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一些近作

日久

《雪亮的气丐》
蚊帐进入地下场所，呵护春花秋叶
让美丽的蚊子都成无法根治的泥
在太阳之下，成击水的岩浆
是喑哑力量在支解掌声
幕落了，夜宵的人醉入一张城市角落里的破桌
幕落了，高潮淡入淡出如雁过留下经血
幕落了，墨水是一个方向，无权无势甚至没有子宫
幕落了，提起一把生锈的绳子，套住老去的母亲
或年轻的母亲，或陀螺的母亲，或婴儿的母亲
一觉醒来，我套住了祖先吗？
套住了中国吗？
破烂不堪的诗歌，夺我爱妻
千古延绵的思绪钝成一碗粥
当街遭人乞讨，泼在地上
是流利的骂街声，在黑夜的口袋里
打碎花瓶的小孩，将命霍出
如果给我一碗血
绝对漆黑的苔藓将被我一一数出
母亲挂起了蚊帐，意味着汗水
坦露了红肿的乳房
我们枕着通红的月光入眠，可知敌人曾经生产刺刀
我们翻来覆去，担心你的床失去温暖
也就失去了春天，失去了屠杀东方的勇气
因为我们这个蛋壳，早已失去血型
一只只硕大的手掌，在大街上耀武扬威
向幸福的一切婚礼或丧礼致以民间的祝贺：
国破家亡的飞鸟
将不再拥有有血有肉的树枝

大摇大摆的烟蒂是我的弟弟妹妹
我从不觉得黎明是苦难的开始，或都否定任何喜庆的节日
我们离不开那华丽的谎言和童话
我吸食性感的罂粟，盗窃最烈的烟味
只因我害怕重见光明，分清颜色
一个话语极少的瞎子，站在你面前
掘开土地就是坟墓，或者是翅膀
海水回到陆地就是泥土，或者是粮食
一个话语极少的瞎子，就是我
将所有的汲养在纸张上开凿出一个洞
一个同样邪恶与正义并存的桔子被开凿成两瓣
你们的脑袋都朝这里观望，你们光着头吧
浑身染上黑土地的光芒，双手沾满肮脏的劳动
欢迎你们同样身份卑微
我以一个瞎子的身份看见一群雪亮的乞丐
用洁白的灵魂凿开另一个俗世的洞
尽享阳光赐予的光泽

2004/12/8


《大风下的爱人》
二月的春风，没有署名
刮在你脸上，火辣辣的本命年

雄儿，古渡口的老人张
把河流变窄却将思念拉长

你未完成的发髻未撕尽的母亲
你是一只羊羔年幼不知跪哺

提笔，落款人心中的比喻无人知晓
我像豺狼守候善良

神秘的故居顶不住漏雨的天
一滴一滴的傻笑，构成爱情

谁痴呆而泽被后世的执著
成为2005年的第一个失眠者？

辗转反侧的人失去了土地
伤口是道疤，不朽的春天也难愈合

玫瑰因一束而庸俗
麻雀因一群而孤独

伤，是一只天鹅强行断裂的羽毛
因太美而在字里行间留下血痕

雄儿，你双眼红肿是否哭过
是否失眠，是否错过一次蝴蝶疼痛折翅或溺水的无力呼吸

大风起兮，有藤缠住了心绪
贞洁的风掠过你女儿心底的秘密，你相信

你思念的呢喃
让你不敢挪动自己的位置

《涨水》
我在堤上喊弟弟回家
并给洪水招魂
我骑着自行车，拐进了苍茫的脊梁
洞庭湖的子民
落日，将你们的背蹭得金黄
像一匹铜马
流向远方


《豆腐》
挑豆腐的大叔一早吆喝
于是许多人深而熟的梦境
悠扬出了个窟窿
悠扬的豆腐
悠悠扬扬历史浑厚的祖国
在万籁俱寂的清晨
在安静的民间，苦苦吆喝
目送年迈的江南
升起炊烟

曙光初现，豆腐大叔又喊上了
我揉着迷糊的双眼
清梦已扰，我将世界揉醒
大吵大闹，形容枯槁
第二天，当我思念你
祖先留下的热气腾腾的手艺
又在你手下发扬光大
你向北，用男方汉子的嗓门吆喝
是温情的哭泣

《醒来》
六点钟的失眠
我心有所属，疲惫地仰望天花板
或者太阳的光芒
穿透墙，穿过甘蔗刀口一样的叶
尾随露珠
打湿襁褓
我梦见母亲
放牧一杯茶
用乳汁将我们绊倒
除此之外
在肥肥胖胖的早晨
被一桶潲水惊醒


