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纪元

江冬

<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 每当我独自躺在家中那张缩小了一半的单人床上，我就会幸福地想到我们的改革是多么成功。几年前，第一批上街游行，呼吁改良生存环境，为人们提供更多住房的改革家们，恐怕也很难想象事情的进展会如此顺利。先是有人将宽敞的客厅分隔为两间，此举波及卧室厨房之后，我们的居住容量增加了一倍。所有的公私企业单位，出于形势与利益的考虑，也都腾出了一半的空间。第一批受益者是那些肥胖的人，由于受窄小空间的挤压，以及一种出自本能的适应能力，他们的体重在无形中就降了下来。建筑行业兴盛，无家的露宿者绝迹，奢侈浪费之风得到有效控制……这种种由改革带来的好处又不断推动着改革的前进，人们在不断缩小住所的同时，也不断制造出相应的家具电器，比如说，我现在的房子只剩下原来的一半，床也是原来的一半大小，电视机是一台十二英寸的新产品。我的桌子椅子，甚至书本茶杯，全都比原来的体积大幅度缩小了，它们既符合我变小的住房的需要，也为我节省了一大比开支。虽然有时也难免会怀念当初的舒适与方便，但我知道迅猛的改革所带来的阵痛是难免的，我尚需一段时间的适应。<br/>&nbsp;&nbsp;&nbsp;&nbsp;&nbsp;&nbsp; 在改革给人们带来前所未有的利益的同时，不少人却对现状越来越不满足，他们希望从改革中获得更多。唯一的办法就是加快改革速度。又过了几年，所有人都只能通过爬行进入任意一间房子，因为地板与天花板之间的高度绝不会超过一米。在这样的房间里光线昏暗，人们不得不调动起之前远未得到充分使用的触觉嗅觉等能力，人们欣喜地感到，这是人类开始进化的征兆。<br/>&nbsp;&nbsp;&nbsp;&nbsp;&nbsp;&nbsp; 我每天六点出门上班。我工作的出版社离我家不足十里，而且交通方便，但我每天都操心能否在八点之前赶到。六点准时爬出家门，然后在走廊排队等候电梯。这一过程至少得花半个小时，排队的人很多。为了增加住房量，电梯数量已经大大减少，楼梯则全部废除，只有墙外安装着几架铁梯，除非有急事或者电梯出了故障，没有人会冒生命危险去使用它们。爬进电梯后，我不得不站立起来，放弃习惯的舒适的爬伏姿势。电梯里另几个人也和我一样，全都皱着眉用手撑着电梯壁，仿佛不敢贸然把全身的重量都施加给双腿。真正的困难是我们爬出电梯及大门之后，从四面八方涌来的空气逼迫得我难以呼吸，心脏像突然从梦中醒来似的剧烈跳动起来。我缓缓地直起身子，再缓缓蹲下去，试着压压腿，做走路前的准备活动，身边的人也一样。如果急于走路，身子突然往前倾，腿却还未习惯跟上，人就会直直地栽倒在地。做完准备活动，我才小心翼翼地朝地铁车站走去。地面上已见不到车辆，无论是公交车小汽车还是自行车，因为让车库占据大量的空间是我们无法容忍的。如今，我们的交通工具只有天上的飞机，海面的轮船，地面的火车与地下的地铁。这样的搭配是完美的。走了十分钟，到达最近的车站，车站大厅还是很宽敞的，我们依然可以保持直立的姿势。跳上地铁之后，我们按到达站次的不同，分别自觉地搂成一团。如果要说得清楚些，就是我们彼此手勾手，腿勾腿，胸背尽量紧贴，以减少每个人所占的空间。虽然地铁的数量不少，但相对于坐车的人口来说，还是远远不够。地铁每到一个站，就有一团人下去，然后又上来一批，加入各自的团里去。经过多年的爬行运动，每个人都磨掉了身上多余的脂肪，瘦小的腿和胳膊非常适合坐车时的勾连。女人们的胸部也变得平坦起来，她们的长发因为常常在拥挤中被夹压而全都剪短了，所以，我几乎分不出我搂住的和搂住我的人是男是女。出了地铁一般是七点半左右，再走几分钟就能到达我上班的大楼。那栋八十层的大楼里有多少家公司单位，对我来说一直是个未知数。有多少人在里边出没更是难以估计。大楼前后各有一架电梯，电梯前每时每刻都排着长长的队伍，除了偶尔有时间和闲心排队，其它时间我几乎都是爬墙外的铁梯，我的办公室在十楼，不算太高，而且我没有恐高症。下边几层楼的人都以爬铁梯为主，有了长期的攀爬经验，事故发生得越来越少。几年来我唯一的意外，是去年一个雪天我从梯子上滑了下来，但那时我只差三格就着地了。当我从雪地爬起来时受到了下边几层窗边人的讪笑，仿佛我是一个职业爬梯人，出现这种失误是非常可耻的事情。今天我又一次熟练地爬到十楼，从敞开的公共窗口爬进去。我需路过好几位同事的办公室，从办公室有没有亮灯，我就能知道他们来了没有。