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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也没注意到我的反常之处。以前遇到同样的情况,我总是非常气愤,想进行反击,又顾虑重重,只好尴尬地离开。但今天没有。我神态自若,临走的时候还朝他笑了一下。他仍然大大咧咧的,以一付盛气凌人的气概得意地嘲笑我,就跟往常一样。他太麻痹大意了,是他的屡屡得手和我的一再甘拜下风,使他失去了应有的防备之心。这样,他付出沉重的代价就怪不得别人了。<BR>??我一直没这样做,就因为我们是朋友。其实我们的关系复杂得多。他刘逸压根儿就没把我当成朋友过,我呢,也没法真正说服自己。但别人不这样看,在他们的眼里,经常在一起的人就是朋友,何况这两个人从同一所大学毕业,又来到同一家公司,干着差不多的活计。我正是违心地接受了这种外在的现实,才一忍再忍,使自己变得越来越被动。<BR>??单独来看,他今天做得也不算太过分,不过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让我出了洋相。如果说有什么特别的,就是有周云在场。她看到了我的难堪,并且意味深长地笑了,我的努力付之东流。仅此而已。问题是,类似的事情几乎每天都在发生,似乎还将永远持续下去。到了这个地步,我已经没法不采取行动了。<BR>??我躺在床上,琢磨这件事。其实很多细节早已烂熟于心,这时的工作不过就是稍加整理,使它连贯起来,变得更加无懈可击。我可以随便出入他的独身宿舍。这个时候,在夜里,他肯定坐在书桌前,一边喝着啤酒,一边漫不经心地翻着书。我进来了,他看都不看一眼。我也不理他,直接走到他的身后,去翻动堆在床上的乱书。然后,我站起来,走到他的背后,他依然不会回过头来,就像根本没有我这个人。在去他那里之前,我会和至少五六个人一起待上一段时间;回来之后,仍然是和他们闲扯。他们当然知道我中间离开过几分钟,但我有充足的理由。同时也会有人证实,这几分钟里我在干着一件正经事。是的,就这么做。这个决定对我简直就是一种折磨,但已无法更改,我不能让自己的后半生活得毫无滋味。<BR>??我从头至尾想了好几遍,直到没有一丝漏洞。这时刚刚下午4点钟,而行动被安排在晚上9点到9点一刻这个时间段。于是,我用被子蒙上头,很快进入了梦乡。这是我的一个习惯,在做一件大事之前,总要好好地睡上一觉。<BR>??第二天,刘逸没来员工食堂吃早餐;上班的时间已经过去将近一个小时,他在办公大厅里的座位上还是空的。奇怪的是谁也没发现。我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同时也希望别人注意到;但我不能提醒别人,甚至不能做出任何暗示,这太着痕迹。又过了一会儿,周云慌里慌张地跑进来,手里抱的文件撒了一路,她都没察觉。她说,出事了,出大事了。我是第一个向她望去的,但她没有马上说。等到大家都抬起头来,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她那张俏丽的脸上,她才一下子变得迫不及待:刘逸死了,被人家捅死啦,在他的宿舍,昨天晚上。大家都呆住了,寂然无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我看到每个人都很吃惊,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表情可能和他们都一样,或者比他们更严重。我做得是不是太过了呢,我想。这个时候,“嗡”的一声,整个大厅就乱了。有人带头跑了出去,大家就都争先恐后地往外跑。我夹杂在人群中,不靠前也不靠后。我的心“怦怦”乱跳,想站住稳定一下,却在别人的推动下不由自主地涌出了门口。<BR>??宿舍区停着四五辆警车,在警车之外,围着很多人,都伸长了脖子在向里边看。