来,2001夏天因为北京申奥成功,愤青充斥大街小巷,旗帜鲜明地反复高呼“北京!牛逼!”祖籍河北的湖南青年李坂直夫走在路上,跟着北京愤青吼了几嗓子“北京!牛逼!”然后觉得不对劲,于是钻到天桥底下的旮旯里尖起嗓子吼“mother fucker!”鉴于当时我并不在北京,以上都是从蔡藤茂转述中得知。后来我问李坂直夫当时如果有人要买毛片怎么办。
“说‘没有’然后拍屁股走人。”不成功的毛片零售商干脆地回答。
…………
且说2001年夏天我拿了“辱骂视觉系”的酬金,带着一腔山沟里来的钢铁厂质检员的纯真上北京去看李坂直夫,西客站响着回音:“他刚离去,他刚离去,你不见中财大校园里,到处都有他打望过的美女……”我并没有丧气,我想毕竟世上还有很多美好的东西,去海南种香蕉大约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还有海南罗牛山鸡鸭场的人写的小说可以看,至少还有“啊啊南海姑娘……”。但很快李坂直夫就对我有所教益。“老子象狗一样地活着!”李坂直夫的声音在云端里对着我说,“……海口没有美女!一个个丑得要死!……其实,海南这地方本就没有美女。想我当初在人大厮混的时候,到处都是美女!又清纯又漂亮,啊啊啊啊啊!……”李坂直夫进一步阐释道,“女人!老子就日!”这时候水开了,李坂直夫便过去灌开水。而我仍不死心,在北京死不改悔地搞丑闻,最后终于落到被击溃的地步。而李坂直夫当时大概正在为违反公司规定登录QQ的罚款忧郁着。后来我去了武汉,李坂直夫乐不可支地告诉我他刚发现的一个小窍门:用公司电话拨号上QQ,15分钟之内不会被发现,只需要15分钟上下线一趟!于是我趁势说,老子被击溃了……但事物的发展是不以个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几个月后,李坂直夫跟他现任女朋友搞丑闻搞得方兴未艾,志得意满,人神共愤,天人共诛,逢赌必输,一直搞到现在。
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当初李坂直夫被冬妮娅们反复击溃的时候,哪里能料想得到会有今天。

春节期间,湖南益阳的河北侨民李坂直夫家的饭菜场面盛大。他拿筷子环指饭菜一圈,对我点点头,说:“且食。”我便食。这时李坂直夫用湖南话在电话里对他的中学同学说着些什么。这些贱人死活不肯出来,凑不齐人,庆春节卡拉OK歌会只好取消。晚上我们坐在益阳一个半地下的咖啡馆里,这里灯光昏暗,人迹罕至,我们对着menu按图索骥,旁边立着女服务生。menu上用汉字写着诸如“蓝山咖啡”、“卡布其诺咖啡”、“哥伦比亚咖啡”之类的名目,定价都是15元。用袋装速溶咖啡冒充卡布其诺蓝山当然没什么意思,更无聊的是明知道还要点——李坂直夫要了哥伦比亚咖啡,我点了卡布其诺,然后大家心照不宣地笑起来。同样无聊的还有许多个小时之后在一家灰扑扑的餐馆里,因为一个香港小学生在作文里提到“芥兰擗芥兰,擗死无相干(潮州话)”,我们便点了一盘芥兰,用筷子夹着对擗,然后吃掉。
后来的事,我只记得益阳到长沙的大巴异常闷热;长沙美少女放了我鸽子;长沙到武昌的列车上查票员五大三粗,逃票的人敢怒不敢言……

当年李坂直夫在一本跟别人相比并没有什么不同的动漫资讯志做着动漫编辑,他私下对我说,他打算把杂志整成《读书》那样的东西;他当时的同事蔡藤茂则发出了“我们要做一本时尚流行、符合大众口味的漫画杂志”的豪言壮语……鉴于大家各自心怀鬼胎,杂志想不垮也难。但李坂直夫没有等到杂志垮台就离开了他心向往之又深恶痛绝的动漫编辑岗位,去海口做了一名航空公司计划财务部的出纳。这样,李坂直夫在三个月内完成了从李同学到李编辑再到李出纳的蜕变。海南航空号称“椰风海韵,银浪中国”,李出纳信誓旦旦地声言有房有车成为中产阶级之前绝不搞漫画。为了羞辱当时无甚成就的蔡藤茂和我,李出纳就在电话里念着他的名片:“……海南航空公司计财部融资项目经理李××”,人称融资无敌李经理。这样,李出纳再接再厉蜕变为李经理,并在公司的大小卡拉OK聚会上多次演唱游鸿鸣的《下沙》——虽然他时常“不擅假声,唱不上去”。
李经理此间也在坚持不懈地搞创作——在海南期间他创作了小说《超越唯乐原则》(未完成),该小说恶毒影射和攻击了李经理所属单位,获得圈内外人士一致好评,遗憾的是它还没有写完。
白云苍狗,斗转星移,一年过去了,又是夏天。道上的人们相互传说着李坂直夫哥哥高瞻远瞩地出现在上海火车站出站口的情景,“老子要考研!”李坂直夫站在金茂大厦顶楼的一台拖拉机车斗上,俯瞰脚底芸芸众生,五字宣言高屋建瓴掷地有声——以上是我的想象。
当时我正走投无路,蜷缩在成都苟延残喘。“老子要考研!”这铿锵有力的呼号,响彻整个大地,在坚硬的铁丝网后面,在贫瘠的农场上空,在市民社区公所的门口,在贵族们的沙龙里面,久久回荡着。

