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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感昙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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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44:08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动感昙花 街灯熄灭，北边来的风寒冷了这个夜。娅奇在黑暗中掀开窗帘，楼下花坛里闪烁微弱的红色亮光，有人在抽烟，那若明若暗的光亮似乎絮语着一个伤感的细节，在黑色苍茫中，引人遐想。抽烟的男人叫圻子。娅奇一个月前用她那优雅的四肢把这个男人驱斥在冰锥的金属门之外。圻子的妻子红梅，微胖，目光平和，宛若一位福态的女人。就如她的名字一样，红梅普普通通，在混入人群中能像隐身人那样瞬间消失。但她勤劳贤淑，她除了长相不富有外，几乎具有东方女性的所有美德。轻言细语，尊老爱幼，相夫教子，孝公敬婆，一双能工巧匠的手用来给圻子一家人织衣服与做饭，口袋里折叠的银票子总有一部分哗哗啦啦落在圻子的家人身上，而她所做的这些无需去讨好任何一个人，单凭她天性中安分的善良。惹得街坊邻舍那些年龄偏大的妇人们都红着双眼妒忌她婆婆，认为现在社会能娶到这样的媳妇是她乃至他儿子前世修来的福份。红梅中专毕业后在一家茶叶公司担任出纳工作，每天下班后第一件事就是脱鞋换衣服，随即一个地道的家庭妇女形象便展现在我们面前，三室两厅会在她圆脸流淌的汗水浸润着几缕发丝下一尘不染。圻子在刚结婚时总是心疼自己的妻子，那个时候他是一个崇尚婚姻而又多情的丈夫，他庆幸自己找到一个如此高质量的老婆，既能抓经济收入又能搞好家庭服务工作。他在妻子做饭时从背后搂着她的腰柔情蜜意地声称自己是地球上最幸福的男人，他说他的这一生可以对不起任何人，但绝不能对不起他的妻子。我们有理由相信圻子说的这些话是来自肺腑的。但是，人类的语言，在时间的检测下多数属于谎言。圻子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两年后，圻子对红梅说过的话就成了地地道道的谎言。这一切，源于一个叫娅奇的女人。我们忘了介绍圻子的单位，圻子在一个小杂志社当责任编辑。可是那个杂志社一直干着亏本的生意，因为没有人订阅，把杂志无偿地送给别人是他们编辑部每个月要做的事，尽管有很多人把它当碍眼的垃圾那样堆放在家中某一角落守候尘埃，但其中也不乏有少数素质稍高的人对这杂志作了点滴关注。后来，这杂志因为送出的份数不少，也花去了大量的价钱。渐渐地，也有读者与投稿人了。娅奇就是在投稿时认识了圻子。圻子第一眼看到娅奇时就感觉面前这女人极面熟，好像在哪里出现过，电影或小说或梦里，总之，曾经有这么个女人的确出现过。娅奇就坐在圻子对面，谈文学，谈诗歌，谈试验小说，谈世界名著。声音不紧不慢，思维清晰，有条不紊，脸上始终保持谦和恬静的微笑。语言中不时流露飘逸洒脱的个性，微微昂起的头颅下是白皙的长脖，顾盼生辉的眼睛令圻子每看一眼就心猿意马。圻子的心开始上下起伏，心跳的幅度与娅奇一张一弛的唇齿紧密相连，他发现娅奇与他身边的一些庸俗无知虚荣的女人完全是天壤之别。多么高雅的女人！他想。他在极其认真地读了娅奇的文章后发现，她的文字幽美而极赋灵气，甚至有些文章他读来懵懵懂懂，似乎奥妙无穷。圻子几乎在接触娅奇一刹那就爱上了她。