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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我不敢看诗人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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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手上路

消灭日出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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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41:08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也许我不敢看诗人的眼睛                                                                             ... c!n     我不擅长写漂亮的开头，只喜欢欣赏她漂亮的手指。深夜十二点后，她是酒吧里的慢歌小姐。那时候，喝醉的人需要些昏沉沉的音乐，没喝醉的人需要冰块，和慢歌小姐的歌声一起服下，然后觉得自己一肚子都是孤独，顺理成章地寻找下半夜。他们叫她慢歌小姐，看她抱吉他坐在水中央。有些角落里烟雾缭绕。她今晚的吉他弦音不准，可这不是电影，一点儿也算不上，没人在意她那块背景音乐。         慢闭上眼睛，觉得喉咙里有咖喱的味道和歌声一起飘起来。咖喱是星期三的晚餐，星期三是他和她见面的日子，这个日子一周只有两次，每次长短视情况而定，比如云层密度或者月球引力，还有当天他们爱的状况，这种状况和咖喱的黏稠相当。这种算法很科学。         凌晨三点，慢背着吉他，走过街道。路灯总是很善良的样子，拉圾箱也是，它们就像兄弟俩。街边有积水，像盛满了过期的日光，在半半夜里暴掉了。无数次，她希望自己走着路的右脚边上，长出一块儿巨大巨大的湖水，让自己的影子变成倒影，看看，灰姑娘在时刻之后，会不会变成湖里的水仙花。但是最要紧的，还是让头发不再像一株仙人球，这是影子的效果。影子总是陪她回家，像路灯一样善解人意。         这简直和发型师相反。发型师总想和你聊天，你哼了一声就一直静着，所以最后他给你一个仙人头。慢的假发是湖蓝色的，长而绸密，像一个生长正常优越的外星人。出了酒吧她就拿掉假发，树下的阴影里有人呕吐，身后传来人倒地的声音，这个夜晚倾斜倾斜着就昏倒了。慢提着一大把蓝头发走路，“长发在我的左手靠下飞扬”，这是她写的一首歌，听起来像提着一颗人头走路。“为什么我的右脚边不会出现一面湖泊”，这是她的另一首歌，好像一个脑筋急转弯。只可惜回家的路途一点儿也不遥远，她没时间想出更古怪的曲子来。并且她的吉他不太好，像一个重感冒患者，传染者疑似是她的咖喱男友。    这时候更古怪的事还有很多，比如一个穿着睡衣的男人在路中央栏杆的条纹阴影中跳房子，她想去告诉他，跳房子游戏的格子不是那个形状。她停下来看了他一会儿，期间几辆车飞过去，等车经过了，她重新看到睡衣人，那人也停下来正在看她，她只好挥个再见的手势给他。