然而2003年李坂直夫的考研运动,就象万延元年的足球队一样,终究失败了。这个时候,在深圳乡下的麦×××空调有限公司厂门口,李坂直夫由李经理变成了李会计。在他的上面,有大会计——会计主管,有大大会计——香港来的财务经理,有大会计之王——麦×××东北亚财务总监。此时的李坂直夫在为倒卖二手PDA和iPod屡次亏损而焦头烂额。现在他认为他满头是包,他认为“幸福生活”这个东西压根就不存在,他估计他的幸福人生在他当上财务总监后才开始。“I wanna thank you mama I wanna thank you dad,for bringing this fucking world to a bitter end.”……
所以所谓“离幸福只有一步之遥”纯粹就是无稽之谈……但“幸福人生”究竟又都是些什么呢?
“你很有才能……”《废柴同盟》中,伊藤茂这样说。“我们只是运气不好。”伊藤茂又说。然后伊藤茂要带我们去甲子园,我们礼貌地拒绝了,继续往前赶路。

夕阳西下,两个落单的机枪兵追赶着大部队,不觉走进了一座庞大的迷宫。想要原路返回,却发现处处都涂满了“one way only”“There’s no turning back”“Show me the money”……之类的标识,只好原地坐下休息。
良久,一个说:“我们只是走错了路。”
另一个不禁笑了起来:这提法真滑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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吓!磐丝姑娘竟认得小的!


×××情人节

事情发生时我正在网吧里睡觉,睡到3点醒过来跑去绵聊真情互动聊天室用脏话刷屏,叉叉趴在一边,鼾声震耳欲聋,瓜甜不见踪影。三个小时以后瓜甜带着满身冰凉的晨雾回网吧来,领子扯到一边,脸色铁青,说“走!回寝室!”我认为找不到什么理由来驳回这一倡议,就丢下仍在酣睡的叉叉,和瓜甜一起回寝室睡觉。

路上我问瓜甜刚才干啥子去了,他说去见网友。瓜甜对床曹锤的兄弟伙凝神也经常见网友,只见女网友不见男网友,女网友若长得还可以就吃个便饭看个电影,再一起上个床。我猜瓜甜也是去见这样的网友了,不然不会大半夜的跑出去。

“网友见得如何嘛?”我就问。“见见见见见!见你妈×××见!”瓜甜突然爆发出来,好象见的是仇人。“到底如何了嘛?”“×××××!××××××××××!……”瓜甜说。接下来我知道他去见“网友”中了仙人跳,遭一群批人(三男一女)给洗白了。“张口就要五千块钱!口口口口口!狮子大开口!”然后瓜甜问我有没得多的钱,我当月生活费还有20,就递给他一张10块的。瓜甜接过去揣进衣兜,同时解释说他说的不是这个,是问我有没得大的钱,那些耍仙人跳的批人把女人费生活费带赌本大钱小钱连硬币都给他洗白了,赌本没了不去川工赌在寝室打点卫生麻将就是,生活费没了可以吃同寝室的渝江赛孟尝、仁义曹大爷曹锤,但女人费也遭洗白了,这马上就要过情人节,借都借不到钱,而他女朋友显然不能同意“情人节在没得人的寝室床上搞一天‘活动’”这种无理要求。说到动情处瓜甜不禁在清晨六点钟的学生宿舍楼底下振臂高呼“妈×××个仙人跳!跳跳跳跳跳!跳你妈×××跳!”如此怪叫七八回,马上就有持不同意见者从楼上泼下头天夜里的洗脚水来。

我们避开洗脚水,瓜甜说,他也要整仙人跳。我劝瓜甜说,搞仙人跳我们并没有什么行业经验,可能竞争不过同行,重要的是,周围认识的人里头找不到够胆口风又紧可以一起耍仙人跳的女人,不如通过一些稳妥的途径搞钱。然后我出个主意,叫他凡是见到认识的人就借钱,不借多了,就借那么4、50,欠这么点点钱不还人家也不好意思拉下脸来催着要。瓜甜就说,这个可以等到毕业再搞(也就是说,这厮打定主意要搞这么一票啦),但他需要可以马上来钱的办法,只收现金,不要支票。

瓜甜看上去如此坚定,我几乎怀疑他要偷了张恒(瓜甜同寝室的重庆人,“一到十六岁住在邯郸”,只会说普通话)防身用的小斧头去做剪径的行当。实际上,如果有可以马上来钱的办法我也要搞。

