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和酒》

李耕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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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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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你为什么不说这些？你穿过梧桐街道，你和我一样，遇到一个背仿革挎包的妇女，你会不会在街上多呆一段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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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从每周星期五发布公映电影海报的布告栏前一条甬道上望过去，就能在冬青修边的茂盛的草坛尽头见到一个临时的小型停车场，停车场近处的草茵上站立的银杏和雪松，藻绿色的校车缓缓绕圆形音乐喷泉转四分之三圈，就会掩映在银杏与雪松的树冠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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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校车把头调过来，马达在努力，声音比先前更大，排气管里连续不断冒出汽油燃烧的浅青色的烟。校车倒行止黄色警戒线划定的车位之后，马达突然熄火，机动车的声音完全消失。现在很寂静。教师从车上走下来，开始大声谈话。教授的鬓须长在好像棕色猫头鹰的圆脸周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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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你现在确信，那个女人还在相思身在远方城市的一条通道里的机械吗？—— 一种公机械，这是你对自己的微词，它并无出产，实际上对此非常迷失。出产什么呢？历史的民间立场？一年前，她向你询问生活情况，你问她可曾见过石油钻探机？… …摆钟？知道啦？目前，我正是它们这样的情形，它们的至高点在学校图书馆，下摆止音乐学院（学生们叫它“装着呆鸟的钢琴”，因为它的建筑从整体上被设计成钢琴的形状），长街，故都学苑出版社，美伦印刷厂，丹巴碧美容院，缘饰品屋，十字路口，安全岛，回民街饭馆，止寓所，到达低谷。之后，又是回民街饭馆，上升，安全岛，十字路口，缘 饰品屋，丹巴碧美容院，美伦印刷厂，故都学苑出版社，长街，音乐学院（装着呆鸟的钢琴），图书馆。新的一轮。那一条街是灰暗的。常常显出令人焦虑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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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她要感受你的说辞，并不是非常深刻。尽管，相对石油钻探机，对待一个中学学历的裁缝，在文学的策略上提到摆钟，本身有所妥协，然而为了让她更好理解你的困境，你最后还是提到它。摆钟。钟摆。但你万万没有想到，在理解类似的意思时，她对于缝纫机或月经更熟悉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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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月经？真没有想到。而我们的女裁缝，却一下子想到了。那么你，只是她的月经吗？看来你在沣镐大学的生活真是糟糕透了。如果正如她所说的，这种被囿于一条通道里的学者的生活和女人们所熟悉的行经由相通之处，那么，寓所的位置应该对应着什么呢？——   一个不断循环中的阴道吗？那样的话，真是太不可思议了。而二者的相似性表现在，以她的阴道为轴，在一个十一岁少女和一个老太太之间，在生理和真理之间，时间和行为被分成均匀的两部分，相互平行，并且不断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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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啊，阴道，多么美好的寓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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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那么身体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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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还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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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4月份我去过包头，买了一把剪刀。钢水非常好。你知道，那不是大年三十的凉菜。现在你怎么过？有没有变化？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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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我在看书。摆钟（已经具有相当默契的语义的名词性谓语）。还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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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你在“摆钟”和“还行”之间爆发出猫一样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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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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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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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不打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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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不打算了。我申请了一个科研项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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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你，31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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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我父亲怎么样？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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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今年酒要出窖，他有些忙。他的徒弟关键的时候靠不住，他亲自过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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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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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你怎么问起我来呢？我儿子很聪明，我在供给他。按时做饭。接送他上小学。你喜不喜欢他？藏曲。他的名字叫藏曲。大部分时间我在铺子里。不过，积了很多活儿，我会把它们做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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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随后间歇。窸窣。微喘。酥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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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你要衣服不？那一件怎么样？很难看？你没有穿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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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没有。很合适。很好。我挂在床头。在衣柜里，以防灰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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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你不回酒镇了吗？酒要出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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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没有福分了。我爸会给我留。那这一窖就应该是30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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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是31年。40年陈酿，取名不惑的。但小阳春扰了，只好提前出窖的。你父亲得意的一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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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这我知道。奥，周不惑啊周不惑，是在同一年，我想起来了。你没有去酒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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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没有。我不配。我，不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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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你不要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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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再说我干裁缝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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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里香，最近，我好像有了一点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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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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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我发现了一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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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这是第一次提到鲍斯勃朗峰。当地居民视若圣地。鲍斯勃朗，大宛语，意为勇士，其海拔高达<st1:chmetcnv UnitName="米" SourceValue="6731" HasSpace="False" Negative="False" NumberType="1" TCSC="0" w:st="on">6731米</st1:chmetcnv>。距离沣镐大学不到<st1:chmetcnv UnitName="公里" SourceValue="20" HasSpace="False" Negative="False" NumberType="1" TCSC="0" w:st="on">20公里</st1:chmetcnv>，为本省山峰。你随从一名学校的地质学教授，慕名瞻仰了这系圣脉。在苍穹下，他有着阴靋黑大的躯体。