在他的心目中，这绝对是一个有知识有深度的女人。这样一想之后，他的心灵就像大海的浪花一轮轮地波动。圻子开始拐弯抹角地试探她是否结婚，因为他在这女人脸上读到成熟与沧桑。在得知娅奇还是独身时，圻子整个人从内到外亢奋起来。在一个微雨潇潇之夜，圻子与娅奇坐在江边公园的一家咖啡厅里。娅奇翘起兰花指悠悠地搅伴冰咖啡，眼睛透过圻子的肩膀平视窗外绿色路灯下的那棵常青树，漫不经心地听圻子羞羞答答地表白自己。他说他爱上了她。他说他一个有妇之夫本来是不该这样冲动的，但是，多天来他吃不好睡不香。他说他想把这份爱藏在心中，但他能欺骗别人，欺骗不了自己。他说他思前想后多个昼夜，作为一个真正的男人还是应该勇敢地表白，他说他一刻也不能忍受下去了，他希望娅奇能接受他。他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手一直在口袋里摸索什么东西似的，最后又空手出来。他向娅奇保证他绝对是一个真诚可靠的男人，他说他们编辑部的几个男人除了他之外都贼眉鼠眼的没有一个是好东西，他诉说着他们的种种罪行，他说他们成天挖空心思地像钻地道一样进各个肮脏黑暗角落寻找那些向他们招手的低贱女人，他发誓他绝对不是那样的人，因为他从内心看不起他们。末了，他等待娅奇的反应。娅奇慢慢地品了小口咖啡，似乎对咖啡的味道比较满意。好一会儿后她把目光从圻子身后移过来放在圻子的脸上，然后盯着圻子火焰般的眼睛说这件事她要好好考虑考虑才能答复。这是一个没有什么实质性的答案，希望还是大大的，但圻子不想听到这样的答复，他想把事情搞快一点，他认为娅奇每拖一步都让他的身心倍受折磨。事实上娅奇想得到有关他妻子的一些消息，但她保持沉默，她相信他会源源不断地把她想听到的有关消息输送过来。在他们第七次走进这家咖啡厅的一个春风沉醉的晚上，娅奇终于把她珍贵的头颅点了一下。圻子一阵晕眩过后，发现咖啡屋周围全是一道道光环如盛大节日间炫目的礼花。圻子在与娅奇上床后才弄明白了什么是人间真正的幸福，之后又弄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人生，与此同时他又越来越强烈地感到了妻子的平庸。所谓美德，不过是毫无个性的愚氓披在身上一件遮体的衣服而已。红梅的那双手从来就不知道拿起任何一本书看几眼，更谈不上写字或者读世界名著，唯一稍高质量的动作就是能把算盘噼噼啪啪地拨个不停，让家里的开支从不超过预算。要不就是今天的豆芽涨价了，单位的某某怀孕时以为是丫头后来生了儿子等无油无盐的一些话。圻子在认识到这点后就感觉到了婚姻的失败。他痛苦的认识到，几年以来，他所经历的不是爱情，而是索然无味的婚姻。圻子想到了要同妻子离婚。这与他的初衷是绝然不同的，我们看到了他的背叛，而背叛在某种意义上与可耻是等同的。可是妻子从未做出一件出格的事来让他抓住一个有效的把柄，这让他有了无休止的烦恼。而这种烦恼只有在见到娅奇后就会迅速地消失得无影无踪，但回到家就像灯下的影子一样冒出来。有种男人天生贱性，把这句话放在圻子身上一点也不为过。圻子坐在沙发上，地面砖上倒映着遥控器的影子。他翻来覆去按着节目键，脑子里想着娅奇。因为他不知道娅奇吃了没有，他知道娅奇很懒，有可能就睡在床上，他想去给她做饭，然后送到床前。只要她还给他一次机会。如今想给娅奇做饭的机会都没了，圻子痛苦万分。他找到娅奇诉说他的思念，他说他很痛，而这痛绝不是肉体上的痛能够替代的。他问娅奇，你说，我要怎样做才能使你满意，我改，我现在就改。娅奇看着眼前的男人，她除了愧疚还是愧疚，因为她知道这不是改不改的问题，而是她已经不再爱他了，她甚至怀疑她曾是否爱过他，后来她对着自己的心摇头。但是她没有说不爱他这句话，她还是怕伤他，她要为他留点自尊，她不能让他一点面子都没有。