那时我三天两头就跑到西区去找高中同桌顾××。高中的时候和顾××坐一桌,天天见面就吵架,一点也不想,进了大学,天天见不到,反而越来越想。好在都进了同一所大学,她在西区我在东区,我就隔三岔五地跑过去找她耍。如你所知,这个“耍”要耍得尽兴自然需要一点点money,后来我迷上了上网,钱就更不够用了,还不说遇到了李萧这么个批人。当时眼看就要过情人节,这个顾××虽然还不是我堂客,但于情于理都需要送她点啥子东西,然后再接再厉上下其手颠鸾倒凤双栖双飞……把她和平演变成我堂客。就在这个节骨眼上物理系的李萧到处找人借钱,号称小弟有难,各位哥哥江湖救急,稍后定当连本带利奉还。这厮挨着寝室借,找到我头上,我把原来准备的一笔女人费借了他,要他情人节前还。但实际上狗日的李萧是借钱跑去川工参加非法地下聚赌,输他妈个精光,然后躲在朋友家里找了份鸭子的兼职,每天晚九朝五,同时给游戏刊物写点稿子挣点稿费,扬言一旦赚够本钱就杀回川工去,大杀○○○血祭×××。这个批人不考虑优先还债让我心都凉了,昔年的情义都让狗吃了,我只好自力更生。但瓜甜和我不象李萧,有足够强健的体格可以做鸭子,有狗屁通一点的文笔可以给游戏刊物写点稿子挣稿费。想到这里我只好对瓜甜说,没得啥子可以马上来钱的办法。

而情人节的审判近了,你们没有女人费买巧克力的穷光蛋,祸哉祸哉祸哉!我仿佛听到圣瓦伦丁站在云端这样幸灾乐祸地对地上的广大穷鬼们作宣告。当时南门外的好又多超市巧克力柜台上一块大吉百列的标价是29.××,我显然承受不起,但是巧克力柜台看守不甚严谨,这显然不能都怨我,即使我们县公安局邓局长到了这里只怕也会犯错误……我就这样同外衣下的“小”激烈地斗争着,一边把吉百列大牛奶丝滑和大榛子果仁揣进口袋,不知不觉回了寝室。后来有天晚上忘了锁抽屉,打水回来看见寝室那群贱人正在分食我的情人节物资,还嬉皮笑脸地招呼我“来!且食!”我只好坐下来和他们一同食。之后又去过两三回好又多,结果是我记住了要时刻锁抽屉,贱人们却学会了撬锁,如此下来巧克力都到了我们肚子里,外带搞坏我两把锁,我毫无办法。尤其可恶的是我对床上铺向我推荐《百年孤独》的遂宁汉子,居然还带他女人过来吃巧克力……多年以后,吉百列的味道我早已忘却,我和北京汉子吴多多同时爱上了德芙纯黑;北京汉子吴多多天天都要来一块德芙纯黑,吃了就长痘痘,不吃又拉稀;我因为没钱又吃德芙纯黑上瘾,便要求韩黎(女)给我买德芙纯黑吃,被拒,只好自己买来吃……这都是多年以后的事。当时瓜甜听说好又多的东西如此容易到手,就要同我一起去逛好又多。我们就又去了好又多。

好又多人来人往,十分热闹,一些商场便衣保安混迹其中,跟踪那些形迹可疑的顾客,而且还三不五时跑到地下一层的办公室换套衣服继续跟踪。但我们之前并不晓得有这个把戏。巧克力柜台前段时间经常丢,他们这段盯得比较紧。实际上,单独行动比较保险,便衣保安一般都比较注意结伙而行的大学生和女生,我们两个一进去就被盯上了,我当时揣了一些大块吉百列,瓜甜拿的什么我都忘了,只记得还拿了一管戒烟牙膏。瓜甜抽烟并不厉害,也不打算戒烟,这让我十分奇怪,我猜他也许是给一天抽两包烟的曹锤拿的。

走到出口被一个拿对讲机的制服保安拦住了,带到地下停车场旁边的一个房间里。一时没人理我们,因为保安们都很忙碌,特别是那些便衣保安,成群结队地轮流下来换衣服,水都顾不上喝一口。过了一会又带下两个人,是住同一层楼数学系的刘星和管×,我们打了个招呼,他们被带到别的房间。又过一会带下一个女的来,瓜甜说他见过这个女的,也是叉大的。很快来了一辆桑塔纳2000,一个胖子把那叉大女生接走了。我们一直等到下午,腹中空空,这才下来一个看样子被“可疑顾客”认出来了的便衣保安跟我们扯淡,虚言恫吓无所不用。我几乎崩溃,但瓜甜是个老油条,油盐不进。末了罚400了事。瓜甜拿他的牡丹卡再次透支了400。出去时路过一房间,一看,刘星和管×还在那里,据说后来两个贱人分钱不出,在那睡了一觉,第二天只好放他们走。

回到学校又去网吧通宵。瓜甜在网上装女人妄图铤而走险耍一回仙人跳,但是没人上钩;我到处找人借钱,分钱都借不到。到6点实在来不起了,我跟瓜甜都愁眉不展,早饭也不吃(没钱吃),径自回宿舍上楼去睡觉。在一楼楼梯间转角我们停下来,我说“你看值好多?”瓜甜说“全新的要800多900,这个只得八成新,卖个两百我看差不多了。”然后废话不多说,两个人扛起停在转角的一辆橘黄色变速赛车一起上楼去。

