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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鹅绒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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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直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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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38:14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天鹅绒革命<div>    小马立在穆斯林圆顶建筑前面、一片水泥地的广场上，用右手推了推已经滑到鼻尖的眼镜。透过镜片能看到他的眼屎还粘在睫毛上，很新鲜的黄色。小马负责在每个清晨笔直地站在这根旗杆旁，代表整个穆斯林自治区目送国旗缓慢地升起。而多少令他有些难过的是，自治区里的解放军并不像天安门广场上的国旗班战士一样训练有素，他们在升旗时的一系列动作显得极为笨拙而拖沓——就像在这个普通的早晨，战士小黄在国歌第一句里的“起”字还没有发出的时候“轰”地一甩手，把鲜红的五星红旗奋力地洒在了站在他身旁两米处、正尽量控制嘴巴张开的幅度而悄悄打着哈欠的小马脸上。     小马没有在这个他们认为“庄严”的时刻表示什么，他知道小黄并非有意而为之。于是他安静地享受着丝面国旗从脸上拂过时温柔的感觉，同时闻到了那上面尘土和霉雨留下的气味。在国旗终于从他身上生起时，小马仍笔直地站在那里，仰着的镜片反射着这个国家的晨曦，使得这一幕看上去更像是在为一座雕塑揭彩掀幕。小马的嘴唇上粘了一些灰尘，他感到很不自在，便趁一旁的解放军小黄不注意，小心地向前吐了几口唾沫。人群中传来几位头戴穆斯林小帽、留着山羊胡子的老人的干笑声，他们没有唱国歌。     当国旗慢慢爬上顶点时，人们仰头望见一片巨大的乌云正掩盖住了天空，剩下的部分则抹上了不详的土黄色。国歌就是在这时结束的。         大约是凌晨五点了。天色很奇异，我描述不出来，在似亮非亮之间扇动着一种淡蓝。而以这蓝为基调的上面，不时划亮的煞白闪电则与黎明的亮度混为一谈，使我无法分辨。几乎可怕的是，在我以为天色已经逐渐转亮时，突然而起的雷声则代替过那持续的、惑人的白，仿佛是那音响加剧了黑暗。这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景象，我似乎只在《启示录》中读到过它。     雨下到第三天了，一直没有减弱。妻枕在我的胳膊上，背对着我，我们同时感到这氛围中的潮湿以及饥饿。我仰面躺着，在床上翘起腿，《穿越爱情的永恒之死》则合在支起的右腿上。闪电划破我的窗帘，把下肢的形体射影在妻面对着的那面墙上时，我听到她开口问我：     “你睡着了吗？”     我没有回答她，随手拣起一边的香烟与火机。房里点起的火光支应了她。     “你说，他说的话……怎么让我觉得那么不安呢？”妻再也睡不着了。     我想了想，烟在被吸入的时候，闪起的暗淡火光有些令人窒息。     “我看，你还是别想那么多了，”我说：“说实话，我已经几乎记不得他都说了些什么。似乎那时的雨声更大，我的注意力已经被吸引到外面了。”     “我明白，事实上，也正是如此的氛围让我不安的。”妻突然转过来，双眼定定地望着我，逐字逐句地说：     “正是他那话语的内容与音调，与我们突然被打开的困惑混淆得天衣无缝，我才会如此恐惧。如果他仅仅是来告别，自然犯不上如此……”说到这里，她停顿住了。      我没有说话，烟灰散落在我的脖子以及赤裸着的胸上。     “……窒息，是的，就是窒息。”