她只是说这样下去不好，她说她不想影响他的家庭。圻子说，我可以离婚，只要你的一句话。娅奇没有说，她不可能说，她甚至害怕他离婚为她扣上一道枷锁束缚在精神的黑暗中，因为她知道她不可能与他结婚。圻子在娅奇这里得不到肯定的答案后便彻底绝望了。他流着泪一次次走在他们曾走过的小路上，然后在路灯熄灭后来到娅奇窗下蹲着抽一包又一包红金龙的烟至凌晨至黎明。娅奇知道圻子就在她的窗下，但她装着什么也不知道，她让房间总是保持黑暗，她要让圻子看不到一点希望，哪怕是她房间的灯光。但她可以在黑暗中掀起窗帘在星空下看到一个黑色的影子还有红色的烟头。妻子说，吃饭了。圻子吃不下去，他丢下遥控器，走出家门，他还想到娅奇的楼下去看看，哪怕看一眼那紧闭的窗帘。妻子站在阳台看着男人离去的背影，两行泪悄然溢出，其实这个女人什么都明白。圻子在走出他们的家属院子时奇迹般地看到了娅奇，他突然感觉有一股红色的液体涌至太阳穴并停在那里无限膨胀。圻子曾对娅奇说过，无论你站在这城市的哪一角落，在我眼中你是一颗耀星，我可以在众多繁星中一眼把你扫出来。圻子想停下来，脚却不由自主地向着娅奇走去。娅奇就在这条路上慢悠悠地行走，眼睛永远是前方，目中无人。圻子就是喜欢她的这个样子，这在圻子看来只有娅奇身上才具备这样独一无二的气质。红梅就不会这样，红梅走路总是左顾右盼，因为那样能及时发现家里所需用品。圻子远远地跟在后面，他的眼睛又模糊了，近来他总是想哭。他如此迷恋着娅奇，迷恋她的身体，她走路的姿势，她的每一个眼神，以及偶尔间的一句冷幽默，都能让他在脑海里像放光碟一样重复着回忆。他对她说过她没有缺点，她身上的缺点在他看来都是优点。娅奇曾对圻子说过她很懒，可圻子说像她这样的女人只有懒才算完美，他喜欢看着她懒懒散散的样子，他认为那种样子魅力十足。他发誓他可以为她做任何事，哪怕让他去死。圻子悄悄跟着，看娅奇的背影，他不会死心，因为娅奇还没说过不爱他这句话。她只是不想影响他的家庭，因为她是善良的，圻子知道。从以上的叙述来看，我们已经知道圻子在爱情面前变成了一个绝对的弱智。娅奇已不再爱他，可他总是巴望有一天娅奇能够回心转意。圻子在娅奇还没提出分手前与母亲说过想离婚的事。他母亲听后暴跳如雷，她说红梅这样的媳妇你就是打着灯笼也难得找，每天把饭送到你手上的是谁，当初老娘住院时端屎倒尿地侍候老娘的是谁，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畜生，你大概又是哪条狐狸精把你迷住了，你现在就是找个皇帝的女儿我老娘也不要，你要敢离婚我就死给你看。圻子在母亲那里碰了一鼻子灰之后又回到家里，他始终在绞尽脑汁地想这个问题。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红梅能自己提出来离婚是最好的。可是，红梅让她提离婚不是青天做梦么？圻子几次话到嘴边看到红梅老实吧叽的样子又缩了回去，他只是没来由地发脾气，他发脾气是因为他看到了自己的软弱。可是红梅对付他的办法就是逆来顺受，中国人不怕来硬的就怕来软的。圻子在家里所有的招数都用到了，没用。当然他最大的原因就是在娅奇那里得不到肯定，因为娅奇从来没要求过他离婚。一般恋爱中的女人总是希望男人为她抛弃一切，可是娅奇提都没提过这事，就这一点，她就显示出与众不同来。终于有一天人们发现圻子倒在一条路上，那是他与娅奇曾走过的一条小路。好心人叫来了救护车把他送到医院，他得了心脏病，心绞痛，痛在地上圈缩一团，并不停地扭来扭去，最后休克了。红梅在医院服侍他，服侍这个为了别的女人而生病的男人。透过门上的小方块玻璃可以看到红梅手里还有一针织品，她公公的毛衣。