睡了觉起来我找叉叉要了个钢锯架子,买来锯条把锁锯开,叉叉牵线卖给了他中医学院的同学的同学,卖了一百八。后来我们昼伏夜出,寻找那些白天就看中的车下手,晚上扛上楼,锯断锁,找个机会骑到外校去,卖给那些同学的同学,同学的同学的同学……渐渐生意做大,业务繁忙,我们从本校搞车卖到外校去,再从外校搞车卖回本校来,同寝室的贱人们的同学几乎都从我们这里买过车,这些贱人也学会了用“职业的眼光”打量那些车,然后再将情况报告给我们。但问题是,当时我们和牛王庙的“旧”车市场存在竞争关系,所以价钱不可能开得太高,收入微薄,只够勉强还债和糊口。另外因为天天通宵工作,体力不支,白天多数时间精神恍惚。顾××抱怨我跟她说话心不在焉,但我当时只想着(和她)睡觉;瓜甜的女朋友则抱怨约会时瓜甜在床上不尽心尽力,其实瓜甜那时哪里还有多的精力!后来我们谈到这个,我问瓜甜干“工作”和以端正的态度专心致志与女朋友上床哪个重要,瓜甜毫不犹豫就指出当然是后者重要,现在想来,当时真是本末倒置。

这个时候马上就是情人节,眼看就要凑够钱给顾××买节日礼物和毓婷(当然如果她不喜欢我可以换成Durex),但是出了一点小小的问题。晚上我又去找顾××,撞见她正跟一个厮兴高采烈地勾肩搭背,我便冲上前去飞起一脚将那厮踹到墙上然后象一头狮子一样扑过去把那厮按倒在地上挥拳痛击他的脸提膝猛撞他的下体直到墙上溅满血珠地上铺满碎肉然后不顾他的惨叫优雅的咬开他的颈动脉痛饮而顾××则在一边拍手大笑唱着“我是一只小鸭子,咿呀咿呀哟~~”……以上只是我的想象。当时我本想回避,一想不对为什么是我回避,就大声招呼(可能兼有怒目圆睁之类的动作)顾××。顾××对那厮说了些什么,那厮回头走掉了。然后就是大眼对小眼欲言又止婉约其辞虚与委蛇……什么有营养的话都没说,只弄清楚那厮是顾××在西区的周末舞会上认识的一个陕西人。很快我郁闷地回了宿舍,在巨大的乌云压顶之前用睡觉自欺欺人。

瓜甜也不顺。瓜甜去他女朋友学校耍,看见他女朋友在××晚会上跟一个男人合唱《爱和承诺》,一个神态猥琐,一个表情暧昧,之间可能还有些上下其手××○○之类的动作。瓜甜勃然大怒,等那男的下台来就与之大打出手。之后他和他女朋友之间发生了些啥子我也不晓得,他没有说。最后瓜甜和我一样,怒气冲冲地回到宿舍蒙头睡觉。我们一直睡到情人节的晚上。

情人节夜里万籁俱寂,只有烦妈等一干没有女人的xing饥渴粗砺嘶暗的成都腔在叉儿大学东区六舍星罗棋布的阳台上哀怨地回响:“寂寞难耐,哦!寂寞难耐。爱情是最辛苦的等待,爱情是最遥远的未来……”嚎得我们只想打人。趁着诸多狗男女还在床上翻滚,两个郁闷的男人因为寂寞无处诉说,穷极无聊之下就从楼下扛了一辆26的赛车上来,放在我寝室的阳台上,任它日晒雨淋,也不卖,似乎是忘了,让它静静地待在那里。

写到这里,你一定以为瓜甜的女朋友在情人节跟他分手,顺便顾××也在情人节拒绝了我跟那个陕西人耍起了朋友,但这并非三流言情小说。瓜甜的女朋友在情人节前两天打来个电话和瓜甜分手,以便能和新男友欢度佳节。我拖到愚人节前才表白,被拒。

当时每逢周日晚上熄灯之后,因为地处假A成员全兴水井坊的主场,全兴水井坊只要跟别的队踢了球,不论输赢还是平,男生宿舍照例要借口这个朝楼下砸点什么——玻璃瓶子、热水瓶胆、充水的塑料袋、门、床板、燃烧的凉席和棕垫等等——能砸响的或者能发光的,以资发泄。有的寝室阳台上积攒下每一次喝酒的啤酒瓶就是为了每周的这一天。李萧在他毕业前的某个周日晚上把旧衣服浇上汽油点燃丢了下去。顺便说一下,李萧这厮回校以后,因为做过一段时间的鸭子,变得很瘦细,他本来就身高肩窄体形细长,又满头卷发,于是我们管他叫“阴茎”。