《混浊》
那天经过大海，呼吸紧促，
蓝色的，蓝色的再见，再见。

混乱视听的大海兄长，
你抚育了多少生灵，
珊瑚、海带和皲裂的地球，
你引诱盗墓者，
卷入了这场惨绝人寰的纷争。
很多人掘开了自己的魔鬼，
很多人尖叫着睡去，海啸
仅仅是大海你偶尔的鼾声。

青铜剑在温柔地呼吸，
上帝的大海，坟墓的呼唤，
像是一池水被风吹起涟漪，
像一个小孩用石子打得混浊。

2005/3/3


《冷》
雨衣罩住了我剩下的眼睛
裸露在主人的领土之外，如同荒原
大风的呼啸，治好我目盲
我看见，一座桥缄默的几十年
难免传来坍塌或炸毁的噩耗
隐隐地发生着
先知是我特别的骄傲
先知使我无比地忧伤
在公共汽车上，遭排挤的待遇
隐隐地发生着

看到你的脸就觉得冷
觉得我就抛锚，将砍倒
无法休息，我一生从未见女人
即便有乳房由丰满到皱纹
冷峻的抢夺
隐隐地发生着
我抢着时间，在离世之前吞下一些食物

因为我盲我瘸我聋我哑
所以我的天堂绝无仅有
我抱着喝了农药五颜六色的嫂子
时间不多了，快啊
我平生第一次抱着一个遥远的女人
并张开了手掌
狠命地扇她一耳光
“多么愚蠢的人啊”
隐隐地发生着
大风火辣辣地
让我全身冰冷

2005/3/3

《我的爱情》
——致雄儿
如果给我发言的机会
我要尽春天的责任
爱惜夺目的群花和任何一棵孤苦的小草
不仅让她的外貌拥有爱情的甜蜜
更爱她失落却洁白的灵魂

我没有变成公鹿
因为我犯的错误情有可原
那只黄眼珠子猫窥见了夜晚的对话
你的呼吸，落在中国宽广的肩上
只因你每一句话里蕴含深意
树木被砍了，小鸟无家可归了
这不是深意又是什么
这深情的怜悯之意，构成我们婚礼的
母体，走进双方的眼神

雨水漏进屋里
你用脸盆接住，滴嗒滴嗒
你露出了镰刀无情的痕迹，伤口证明你
受过苦，懂得珍惜甘霖
维纳斯在你的手上，微笑
你让我纵情亲吻
我双手每到一处，你敞开的美丽
热泪流下，你的乳房在年轻的伫望里
延续新的生命直至老去

嫩绿的风声，明媚的时辰
有夜莺和燕子的日子，神话仍被铭记
情人节晚上芬芳的姑娘
守着自己的空房
夜色中的玫瑰，在默默地张望

其实我已搂你在怀
对你倾心，我目视前方
我动情于雄螳螂一样的爱情与死亡
我不惜牺牲
在一生中放弃无数太阳的光芒
也真心爱着你每一个细小的缺点
熟睡之时，我还说着真实的呓语：
爱你，并为你承担命运

2005/3/4


《我的民工兄弟》
我躺在床上，不住地流泪
还有什么动物在叹息，在饮恨身世
手不住地揉着眼睛，眼里的光芒
在烈日下流离，在土地上
这昔日的苗儿，依旧灼灼燃烧吗？
当我们身为孩子，我们追逐
我们嚎叫我们流浪，任内心敞开在公共场合
父亲永在，遗传给我的蹩脚的谦谦君子品性
让我甘于敬仰伟大的高楼与高楼的长城，我的民工兄弟们
从不言语，沾着湖南的辣椒腥味活着
或者北方粗犷的面条，那产自汉子的故乡的美味
总是那么合胃口，合着一天的从容
没有你们搂砖瓦淌水泥，那有血有肉的宫殿将还原成
荒山和原野，多少人流着你们相同的汗
让你们日日微笑，并想念家人
捋起尘土的袖子尽是褶皱，笔直的发丝
耸立，我的民工兄弟们
那也是尘埃在上，请弯一弯腰
抖一抖身子，我知道你对你的家国爱护有加
但你在落日时同样会困，在一个简易的帆布棚子里
你和其它人一样，也会变换睡觉的姿势


2005/3/8


《风筝和蠢蠢》
灰白相间毛茸茸的宠物
在潮湿的下午趴在你裙边
就像我，堆积着发霉的功课
呆立在余晖一棵桂树长长的影子里

朝北的房子招风
尤其在冬天，晾在屋里的风筝
有一边折断了翅膀
无人知晓你曾经到达的天空
如何湛蓝，以致无人企及
现实是
你不是灰白相间毛茸茸的生命
只能以残存的高贵外衣装饰一下房间
而且不能露出你工伤的脊骨

