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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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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小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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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手上路

花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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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消息

电梯直达

1^#

发表于 2007-8-4 13:32:11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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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翼
 
 ——今天我看到了螺旋城堡！
 ——他是睡着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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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子的延长线，擦过我的肩膀，尾巴翘得很高）“我看看你的蓝色眼睛，”我对目目说，他不理我，自从我和秀乃搬到这里，他从来没有和我说过话。他双腿一蹬，从阴影里串到二楼窗台上（我房间的）去了，掩映在石榴树后，我只能从重叠的缝隙里看着他，被分成很多碎块的侧身（石榴树已经有些枝丫伸到我屋里去了）。透过黑色舞蹈裤，可以看到他大腿上的肌肉强健有力，小腿精瘦（让人羡慕）。目目是个天生的舞蹈演员，骨骼柔韧，可以折成身体的1/4大小，有时他会用脚尖撑住地板，在客厅里旋转几下，掀起几个小漩涡，又急忙停住，怕被人看到。我看到过一次，纯属偶然的，半夜我肚子突然饿了，打算去厨房煮些玉米粥，客厅里的灯亮着，吱吱的响着婚礼进行曲，他正在沙发中间的空地上练习舞步，不过，我也只是见到了他收脚的最后一个旋转，漩涡看到三个，象三只扭动的大虫累，顺着窗子飞出去，消失在黑暗里。 目目戴着青老姨给他做的兔耳朵帽子，一只耳朵太长，上半截歪下来，遮住了一块三角形的前额。青老姨看到那只过长的耳朵，也觉得过意不去，就对他说：“缝耳朵的时候，可能打瞌睡了，有时间再给你缝个两只耳朵一般长的。” 前天刚下过雪，经过两个大晴天，院子里只剩下一些冰渣，除了玫瑰和围栏上的蔷薇，其它的花都枯败了。 目目蹲在窗台上，阴影遮住了半个窗子，蜷起身子，眯着眼睛，尾巴从窗台上耷拉着，在半空中荡来荡去，我站在花园里看着他。我有过跑到楼上去看他的想法，如果我跑到楼上去，他肯定会跑到别的地方去，我也就放弃了。 “捡到他的时候，身上的黑影子要比他的小身板大很多倍，他躺在地上，就像从那一大片黑影子里长出来一般，现在好多了。刚抱回来那会儿，他老往床底下，柜子里爬，哪里黑往哪里爬，我把他拽出来，抱到太阳底下来晒，他身上的黑影子，确实可以晒下去不少。” “小时候他可费神了，身体很弱，早晨我都会特意给他煎个鸡蛋荷包，午饭炸一对鸡翅，别看他现在不说话，小时候一饿就哭。” “开始黑影子是在太阳下消退不少，太久了，也不行，太久了脸透红透红的，身上火烧一样，他还不能在阳光下呆太久。现在没问题了，他懂事儿了，影子太重了，他就去晒晒太阳，觉得烫的时候就躲在房间里，想吃什么，自己去厨房吃，现在省心多了。” “从前他喜欢抱着一把铁皮冲锋枪，戴着骑士面具，腰里还挎个牛皮零钱包，直到有一天，我送给他一条舞蹈裤，他就把前面的东西都扔掉了，我特意在裤子的后面剪开一个口，好让他放尾巴，他老是怕丢掉尾巴。” “现在，他身体发育的好，还有，你别看他身上有黑影子，皮肤可是真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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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欢，从小就喜欢东西，确切的说，是捡被某人，或者某人，扔掉的东西，除了石榴树，我还捡过很多东西，现在还留着的就只有仙人掌（开过几次花后，就摆在我的窗台上），铁皮铅笔盒（我把它装在包里，随身带着），三朵塑料花（被我钉在地洞的墙上）。我是个爱花之人，两耳说过，第一次两耳见到我，就说：“花吃。”当时，我们只是面对面，或者他在V房间，我在K房间，他说：“花吃。”当时身边没有花，我更没有“吃花”。 我还捡过一个旧相册，当时里面还夹着不少杨树叶子，我没有拿出来，后来相册跟着叶子腐烂掉了。那些旧东西，被我捡到的时候，已经长出不少红色颗粒（从重心处涌出，向四周稀疏扩散），怎么刷都刷不去。 下过雨后，柳树上会长出不少深灰色的小蘑菇，一朵一朵的（与此类似的东西有蓝精灵的房子，伞，木兆树，临近地平线的云，烧着的氢弹），石榴树就躺在柳树旁边，弓着身子，已经枯萎了，我把它捡回来，栽在楼下。我是这样想的，它长高了，高过我的窗子（二楼的），早晨一醒过来，就可以摸到它。“现在它长高了，高过我的窗台，可它老是往我屋里钻。” “青老姨，你看这是什么树？”我拿给青老姨看，青老姨用老手（褶皱的）捏着小枝丫，看了半天（装模作样的），也没说出来，等她从屋里取出花镜，又盯了一会儿，才郑重其事地，说：“不知道。” 我给它浇水，希望它快快长大，让我知道它是什么树。我对它寄予重望，希望它，不管是什么树，都可以结出这种果子，吃了之后可以满足我众多愿望的果子。可以骑着扫帚飞，我很想骑着扫帚飞，很快的飞，快的风把帽子吹掉了，又把眉毛吹掉了？可以变小人钻进两耳的口袋里，和两耳在一起？额头上长出一只美角？