走笔至此,这个结尾我完全可以这么写:“……以45度角仰起头,想要对着灰白色的天空泪流满面,却发现泪腺早已枯竭”。但实际情况是,在一个春末周日嘈杂的夜里,我举起情人节那天晚上扛上来的赛车,大吼一声,扔下了七楼,在一片此起彼伏响亮的玻璃破裂声中,赛车砸在水泥地上,只发出一声毫不引人注目的钝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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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25:05 |只看该作者
“天有不测风云”


“天有不测风云!我是勇敢的李××,来自海南,我将购买数码相机!”这是现居深圳乡下的空调厂会计在海口就任“计财部融资项目经理”时发给大陆绘本天后鞋垫的骚扰短信。当然,我估计“天有不测风云”跟“将购买数码相机”之间并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同理可证的是,“我哥他们单位,人人都有一把火箭筒嗡~~”跟“啊~~?!什么?!夏天还要天天洗澡袄~~?!”的张恒儿之间也没什么必然联系,只是运气不好撞在一块儿而已。

想当年我在楼梯上遇着张恒儿,他正端着洗漱用具、拖鞋和盆子下楼,这个样子显然是要去澡堂洗澡。我就随口说:“张恒儿~~,洗澡去呀?”(普通话),张恒儿就回答说“啊,是呀。”当时已经入学三个月了,我在澡堂子里见到过全班同学(光的男同学和不光的女同学),还真没见过张恒儿,于是又问,“张恒儿~~,我都没有看见你洗过澡也,你多久洗一回呀?”(普通话),张恒儿就认真地回答说“啊,两三个月吧。”我大吃一惊:“什么?你两三个月才洗一回澡?”张恒儿刚进大学,很老实,就说“这是冬天呀,夏天当然不这样。”我于是又问“咹?啥子喃?那你夏天好久洗一回喃?”(四川话)张恒儿低头扳了扳手指,抬头说:“啊,大概一个星期一回吧。”我大吃二惊:“一个星期洗一回?!你夏天不天天洗澡吗?”(普通话)但是看起来张恒儿受的惊和嘴巴张开的幅度比我还大:“啊~~?!什么?!夏天还要天天洗澡袄~~?!”于是我便败了,“竟无语凝噎”地看着张恒儿慢慢地走向澡堂,直到澡堂那扇灰白的门扉将他吞噬……川大东区澡堂没有浴池,正在洗澡的兄弟们于是堪堪逃过一劫……

妈的你知道摊上这种哥们很麻烦,幸好张恒儿不是我寝室的。张恒儿这个人,洗澡、洗脸、洗脚、洗头、洗衣服(刷牙另说),全部只需要一块大肥皂。人家洗澡有香皂沐浴液(后者我不需要,老子皮肤好),洗脸有洗面奶(……我用不着,皮肤好),洗头有洗发水,洗衣服有洗衣粉,这厮统统不需要,所有家当就只有一块黄澄澄的大肥皂,在成都午后昏黄昏黄的太阳下给映得屎黄屎黄的好像一坨……

张恒儿洗澡是这样的:站在莲蓬头下面把全身淋湿,打上肥皂,再淋一次,洗完;张恒儿洗脸是这样的:把脸放在水龙头下面,冲一下,抹干,洗完;张恒儿洗脚是这样的:把脚放在水龙头下面,冲一下,洗完;张恒儿洗头是这样的:把头放在水龙头下面全部淋湿,打上肥皂,再淋一次,洗完;张恒儿洗衣服是这样的:把衣服放进盆子里全部浸湿,拿出来,抹一遍肥皂,再放回盆子里清洗一遍,洗完;张恒儿刷牙是这样的:把嘴凑到水龙头下面,接一口水,包在嘴里“咕咕咕”几下再“哗”一下吐出,刷完。妈的据张恒儿同寝室的瓜甜说张恒儿从进澡堂到出来,中间洗头洗澡洗衣服还带刷牙,全程只要5分钟。“就是过道水再擦干……过过过过过,过你妈卖麻批过。”瓜甜是个讲卫生的重庆人,自然不能容忍这种土鳖的行为,而张恒儿的日常行为又令我们喜爱的“老子就日!”这个感叹短句的应用有些障碍,瓜甜只好诉诸别的粗口。

后来大一下学期,4月份上游泳课,天气还不是很热,去游泳池的路上我和一哥们跟在张恒儿后边。书中暗表张恒儿这厮有个自言自语的毛病,后面还要再详细说。这个时候张恒儿走在前面毛病又犯了,究竟当时他自言自语了些什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那嘀嘀咕咕在那哥们和我听着象是“啊……又可以洗澡了……”两人看看对方,心思一个样儿:只要张恒儿跳下去,打死老子都不跳!……后来张恒儿嫌水太冷,没有下去“过道水”,我和那哥们才下了水。就这样张恒儿还老干涉他人自由。有段时间老子天天5点半起来晨跑,跑完了回宿舍来个冷水澡,冬天的时候也要挤在一群瑟瑟发抖的刷牙洗脸的人里头往身上浇冷水。张恒儿看见我就对我说“啊,陈×,我觉得你这样,冬天洗冷水澡,对身体有害爱~~”妈的冬天洗冷水澡对身体有害!老子这还是头一次听说。