她犹豫了一会儿，好象在太平洋的一叶小舟上望到了深蓝色海水底下那时空的黑洞一般，及时找到了如此确切的一个词：     “那种潮湿，扬洒着土腥味儿的氛围里——那种窒息之中，他甚至不去擦下身上的雨水：突如其来的敲门，而后又那么匆忙的进来后又出去……这一切已经比他的语言本身更加重要了！”妻坚定地说道。我在黯淡的光线中对她点了点头。     “你当时为什么不开灯？”     “我突然想，那样或许会召唤来球形闪电吧……”我淡淡地说。      她叹了口气，就再没说话，趴下在我的胸口，我感到她的呼吸在逐渐恢复为正常的速度。窗外传来不知名的鸟的叫声，我似乎感到它是在怎样一边颤抖着、一边在湿淋淋的羽毛包裹着的咽喉处发出那一声声断裂的哀鸣的。      烟此时已经快要燃尽，我可以隐约吸到过滤嘴中的棉花被加热后的臭味。刚才似乎要减小的雨势又涨开了，我听到窗口处进水的声音。      我不知道，小马走的时候，他到底拿没拿起我放在门外的伞？        小马被解放军枪杀的那天我并没去，只知道行刑人是穿着军绿色的雨披得到扣动扳机的命令的。死刑是在穆斯林自治区不远处的一个山坡上进行的，那里根本没有草树，长达一周的大雨使倒下后的小马从山坡上顺着黄泥滑了下来，几乎落在了那还有余温的枪口底下。而在这个穆斯林自治区的另一边，战士小黄的葬礼也在同步进行着，尸体在潮湿的空气中耽搁了四天，几乎无法顺利抬起了。他的胸口处横七竖八地裂开十三道刀疤，比小马自首时承认的少了一道。小黄的尸体旁只有一位亲人，同样是一些身披军绿色雨衣的人们并不太奋力地挥着铁锹。或许是雨声太大了，没有人听到哭喊的声音。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湿的，水从他们的头发上流下来。作为哀悼，山顶上的一棵枯树终于被劈倒了。</div><div>    暴雨至今都没有停下。我与妻早已饥肠辘辘了，猫在沙发上饿得傻叫着。停电的第二天，楼里没有任何人走动的声音。雨从房檐处滴落的过程中，我们始终保持着沉默。     水杯从桌上摇晃到地下后，天还没有放晴。雷声怂恿着水塔在坍塌时发出同分贝的轰鸣。</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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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耀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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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38:15 |只看该作者

<div style="LINE-HEIGHT: 22px; HEIGHT: 22px;"><div style="FLOAT: left;"><img alt="发贴心情" src="http://www.heilan.com/forum/skins/Default/topicface/face1.gif"/></div>写吧，米兰，写吧/mickie</div><div style="

ADDING-RIGHT: 0px; MARGIN-TOP: 10px; FONT-SIZE: 11pt; OVERFLOW-X: hidden; WIDTH: 97%; WORD-BREAK: break-all; TEXT-INDENT: 24px; LINE-HEIGHT: 1.6; HEIGHT: 200px; WORD-WRAP: break-word;">“我的生命被施加过很多咒语。这便是其中最重要的一则：”她在开头处清晰地写着。