我用栅栏把它围起来，免得青老姨养的鸭子去咬它。青老姨的母鸡（头上顶着小鸡冠）被我关在藤条笼子里，扔在墙角，开始青老姨持反对态度，她说：“看到它被关在笼子里，我就浑身难受，伸展不开，像我被关在笼子里一样。” 我说：“你不去看嘛，反正，鸡蛋都是我帮你拿的。”青老姨说：“不看也难受，想想就浑身难受。”我开始向青老姨撒娇，我挽着青老姨的胳膊（她的胳膊内侧热乎乎的），说“青老姨，求求你了，求求你了”之类的话，而且不停的晃荡她的胳膊，（她当然会同意了，还假装嗔怒的样子）。每次我撒娇，次数不多，青老姨的表情几乎是一模一样的，我想嗔怒也有个大嗔小嗔之分吧，可青老姨嗔怒的样子从没有改变过，嗔怒的时候，她的嘴角必定只是向下弯曲10度。 而那只花母鸡，那只花母鸡自从被关在笼子里，隔两天才下一个小蛋（从前一天一个，从未间断，有时下双黄的），由于体积变小，从前均匀覆在蛋表的鹅黄色堆积成金黄色（闪亮的）。 在我的悉心照料下，石榴树终于长出几片嫩绿的叶子，叶子上面有一层软软的茸毛。我还先后把死掉的黑狗和虎斑猫埋在它下面。次年，结了两个青石榴，左边一个，右边一个，左边那个大些，也先落地。 我捡回来的是株石榴树。 现在，这株石榴树会结很多石榴，从前的石榴像小灯笼，稀疏的挂在树上，现在的石榴像大灯笼。当它们裂开的时候，就要坏掉了，里面爬满绿色、荧光、硬壳的小虫子，一波一波的，太多了，想阻止也阻止不了。它们很小，用手指一捏，只能看到一堆绿色的液体，它们的尸体粘成一团，分不清到底捏死几只。 我想知道它们到底是什么样的，从屋里拿来放大镜，放大它们，它们头上有两只角，腹部有黑黄相间的花纹，荧光绿壳，硬壳下面是很薄的翅膀。 “它们是会飞的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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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三人，在太阳（头顶正上）的照射下，影子缩成一团，像胖的茸毛玩具，在花园外的小路上漫无目的的（看似）走，两只手插在口袋里，鼓囊囊的，口袋里还装着一种红色的小药丸。他们住在路边的黑森林里，就是青老姨采摘黑眼睛的黑森林里，中午出没在城郊的小路上。他们头上都戴着猎人帽子，经历了全国没收猎枪的风波之后，他们已经不用猎枪了，猎枪还有个缺憾，就是声音太响，容易惊醒午睡的主人。 黑狗是被他们毒死的，他们只在夏天的中午出没，冬天怕冷，窝在黑森林的深处。中午除了聒噪的蝉鸣，就是一片死寂（这种死寂和蝉鸣的聒噪不无关系），中午，人们各自卷曲着，在很深的洞穴里沉睡，那时的死寂和夜晚（被黑暗笼罩，内部生机勃勃）不同，人们好像死过去一样。 他们把红色的药丸（毒药）抛给狗吃，狗用牙一咬，就会死掉，人吃了没事儿。我问过两耳，如果狗没有咬破药丸，直接吞进肚里，还会不会死。 他说：“不会。” 我说：“要是黑不咬破药丸就好了。” 他说：“哪有那么多要是！” 黑狗叫“黑”，我一喊“黑”，它就从花丛里，花园外的小路上，客厅里，能听到我喊声的所有地方跑出来，我说“站起来”，它就两只脚站在地上（一颤一颤的），两只手交叉成十字，我说“拜一拜”，它两只手就上下摆动，作揖，我说“坐下”，它就坐下，我说“握手”，它就伸出左手，我说“另一个”，它就伸出右手，我跑，它就摇着尾巴追我，我一反过头来，它就往回跑，我就追它。 虎斑猫是秀乃带到这里来的，它和秀乃要好，不和我好，我也不搭理它，它还咬过我一口。已经忘记我为什么要抱虎斑猫，我抱起虎斑猫来，放在肩膀上，还打算上下颠几下（人们抱起小孩儿都要颠几下），我还没来得及颠几下，它就在我脸上咬了四个小洞，我怕得把它甩出去。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偶尔也假惺惺的亲近一下街上的野猫，亲近是假惺惺的，但想给它们饼干吃是真的，于是我假惺惺的接近它们，为了给它们饼干吃——主动亲近过虎斑猫，原本我就不喜欢猫的，不但不喜欢，而且还很怕， “胆小若鼠”大致是这么个意思，我很胆小，又怕猫，我，胆小若鼠。 秀乃不同，秀乃很不同，秀乃也被它——它叫舌舌——咬过脖子，秀乃说：“我先是感到疼痛，开始很恐惧（她没有说害怕，而是说很恐惧），当我摸到是舌舌时就不怕了，我摸着它的耳朵，脊背，任它咬下去，我希望它不要停的一直咬下去，可惜没有，我没有想到死，也不想死，还是希望舌舌一直咬下去，我真得很想念那种疼痛。” 舌舌死了之后，她去超市买东西，遇到猫的时候，都要蹲下来，手心里拿着，在超市里买了什么，她就会拿什么去喂猫，她披头散发的蹲在地上，碎花裙子在地上散开（象花朵）。有的猫会过来吃，她就说：“咪咪，乖。”有的猫看到她走近，会跑开，在几米开外，它认为已经安全的地方停下来，看着秀乃，当秀乃再走近，它又会跑，秀乃说：“咪咪，咪咪。” 这种喂野猫的行为，持续到，有一天秀乃说：“这是否预示着什么呢？我遇到猫，猫毛，猫的气味就过敏，不停的打喷嚏，我不能再碰猫了，这是否预示着什么呢？” 舌舌可以借助二楼的窗台，轻易的跳到屋顶上，可以轻易的抓住落在花园里的麻雀，它逮到麻雀，先把麻雀的一只翅膀咬断，再把麻雀的另一只翅膀咬断，再把麻雀放在地上，用爪子推麻雀的头，推麻雀的身子，当麻雀想，当然不能，它的翅膀已经被咬断了，当麻雀想飞走时，舌舌就会用爪子按住它的头，把它的头咬碎，舌舌把麻雀咬死了，就丢掉，舔舔爪子，跳到窗台上睡觉去了。我觉得舌舌死不足惜，它咬死过很多麻雀，而且只是为了寻欢作乐，而不是因为饥饿。所以，我是站在麻雀一方的，当舌舌就要行动了，虎视眈眈的，就要扑向麻雀的时候，我就朝花园里扔石子，把麻雀吓跑，它就会用很凶的目光看我，看得我毛骨悚然。 我可以很轻松的把舌舌杀死，但是在心理上，我仍处于劣势。 舌舌的一天是从这里结束的，早上，秀乃穿着一朵大花睡衣，披头散发的，因为秀乃一直披头散发的，站在二楼的楼梯口，舌舌在一楼楼梯口蹲着，看到秀乃从卧室走出来，三下，两下，一下，跳进她怀里，还嫌“怀里”不够深，直想往里钻。秀乃捋着猫耳，用一贯的口气说：“你说你怎么那么沉？”猫腻在秀乃怀里，用爪子勾着秀乃的长头发，舌舌用爪子勾着秀乃的长头发，勾着勾着勾着，不知道勾着多少下，就睡着了。 云姐，或者羊君来的时候，秀乃不说话，开始捉猫，猫从沙发上跳到八仙桌上，秀乃在后面追，旁若无人的喊：“舌舌。”猫越过空花瓶，跑到楼梯上，秀乃喊：“舌舌。”猫后爪在地毯上一推，串出窗外，秀乃拖着拖鞋直追到花园里，秀乃喊：“舌舌。”舌舌跳进秀乃怀里（哼扭哼扭起来）。 舌舌不亲近我，尤其在晚上，在晚上，秀乃也捉不住它，晚上我会坐在摩托车旁边，吃着泡芙，看秀乃织围巾，我不间断的吃泡芙，心里想的是，吃完这颗，停一会儿，再吃下一颗，直到我一口气吃完，心里还在念叨“停一会儿再吃下一颗”。舌舌越过花园的围栏跑到外面的黑森林里去了。 舌舌死得很奇怪，前一天晚上，它还破例往我小腿上蹭了几下，痒簌簌的，我没有理它，而是看秀乃织围巾，秀乃一年四季织围巾。第二天青老姨（她起得早，去黑森林收集树干上的黑眼睛，直到装得满满一袋子才回来，黑眼睛在天微亮时睁开，等大亮了，它们嫌刺眼，就会闭上，天亮了青老姨就捉不到黑眼睛了）发现舌舌躺在门口，四肢用白带子捆着，眼睛上蒙着泥巴，嘴里也塞满了泥巴。 青老姨大喊：“秀乃，秀乃，你家的猫好像死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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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了目目一会儿，回客厅打魂斗罗。在二关的电房子里，有很多跳跃的红衣蒙面人和白衣蒙面人，向我扔炸弹，我老是在想趴下躲炸弹的时候触电，两腿叉开，右手高举，作出触电的样子，接着就被打死，我刚打到三关，青老姨透过门玻璃（头被门上的木楞框住）喊了一声：“你云姐来了，羊君也来了。”我心里一紧，想躲到墙里，云姐一家（两耳除外）都有两张脸，另一张脸藏在浓密的头发下面，他们总想把另一张脸藏得很好，可我不费吹灰之力，或者说，不管他们怎么掩藏，我都能看到另一张脸，没有凶恶的表情，不像鬼，不像杀人犯，只是脸上有很多老年斑，很丑，所以我就怕。 