张恒儿这厮没有梳子,也从来不梳头。他总是留一种比平头稍长的发型,侧躺的时候,一边头发就会被睡得翘起来,张恒儿也不管,翻过去躺另一边,睡得两边都翘起来,这样两边就平衡了。有时候后脑勺也翘起来,这说明头天晚上他是仰躺的。如果三边都翘起来了,这就说明该剃头了,于是张恒儿就去理发店把头上支起来的角剃掉,妈的这次第怎一个干净利落了得,根本用不着梳子和镜子这类小资用品。其实“把发型睡平衡”这种事情张恒儿很少干,即使干了也据对不是故意的,因为张恒儿从来都不照镜子,所以你经常可以看到张恒儿一边头上长着独角,挎个书包戴个耳机去上自习。张恒儿去上自习的时候你经常注意观察一下,就可以发现,张恒儿有两双不同的鞋子——胶鞋和凉鞋;张恒儿习惯穿胶鞋时不穿袜子,穿凉鞋时却要穿袜子;不管穿不穿袜子,张恒儿总喜欢绾裤脚,有时只有一边绾,有时两边都绾但绾得不一般高,反正裤脚就没有一边齐的时候。

张恒儿的饭盒和喝水的杯子总是用一个塑料袋套着,随身放在书包里。我们就问他:“张恒儿~~,你为什么随身带饭盒呀~~”(普通话),张恒儿就回答说,他怕坏人下毒呀~~。“坏人总会有的呀~~。”这之前清华发生过大学生朱令被人投毒导致铊中毒的事件,张恒儿的谨慎小心不能说没有道理。但是这个防,它历来就总是不胜防的——原来坏人就睡在我们身边,比如我。不知为何那时我抽屉里有一些安定,当我想女人的某些个部位想得辗转反侧的时候,它们很管用。后来我不需要安定催眠了,张恒儿正好下楼去打饭,杯子放在桌子上,内中有水。我就把两三片安定碾碎倒了进去,指望他喝了能昏然睡去,出个洋相。但是张恒儿很警觉,回来看见杯子里的水很浑浊,就倒掉了。这是老子大学期间发生的唯一一起投毒事件。

前头说过张恒儿洗衣服很简,但这厮后来发展到另一个境界,那就是不洗——“就是不杀,就是和平~~”。“就是不杀,就是和平”的具体不杀是这样的:张恒儿觉得身上衣服穿得有些脏了(这个他妈的“脏”是他妈的张恒儿的标准,不是他妈的我们的标准),就脱下来折好,放进箱底,然后拿出干净衣服来穿;过了一段,觉得身上衣服穿得有些脏了,就脱下来折好,放进箱底,然后拿出干净衣服来穿;再过了一段,觉得身上衣服穿得有些脏了,就脱下来折好,放进箱底,然后拿出干净衣服来穿;又过了一段,觉得身上衣服穿得有些脏了,就脱下来折好,放进箱底,然后拿出干净衣服来穿……如此把干净衣服都穿过一圈了,再从箱子里拿出比较干净的衣服来穿。所以夏天不适宜穿衣服的时节,你可以看到张恒儿穿着内裤在楼道里行走,内裤裆前一大坨都是焦黄焦黄的,这就是张恒儿的“和平”了。这种“和平”老子看了就要笑,挨近了就会有味道,在下强烈推荐各位女同学亲身体验一回哈……

有时你跟张恒儿后头走着走着,就听见他用普通话自言自语起来,嘀咕一些杂七杂八的琐碎,这种事情不少见,实际上,你经常都可以遇见,这厮通常都是在嘀咕一些琐事。有一回洗手间空寂无人,这个时候张恒儿独立寒秋,顶着北风向着窗外——顺便说一句,洗手间窗玻璃全没有,无遮无拦——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此时身旁只少了一个凑趣儿的上前问“将军为何发笑”,那时我正从张恒儿身后走进洗手间,见此情景也跟着大笑三声。张恒儿转头看见是我,就对我说“啊陈×,我正高兴呢,明天模拟电路我一定可以考80分。”但这对我并没有什么意思——反正老子从来考几门就补考几门。妈的哪里想得到,开了春来张恒儿也提前跑到学校里来和我们一起补考模拟电路,补考时看到张恒儿又在自信满满地喃喃自语说“啊这回一定可以考80分”。妈的你补考上80分有屁用呀?只要交了补考费就算是象我一样考37分也照样算及格,“补考上80”……嗤!