继续赶路。许多失眠症患者，只是因为没有人对他们说晚安，好比睡衣人。慢恪守自己奇怪的逻辑。“睡衣人，夜安”。    转过路口，亮堂堂的公交车站。有个人坐在明亮的广告灯箱旁边，大声冲她喊，嘿，有火吗，慢歌小姐！这是我第一次在描写夜晚事件的时候用巨大的感叹号。慢转过身来，左手靠下正好迎着风，可惜她裙子下面还穿着牛仔裤，不然风景会好一点儿。接下来的情节，很像CD的隐藏音轨。也像一只漂流瓶子。    她坐在公交站的金属座位上，等待一辆开往天明的慢车，不时交换一下二郎腿的方向。她说夜晚黑色素造成了交通拥堵，她说她听过慢唱歌，并且记得慢头发很长。她说，我很冷。于是慢把身上唯一可以取暖的火柴和假发借给了她。她立即带上了湖蓝色假发，差点被迎面的风吹跑。毕竟没人这样露天的认出过慢这个三流酒吧的小歌手。在这种三流酒吧，慢连拥有自己的名字的权利都没有。    你喜欢我叫你什么？等车人说。         歌迷都喜欢叫我慢歌小姐，可是你可以叫我慢，脑袋暖和点了吗？    嗯，假发比围巾强多了，我记得大学时宿舍女孩都拼命织漂亮围巾送人，现在看来还不如买一个色彩鲜艳的假发。    你也是其中之一吗，我是说织围巾，我想我要是会织围巾而且不用假发，我的男友会更爱我一点儿，还有，我的假发是正宗的湖蓝色，这是最冷的颜色，一点儿都不鲜艳，我是学过画画的。    哦，我是太正宗的色盲，所以我白天经常戴彩色墨镜，当然墨镜颜色是男友提前告诉了我的，这样当我认错了别人的颜色时，我就会说因为我戴着墨镜嘛，这样浑水摸鱼，我是服装采购员，要是我不老戴着墨镜，我的男友可能会更爱我一点儿。    你现在不就挺好，没戴墨镜什么的，而且，湖蓝色很衬你哦，不过夜晚的光线都打了折，不怎么算数，要白天我才能看出你适合的颜色，现在你的瞳孔颜色很深，白天可能会稍浅一点儿，你会织围巾吗？    嗯，我也织过，不过没有送出过，像是打发时间一样，织了好几条，然后我把它们缝了起来，铺在我的桌子上，我不知道那毛线桌布颜色组合是什么，不过别人都说很美很另类，说我的作法很有艺术天份，这个消息没有封锁住，不翼而飞，结果一个想找个很艺术很另类的女友的男生成了我的男友，直到现在，现在他不让我说他是男生，说那叫法幼稚无比，即使在以前，这样叫他也不行。    呵呵，他们就是这样的，不承认自己孩子气，我的男友现在只悄悄吃零食，有时我帮他收拾屋子会在床底下发现没来得及收拾的拉圾食品袋子，他说一个喜欢吃零食的男人是不会成为一个好的管理者的，他举例说他就没管理好我，我既不会织围巾，也不会做饭，还把头发剪成这个鬼样子，简直像要造反，他现在是公司主管，偶尔对我也要摆摆架子，我就买很多零食在他家里吃，然后他说他是忍者。    你为什么要做一个酒吧歌手，有时候你的弦音甚至不准，而且你唱歌并不太专注，好像还在晚餐没回过神一样。    你怎么知道我唱歌时在想着晚餐呢，晚餐是他给我做的咖喱饭，所以这当然值得我跑神，不过一周也只有两次而已，他太忙了。    说不上为什么，觉得你如果干点别的，可能会更好些，甚至会出色什么的，反正我每次听你唱歌你都不在状态，不过我倒是喜欢你的长头发，我一直以为你的头发是软栗色什么的，没想到，呵呵，不过我不知道湖蓝色是个什么颜色。    我也想过要画画或者干点别的正常的职业，不过画画经常得单独完成，干别的环境又太复杂，都不太好，还是做个小歌手，和客人隔着距离，看起来却也没那么寂寞，还打发了失眠的时间。    你想学织围巾吗，我可以教你，你甚至，甚至可以放下吉他，在台子上一边唱歌一边织围巾，反正也没几个人看你。    