我左拐，右拐，左拐，右拐，从站起来到推开门，花了很长时间。羊君比从前更胖了，她从小就胖，戴着毛线帽，毛线围巾，毛线大衣，长及脚踝，鞋也是毛线的（两只鞋头上各绣着一个熊猫头），整个人看上去像被毛线缠住一般，脸上已经起着冻疮，就快结痂了。我没有看到她的手，她的手缩在袖子里，手背上肯定已经胀开很多细密的裂缝，想把里面的肉从缝隙里挤出来。羊君从车上跳下来（笑容满面的，欢喜雀跃的），差一些扑到我身上。看到她脸上的冻疮，又看到她帽子下的另一张脸，我退了两步（轻微的几乎看不出）。 我勉强笑着喊了一声“云姐”，勉强笑着说：“羊君也来了。”之后，我就不知道要说什么了，之后，我开始手足无措，想转过身去“身后是漆黑，可以掩没我木讷的biaoqing，”那样我可以从容些。我想变成无脸布偶，用线把五官缝起来，我是个害羞的人，在羊君面前更是如此。 羊君是云姐领养的女儿，在一所高职学校读会计，至于羊君的年龄，我一直不大清楚，大概十四，五岁的样子，也没有心思去了解。我不喜欢羊君，也不喜欢云姐。云姐每年冬天要带着羊君和一条大鲤鱼来看望青老姨，羊君不是聪明伶俐的小孩儿，至少看上去是这样。聪明的小孩儿会折纸（用纸折出没有尾巴的老鼠，怀孕的青蛙，向下生长的螺旋城堡）、会编毛线娃娃（穿蛇裙的，会自杀的，喜欢吃手指头的）、会害怕椅子底下伸出的黑手。她不会。羊君生性顽劣，喜欢用手指把小鱼儿一捏两段、剪大鱼肚子诸如此类，去年，前年，大前年，青老姨把鱼抛给我，让我宰鱼的时候，都是她帮我做的。 云姐没有像往常一样，带一只大鲤鱼，我不知道该和羊君做些什么。我应该陪她玩，逗她开心，她比我小，云姐对我也不错，可是我想转过头去，变成无脸怪人。我把她领到客厅里，从楼上给她拿了奶糖，积木，三角钢琴和连环画（铁皮的，戴眼镜的羊叔送的），我把能玩的东西都拿来。 我说：“你想玩什么？” 她说：“什么都不想玩。” 我说：“魂斗罗呢？” 她说：“不想。” 我不能放着她不管，去打暂停的魂斗罗（魂斗罗已经跳起来，还没有落到更高一层的岩石上），我也不能钻到地板下面，我身上背着一个大包袱。她看出我的心里的包袱快把我累垮了，说：“你不用管我，我想睡会儿。” 说着她窝在沙发的角落里，我看着她（我要多看一会儿，想等她真地睡着，再离开），她看了我一眼，就闭上眼睛，假装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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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老姨把云姐拿来的大鲤鱼扔给我，说：“把鱼宰了。”和青老姨住一起，久了，青老姨就把我和秀乃当作自己的孩子，做饭给我们吃，像给目目缝衣服一样，也给我们缝衣服，织帽子，她年轻的时候，是个很出名的裁缝，她只有云姐一个女儿。 比起秀乃，青老姨更喜欢我一些，她也对我说过，不大喜欢秀乃，她说秀乃是个怪孩子，但她还是对秀乃不错的，秀乃在面子上，对青老姨也是很尊重，秀乃说：“挺喜欢住在这里的，不想因为和青老姨有不愉快，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没必要。”青老姨挺喜欢我的，有时候我也偎着青老姨撒娇撒娇，可能事实是，我有时会偎着青老姨撒娇，青老姨挺喜欢我的。 青老姨把鱼丢给我，我光站在盆子旁边，看着鱼，鱼奄奄一息的。我不敢宰鱼，尤其是剐鱼鳞，怕它疼，它翻滚身体，我就会疼，我不知道这种行为是善良，还是别的什么，如果说是善良，那么，我应该是一个素食主义者才对，虽然我曾试图做过素食主义者，但我不得不承认，喜欢吃鱼。 我只能束手无策的看着鲤鱼，它已经奄奄一息了，我还是不敢宰。 羊君说：“我来。” 她很娴熟的挽起袖子，按住鱼背，用剪刀刮鱼鳞，鱼脱开她的手在盆里乱跳，她很娴熟的拿起剪刀，在鱼头上砸了一下，鱼跳的更欢了，她抬高胳膊，又砸了一下，鱼晕死过去，她嘟囔着：“看你还跳不跳？”她继续刮鱼鳞，给鱼开膛破肚，掏出一堆鱼籽，她说：“拿个盘子来。”我看得出神，我不敢宰鱼，但要挣扎着看下去（像看恐怖片时，用手捂着眼睛，在指缝里还要看），她把宰鱼的各个环节连接的天衣无缝，我听到她说“拿个盘子来”，但没有动。她提高嗓门说：“拿个盘子来。”我这才意识到需要“我”去拿盘子。 碗橱里有一摞青花盘子、两只白色盘子，我先拿了一只白色盘子，觉得不好，放下，又拿了一只青花盘子，她说，“快阿，愣在那里做什么（她只能看到我的背影，是静止的）”，我又放下青花盘子，“还是拿白色盘子比较好”，我拿着白色盘子放在盆子旁边。她娴熟的把鱼籽放在盘子里，说：“这个油炸好吃”，她又掏出一堆内脏，扔在泔水桶里，又掏出透明的肺放在盘子里。 她说：“这个也好吃。” 我说：“这个很好看。” 她听到我这么说，憨厚的笑起来，只有那么小会儿，她笑得那几秒钟，我不怕她了，她的另一张脸消失了，只剩下憨厚的笑脸，我想亲近她。 我立在旁边（很呆的），看被挖空的鱼，再看盘子里粘稠的鱼籽，再看被挖空的鱼。她看着我，问：“你傻看什么呢？” 我说：“觉得很奇怪。” 她说：“什么？” 我说：“被挖空的鱼。” 她问：“这有什么奇怪的？” 我说：“刚还有内脏，现在就没了。”
我带羊君到我的地洞里，我说：“这就是我的地洞。”马上，在羊君提出要求之前，我就后悔了。刚刚，羊君宰鱼的时候，憨厚的笑了，我就想亲近她，怎么算是亲近她呢？我把她带到地洞里。 我在后院挖了一个地洞，圆形洞口，有梯子通到洞里，地洞有一间房子那么大，我物理学得好（中学我总成绩倒数第三，物理全校第五），所以它不会倒塌，是我的另一个栖身之所。我把羊君带到地洞里，她（当时象个圆布丁）说喜欢极了，还想把身上仅有的一个五角星藏在洞里。她不知道藏哪里好，接着，她说如果我把地洞的1/4分给她，她就在左边再挖个小洞，把五角星藏在里面。 我不想答应，这个洞是我的藏身之所，进一步说，这是我的私人地盘儿，分给她1/4就不再是我的私人地盘儿了，我要时刻提醒自己，这已经不是我的私人地盘儿了。那么，分给她1/4和全给她是没什么区别的，分给她1/16，都会打破我挖洞的初衷。 我挖洞的初衷是，有个人烦恼的时候，有人要抢走我的嘴巴的时候，有人要抓我脚踝的时候，就钻到洞里，地洞可以稍微缓和，我逐日堆积的莫名忧虑，我不能把地洞的几分之几给别人。我原本就怕羊君，这种怕源于我不喜欢羊君，又不想伤害她，那么，我要远离她，和原本要远离的人住在同一个地洞里，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 我开始拒绝（这对我真是莫大的困难），我想她会开始大吵大闹，她是那么任性，那么我就会更加有力的拒绝她，如果说开始的拒绝还是很困难的，那么等她大吵大闹时，拒绝就成为自然而然的事儿了。可是，羊君没有像我预想的那样大吵大闹，她先咬住下嘴唇，用手去缠衣角，两只脚使劲儿歪成内八字，接着更加有力的缠衣角，接着肩膀抖动，接着，眼泪刷一下流下来，如果要用一个比喻来形容，那么，羊君眼泪刷得一下流下来，像一场小人国的倾盆大雨。 我退步了，我退步了，我怕别人在我面前哭，别人在我面前哭，我就要去安慰别人，我说：“别哭了，我给你，左边一半都给你。” 