但张恒儿不止喃喃自语,他时常走着走着,就开始哼起来;哼着哼着,就高声唱起来;唱着唱着,天就亮了,张恒儿的唇角尝到一种苦涩……实际上,小声嘀咕通常都会变成高声演唱张信哲的经典曲目。张恒儿的声线“古怪而妩媚”,拿张恒儿同寝室烦妈的话说,张恒儿“是个母豆儿”,说得通俗一点,张恒儿的声音象张信哲,因为都姓张,所以张恒儿唱张信哲的经典曲目也就特别拿手——其实我也不知道以上因果关系到底对不对,总之张恒儿很喜欢唱张信哲的经典曲目,并且清唱很拿手:从寝室去洗手间是“我再也不愿见你在深夜里买醉不愿别的男人见识你的妩媚你该知道这样会让我心碎答应我你从此不在深夜里徘徊不要轻易尝试放纵的滋味你可知道这样会让我心碎”洗脸刷牙是“怎么忍心怪你犯了错是我给你自由过了火让你更寂寞才会陷入感情漩涡”洗刷完回寝室是“爱就一个字我只说一次你知道我只会用行动表示”上厕所去是“你的宽容还有我温柔的包容没有泪的夜晚是天堂”大便时是“我爱你是多么清楚多么坚固的信仰我爱你是多么温暖多么勇敢的力量”上完厕所回寝室是“我们再也回不去了对不对眼看就要让满心遗憾为爱受罪”……妈的张恒儿上个厕所都要害怕寝室那些贱人锁门让他进不去所以要问问拿在手里的揩屁股纸“我们再也回不去了对不对”,“眼看就要让满肚大粪为便秘受罪”,惨!当然,以上演唱曲目并不固定,有时他也会在阴风怒号的冬日早晨高歌一曲“雨后看见彩虹不知何时还能重逢”,那些在水龙头前埋头洗漱的人渣们就抬起头来,似笑非笑地看看张恒儿。但张恒儿特立独行,他一直埋头苦唱,不看人家脸色,人家也拿他没办法,后来张恒儿开始伸出食指认认真真挖鼻屎,张信哲模仿秀才暂时停下来。

…………

扯淡扯到这里你也看出来了,张恒儿这个人其实是我的大学同学,张恒儿原名张恒,“张恒儿”是跟他同班的一些贱人们(也就是我们)对他的称呼。当时班上全是四川人或者重庆人,满口“老子”“锤子”“牙刷”“鸭儿”,只有张恒儿一个人说邯郸口音的普通话,打死不说四川话,在相亲相爱的四川方言大家庭里就显得稍微有些突兀。“大概是物以希为贵罢。北京的白菜运往浙江,便用红头绳系住菜根,倒挂在水果店头,尊为‘胶菜’;福建野生着的芦荟,一到北京就请进温室,且美其名曰‘龙舌兰’”,但张恒儿显然无法享受这样的待遇,因为全国会说普通话的人实在太多了,我都能磕磕巴巴说上几句,物愈多而价愈贱,奈何?为了迎合张恒儿,我们跟张恒儿说话的时候也用普通话,学着张恒儿的腔调拖长了最后一个韵母再颤两颤——“还要将脖子扭几扭,实在标致极了”。

但张恒儿实际上也是重庆人,只是“一到十六岁住在邯郸安~~”,张恒儿他哥是“天大(据张恒儿的生长范围和获取信息的区域来推测应该是天津大学)毕业的,特~~有社会地位”,他哥他们单位,“守门的手里都拿着冲锋枪昂~~”。不幸的是张恒儿被分到了709寝室,709里头不是成都人就是重庆人。重庆自古以来就是千里穷山,成都有条著名臭水沟府南河(腐烂河)可以通到长江可谓万里恶水,709的贱人们个个牙尖舌利,冥顽不化,正应了“穷山恶水出刁民”。搬进寝室后709的卧谈会夜夜卧谈到两三点,刚开始的时候话题自然是海阔天空。变速山地车97年已经很普及,709的成都贱人就骑山地车来上学。多年以前,在邯郸长大的张恒儿他哥考上了天大,出来以后在国家机关工作,历来就是张恒儿心中偶像。但是,这么牛的人上班都只骑平车,成都小渣渣却骑山地车上学,张恒儿便不爽,卧谈会上扯了几句,说以前在邯郸从来没听说过川大,填报志愿除了清华就是天大,言下之意川大是个渣渣,老子运气不好;说我哥天大毕业的,特有社会地位,我哥他们单位门口站岗的都拿冲锋枪,我哥上班都只骑平车,你们这些人却骑山地车上学……言下之意就你们这些渣渣也配骑山地车。709的贱人贱是贱,卫生还是要讲,就拿张恒儿原话编排张恒儿:“我……我叫张恒儿~~,我一到十六岁住在邯郸安~~,我辛辛苦苦来到川大阿~~,却被一群小渣渣踩在脚下~~”,“我哥是天大毕业的,特~~有社会地位,我哥他们单位,人人都有一把冲锋枪昂~~”后来冲锋枪升过几次级,变成“我哥他们单位,人人都有一把火箭筒嗡~~”。对此张恒儿不可能没有任何反应,事实上他很快就受不了。709的卧谈会只要躺下就是黄色沙龙,大家互通有无,各取所需,交流了大量的性知识,张恒儿在此期间不发一言:“学生的主要任务是学习呀!”我们寝室空了一张床,这厮晚上就跑来我们寝室睡,因为不洗澡,一个星期后被赶出去。但摩擦还在继续。709除了出性饥渴,还出老烟枪,除了张恒儿都吸烟。大烟枪有重庆渣渣曹锤,每天两包起,脑壳随时都在冒烟,整天他妈的云里雾里。成都鸡公烦妈烟瘾没得曹锤大,但是很贱——他晓得河北处男张恒儿不吸烟,也讨厌烟味,但凡吸烟一定要往张恒儿那边喷,张恒儿就在蚊帐里挂起布来“挡烟”;成都本地贱人烦妈扬言要修理张恒儿,邯郸木工张恒儿就买了把木工小斧头放在枕头底下“防身”;张恒儿临睡前总要十分仔细地整理床单和被子,烦妈就趁张恒儿不在穿着皮鞋跑到张恒儿床上去拼命跳……后来张恒儿就提出要和烦妈绅士地决斗,地点在709寝室,曹锤和胖娃担任解说。这些贱人用一台破爱华录下当时情形,部分记录如下:
“……呃因为双方选手已经扭打在一起,我宣布现在比赛正式开始。”(四川普通话,简称川普)
“胖娃你觉得咋个样?”(川普)
“场上的情况……现在暂时对杨凡选手比较有利。”(川普)
“杨凡选手现在使出了抱摔,暂时得分领先。”(川普)
“我认为现在跳起来给他一个扫堂腿效果可能会比较好。”(川普)
“啊,现在张恒选手发力了!杨凡选手又被压在下面……”(川普)
“我认为刚才如果给他一个扫堂腿现在效果可能会比较好。”(川普)
“双方选手还在扭打……”(川普)
“哎!哎!莫弄到拓拓儿床上莫弄到拓拓儿床上切撒!”(重庆话,瓜甜的声音)
“啊……看起来杨凡选手有点后劲不足,现在是张恒选手暂时领先。”(川普)
“我觉得刚才如果给他一个扫堂腿现在比赛……”(川普)
“现在张恒选手又反过来使用抱摔……杨凡选手,杨凡选手被压得很紧。”(川普)
“就看杨凡能不能给他一个扫堂腿了……比赛现在进入了紧要关头……”(川普)
“我宣布比赛现在结束……杨凡选手取得了……杨凡选手取得了……张恒选手……比赛是平局,我宣布,这场比赛双方打成平局。这场比赛结束了,这里是曹×拓和谭×为你解说的,谢谢收听,再见。”(川普)
“……可是他老别着我手呀!”(普通话,张恒儿)
“妈批哦,老子被推到墙角哪使得上劲嘛!”(成都话,烦妈)