我们冲到跟前,又往里挤,就被一根绳子挡住了。那根绳子离地一米多高,在人群的挤压下,变成了弧形,仿佛随时会断。老远望去,不时有人从宿舍楼门口进进出出。他们都身穿警服,有的还在外面套了件白大褂儿。公司保卫科的人全部站在门口外,精神焕发,像是站岗,又像是待命。这样,我们每天都在里边睡觉休息的宿舍楼,一下子变得神秘而可怕。在我的周围,是一片喘息的声音。当我注意到这点,就感到自己的呼吸有些紧迫。我下意识地长出了一口气,转过头来,周云正好也转过头看我。她原来一直在我的身边。我发现她脸色苍白,似乎很害怕,又像是在努力压抑着兴奋。我们走吧,她说。没等我回答,就向人群外挤去。这时我才意识到,她的手在我的手里攥着,很凉。<BR>??在公司门外的咖啡馆里,周云压低声音问:告诉我,是不是你干的?不是,我说,你怎么会怀疑我?不是就好,她说,那我就放心了。她的表情,与其说宽慰,倒不如说是失望。那种受到嘲弄的屈辱感又涌上我的心头。我一时冲动,真想告诉他,是我干的,我一直就想干掉他。但我没说。不能说。我注意到,她的眼睛在闪光。那是一种期待和鼓励。我躲开她的目光,低下头去喝咖啡。我的手有些颤抖。接下来,我们谁也不说话,各怀心事地啜着咖啡。突然,我的手机铃声响了。我接了电话,说:好,我马上就到。她看着我,小声问:是公安局吗?保卫科,我说。我陪你去?不,这件事和你无关。我一边说着一边向外走。等一等,她说。快步赶上来,替我整理一下领带,然后抬起头看着我。她的眼里闪着泪花。我拍了拍她的肩膀,走开了。<BR>??刚走进公司的大门,保卫科的老陈和小孟就从警卫室窜了出来,把我吓了一跳。他们和我保持一步的距离,一左一右,默不作声地跟着我。我扭过头,想跟他们打个招呼。看见他们一脸严肃,只好作罢。我加快脚步,他们紧紧相随;我放慢脚步,他们也慢了下来。我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不再管他们,昂起头,目不斜视地向前走去。<BR>??老陈推开门,把脑袋探进去,张望了一下,就闪在一旁。我刚进屋,门就在后边关上了。关门时带起的风,把我的后背吹得冷飕飕的。<BR>??桌子后边坐着两个人,一个胖子和一个比他更胖的。他们身穿警服,但没戴帽子。胖子说,坐下吧。更胖的说,别紧张。声音都很柔软,但没有温度。我们开始谈话。胖子问,更胖的记录,回答的差事落到我身上。很庆幸,他们没有怀疑到我,要不然我的麻烦可就大了。他们只是简单地问了前一天晚上我在干什么,问得并不细,也没让我提供不在现场或没有作案时间的证据。这使我感到失望,我所有的伏笔都失去了价值。但我没法跟他们提这些。我才不那么傻呢。很显然,他们怀疑的重点是另一个人,张义。关于他,他们问了好多,他的家庭出身,社会关系,经常来往的朋友,他平时的为人,近期的表现。我知无不答,还提供了一些他们没问到的情况。他们很满意,表扬了我。我在笔录上摁完手印的时候,胖子和我握了手,说,谢谢你。走出保卫科的门口,我忍不住笑了。正碰上老陈和小孟带着萧山走过来,我赶紧把脸转到一边,再回过头时已面无表情。<BR>??张义可能已经意识到警方怀疑上了他,他跑了。这个蠢货,他这样做,正好把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我这样骂着他,同时暗自窃喜,他如果不在这个关头跑,保不住警方会给他澄清,因而再怀疑上我,或者我们这里的别人。<BR>??警察很快就不再来了,听说正在全力追捕张义。死人的气味和出大事后的紧张氛围在慢慢地消除。公司的一切又走上了正轨。员工们的活力得到明显的增强。在各个角落,各种场合,谈论是不可避免的。办公大厅里,每一阵忙碌之后,大家都会聚到一起。<BR>??有人说,肯定是张义干的,事发的当天他们争吵过。有人说肯定不是他,他们俩没什么深仇大恨。有人说,恐怕是谋财害命,听说刘逸最近继承了一笔遗产,是他一个海外亲属的。说这话的是萧山,他始终坚持这个观点,就是说,凡是争执都与金钱有关,凡是杀人都是谋财害命。