幸好羊君一年只来一次，她哭的时候，我敢肯定我的心境比她更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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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一只蝴蝶，想双耳）我坐在床上，床太高，我个子矮，两条腿交叉着，悬在半空中，对着窗子，在阳光里眯着小眼睛（看着时光），碎头发遮住了眉毛，我往两边拨了拨，有人的时候，我不会拨。有人的时候，我不会拨，而且我会故意把衣服撕几个口子，让他们以为我是个脏小孩儿，他们就不会对我友好。 “屋里飞进一只花蝴蝶，”在窗子上扑着翅膀，想把玻璃撞碎，蝴蝶被困在房间里，外面阳光灿烂，我只能用“灿烂”形容，我很少用到这个词，但那天的阳光，我只能用“灿烂”形容，我想在一个很深很深的冬天，这样的阳光多少是多么不寻常。蝴蝶的翅膀上都闪着光，我看着蝴蝶，它被困在房间里，我没有要打开窗子，把它放出去的想法，或者，这种想法是有的，只是一闪而过，我想看着它，扑楞着翅膀，开始我是在看一只蝴蝶，看得久了，我觉得它很美，也就是说，我是看了它一会儿，才觉得它很美，而且，而且看得越久，它显得越美。 蝴蝶扑楞着翅膀，蝴蝶停在窗棂上，我看到它了，翅膀的底色是黑色的，上面有荧光的花纹，确切地说，是荧光的，不规则的圆环。 云姐进来了，她还年轻，两鬓插着两排短针（银的），治疗一直折磨着她的偏头痛，她说偏头痛就要把她的脑浆拧在一起了，她把两鬓的头发别在一对机灵的小耳朵后面，长年穿一双尼龙平底鞋，鞋头上绣着一大朵牡丹花。云姐走进来，先在我背后笑了两声，在笑声的尾部有类似于“咩”的声音，她的嗓子是那样的，像被什么卡住一般，形象一点，就是她每说完一句话，或者一个短语，反正，就是在声音停顿之前，都有一只山羊叫一声，来配合，她说：“你在做什么？”我心里有些紧张，背对着她说：“看蝴蝶。”我用手指了指蝴蝶，蝴蝶又飞起来，在玻璃上扑楞着翅膀，好让云姐注意到它。 云姐说：“你怎么不和羊君说话？” 我说：“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她也不和我说，她说想睡觉。” 云姐说：“羊君因为你不理她正在花园里哭呢。” 我说：“那我这就去找她，和她说话。” 我心里也没有想好，找到羊君之后，到底要和她说什么，像这种在一起还要找话题说，是一件多么“沮丧”的事情。还是从前说过的，羊君又没有做错事儿，云姐对我也不错，我不应该，不应该，不应该让羊君哭的。可是仔细想想，这关我什么事儿，她哭，我又没有欺负她，我只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可云姐不是说了吗，因为我不和羊君说话，她才哭的，不和羊君说话，就是我的错。 我用手一撑，从床上跳下来，是弹下来，转过头，不自觉得看了云姐一眼，云姐抱着把，站在门口，和我对视了一下，眼珠漂向旁边的柜子上，即使这样，我心里还是被捏了一把。我低着头走出房间，擦着云姐的肩膀，穿过长长长长长长的走廊（使我着迷，使我怀疑那走廊为什么那么长，使我愉快），因为长，就会有未知，就需要不停的往前走，就会有“希望”，我穿过走廊，我还是穿过了走廊，到楼下，太阳暖暖的，我伸了个懒腰，阳光暖暖的，让人想睡觉。 我走到花园里，石像（丘比特）旁边的椅子旁，青老姨刚买来时，青老姨说你看电视上花园里都摆着这个，我觉得很难看，和它呆久了，竟又喜欢起来，总之，我是不大清楚，喜欢什么的，只是容易日久生情，如果有一天夜里丘比特消失了，他突然消失了，我肯定会难过。 羊君不在那里。当云姐说，羊君在花园里哭的时候，我脑子里，立即浮现出，羊均是坐在丘比特旁边哭的，可她没有在那里。我常犯这种毛病，似乎还乐此不疲。比如 比如我在X桥头遇到过一位黑鼠先生，全身披着黑皮大衣，打着红领结，他坐在栏杆上，旧毡帽遮住了眼睛，两只手一直捂着嘴，如果不是在吃什么，一定是看到了某种奇怪的景象，可以肯定他没有在吃什么，如果他没有吃东西不咀嚼的习惯。我看着他，从远处我就注意到他的红领结，特招人眼光，我从远处一直看着他，如果有骑自行车的人按铃铛，他两只腿都要抖一下，嘴巴动一下，像是在张大嘴巴惊呼，因为用手捂着，我看不清，我想那时，他眼睛也会伴随着惊呼的表情瞪得很圆，因为用毡帽遮住了，我只是猜测。我很想过去和他搭话，想问他在做什么，在看什么，说什么都可以，可以说说他家里是否已经有黑鼠夫人了，是否有黑鼠孩子了，黑鼠孩子会不会，也都打着红领结。当我走近他时，当我离他还有四五米远的时候，他已经看出我的意向，就是走近他，他一溜烟跑掉了，我看到了他的罗圈腿。回到家，我坐立不安，心里一直想着他，我对秀乃说：“我碰到了黑鼠先生。”秀乃说：“他戴透明的头罩没有？”我说：“没有，他戴着一顶旧毡帽，像个英国绅士。”秀乃说：“为什么是英国绅士？”我说：“你问的是英国，还是绅士？”秀乃说：“为什么是英国？”我说：“印象里绅士都是英国的。”秀乃说：“他手里有剪刀吗？”我说：“没有，为什么是剪刀？”秀乃说：“不知道，那他会说中文吗？”我说：“我纲要和他说话，我刚要走近他，他就跑了。”接下来的一个月到两个月，我都要去桥头上，每次去桥头，之前我都想好黑鼠先生，双手捂着嘴，打着红领结，坐在栏杆上，事实上他没有。 这样的毛病我犯过多次，很多很多次，我想用“无数”，但是觉得没什么意思，反正就是，我经常，随时随地都在犯这个毛病。
比如现在，我又犯这个毛病，我以为羊君会坐在丘比特身边哭呢，她从前就坐在那凳子上很伤心地哭过，她说过喜欢那个丘比特，还在丘比特的左手腕上，用刀子刻了姓氏的简写，一个“Y”，可她不在那里。我不禁责怪自己，屡次犯错，屡次责怪，应该问清楚云姐，再来找羊君。我向四周看了看，还抬起头看了看。 就是因为抬起头，我看到了秀乃，她穿着睡裙站在楼顶上，神情沮丧，太远了，太远了，我看不清楚她的脸，但我能感觉到，她神情沮丧，头发被风吹得缠成一团，象个巨大的虫累（第二次用到它）。 我喜欢虫累，虫累像一个洞，虫累本身就是一个洞，我同时迷恋与此类似的，比如隧道，前面提到的逐渐变长的走廊，在墙上挖的孔，延伸一下，还有镜子，不过我还没有能力说出喜欢此类事务的具体理由，但都和“隐蔽”“深”“秘密”“迷宫”有关。 秀乃的身体很单薄，楼顶上的大风要把秀乃吹走的样子，秀乃手里拿着一把黄色的剪刀。有关剪刀秀乃说过：“这几天，我的脚踝里长出一把锋利的剪刀，每走一步，都要忍受疼痛。”“我的身体表层悬浮着无数把细小的剪刀，在我的身上剪下无数无数的小伤口，像无数无数双红眼睛。”“你为什么老在背包里放一把剪刀？”“脚踝里的尖刀又开始作怪了。”“我是剪刀脚么？” 我说：“秀乃，你在楼顶上做什么呢？”秀乃看着我说：“剪头发。”我说：“为什么要剪头发？” 秀乃的头发由一只虫累，四下散开，发梢圆滚滚的，铺展着，越长越长，她头发保养得很好，像蕾丝缎子。我被蕾丝缎子包裹起来，我的手，我的腰，我的脚踝被蕾丝缎子缠住，松劲度适中，秀乃还在用剪刀乱剪头发（左剪一下，右剪一下）。 可以说她漫无目的。 我说：“为什么要剪头发？” 她说：“你没有看到，头发那么长吗？” 我说：“别剪了，别剪了。” 她说：“你没看到，头发太长了吗？” 我说：“别剪了，我担心你不小心会受伤。” 秀乃不作声了，在风里挥舞着剪刀，睡裙也飞舞起来。我站在花园里看着她剪头发，她从前就不小心，老是用剪刀剪伤肩膀，肩膀已经很瘦了，我怕再这样下去，整个肩膀都要被她剪光了。 “剪掉的，被风吹走的头发，会缩成一卷，变成黑珍珠呢？还是会变成远方的黑色云朵。”
 