这次决斗并没有使张恒儿迷途知返,他继续在晚自习时间总结“张氏防身术”。后来木工小斧头被我偷走,不知所终,张恒儿晚上也和709的人聊上几句。曹锤的兄弟伙重庆人凝神经常从电子科大过来耍,周末就睡在张恒儿对床上铺,这个批人比709所有人加在一起还贱,经常故意和张恒儿讨论一些很鸡巴的问题,勾引张恒儿说傻话。后来的卧谈有时会谈到打手铳(手淫),我们相互交换意见的时候张恒儿没有吱声,等大家都不说话了他突然就探出头来对曹锤说“啊,曹×拓,让我们一起来改掉手淫这个坏习惯吧。”妈的张恒儿为何要和曹锤一起而不是和烦妈凝神等人一起“改掉手淫这个坏习惯”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手淫不是什么坏习惯,而这厮打算抛弃五姑娘,简直忘恩负义。后来张恒儿没有怎么提戒除手淫的事,就我认为,他失败了。接着就扯到婚前性行为上头去。张恒儿精神十足地躺在蚊帐和挡烟布深处问凝神“啊,严×,你认为现在全中国有婚前性行为的女的有多少?”重庆批人凝神恹恹欲睡地说“可能有一百万吧。”张恒儿翻了个身:“啊?什么?一百万?那么多呀?我想,可能没有那么多吧?我想,可能只有十万吧?……”当时听得直想打人。就在快要睡过去的时候听到了可怕的事情——张恒儿单恋上了班上一女生,张恒儿也有情欲,太可怕了,我这样说,言下之意张恒儿就是个天阉,也配有情欲……其时已经半夜1点,贱人凝神在半梦半醒之间仍不忘百般勾引张恒儿吐露真言,大概因为很久没有遇上态度这么好的听众,张恒儿就都招了:“她……她是我的女神恩~~”当时我很想对张恒儿说“日不到,说得再多都是屁。”(四川话)类似的预备送给张恒儿的箴言还有诸如“女人……老子就日!”(四川话)之类的……但似乎并没有说出来,大概因为当时我已经睡着了。

毕业前几个月我流落在校外居无定所,回学校时最后见了一回张恒儿。其时张恒儿显然是参加一个什么比较大的招聘会回来,平头,西装,没打领带,绾着裤脚穿着拖鞋,正要去洗脚。仔细看时裤脚仍旧是一边高一边低。当时我听说烦妈已经脱贫加入非处男行列,烦妈进出寝室间果然就不把班上硕果仅存的邯郸处男张恒儿放在眼里。我就问张恒儿:“张恒儿呀,你改掉手淫这个坏习惯了吗?”(普通话)

张恒儿站住,转过头来不好意思地说:“啊~~,还没有呢~~”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5-2-21 17:54:21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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