那是一个下午，出现了海市蜃楼。在一处沙地与土地相接处不远，摆着我和我的办公桌，我的工作便是盘问每个经过此处的人。桌上的水仙也随之变成了仙人掌。那个胖女人的手稿还摆在那里，细沙在上面划过时发出轻微的响声。“‘写吧，米兰，写吧。’”我继续向下念道。“十几年前，我们的镇子被施以魔法。那时我才7岁，门牙磕碎了半颗。爷爷被变成一只青蛙之前，他用最后的理智悄声对我说：‘米兰，向山下走、穿过沙漠。’”我扫去恰好挡住了下一行字的那几粒沙子：“我一路哭，却仍未躲开赶上的追兵，他们周身都是红色的，头上有角。他们消失前催我喝下一种药水，我现在还能看见那药水在玻璃杯里摇晃时下面沉淀着的红色粉末。我没有选择，喉咙涩涩的。只能向着落日的方向继续走，而究竟要到哪里，我也不知道。在约莫两个小时前，我看见了沙漠的边际。一排杨树和你的白衬衣。”读到这里，刚才的画面浮现我眼前：一阵黄风吹过，她告诉我她叫米兰，一脸悲伤。要继续向着西面走下去。我问她，她和她的悲伤从何而来。她却再也不说半个字，眉头紧缩。她的手指在桌上乱划，我意识到她并非不愿表达。“这便是那杯中的魔法。”这里她笔迹坚定地写道：“我被夺去了话语权，在话题触及那个事件的时候，永远无法用语言回答你的问题。在你递来纸笔之前，我完全无能为力。可你却对我说道‘写吧，米兰，写吧’……你这个聪明人，你或许现在才知道，这是一句怎样善良的咒语……”“感谢你，聪明人。写，于我于你，已是最后的出路。这么多年，我只明白了一件事：最初的起因已不重要，而淤塞的倾诉欲无从疏导或许才是最致命的诅咒……”“然而，”她最后写道，“我会记得你的咒语。‘写吧，米兰。’我找到了出路，也就走出了荒芜之漠。或许我还没有能力破解那道诅咒，却有了疏通自己的能力。”“写吧，米兰，写吧。”<span style="FONT-SIZE: 9pt; FONT-FAMILY: 宋体; mso-bidi-font-size: 12.0pt; mso-ascii-font-family: \'times new roman\'; mso-hansi-font-family: \'times new roman\'; mso-font-kerning: 1.0pt; mso-ansi-language: en-us; mso-bidi-font-family: \'times new roman\'; mso-fareast-language: zh-cn; mso-bidi-language: ar-sa;">    放下手稿，这时西边正夕阳如血，纸上的米兰则消失不见。</div>

未到六十已古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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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38:15 |只看该作者

布宜诺斯艾里斯的人行道/mickie<div style="

ADDING-RIGHT: 0px; MARGIN-TOP: 10px; FONT-SIZE: 11pt; OVERFLOW-X: hidden; WIDTH: 97%; WORD-BREAK: break-all; TEXT-INDENT: 24px; LINE-HEIGHT: 1.6; HEIGHT: 200px; WORD-WRAP: break-word;"><div>用这时正倚在咖啡馆的门廊上，肩膀上胡乱搭着一条脏手巾的老伙计巴什的话来说，老布是个不会说西班牙语的老混蛋。此时这个老混蛋正坐在布宜诺斯艾里斯最繁忙的一个十字路口附近的路边上，背靠着路牌杆子。他花白的头发间，几只苍蝇在那里的阳光中来回围聚盘旋着，发出欢乐的嗡嗡声。老布捂着肚子，打了一个嗝儿，长满落腮胡子的下巴扭动了几下，发出吧唧嘴的声音。他的衣领下方有块儿还没干燥的湿迹，那是他打瞌睡时流下的口水。过了大约一个小时以后，不远处那盏交通灯的影子就爬到了他的脸上，老布微笑着，念叨了几句谁也听不懂的话。