他的面容掩映在白云和雪线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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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有人登上去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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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不，还没有人能征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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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地质学教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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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不过沣镐大学有一个由3人组成的年轻的登山小组，正在接受登山训练，他们有雄心登顶，而且资金很到位，但就是缺少人手和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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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他接着说，年轻人，你应该去试一试，我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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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教授说完就去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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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这个周末，地球相对太阳来说有些姗姗来迟。冬至那一天，太阳在美伦印刷厂落山。在夏至日，太阳在图书馆落山。每一年随着白天变长既而变短。春天的日落和秋天的日落出现在相同的位置上。在春分日，下午8点太阳在出版社落山，在秋分日下午8点，太阳在同样的地方落山。但在分日前后情况却不尽相同。春分前6个星期午后7点，太阳在你的寓所附近落山，而今天，秋分后6个星期，太阳在同一时间严格地在同一地点落山吗？不，在下午6点30分，提前了半个小时。为什么在同样的地方而时间却不同呢？——在秋天，地球走得较慢，因此太阳提前了。太阳在于春天相同的地方下落，但是提前了半个小时。有时，比如1999年秋天的一个傍晚，金星和火星越来越靠近，直到它们排到一条直线上。水泥厂的烟囱喷涌出巨大的浓烟，一只不知名的鸟从远处飞来。这时候就出现了那个岔线一样的情景，这意味着你正面临着某种选择：你站在面向荒原的露台上，看着淫生暴长的蒿子想，是不是应该建议她也来到这里，来到你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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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然而现在你越来越觉得，在你面前横亘着一个黑色的箱子。你想知道那个箱子里装的是什么。但是你首先会遇到一把铁锁。而你没有拿到钥匙，因为钥匙在别人手里——在那个箱子的手里。你知道，问题就在这里。有人建议说能不能不理那把锁呢？绝对不能！你必须取得箱子本人的同意，你必须要使箱子本人心甘情愿地交出铁锁钥匙。所以你的精神就被全部束缚在寻找钥匙的工作上了。但问题的关键是，你永远也不会找到它，即使你使用最先进的仪器，就像寻找金矿一样，也无济于事，因为这是一把没有合适的钥匙的绝版铁锁。有人又建议，可不可以作这样考虑，你干脆把锁砸了。这不失为绝好的办法，但马上又会牵扯到对抗神明的愚蠢。那样的话，又怎么打开那个箱子去探个究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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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FONT face="Times New Roman"></FON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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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有时候，会想起你。我来到窗帘后，坐下来，看见红色的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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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你被瞬间减缓到听任的节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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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那时候我看见天空是一个锐角。忽然变红，非常非常安静。开始倾倒，在这之前，窗户外边的草不见了。草很深。后来我惊喜地告诉你，我的鞋帮终于涮开了，它以前耷拉在鞋底，粘乎不展。你在神和男人的双重意义上居功自傲，因为你能用难以把握的手臂做出任何妙事：演讲，做丰盛的晚餐，酿酒，写文章… …  你是一切臣服于贤良的奴隶，臣服于高雅，臣服于健康，臣服于真理和幸福。然而最重要的是我不能毁了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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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这里我转述了她对你的絮语，在一个月后信风退去的时候。依我看她是一个懂风情的女人。只是她当时对你说得比较含混，她很激动，没有说清楚你和她在窗帘后面干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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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你还记得这些吗？她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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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你和他怎么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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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你再不要提他，早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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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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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离了，最近的事。儿子判给我，他和那个北京的女人结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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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你哭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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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我没有哭。早不值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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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你挺坚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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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你在笑话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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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没有。你的手还是那样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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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没什么大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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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我是说，昨晚，我梦到那座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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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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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当我触到了他时，我想起了你的手，他和你的手一样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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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其实你的梦不止这些。在梦里还上演了人们的传言：在酒镇农机站的那方大炕上，又安放了一张思梦大床，那就是人们感叹的床上之床。她和一名男子在上面翻滚，她发出宛如遥远的海上一样的欧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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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人们说她像一棵倒立的树，树根在上，树冠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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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而在思梦床下面的炕上却安睡这一个刚刚满月的婴儿，无人看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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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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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你为什么不来呢？为什么呀？你救救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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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里香，我已经被登山小组录取，明天参加集训。你怎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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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你让我等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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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很快，我昨晚又梦见那座山了。这一次，他反射着光芒，明亮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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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你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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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就在一支中日联合登山队进驻沣镐大学的那一天，你收到父亲的紧急电报：“酒镇地震，速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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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你得知了一切：藏曲前不久掉进上林渠，金家出动全部壮丁打捞了出事河道。在东峡水库找到了孩子的尸体，里香自杀，安于东山公墓。上一次你给她讲述鲍斯勃朗峰似乎是她和你最后的诀别。之后不久发生了地震，酒镇夷为平地。人们在废墟中找到了一个包袱，内有一套上佳的登山服，一坛“不惑大曲”。包裹上书4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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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给周不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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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6-8-12 8:15:25编辑过]

黑天才

<>语感很好，能从这儿阅读到顺畅和舒心。对话的内容由于需要和整篇文章的脉络相通，导致有些文气，但从断句也断得如此一丝不苟来看，作者是很沉浸在这种氛围中的。是篇认真对待的有着诗意的小说。不足处在于“诗意”可能更加偏向与诗情画意（“画”字应还谈不上），结尾给出的种种包裹住的答案也太明显而显出作者不够果断，尽管它确实能起到贯穿作用。<BR><BR><STRONG>地质学教授说。</STRONG> </P>
<>这句之后需要斟酌重新处理一下为好。</P>

赵松

空白留明显有些得多了，所以整体上会显得单薄，支撑点也少了些，开篇那三段的进度感觉其实挺好的，后面过于跳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