9
（眼睛蒙着白膜，白膜是双眼皮，我尚未翻开，我尚未打开盖子）后院停着一辆摩托警车，旁边是三株向日葵。栏杆上盘着何首乌和丝瓜的藤子，青老姨已经收罗走一些，用来生火，丝瓜藤子燃烧的时候会连续听到“噼啪”的响声，何首乌藤子燃烧的时候，除了“噼啪”的响声之外，还可以看到一绺一绺的青烟，从炉火中冒出来，升到屋顶，打几个圈，飘到窗外。 洞口掩没在围栏旁的杂草堆里，倾斜着走下去，延伸到栏杆外的大路上，这样，我可以听到路上，各种车的声音。开始只能听到“轰隆隆”的声音，不管什么车经过，我都以为是火车。时间长了，我可以分辨各种车的声音，有自行车，三轮车，马车，没有火车，卡车也没有。 其实不是这样，所有的车仍然都是火车。 羊君不在前面花园里，我以为她会在地洞里，她也没有在地洞里，我站在洞口朝里喊：“羊君。”（声音很大，带着胆怯）没人回应，我又朝里面喊了一声，没人回应。 接下来的事情是：我走进洞里，发现里面一片狼藉，牛奶盒（有几个），烟盒（有几十个），塑料花（三朵一束）被丢在地上，有的肚子被踩扁了，我捡起其中一个被踩扁的烟盒，觉得他被踩扁了，把它的肚子重新撑起来也不怎么好看，我用它撕开，剪了一只兔子，两只手向上伸展，两只脚向下伸展，我把兔子钉在墙上。 我想，如果手头有针线，我要把它的嘴缝上，免得它从手指头开始啃，慢慢的把整个身子都吃掉了。自从我看过一本医学书，说有个人很饿，我忘记他为什么饿了，可能是只身来到荒无人烟，连鸟兽都没有的地方，所以他也没有办法抓野兔，或者钓鱼吃，比如沙漠，他（我记得书上说的是一个男的，这一点很清楚）身上带的食物吃光了。又或者他被人绑架了，手脚被人用黑皮带捆紧，绑架他的人不给他饭吃，他就开始饿。书上说他肚子饿了，于是肚子先把胃给吃了，吃完胃，就不饿了，可第二天，他又饿了，接着肚子又把肠子给吃了，接着他就不饿了。第三天又他又饿了，肚子又把左边的肺给吃掉了，接着他不饿了。第四天又饿了，肚子把右边的肺也给吃掉了，接着他不饿了。接着，肚子把体内的器官都吃掉了，接着肚子把四肢也吃掉了，接着肚子把肚子也给吃掉了，只剩下一个头，接着他就死了。所以，我害怕兔子从手指头开始啃，兔子都喜欢啃手指头，如果不制止会把手指头啃烂，很难再缝好，即使缝好，也很难做到天衣无缝，这只兔子就叫做“天衣无缝”，如果不制止它啃手指，天衣无缝就会把整个身子都啃光。但我手头没有线，幸好，我没有红笔，没有把眼睛画上，天衣无缝暂时看不到手指在什么地方。没有眼睛，天衣无缝相当于处在完全的黑暗里，在完全的黑暗里，天衣无缝光找手指，也要找一段时间，这样天衣无缝相对安全一些。 从洞里走出来，前面花园又恢复了平静，所以可以听到青老姨和云姐在房间里的窃窃私语。 云姐：“你又去摘黑眼睛了？” 青老姨：“还摘了不少呢，我今天起得早，天蒙蒙亮，我就出去，功夫不负有心人（青老姨用了一个7字成语）。” 我不想听她们谈话，就把耳朵闭上，秀乃已经不在楼顶上了，秀乃正在卧室里睡觉（从花园里走回房间时，发现二楼的走廊又长长了很多），秀乃背朝着太阳，向右蜷缩着，床上波光粼粼的，秀乃躺在波光粼粼之上。我看着她，平时秀乃不搭理别人，如果别人不招惹她，她会是一个安静的人，如果，别人招惹了她，她会是一个很暴戾的人。从前，男人A开玩笑的摸了一下她的头发，她就立即打了A一嘴巴子，A愣在那里，不知道是还手打秀乃嘴巴子好，还是，如何是好？当他还在思考用怎样的方式回复秀乃的嘴巴子时，秀乃已经离开了。但秀乃会用香水熏过头发往我身上蹭，这也只是有时候，有时候她谁都不理，穿上睡裙，坐在窗台上。有时候秀乃会给我做水果沙拉，放很多香蕉，因为我爱吃香蕉，她用小木棍，插着香蕉，说：“张嘴。”我就把嘴张开，她把裹着沙拉酱的香蕉填到我嘴里，说：“闭上。”我就闭上嘴吃香蕉，然后她说：“好吃吗？”我说：“好吃。”她说：“还想要吗？”我说：“想。”她说：“说还想要。”她会往我嘴上抹唇彩，还说好看，好看，好看，好看，好看（一般都是连着说五遍）。如果让我说，我会说，好看，好看，好看（一般连着说三遍）。
蝴蝶死了，粘在地上，有被踩过的痕迹，它的小心脏，从肚里挤出来，小翅膀和小血管粘在一起，地上还散乱的扔着我的天文书和考古书，还有一本很薄的小提琴练习曲。 当我看到这些时，脑子里一直出现羊君用她的粗胳膊勒着秀乃脖子的画面，我知道是我神经质，但画面仍反复出现。 我把身边的声音都赶走，想听到秀乃呼吸的声音。我站在门口，“侧耳倾听”，听不到，我向前走了两步，“侧耳倾听”，还是听不到，我向前，还没有迈出步子，秀乃睁开眼，我右脚，由于习惯，我走路先迈右脚，我右脚悬在半空中，我看着她，她看着我，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时间好像停止一般”。秀乃先说：“怎么？”我落下右脚，说：“你怎么睡着了？”秀乃说：“刚才剪头发很累，想躺一会儿，没想到就睡着了。”我说：“那你再躺一会儿。”她说：“我该怎么办？”我说：“什么怎么办？”她说：“不知道。”
 