而那只摇尾乞怜叫做蠢蠢的
小狗，竟然踩在我书本上
它是记不住叶芝诗句的
它也看不到你的面容，除非抬头

2005/3/8


《暖春》
在一群繁星面前
在一张月光垫背的床上
爷爷给我讲起了那个历史上的春天
在纯朴的三十多年前
咱村的四十余人
请缨去一个遥远的地方筑铁路
爷爷说他恰巧坐了一截车
还有一些人
在寒风料峭的春天走着路

2005/3/10


《一棵树的终结篇》
在温暖的几群麻雀飞过后
屋后的那棵树毁于它没有翅膀
在沐浴时它也没有自由
这只曾经涅磐的鹰里的鹰
沦落为一棵老实本分的树
悲哀地看着别人僭越它的高度

喜鹊经过
你可以踩着我十指连心的叶子嬉戏
鸽子经过
你可以衔走我绿色枝条远足
麻雀经过
你可盗走我壮实的果实饱腹
啄木鸟经过
你可采摘我年老的树皮入药
夜莺经过
你可以掘取我的枯根装饰你的家
荆棘鸟经过
你看我只剩下骨头
你歌声背后的悲惨
也莫过如此

2005/3/10


《行色匆匆》
有人在遛狗
也有人风尘仆仆地赶去下一场宴会
或约会，或课堂，也或者是黄土下

但我们无法说你在空度光阴
你空空的腹需要充实
需要墨水香味的食物
就在诗人走向铁轨，走向湖泊的那一刻
我们也无法说你一无所获
或许，你的落日晚钟十分惬意

即便疯人院的栅栏堆积
那些言词泛滥了又泛滥
无人能否定一些天才在吐露珠玑
我们说你行色匆匆
可以接着死去
而常人们在铁窗外遛鸟的遛鸟
遛狗的遛狗
也或者在狗的世界里
是狗在遛人也未尝不可


2005/3/10


《藏不住的冰冷》
我又伸手摸向脚趾
姐姐拾起一把稻穗

只是一个梦，一个梦
我冰冷的脚趾幻想
阳光明媚的秋天
稻穗子酥在脚下心神不宁
而我的母亲
在我之前应该生下一个女儿

一个女孩
不用冰凉的枪支曲解世界
也没有流转千年的史诗情结
从婴儿到白发苍苍
在秋千上度过一生

我的脚趾冰冷
是因为你们俩人相拥而眠
各自一个很深很深的梦

2005/3/15


《以烟充饥》
昨晚呛了
我呛了
夜呛了
你也呛了
到了鲜美可口的早晨
熠熠生辉的沉默下
晨光潋滟的你
竟也悄无声息地
守着孤独
你不肯生育
有伤风化的女人
你捉摸着日上三竿起床
然后数星星数星星
独自一人

你也数山川数河流
我可饿了

在一个百花争妍的朝代
你低胸的轻言细语
垂到地上
你大声拒绝我
优秀的女人一夜不曾合眼
看着飞火流萤揭发我的泪水
看着我如何作贱男人的威严
用一支颓废的笔
在纸上画一支颓废的烟
充饥

谁有思想，就
呛着 呛着

关于旺盛的生育
你像一块岩石
从不闻我写下的花香
2005/3/16


《流氓》
你舞动伤口
干枯的火柴不会倒下

草地上染红的岩石
脑海里清晰明了的惊悚
这些还不够吗？

发疯似地冲向另一帮乌合之众
你坚忍的咽喉有力地呼吸着

然后是田野有了希望
你背井离乡
一滩血，耸立在我们面前

不管是决斗，群殴，还是战争
总之都需要英勇

只是在某些时候
你才有这种大无畏的劲头
母亲发现并容忍了你

总有人怀疑视死如归的真实性
也总有人怀念英雄时代

2005/3/17


《上善若水》
沉沉入睡的湖泊
有夜里萌发的粼粼波光
有白日分娩的云蒸霞蔚

天上，徐徐的呼唤
细听之下
是渔人吆喝的古风
回家
月光落在窗棂
你只是沉沉入睡的忘了劳累的
市井凡夫

舞文弄墨的人
在亭子里高谈阔论
身边一壶酒
这襟带飘飘的酒
你睡前也饮尽一壶这样的
浊酒

魂兮归来
美酒，是简单的水
而你，是简单的我

高山上的湖泊
也不会起轩然大波
静静地映着蓝天白云
是一面旷世的梳衣镜

2005/3/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