“把鱼送回你西西里的老家吧①，嘿嘿嘿……”耳朵好使的几位路人匆匆回头注意这条老狗、这个老疯子：他的面前没有空放的帽子或者杯碗，今天的老布显得很轻松、很快活，像个在布宜诺斯艾里斯最热闹的人行道旁钓鱼的老顽童。“老顽童？开玩笑……”当听到有人这样评论时，咖啡馆的操作间里又传来巴什那刻薄的嗓音：“那可是个危险人物……我可是一清二楚的，告诉你们说……这个咖啡馆刚开业的时候我就认识他……谁也别想糊弄我……他是个游手好闲的老疯子……我可是一清二楚的！”老布此时还在阳光里嘿嘿地笑着。太阳在这一天的最后几个小时里重新打起精神，温柔地照耀着布宜诺斯艾里斯的街道，护送着每位刚下班的先生太太走过这条世上最繁忙的马路回家——或者去别的地方干吗。  就在今天早上，老布兴高采烈地参加了一个葬礼。死去的人是他的远房表弟，穿着肃穆的黑礼服，躺在白绸为衬的棺材里。葬礼不算隆重，但足见主人的家境很是富裕。一位面遮网眼黑纱的高贵女人用手巾捂着自己的鼻子和嘴，无声而无泪地表演着。“嘿嘿嘿……”藏在不远处一棵树下的老布笑得快都被人们听见了，这才拼命减弱了自己的声音，左右环顾之后，把身子俯得更低了。他双手撑在地上，跪在树从里。那女人的哭声越清晰，他的心里就越兴奋、就好像有几百只猫的长毛尾巴同时搔挠着他的鼻孔。老布因为害怕被发现，就只能大口地喘着粗气，步满血丝的眼球凸出眼眶、死盯着地上的一只迅速爬行着的蚂蚁。因为紧张和兴奋，他的左右十根手指逐渐扣进了潮湿的土地，死死地插进土层，几乎握成了拳头。前一天晚上的雨将土地变得很潮湿，这让他觉得很欣喜。 这是一座私人陵园，就坐落在7月9日大道的尽头。整座陵园属于这个意大利世家——老布和他的弟弟自然也是其中的一员。然而老布却跟之前的几次一样，是偷偷从围墙那边溜进来的。昨天下午，他是从卖报孩童的吆喝声中知道表弟死去的消息的。那则新闻的标题是这么写的：《布宜诺斯艾里斯市设计师今日辞世
其家族透露葬礼不会对外界开放》。刚要睡熟的老布听到这则消息后，利马从他的旮旯、从昨天的阳光里跳了起来，喜笑颜开；几只正在休息的苍蝇从他的头顶仓皇而逃。报童也被他这架势吓了一跳，跑到一边去了。他开始朝家的方向跑去，一路上反复念叨着一句很少有人听懂的意大利语：最后一个，一条死鱼……穿过5条大街、走进小胡同里左拐右拐，老布回到了他的地盘。两旁深灰色的建筑物挨得很近，把本来就很瘦小的老布挤得只能侧身通过。快走到狭长小道的尽头时，两旁的距离刚好够他转过身来，他停下了。前后看了看，确定没有别人的监视之后，才低下身，拿起脚边上的一根铁棍，开始撬他面前的井盖。别看老布的岁数很大了，干起这事来倒是动作熟练。不到两分钟后，他已经钻了进去，站在底下的台阶上，撑起胳膊，把井盖在头顶上重新盖好。一片黑暗。嘿嘿嘿……一阵笑声突然发出。如果这黑暗里除了老布还有其他什么人的话，一定会像他们说的——毛骨悚然。滴水的声音，伴随着唯一的光亮——那是老布头顶上的一盏煤油灯。在一块不算太潮湿的地方，铺着老布的毯子，此时他正俯在那光亮和黑暗的朦胧界限之中，在一个深红色的皮箱子上磨着一把小刀。刀已经很锋利了，在沙沙声中反着潮湿的光。老布在重复这个动作的时候，他全身的力气都集中在双手之上，又通过他那声音很重的呼吸声发泄出来。刀子胡乱在一块石头上来回摩擦，有些地方已经翘起了不详的豁口。最后的时候，他把它拿起来，在灯光下仔细端详、反复地查看着。他的手指在刀刃上轻轻地划过，马上就被尖利的豁口刮破了，混浊的血液就留在那上面。老布伸出舌头把它舔净——在他看来，这刀子已经足够锋利了。他还来不及抹去自己的汗水，就吹灭了灯。衣服上的汗味儿和下水道里的潮湿阴气混淆起来，老布又开始喘了。灯光熄灭的一刻，他抱着他的红箱子，在黑暗中再次发出了令人恐惧的笑声。嘿嘿嘿……他的呼吸声显得很是吃力。 布宜诺斯艾里斯的正午，太阳与7月9日纪念碑形成直线。老布刚从陵园回来，有些疲惫。他裤子的膝盖处还粘着成块儿的泥土，两手的指甲乌黑。走过快餐车的时候，他招呼服务员注意他的右手，随即用食指在空中圆满地划了一个圈。然后树起两根手指，用浓重口音的意大利语说道：“两个。”老布今天给的是整钱。十元一张的大票子，比原来上下摸索出几枚硬币体面得多。他一边吃甜面包圈、一边走到7月9日广场，太阳的正下方。他俯下腰，轰开水池旁戏水的鸽子，仰头喝了几口。他弯腰的时候，有人碰巧路过他的身后，无意中瞥见这个衣着破烂的老头在屁股上方的皮带处竟然别着一把做工精美的意大利式工艺小刀。下午的时候，老布卧在广场的坐椅上睡醒了。风吹起他额前的头发时，他感到发根处的汗液有些发粘了。顺着风的方向，他一步步走出广场，顺着他熟悉的7月9号大街，贴着一侧店铺的橱窗慢慢闲走了起来。 咖啡馆里，无聊的人还在跟巴什打听着橱窗外那位坐着的老乞丐的故事。巴什心里很是得意：这样闲闷的下午，有人还能主动跟他聊起点什么，他是很高兴的。但另一方面，他又愿意装得对这个问题不屑一故，不想显得自己很容易对谁都开口讲话似的。