10
云姐拿着车钥匙（黄皮条钥匙环），和青老姨站在花园门口，青老姨把几个藤条框子硬往车里塞，云姐说：“不要了，家里已经有好几个了，每次来你都要给我几个这东西。”青老姨说：“拿着，以后用。”云姐没有刻意拒绝青老姨的好意，她没再理这事儿，随青老姨把藤条框子塞进汽车后坐里。云姐站着时，有个习惯，就是挺着肚子，右脚向外撇，因此屁股也就不那么突出了，云姐挺着肚子说：“羊君先在这里住几天，过几天，我再来接她。”青老姨说：“让她在这里住着就行了。” 云姐似乎在不知道再要和青老姨说什么的时候，向四周漂了漂，寻找话题，她用眼睛找到了我，她说： “你没听到羊君在叫你吗？”云姐对着我说，以“咩”音节结尾。我问：“哪里？”她说：“好像在浴室里。”“浴室？”我嘀咕了一声，云姐听到嘀咕，为了打消我的嘀咕，她肯定的说：“是在浴室里，刚才羊君说想洗澡了。” 我返身回屋，不情愿的向浴室走去，具体表现是步子歪歪斜斜，假设从门口到浴室的线是坐标X轴，我走向浴室的线连接起来，是正弦线。浴室在一楼，厨房旁边，冬天洗澡很不方便，洗完澡还要爬楼梯，过走廊，而且走廊在一天一天的变长，洗完澡，过走廊，把洗澡时的热气都“散失”了，我向青老姨提意见，青老姨念叨着是该在楼上再弄个浴室，可过后她就忘了，在最短的时间里以最快的速度忘记这档事儿。我说：“青老姨，洗完澡之后爬楼梯你不冷吗？”青老姨琢磨了半天说：“好像不冷，好像也有那么一点儿冷。” 我还没走到浴室门口，听到羊君喊：“瓢虫哥哥，我在这里。”我走到浴室门口，听到羊君喊：“瓢虫哥哥，我在这里。”我肯定声音是从木桶（盖着盖子）里传出来的，还是不自觉的又把浴室扫了一遍，想是否还有其它可藏身的地方，我想羊君会不会同时藏在两个地方，比如藏在A和B两个地方，当我跑到A时，她在B喊我，当我跑到B时，她在A喊我，这样捉弄我。在确定浴室墙上没有洞，没有黑影等可藏身的地方之后，我朝木桶走过去。 羊君掀开一条缝（在我走到木桶之前），热气从缝里打着圈飘出来，羊君露着一双眼睛，笑嘻嘻地说：“好热，好热，我都要晕过去了。”她的脸在热气蒸过之后由红扑扑的变成红通通的。她笑嘻嘻的说“晕”，我以为她在开玩笑，谁知她真的，我只看到一双眼睛，真的倒在水里，在水面上挣扎了两下，开始下沉。我不知如何是好，面对突如其来的事情，我束手无策，即使不是突如其来，我也束手无策，我急忙跑出厨房，朝云姐喊：“云姐，羊君要晕过去了。”云姐都坐在车里了，听到我这么喊，急忙推开车门，跑过来，推了我一把，我跌在门框上，我想她不是有意的，可我心里还是有些难受，她力气那么大，我保证她弄疼我了。 云姐掀开锅盖，热气一下把她包围住，她把羊君从水里捞出来（再一次证明她的力气那么大），放在地上，开始羊君的脚站不稳，她说：“脚麻了，地上好像有弹簧似的。”云姐扶着她，没一会儿屋里就热气腾腾的了，青老姨拿着浴巾进来，把羊君整个包住。羊君用手捏着浴巾的两端，裹在胸前，说：“没事儿了，刚才太热了。”云姐假笑着，责怪我说：“你真傻，刚才你不会把桶盖掀开吗？”我胆怯的说：“忘了。”
 