你的主意倒是不错，不过你这人说话实在太直白了，可能是想像力过剩吧，看不见颜色反倒让你的想像力更肆无忌惮了。    嗯，就是，我男友也觉得我说话太尖了，有一次他和我说我的色盲问题，我一急，说，我能看到你就不错了，然后他就摔门了，我态度太不好，不过我是口硬心软，就像我的眼睛，看不到颜色，你以为我的世界就是医学书里描述的灰白黑吗，其实我觉得不是的，我老觉得光线是软软的，有淡淡的好像什么痕迹一样，这就是颜色了吧，我觉得挺美的。    嗯，没错，有一段时间我在夜里去拍摄灯光，照片上的光就是你说的这样，软绵绵，就像一块儿什么痕迹似的。我画画却画不好这光，所以就改用相机，到现在，连相机都很少用，只有这把不准的吉他了。    这没什么，你的头发还是很酷啊，真的头发还有假发都很酷，看你的样子一点儿不觉得你会是个这么慢慢的人，慢慢，是一种感觉，我不好说，就是感觉，好像我说不出灯光痕迹的颜色，但是能感觉到那挺美的一样，所以你才会唱那些慢慢的歌，我挺喜欢的，虽然你心不在焉，不过那些歌你这么懒着唱正好了。    你也是，感觉慢慢的，等我学会了织围巾，一定织一条送你，就用这种湖蓝色的，前提是你一定要教会我才行啊。    只要有空我一定的，反正我也失眠，正好打发时间，我不想呆在家里，看他睡得那么熟，我却跟个猫头鹰一样醒着，真难受，所以就干脆跑出来，每天早上回到床上去，他都不知道我出去过，我坐在这里观察光的颜色，一感觉到光的痕迹变得清澈点了，就是快要清晨了，每次一看表，果然如此，分辨光的时刻可比织围巾有成就感多了。    你说成就感，我就想到那天我帮楼下的小孩去参加家庭运动会，她妈妈工作走不开，我就去扮演她妈妈，本来小孩高兴着呢，二人三足的时候，我太投入，假发掉了都不知道，结果所有人都知道了我是个剪着奇怪短发的妈妈，小孩子都气哭了。    哈，小孩子，我小时候喜欢和院子一个娃娃头的小女孩玩，有一天，她给我说，你家花盆里的那些花真漂亮啊，能不能把那朵黄色的给我摘下来，于是我就要去摘，然后发现我自己根本分不清老师讲过的颜色，所以我把花盆里所有的花都给她摘了下来，说，全都给你吧，这样她就不知道我不认识颜色了，不过为这个光秃秃的花盆，我还是挨了打。    我小时候父母都很忙，没时间打我，只有一次，我故意把颜料都弄在了墙上，他们才教训了我，其实我只是想让他们看看我会画小猪了，画在纸上他们是没有时间看的，他们总是眼睛还停留在报纸上，然后假装看了我的画，说画的不错，所以，我决定画在墙上，他们怎样都会看到了。    我从来没有画过画，只画过素描，据说是很有天份那种，小时候就能素描一只活灵活现的猫咪了，可是当老师要求我使用颜料后，我就决定永远都不画画了。    其实你也有你的好处，比如，一个正常眼睛的人，是不会觉得夜晚光线的痕迹很美的，他们只会觉得那很平常，并且有点邋遢和模糊，能觉得一个东西美就最好了，不一定非得画出来，说实话，我学画画时，身边有同学画了成绩很高的临摹，可是一画完就报怨那东西真太丑了，他只是例行公事，可他照样得高分，得意洋洋，这种人一点儿不算少数。    知道吗，我的记忆力很无敌很无敌的，比如我在海边住过两年，我就记得每个季节海水颜色的变化，深浅光泽，还有礁石在干燥的时候还有被打湿的时候阴影的变化，云层泡在雨水里时，好像一团烂棉花，帆船的帆在大雨时被浸透的模样，很类似于某块浅海的海水颜色，当然，是水下礁石的作用，要是海面上阳光充足，那些光就像碎在水面一样，漂来漂去，我完全可以感觉到那种明亮的颜色，不过教科书上说光是没有颜色的，这种说法多不复责任啊。    