我们为这世上还有红梅这样的女人而感到庆幸，因为她与这个社会是背道而驰的。她身上的美德人们早在很多年前女人松裹脚布剪辫子那一时刻就统统丢掉，她们为此还争得了自己的节日。但是如今在这发达的社会主义国家里还保留有如此美德的人，我们不得不为之欢呼，因为她就像众多石子中的一颗珍稀宝石一样让人刮目相看。早在她的婆婆因为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来，腿部粉碎性骨折时，她在医院背上背下倒屎倒尿全心全意地服侍到婆婆出院，她的美名就传遍了这个城市的四分之一。人们甚至要为她写上一篇报导刊登在本市晨报的头版头条，要让她的事迹打动一些已经麻木的人。可是，我们的男主角圻子打着灯笼找到她后又想方设法要把她抛弃，他不知道他丢弃的是一颗宝石，他为了得到一块石头而要放弃一颗宝石，这在别人眼里就如同疯子的行为叫别人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人们在知道圻子爱上一个叫娅奇的女人后就千方百计想要认识她，这就让一些人又有了新鲜的话题。他们总能在这城市里找到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乐此不疲地谈论，并激动得满脸通红，嘴角冒着白沫，然后从中得到快意的满足。最后他们终于找到了，因为这个叫娅奇的女人的确很一般，充其量也就是比红梅要高一点，瘦一点，时尚一点，漂亮一点。这仅仅是个别人的眼光，绝大多数人认为她根本就不如红梅。人们对充当第三者的人给予唾沫或咒骂或嗤之以鼻，并把无数难听的词语用在她身上，这当中不乏有很时髦的现代用语或者说是人们刚刚创造出来的词语。圻子在医院睁开眼的时候才发现在病床上，他看到了红梅时又把眼闭上，他在苦苦回忆自己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后来他回忆到一条小路，心又开始痛。他幻想着娅奇的出现，他甚至想到自己要死，在死之前人们问他的最后要求，他就提出来要见见娅奇，再看看娅奇看着他的死的最后反应，最好是抱着他大哭，这样他死也安心了。可是，他死不了。医生给他开了几瓶“速效救心丸”，说了几句安慰的话，叫他心要放宽一些，然后他就出院了。圻子在出院的路上很不甘心，因为住一次院是不容易的，而该来的人却没有来。圻子并不怪她，她一定不知道，如果知道她会来的，也许她还爱着他。我们在谈论那个高风亮节的女人时还忽视了这个女人的内心，看得出来这个叫红梅的女人很有教养。首先她知道了男人的外遇，她知道他的外遇并不是在某个床上逮住了他们正在干着一项不可告人的勾当，而是单凭她的第六感官，但事实证明，女人在这方面的感觉是神奇的。她并没有大吵大闹，她一直保持着风度，这种风度相当于教授级别的风度，吵闹这两个字眼它只属于小市民，知识分子是不善于过这样的生活，因为他们有知识，所以他们要同小市民区别开来。可是她心里又有无数枚针在刺扎，并夜夜忍受着丈夫的冷背。她曾经做过多次的暗示，穿低胸睡衣，提醒丈夫洗澡，但圻子无视这些暗示。并在她有一次下了很大决心主动献身时拒绝了她，她为此流了一夜的泪。之后她再也没提过此事。我们为此痛恨那个叫娅奇的女人，她掠夺了另一个女人的爱。并且横刀夺爱后又很随意地弃之。她在彻底了解圻子之后就抛弃了他。他开始吸引她的是他的那个小编辑身份，等她全方位地了解他之后并不认为圻子很优秀，他只是在他老婆眼里很优秀，他写的诗甚至不如娅奇的，这些都是次要的。关键是他太缠绵了，身上完全没有一点大男人气息，这让她受不了。他几乎时时刻刻要把她拥在怀里，他不能忍受娅奇同任何一个男人说话，哪怕是他们编辑部的。起先娅奇觉得被这样的一个男人爱着很幸福，后来慢慢地她觉得很累。