11
 
我走出来，站在花园里，羊君跟着青老姨去卧室了（拖着透明的，塑料拖鞋），目目蹲在栅栏前，捡被羊君踩掉的冬青叶和玫瑰花瓣，夹在一本书里，肩膀在抖动。我以为他在哭，我悄悄的走过去，想和他说几句话，我又提起他眼睛的事儿，我说：“我看看你的蓝眼睛。”他回过头，倾斜着身子（快要倒下的样子），看了我一眼，又跳到窗台上去了。他坐在窗台上，重新蜷起身子，眯着眼睛，藏在黑影里，抖爪子上的冰渣。我恳求他说：“不提眼睛，你继续捡叶子，捡花瓣，我只看着你，不说话了，只是你不要离我那么远。” 我的影子（瘦长的），围栏，石像，烟囱的影子都向东伸展着，要去黑森林过夜了。我站在花园里，偶尔听到路上传来的自行车铃声，夜晚来得太快，我还来不及反应。黑森林传来猫头鹰的叫声，绵长绵长的，此起彼伏，快要把心叫碎了，天完全黑下来。 “我必须要说，我对黑暗和夜晚的认识，一直很模糊，表面上看，甚至是自相矛盾的，当我一个人站在黑暗中时，比如没开灯的洗手间，夜晚的黑森林中，夜晚的地洞中，废弃的仓库里，我都会很害怕，我怕红了眼的强盗，杀人犯，穿睡裙的鬼，我怕它们抓住我不放，而我又无力挣脱，当我在灯火昏黄的小屋里，如果外面在下雪，我想象黑暗时，就不会怕，相反，非常迷恋，我愿意不睡觉，去想象这种黑暗，我想象站在黑暗里，拿着一盏灯，向前走，我只能看到我身边的一个椭圆形的空间，我看不到脚，也看不到自己的表情，我只是拿着灯朝前走，左边是黑暗，右边是黑暗，在想象的黑暗中，我不怕，我愿意一直走下去，偶尔可以踩到老鼠的尾巴，偶尔看到挂着的蝙蝠，偶尔可以擦过和我一样在黑暗中奔跑的人，身体被无边的黑暗包围，我只能看清楚灯光照亮的地方（很小），身边还在偶尔发生着别的事情，作为我前行的插曲，没有什么目的（光明的？），只是一直走下去。” “光明的？目的是光明的？不，不是这样，没有你要的那种带有寓意的光明，你要的光明类似于希望，和愉快，而我要说的光明，不是这样，我要说的光明是一种状态，比如刚刚，太阳还在的时候，我被阳光，被光明包围，但这不能表明我心里充满阳光，正如我说，被黑暗包围，并不能说明我心里有多么阴暗一样，事实上，不是，我心里不阴暗，事实上，被光明包围，被黑暗包围，都是一回事儿，我是说真的，凭直觉，我感觉到，光明和黑暗，同属于一个未知的神，你可以因此说我是泛神论者，事实正是如此，如果你看到了树林，那么未知的神就在树林的背面，如果你看到一个红色铁盒，那么未知的神就在红色铁盒里，如果你打开红色铁盒，那么未知的神就在红色铁盒的外面，他无所不在，而又深藏不露。他不伟大，只是掌管着命运的巨轮，你可以把轮理解成车轮的轮，我宁愿把轮理解成轮船的轮，他掌管着命运的巨轮，让人亲昵，而又心生敬畏。”
青老姨已经在厨房炒菜了（声音响亮），羊君在这里，她要做很多菜给她的外甥女，我想回房，看看秀乃睡醒了没有，秀乃说完“不知道”之后，又睡着了。我走到二楼，看到青老姨的门开着，我的房间在走廊尽头，要经过青老姨的房间，羊君肯定在青老姨的房间里，我放慢脚步，悄悄的，悄悄的，不想羊君听到。经过她的门时，我一闪而过，我已经走过来了，正庆幸逃过一关，正如你所想到的，羊君喊我，羊君喊：“瓢虫哥哥。”我非常不情愿的退回来，退到青老姨门口，一本正经的说：“怎么？”羊君倚在床背上，用棉被（鸭绒的，缝着大方格子）盖着腿，腿上放着一堆连环画。羊君说：“你过来。”我不想惹她难过，我从来没有有意惹她难过，我是那么胆小，怕伤害到身边的任何一个人，我走过去，站在床边。她指了指旁边的藤椅，上面铺着对花棉垫子，说：“坐下。”我坐那里不说话，我没有心思说话，心里一直想着秀乃，想她睡醒了没有，明显没有答案的问题，我坐那里就想这个，羊君说：“你怎么不说话？”我说：“说什么？”她说：“随便说什么都可以？”我说：“那随便说什么？”她不说话了，翻了翻腿上的连环画，我抬起头，朝窗子看了看，我想看看外面有多少星星，看星星眨眼睛，不过，窗子上拉着丝绒的窗帘，我又环顾四周，靠墙放着暗红漆的衣橱，它旁边是书橱，里面摆满了纺织和缝纫的书，书橱上面摆着很早之前用的大喇叭（铝的），我旁边的桌子上有两个摆满假山石和小松树的盆景，羊君忽然打断了我的“四顾”，指着连环画说：“你看这只狐狸可爱，还是兔子可爱？”我凑过头去，在她用手指的地方有两个人，一个戴着狐狸面具，一个戴着兔子面具，都朝天上看，我说：“兔子好看些。”我又看了看，说：“还是狐狸好看些。”她说：“你不认真。”我说：“我怎么不认真了？”她说：“你就是不认真，我一看就看出来是狐狸好看，因为我认真。”我又不说话了，她说：“我不说你不认真了，你说话。”我说：“说什么？”她说：“随便说什么。”我说：“随便说什么？”她说：“我们不说话，我们打牌吧。”说着她就掀开被子去拿牌，我说：“不想打。”我心里一直惦念着秀乃，尤其是和羊君在一起，我更惦念着秀乃，如果不和羊君在一起，我只是一般的惦念着秀乃。我说不想打，羊君撅起嘴，不说话，看着我，停了一会儿她说：“你肯定怪我，把你的地洞弄得一团糟，把你的书扔得到处是，还踩死了你养的大蝴蝶。”
 