我经常会迷恋什么，比如我以前迷恋过海边礁石上苔藓的颜色，很深，尤其是在阴天时，我经常坐在海边看那种颜色看很久，那时我大概是17岁吧，把头发剪得很整齐，穿上长裙子，就可以出席各种正式场合了，比如看画展什么的，妈妈总是要求我像个淑女的样子，现在嘛，她简直不愿意和我一起出去，连菜市场都不行。    那个苔藓呢，你继续说苔藓啊，虽然我没有颜色，但是我对颜色的话题总是很感兴趣。    哦，那时我17岁，开始在画画的时候先用墨绿色涂满画布，我简直迷上了那种颜色了，很潮湿很浓稠的感觉，那时候我都穿深色的衣服，显得脸很苍白，这是别人告诉我的，那个喜欢过我的男孩子，他叫什么来着，我好像有点健忘，我只记得他因为我迷恋墨绿色，就把自己的单车涂成了那个颜色，看上去有点惨兮兮的，但是我觉得漂亮极了，嗯，那种颜色应该属于北方的深秋或者冬天，在海边也能发现一些，还有叶子，被雨水泥土浸泡之后的颜色，苔藓，真是奇怪的植物，后来我的画画老师再也无法忍受我了。    要是我，一定可以说出17岁甚至更早前经历过的男孩姓名，我说过我记忆力很好，举个例子啊，我都还记得学前班时一个很特别的男生，他比我们其他小孩要高大些，但是愣头愣脑的，也不知道害羞，儿童节老师发手绢时，他不想要男生的绿色手绢，竟跑去找老师要女生的红手绢，还有夏天时，他用脚去踢桌子腿，结果光光的脚趾上指甲盖都翘起来了，他一瘸一拐的去找老师，那是我第一次看到血淋淋的画面，我还是可以体会到鲜红色是个什么状况的，那个男孩有个好听的名字，叫许晨西，后来很快转学了，中学时我去同学家玩，无意看到一张许晨西小时候爬山的照片，傻乎乎乐呵呵的，我才猛然想起学前班有个这么神奇的小朋友，否则他简直就像没存在过一样。    我猜这个叫许晨西的小孩，现在也一定是个失眠症患者，奇怪的人总得有奇怪的活法啊，比如我经常路过的那个睡衣人，总是在光的影子里跳房子玩，呆在路中央的栅栏边上顺着那条纹跳着，看上去挺危险的，还好凌晨车不多，我总想把他叫过来，给他画一个真正的跳房子的格子，不过那样我就要翻越马路上的栏杆，感觉有点奇怪。    没关系，你叫睡衣人翻过来就行了啊，前面有个小小的广场，我们可以在那里画一个大格子给他跳啊，我记得跳房子的玩法呢，咱们现在就去找他吧。    等车人拉起慢的左手奔跑起来，慢的吉他拖拖拉拉的，她就不停的转头看慢，叫她快点，慢看到等车人的眼睛越来越亮了。等车人的头发飘起来，扫着慢的脸，假发真的是很柔软，慢心里想。跑过街角，看到路中央像只兔子一样蹦跳的睡衣人，远远的被灯光罩着，自得其乐。就是他吧，等车人兴奋地问慢。有辆敞篷车路过睡衣人，车上的年轻人冲睡衣人吹了几声口哨，他却依然用心跳着格子，根本不抬头。慢突然就觉得这个睡衣人很可爱，好像一个专心玩玩具的小不点儿一样。等车人先跑到睡衣人那里，嗨，我带你去玩真正的跳房子游戏吧，她说。睡衣人揉了一下鼻子，看了看慢，点了点头。慢想他是认得她的，因为那个挥手的夜安。    三个人跑在凌晨空旷的街道上，真有点浩浩荡荡的味道。睡衣人帮慢背着吉他，飘扬的湖蓝色长发在前面领队，那感觉就是整个城市都为他们暂时关闭在寂静中，只留下高而温暖的路灯，还有躺在路面上匪夷所思的各种影子。现在他们几个可以是很多种动物，羚羊，驼鸟，袋鼠，等等等等，仿佛露天生活的自由。那一块儿小广场完全是他们的，跑过睡着在躺椅上的流浪汉时，他们放慢了脚步，轻轻经过。等车人在花坛里捡了一个土块，在地上画起了格子。睡衣人笑了笑，小心翼翼地在新格子里跳了起来，目光完全集中在脚尖上。