他把手巾从肩膀上拿下来，胡乱磨蹭了几下桌子、又擦了擦手，放到一边：“先生不是本地人吧……听说过门口这条大街的名字吗？对，就是这条7月9号大街……四、五十年前，这里走的还是马车，根本没有马路，更甭提这么多该死的汽车了……”他诅咒着，见老板的视线正盯着帐本，便偷偷给自己倒上了一杯咖啡，喝了一口继续说道：“这样的事儿，先生这么年轻的人自然是不记得了，但我巴什可是一清二楚的，我不说瞎话……后来，一个有名的意大利集团，不知怎么地，跟市政府买到了这条道路的建筑权，来到这可怜的鬼地方，带着他们从海那边捎来的图纸，大张旗鼓地折腾了起来……我可不知道意大利人是什么玩意，这帮不说西班牙语的家伙们，但我敢说，先生——”巴什的眉毛一立，提高了嗓门：“他们是神经病、是疯子……我巴什没去过什么地方，但也不是乡巴佬，敢问先生在哪儿还见过这么宽的马路吗？这世界上还有哪个鬼地方的马路容得下十辆狗娘养的汽车并排行驶？！”“巴什，你要么小点声儿，要么干脆闭上你那张臭嘴！”墙角那里有跟他熟识的人起哄道。巴什赶紧瞥了一下老板，老板的眉头皱了皱，瞪了他一眼。“我还是那句话，”他压低了声音，胳膊架在桌子上，跟年轻人说道：“谁也别想骗我。当时出了这个鬼主意的家伙不是别人，就是现在门口这个脏兮兮的意大利老头……那时他还是那个什么克莱家族的长子，据说还是什么设计师……我巴什不管那一套，什么狗屁设计师，我只知道世上没有第二条马路比这更宽、但堵车的时间更长了！……可有意思的是，”他瞪圆了眼睛，却突然闭上了嘴，好象要泄露多大的机密似的，左右欣赏了一下众人期盼的眼神：“这路修好没多久，还没通车、剪彩的时候，突然听报纸上说，这位意大利人因为什么偷税案被逮捕了，家族更是为了惩治这个不孝子孙，硬是在外宣布，把他赶出了那豪宅的大门……之后的事情，估计你们这班人也能猜出来了，就像你们在市政府门口的那块石碑上读到的那样——7月9号大道设计师的称谓后面，写上了这个可怜又可恶的老混蛋——弟弟的名字……是的，正是他的弟弟的名字……”“偷税案？那年头还有这样的事儿？”有人吵吵着。
“那自然是放屁……恕我直言，朋友们，依我看来，那根本就是这可怜人的弟弟，为了贪图霸占他哥
哥的功劳，私底下买通了法院编造出来的谎言！……果不出我所言，没过几年，老布就又重新放出来了，据说在监狱里害了神经病，不大正常了……不过要我说，这老家伙就没清醒过，他一直就是那副傻呆呆的样子，像只刚会走路的公鸭子……从那以后，我几乎是天天见他，每天在我们的店门口坐着……老板娘可怜他，才不让我们把他轰走。自然谁也不知道他天天来这儿是干什么，就盯着那条人行道傻笑……不管刮风下雨，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又什么时候去……谁也不知道他到底住在哪儿，靠什么过活……话说回来，这老天也实在不公平，一个游手好闲的老混蛋天天饿不死，我巴什却要累死累活地养活家里那一大堆娃娃……算算今年……整三十五年了！三十五年了……”巴什说到这里，费劲地掰着自己那短小粗黑的手指头，“可不嘛，三十五年啦……从这咖啡馆刚建好的时候起，那时我还是小学徒……一直到今天，我巴什可是见识了这混蛋老布的一辈子啊……”  “嘿嘿嘿……”老布敏捷地从陵园的围墙上跳下，落在树丛里；胳膊一时没撑住，一下跪在了地上。他连土都没来得及掸去，就迫不及待地笑了起来。将近三十年来，他是第十九次翻进他家的私人陵园了。自然，说这里是他家的私人陵园，老布却恐怕一辈子也没有安葬在这里的福分了。他左右看了看，天还很早——早得实在有些过分了，清晨的鸟儿刚在树枝间胡乱地叫起来，月牙儿还留在西边的角上，没来得及掉下去呢。
老布一宿没睡了，整整一个晚上，他窝在那潮湿阴森的下水道里，手指反复摸索着刚磨好的工艺小刀，一直抬头盯着井盖上的窟窿眼儿看。当那里刚刚透出些蓝色的时候，他就翻身坐了起来，把小刀别进裤子后边的皮带里，顶开井盖出门了。老布大概猜测了一下时间，估计离葬礼举行还要几个小时，就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卧下了。他感到有些口渴，便随手摘起手边的几缕鲜草，贪婪地舔了舔上面刚刚集结成滴的露水，想了想，又一口塞进嘴里，大嚼特嚼了起来。“这是我家的地盘，我的地盘——吃这草，自然也有我一份。”