12
（你穿着铁甲走来，你提着大心脏走来，你没有来）两耳，青老姨的外甥，云姐的儿子，比我年长一岁，我一度和他很亲密。 不远处两耳已经搭好了芦苇帐篷，支在两棵低槐树之间。两耳穿着短裤，小腹凹陷，他喝很多啤酒，想把小腹撑起来，以失败告终，两耳踩在淤泥里，挖大头鱼，两只胳膊上粘了一层紫黑色的淤泥，或者说是稠的泥水，比泥稀一些，比水稠很多，如果只是说状态，类似于在地心运动的岩浆。两耳的脸上，肩膀上有几处细长的划痕，还在很缓慢的出血。我站在水洼旁钓鱼，鱼浮一动，我就使劲儿拽鱼钩，中间都要卡一下，鱼钩又挂在两耳身上，他身上又多了一道血痕，我急忙说：“对不起。”耳朵也随着掉在地上，我遇到难堪，紧张，胆怯，耳朵都要掉在地上，我慌忙把耳朵从地上捡起来。
在说过多次“对不起”之后，两耳着急得说：“你别钓了，那么小个水洼，有鱼，也大不撩，你也来挖大头鱼。”我说：“我不敢。”他说：“这有什么不敢的。”我说：“我怕里面有蛇。”说着我的耳朵又掉在地上。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6-2-16 9:56:32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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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铁

799 主题	8 好友	2万积分

略有小成

POST-BO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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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发表于 2007-8-4 13:32:11 |只看该作者

有些句子蛮有趣。

风向一变，我觉得那呛人的火苗几乎要灼烧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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蚀逝

55 主题	0 好友	5703 积分

职业侠客

头上有小鸟衔鸡窝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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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发表于 2007-8-4 13:32:14 |只看该作者

居然才看到，又是一个幸福而有趣的幻想者啊，而且在怎样把幻想变成想象上处理得很好。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贱则无敌!霸得蛮,耐得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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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末

143 主题	3 好友	4523 积分

业余侠客

Rank: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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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发表于 2007-8-4 13:32:14 |只看该作者

>一个自言自语的，絮絮叨叨的，自个儿躲在这些字句背后手舞足蹈的的小人儿……看着这些句子真熟悉，感觉就像我写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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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雷

200 主题	2 好友	8110 积分

中级会员

来一瓶冰汽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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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发表于 2007-8-4 13:32:14 |只看该作者

写得挺好，我多看遍再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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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耀峰

442 主题	70 好友	1万积分

略有小成

超级版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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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发表于 2007-8-4 13:32:14 |只看该作者

总体质量不错。这种“情绪跳动”式的写法，在阅读上的确能给人以“爽快”的感觉。局部的小趣味也处理得（实际上也谈不上是处理，那是作者的本能兴趣所在）颇有玩味。缺憾是有些句子在跳来跳去的过程中散开了，我们说“错落有致”，有了错落，再添“有致”，作品就更完美。另外，作者的个人的隐秘趣味“露”得太多——即，有太多地方都是用这隐秘趣味提拉着文字前行——以至到了让读者（比如我）都不乐意再去动脑子解谜把玩的地步了。我觉得这需要引起重视，可别让好特性走到了反面。

未到六十已古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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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雷

200 主题	2 好友	8110 积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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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一瓶冰汽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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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发表于 2007-8-4 13:32:31 |只看该作者

> 优点前面几位都讲到了，趣味和情绪，确实能表明小说沉浸在一个丰满的个人世界里，几次提到的地洞、迷宫也可是说是对小说气味的形式上的摹写，隐约地，给它命名。可以看出作者的功底是扎实的，涂抹人物大头照，折叠故事纸飞机，搅拌情绪花生酱，都熟练不暴露操作痕迹。但是有时，显得不愿多加控制，而是任由兴趣引导（上面顾耀峰讲到了），会让读者觉得茫然，像第6节，一个“比如”就把叙述转到“遇到过一位黑鼠先生”，有些孩子式的粗暴。
<

> 在第一人称叙事时，“我”通常是个会坏事的家伙。在这个小说里，问题出在作为人物的“我”与作为叙事者的“我”混同，所以我们会看见人物“我”说出一些他不太应该说出的话，比如“我不知道这种行为是善良，还是别的什么，如果说是善良，那么，我应该是一个素食主义者才对，虽然我曾试图做过素食主义者，但我不得不承认，喜欢吃鱼。”我觉得这更像是作者在把自己的观念强塞进去，没有照顾到人物“我”的形象问题。[em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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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39

133 主题	0 好友	2528 积分

论坛游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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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发表于 2007-8-4 13:32:31 |只看该作者

<DIV class=quote>以下是引用顾耀峰在2006-1-18 2:44:21的发言： 总体质量不错。这种“情绪跳动”式的写法，在阅读上的确能给人以“爽快”的感觉。局部的小趣味也处理得（实际上也谈不上是处理，那是作者的本能兴趣所在）颇有玩味。缺憾是有些句子在跳来跳去的过程中散开了，我们说“错落有致”，有了错落，再添“有致”，作品就更完美。另外，作者的个人的隐秘趣味“露”得太多——即，有太多地方都是用这隐秘趣味提拉着文字前行——以至到了让读者（比如我）都不乐意再去动脑子解谜把玩的地步了。我觉得这需要引起重视，可别让好特性走到了反面。</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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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些不同看法吧.没人会说任何艺术是用来解谜的,相反当一个文艺工作者试图这么干的时候往往正在把自己推向无聊,比如金基德或者青山真治的后期电影,比如明明已经被各色口水圈子湮没了发光的环口却还故做神秘的在T台作秀.换个说法,小民的这个小说为我们提供了太多诧异的美(如果我们把这完全归结为趣味,甚至还加上一个"小"那无非是因为自己不够纯粹,或者对趣味的理解有问题),当我们用幻觉来代替情绪一词后(因为显然前者比后者更适合用于谈论文学),那么剩下的便是作者是否坦诚的将自己的全部感官交由世界,并最终发现他始终是孤身一人,在这一点上作者与其他写作者的心性相比高下立判,并对我个人产生挺大的触动.
<

>不过当然,我这么说并非想要论证小说和情感的关系,但同样明显的是我们能从这个小说里看见作者的羞涩,就像被蚕丝结扎的顽劣,如果有人对此无动于衷,那我无话可说,正如昨天有个女孩拒绝接受别人对她可爱的赞美,而非要索取"理性"一样.说到理性,我以为当一个作者对文字拥有敏锐的塑造力时,理性自然退居幕后,只消看看文中那些出色的比喻,再联想联想那些造些狗屁不通的句子却冠以各种称号的人就知道了.那难道不是太无厘头了吗.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6-1-20 14:51:49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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