才不呢,周云旧话重提,这一准是情杀。每次他们这样争论,我都静静地听着,在心里偷偷地笑。是不是张义干的,我最清楚;不过我不能说,说出来后果就严重了。<BR>??但我也不能从始至终一言不发,不能显得比别人都清醒。那样就会太引人注目,给自己带来麻烦。我说什么呢?当然不能说真话。经过慎重思考,我说:以我看,是张义干的,他这个人身上有杀气,注定就是个杀人犯。为了使大家信服,还遍了一套谎话,说有一次我和张义上街,遇到一个看相的,那人说张义25岁这年有血光之灾,并说他早晚会跟人动刀子,杀不杀死别人他自己都得死。对了,我强调,身上有杀气这句话就是那个看相人说的。由于语气太过肯定,连自己都信了,脊梁骨不住冒凉气,感觉冥冥之中有一种力量在决定着一切。大家也都屏息静气地听着,屋里的气氛异常沉闷。周云脸色苍白,在轻微地颤抖,不自觉地把手伸进我的手里。<BR>??我意识到自己的话说过头了,这样肯定不行,会适得其反。于是赶紧往回拉:当然啦,算命的事是迷信,我不信;在座的也都不会信。作案的可能另有其人。我也听说过,刘逸最近继承一笔遗产;而且他这个人挺色的,跟一些不地道的女人勾勾搭搭。也许是劫财,也许是情杀。<BR>??大家听我这样一说,马上就放松了,本来凝聚在我脸上的目光,变得四分五裂。大厅里又嘈杂起来,有的说东,有的说西,中心点当然还在这个案子上。我对自己说话的方式及其产生的效果很满意,并且在适当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地溜了出来。<BR>??几个月之后,余波渐渐平息。没有人再提刘逸被杀这件事,也许大家都忘了。但有一个人不会忘。这个人就是我。我总觉得这平静是一种假象,不知不觉中某种危机在暗暗逼近。张义为什么一点消息都没有,他躲到哪里去了?我希望他们永远抓不到他,但这可能吗?他一旦被抓捕归案,一切不都真相大白了吗,那将是怎样一种收场?<BR>??事情还是来了。张义没能逃脱,他就藏在不远处一个亲戚的家中,这个蠢货。在一阵措手不及的紧张之后,我忽然平静下来。谜底反正就要揭开了,一切都没法更改。我还有什么可遮掩的,还有什么必要再去玩那些拙劣的把戏?生活的轨迹早就定下来了,你越是挣扎就越显得可笑。窝囊废永远就是个窝囊废。<BR>??开庭那天,我们都去旁听。对公诉人的指控,张义供认不讳。我知道他就会这样。对他这种蠢货,你还能寄什么希望!公诉人和审判长也都是不出所料的蠢货,在他们的导演下,一切都变得那样简单而荒唐。那天白天他俩发生了争吵,事后他后悔了,晚上去找他解释,又吵了起来,他冲动之下一刀就把他杀了。仅此而已。他们的眼中根本就看不到细节,他头上的伤痕,看见他进来时他的无名之火。他们看不到。人死了,凶手抓到了,他将受到应有的惩罚,对于他们,这就够了。法庭还在机械地履行着程序,所有的人都像真事一样做着。我等了好几个月,就等到这样一种结果,还有什么理由再陪他们玩下去?<BR>??在法庭门外,我瞪着阴沉沉的天空。由于离得远了,公诉人的慷慨陈词,律师有气无力的辩护,都变得模糊不清,只见其形,难知其义,像是空洞的符号在敲打着我的耳膜。我感觉有一只手轻轻地放在了我的背上。我依然望着天空,但眼前分明出现了一张俏丽的脸庞,一双大大的眼睛,闪着同情的泪花。我忽然怒不可遏,马上就要做出事情来。但我咬着牙,攥紧拳头,还是忍住了。到了这个时候,我还能说什么呢?爱情已经结束了,如果我们之间有过爱情的话。那只手离开了我,一声轻微而悠长的叹息,在我的身后渐渐远去。<BR>??我在大街上茫无目的地走着,心里憋得实在难受,终于吼了出来:骗子,都是骗子!好多人停下脚步看我,就像看一个疯子。我才不在乎呢!??<BR><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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