他在心里快活地想道。  葬礼结束的时候，老布还没有停止住因为死去了弟弟而发出的笑声。好在参加葬礼的都是仆人，小孩子也不懂事，只想赶紧离开这凄凉冷清的地方。这个意大利世家的私人陵园已经越来越拥挤了，就像他们的子孙为这个城市设计建设的7月9号大道一样——虽然宽阔，但毕竟也禁不住一大家子人的尸体都码在这里。要说老布的同辈人，他那今天被埋葬在这里的弟弟，便是那个时代的最后一位继承人了。可没有人知道，被硬从家族名单上抹去了的老布，此时刚刚在一棵树后，由于不放心而再一次磨好了他的刀子，注视着人群，急切地盼望他们快点离开。他的额角在这个清冷的早晨渗出了焦灼的汗水。老布又耐心地等了半个小时，那女人的哭声越来越远了，直到消失不见。他这才慢慢提起身，活动了一下已经酸累难忍的腰肢。随后快步向前，径直走到陵园中央的纪念碑前。黑色的大理石纪念碑上，布宜诺斯艾里斯市政府用镶金的字篆刻着这个为了该市的建设贡献出汗马功劳的意大利家族中，每一位工程参与者的名字。那上面有老布的几位叔叔、舅舅，兄弟几人，自然他弟弟的名字是写在最上方的。老布吐了一口痰，眼神突然变得充满仇恨，很是凶狠的样子。他从腰后熟练地掏出他的小刀，费劲地掂起脚尖，支棱着手指，用刀尖在那最上的一行名字的字母上乱划开来。刺耳的声音穿透了甚至能遮挡住阳光的密树林，像一段超声波在布宜诺斯艾里斯市的角落中发出，又顺着7月9日大道漫行开来，却没有传到看门人那里。差不多五分钟后，老布已经大汗淋漓，咸湿的汗水顺进眼睛里，呛得他差点摔下去；然而他紧握住刀子的右手却仍高高地举着，费力地划着、画着、发泄着，丧心病狂地毁灭着那些富满荣誉的字母。终于完成了，老布喘着粗气，差不多要坐在地上了。他满意地看着大理石上的画面：一共19行字母——曾经的19个名字，如今每个都被如法炮制，被老布的刀子划得面目全非。今天他终于完成了最后的一项——那处于最顶端、也最让他恨得咬牙切齿的那一个。在老布看来，他已经完全把他的弟弟给毁了。他满意地端详着自己的画作：“它甚至是在绝好质地的大理石上完成的！”老布如此自豪的想着。  咖啡馆里逐渐冷清了下来。巴什又陷入了沉默，不再对谁大声吆喝着谈天了。老板刚刚威胁他道，如果你在胡说八道，不管你在这里干了多久，我一样会炒你鱿鱼，给我滚回家去！巴什的眼皮垂了下来，最后一拨客人也付帐走人了。他双手笔直地撑在咖啡馆里靠橱窗一侧的桌上，肩膀上依然搭着那条脏手巾。落日把他的影子轻描淡写地影在背后的墙上。巴什侧眼又看了看窗外的老布，他仍背对着自己坐在那里，肩膀一颤一颤的，头发在风中乱飘。“也不知道这老东西又在笑什么……这个老疯子……”他在心里骂道。至于老布——这个老疯子、始终不会说西班牙语的老混蛋——此时正双手摩挲在一起，盯着布宜诺斯艾里斯最喧闹的路口、7月9日大街那无比宽阔的人行道上的人们无声地笑着，颤抖的动作随着落日的速度而越来越剧烈。人们从他的身边经过时，都以为这是一位悠然自得的傻老头儿；却没有人知道，有一把刀子，正在他坐下的时候，扎进了他屁股上的死肉里。 ①注：意大利西西里的黑手党暗语：谋杀之后给其家人寄上一条死鱼，暗示鱼死腹中。</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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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38:15 |只看该作者

把几篇东西归放在一起了，包括字体在内没有任何改动——虽然有些字体看起来很不舒服。我比较讨厌看到这样假洋鬼子式的小说。我固执地认为，模仿洋人的语气、名字等外部元素，都算不上什么问题，但如果连思维和内部的构想细节都企图和洋人靠近、贴合，那就会不伦不类。再加上这几个小说罗列了很多著名的地名和很多著名的专有名词，还有很多看似深奥的道理、隐喻……小说就退在了材料后面，于是小说就引退了，文学就引退了。当然，这几篇的文字都不错，呈现着干净利落的模样，但这显然改变不了作品的气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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