等车人太兴奋了，一个人失眠的时候，她可不敢独自拥有一个广场，而现在，她和慢开始在广场上奔跑，这儿完全是他们的。几个失眠症患者，总得来说。累了，她们背靠背坐在水池边。慢看着不远处的睡衣人跳来跳去，觉得大人和小孩的分别不应该从年龄上来讲，睡衣人就像个小孩子。广场上的地面是渐变的昏黄色，路灯真是善良。慢开始说话。    我记得我小时候看过的一个动画片，一个石头小城里，所有人都像大人一样不苟言笑，像石头一样冷冰冰的，有个小男孩喜欢画画，可是他在广场地面上的粉笔画却招来了警察，警察凶狠很地丢给他一个地板刷，又一天，小城里来了一个不一样的人，他是个画家，总在微笑，他发现了喜欢画画却没有机会画画的小男孩，他们趁晚上全城都睡着了的时候，用彩色大画笔在城里的地面上墙壁上画满了画，甚至是广场上的水池边都画上了花纹，第二天早晨，城里人推开窗，看到到处都是漂亮的花纹和色彩，突然相视而笑了，大家发觉原来微笑这个动作是这么纯天然，像蜂蜜一样，而这时候，小男孩已经和画家一路画到了田野上，他们跑过那些篱笆，画笔在上面留下彩色线条，越来越远。    神笔，他们一定有一根神笔，夜里不睡觉的人要是都能有一根神笔，我也一定去把这个城市给涂了，哦对了，我不认得颜色，不过我们可以合作，你看，我们已经给睡衣人画了一个好东西了。等车人看着睡衣人说。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睡不着的呢，反正我好像是很久了，一开始我就在自己的房间里画画，然后第二天拿给老师看，他说，你画的就像梦境一样，我就笑了，因为这是不可能的，你一定明白，失眠的人怎么会有梦境呢，那只不过是我的想象，这样看来，睡不着也没有损失什么，后来妈妈开始给我吃安眠药，她总是坚强的用科学的方法生活，她和爸爸的离婚也是这种科学的一部分，爸爸为了和妈妈作对，就给我买了把吉他，请了一个老师，开始学音乐，于是我就不再画画了，妈妈认为爸爸的这种愚蠢举动是导致我现在做了酒吧歌手的主要原因，很好笑是不是。    我呢，我确切记得我第一次失眠的情形，我从床上爬起来，到阳台上观察栀子花，我家阳台上种了很多花草，整座楼的人都睡着了，安静得出奇，可是阳台很亮堂，是月亮的事，它特别大，阳台地面上，都是叶子花朵的影子，我慢慢往上看，发现叶子上有一层亮亮的痕迹，再往上，就看到那是月亮落下来的，微光，觉得很舒服，这种舒服，就像，就像三月躺在毛茸茸的草地上闻到露水蒸发过的味道，至于那天为什么睡不着，好像是想看看栀子花到底是在夜里几点慢慢开花的，结果看到的却是光，也许有那么一个时刻，我很懊悔自己为什么不认得颜色，可是我再懊悔也解决不了问题，就习惯了。    你说，要是你不做服装采购员，我不做酒吧歌手，我去当个老师什么的，教小孩子画画，也给他们画格子玩，你说好不好，我们的问题不都解决了吗，你再也不需要隐藏自己的眼睛，我也不用在夜里必须得醒着，说不定，某一天，我就在夜里睡得跟小猪似的，傍晚吃了饭，我就学着织围巾什么的，很温暖的感觉，呵呵，我还会学会炒个菜，嗯，听起来跟做梦似的。    我记得，大学时天台的风很大，北方在春天会有沙尘暴，可是我在南方，是没有经历过沙尘暴的，我站在天台的大风里，突然就开始幻想，自己正在一场沙尘暴里，满是世界末日般的大风沙，每当这种时刻，要是他突然间拥抱了我，我就会觉得我们会天荒地老，然后，天快黑了，我们就从天台上下来，在一楼大厅的镜子面前整整衣服头发，然后就各自回去了，看来，天荒地老是发生在世界末日的事，那只是一个瞬间的完全信任和依赖，可是现在我总在失眠失眠，我坐在公交站那里，像在等辆慢车一样，觉得这样不会显得太突兀，身边的大广告灯箱总是非常亮，夜晚根本没有许多小说里写的那样邋遢，我那样坐着，总觉得我会一直天荒地老的醒着，等着，觉得我的夜晚和白天似乎没什么关系。    