每个房子都黑乎乎的，不开灯我们就难以工作。遇到停电或者灯泡坏了，我们就只能依靠新近得到锻炼的视觉外的其它官能了。一个同事的办公室门敞开着，他趴在一堆文件书籍中间，腿摆在门边。我用手碰碰他的腿，他把腿弹了弹，以示回应。这是我们常用的打招呼的方式，有时两个人同时在过道里爬行，后边的人往往就用碰前边人的腿来打招呼。如果是相对而行，我们就碰一下额头。打开自己的办公室后，我第一步是开灯，然后趴在办公桌前打开电脑。打开电脑后第一步是打开电子邮件，接收老总发布给我的任务。今天我的第一项任务是把出版一套丛书的策划书给老总送过去。自从说服老总出版了一部《人类新纪元》的书后，他对我器重有加。《人类新纪元》获得了巨大的成功，它的作者老黑，从一个无名小卒一跃而成为炙手可热的文化名人。这部书主要讲的是随着人类改革的不断深入，一个新的纪元即将到来，但人类尚需迈出最关键的一步——只进食一种食物。真菌完全可以承担如此艰巨的使命，它们繁殖能力强，生长期短，而且不需要阳光，如果在每栋建筑下面都建造一个真菌培育室，它就能供应整幢楼里边人的食物。此举将淘汰大量的餐馆与养殖场，为人类提供更多的住房，最主要的是，它使人类食物的来源变得简单快捷，无疑将大大提高人类的生存能力。我把策划书驮在背上，往老总的办公室爬去。通常我携带东西都是驮在背上，因为手撑在地上，不方便拿东西。老总处于我们单位所在区域的最中心，如果不是内部人员，很难找到去他那儿的路径。一路上我碰到不少同事，用通常的方式打完招呼后又继续前进。敲了老总办公室的门，一个让人感觉浑厚而安全的声音让我进去。老总的房间很宽敞，这是理所当然的，因为这里储存着我们单位大量的资料，为了节省空间，我们没有设专门的资料室，而是将它们分散在每间办公室里，老总这里的资料最多，也最重要。我没有看见老总，我刚爬进门口，就被几捆叠在一起的散发着油墨气息的纸张挡住了，老总的声音就从那后边发出来。他说我眼前的那些资料是新送来的，他还没来得及找地方摆放。我用手在面前的资料堆里探出一条缝隙，把策划书从里边递过去，老总批复后，从同一个地方递出来。<br/>&nbsp;&nbsp;&nbsp;&nbsp;&nbsp;&nbsp; 那场洪水的到来是我们始料未及的，我们这些幸存者全都逃到了山上。我们无法得知究竟有多少伤亡，但从山林里黑压压的人群可以知道活着的依然很多。山林里斜坡很多，长期的爬行使我们的双腿丧失了平衡能力，这并未给我们带来多大防碍，所有人全都顺理成章地采用了爬行姿势。一开始我们依然保持着对肉食的喜好，当山林里的鸟兽被分食殆尽时，我们终于想到了《人类新纪元》中提到的真菌，培育很快取得了成功。我们钻入地下，建造了众多大型的真菌培育室，出于种种考虑，我们还顺便在培育室边挖出几个洞穴，舒舒服服地住在里边。</p><p></p><p></p><p></p><p></p><p></p><p></p><p></p><p></p><p></p><p></p><p></p>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6-11-30 8:45:46编辑过]

老残

这个东西还是很粗糙，特别是作为小说来说。从结尾看，应该算是科幻，如果真的是如此，建议还是写得细点，特别是把那些能反映幸存者生活的东西好好写一写，然后再起因、经过、高潮、结果得来那么一下子，顺便把人物狠狠地塑造下，那样估计会好看点。个人意见，仅供参考。

江冬

恩 我再改一下

顾耀峰

<p>如果在文本上和&lt;少年事&gt;相比那显然是不恰当的.但在写作这个范畴里显露着某些端倪．即，作者还是比较不稳定．甚或还不太清楚自己目前的方向在哪里，所以会有多种尝试的＂野心＂，即使有过失也在所不惜．这是一个现象，并不致命，我判断作者年纪并不大．</p><p>所以这个小说里呈现出来的语言的韧劲仍然值得夸赞的,对句子的敏感这个优点依旧没有丧失，这很让人值得期待．</p>

江冬

谢谢顾大哥的评论,我现在确实没有给自己定下一个专攻的方向,写小说是刚刚起步.在"黑蓝"学到了很多东西,一针见血的评论很多,非常感谢.

衙内

<p>很古怪啊，和少年事写得判若两人一样[em06]</p>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6-12-1 2:02:04编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