我好久没有画画了，好想画画啊，其实想想，一个人画画也没那么可怕，不就是夜里总醒着吗，其实夜里有好多好多人都醒着，其中一部分和我们一样，是失眠症患者，这时可能没有人看到我们，所以我们才可以霸占这个广场这么久，这也不错，很不错。    走吧，我们回公交站去，我习惯了在那里猜测时刻。    等车人拉着慢离开广场，她俩冲着睡衣人喊拜拜，睡衣人没有转过身来，但是他一定听到了，并且双脚停顿了一下。她们又坐回金属座位上，夹在大灯箱中间，蓝头发又回到了风口，长长的飞着。    最近有人给你说晚安吗，等车人？慢轻轻问她。    等车人笑了一下，摇了摇头，收敛住嘴角，像个没自信的小朋友。    夜安，等车人，这是我说晚安的方式，我喜欢说夜安，我自己发明的，觉得很好听，只是很少有机会说，也没有人给我说过。    夜安，慢歌小姐。等车人小声说，这声音有点害羞，可是对她来说，这是最郑重的说话方式了。    等车人说出慢歌小姐这个名字后，猛然间，慢觉得整个夜晚变得神奇起来，她简直可以和阿拉丁相媲美。她决定唱首歌，来纪念一下这次失眠的奇遇。开始弹吉他，吉他感冒中，可她照样弹起来，然后慢慢唱。这时候，她的假发包围着一双很亮的眼睛，那眼睛正羞涩地看着慢，失眠症患者都是害羞的，还有，有个睡衣人在不远处的广场上玩跳房子游戏，没有人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或许他真的是专注得不得了，如果慢的歌声飘得过去，他可以用落地的声音作为鼓点，在凌晨，陌生人都可以很默契很默契。       先从吵杂声开始，由小到大，刹车声，脚步声，好像外星电台的模糊人声，慢顺着声音，啪地睁开眼睛，她的眼皮突然之间好果断。慢在公车站台的金属座椅上，不可思议的睡着了，又在明亮的清晨，不可思议的醒来。她不记得趁着凌晨的夜色，她唱了几首歌，又睡着了多久，这个值得庆祝的睡眠。    可是，等车人不见了，慢想，她一定在天亮之前回到床上去了。阳光落得满地都是，慢曾经对光线极为敏感，这时候她甚至觉得阳光有种香喷喷的味道，一转头，看到是旁边的小学生手里一块大蛋糕的味道，孩子的袋子里还有苹果。慢决定马上就去最近的面包店买一个刚出炉的蛋糕来庆祝一下生活。一抬眼，慢竟然看到了睡衣人，不同的是他现在穿着西服，拿着公文包，一脸刚毅的坐进了对面的一辆出租车里。车启动的时候他看到她了，朝她笑了一下，就转回头去看手里的文件。    这是个平凡的奇妙早晨。站起身时，慢的假发贴着脸颊，等车人把湖蓝色放回慢的头上就走了，慢的座椅边上，有几根划过的火柴。慢在早晨走得很轻松，一路上她看到一些很衬湖蓝色的暖白色女孩迎面走来，她们都不是等车人，但是失眠夜人烟稀少，总会碰到的。    她想立刻想一首歌出来，一首慢慢的歌，吉他伴奏的。可是好歌似乎不是这样的。就像，每次读到很好很好的诗句，慢都觉得，她一定不敢看这诗人的眼睛。她突然想，要是哪天他的眼睛会带有路灯的光芒，她一定立刻，吻他偷吃过零食的嘴唇。                                                              2006.9.27     23：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