因为圻子每天有十万个为什么要问她，比喻你今天在哪里吃饭，哪几个人，做了些什么事，还有昨天那个与你说话的男人是谁，你是怎么认识他的，为什么？娅奇在面对这些问题时开始是很认真地回答，后来就是漫不经心，再后来就是反感，最后就是怒不可遏，起身而去。然后圻子一把抓住她，把她抱在怀里，用手轻轻地捶打娅奇的背，像七十年代电影里的女主角捶打男主角一样，嘴里说，你坏，你坏。最后麻花辫一甩就跑了。圻子不是说你坏，他鼻子里哼半天，发出不清晰的声音，像一个要吃奶的婴儿在看到母亲的乳头一样呢喃，后来这种声音就停止了，因为娅奇在他怀里一点反应都没有。他就把脸伏在娅奇的耳朵边，喘着略显粗的气，并把二氧化碳一口一口传送到娅奇的脖子里。娅奇感觉脖子奇庠就会推他一下，以求换一种能让呼吸快畅点的姿势。但圻子抱着死不松手，他怕娅奇飞了。他说，我错了，下次再也不问了，我这样做还不是因为爱你，这世上再也没有像我这么爱你的人了。娅奇起初听着时某根神经会抖动一下，后来听多了就麻木。因为下次见面的时候，圻子还是要不厌其烦地问，还要不厌其烦地诉说爱情。当一个男人处在两个女人之间时，我们有必要来分析一下性爱的分割问题。前面已经提到过，我们的第三者在得到圻子的不论是性还是爱一直处于绝对优势地位，这就让她对圻子的爱显得不慌不忙，也就使得圻子的爱无足轻重。当一个单位所有人都在热爱学习时，我们都能想到，这个单位在进行一场残酷的田径运动：竞争上岗。而竞争上岗的巨大威力就是把一个看书就头痛的人让他通宵达旦地捧着书。我们的娅奇不需要捧着书。因为对于她来说完全没有竞争对手。而那个十分完美的女人在爱或性的问题上更是不堪一击。我们不能怪圻子，这一切完全是他的生理在操纵。因为他一见到娅奇就会有森林般的欲望，把身体的亢奋发挥到极至，甚至娅奇在做爱时一声不吭那种以静制动的氛围对他来说也极具诱惑。当他脚酸手软地回到家里面对心事重重的妻子时，难道说我们的圻子一点也不考虑妻子的感受吗？答案是否定的。圻子也作过努力，原则上他是想两边都能照顾周全。但是他发现这其实是一个难度非常大的问题，因为他一回到家看到妻子就感觉全身乏力，他回避与她在一个狭小的空间独处。当他关灯上床，并试图把妻子当着情人去做爱时，这时他听到了妻子的呻吟，于是他很快就败下阵来。他已经对女人做爱时的呻吟产生了强烈反感，并导致浑身过敏，他需要在黑暗中无声无息悄悄进行，就像与娅奇做爱一样。为此他进过药店，借助化学物品来刺激，结果劳神费力功亏一篑，最后他放弃了。终于有一天，娅奇说，我们分手吧。这句话就像孙悟空在背后指点了一下，圻子就一下子定在那里了，半天张着口。他不相信娅奇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或者说娅奇会说出这种没良心的话来。当他明白这一切是真的后，他的心开始抽搐，泪伴着身体的抖动中像浪花般翻滚出来。这个社会能流泪的男人已经快要灭绝了，但是圻子就有泪，而且很多。很多就表示并不值钱。于是娅奇就很烦这种不值钱的东西，她说，看看，又来了。我们已经知道圻子有多么地爱娅奇了，但事情就是这样，一味地想把爱情牢牢地抓在手中的人，往往爱情就成了空中楼阁，最后如海市蜃楼般消失得无影无踪。不过圻子不承认娅奇已经抛弃了他，他认为有一天她会回头的，或者说等她撞得头破血流时就会回来找他，再在他面前一把鼻涕一把酸泪地忏悔，请求他的原谅。然后他紧紧地抱着她，原谅她所做的一切。他等待那一天，而且坚信有那么一天。因为她再也找不到像他这样爱她的人，而且绝对不可能。圻子在没有娅奇的日子里迅速消瘦下去，目光呆滞，胡子拉渣，头发横七竖八，心脏病屡次发作，一次比一次厉害。那一段时间他生不如死，成天恍恍惚惚就如临近世界的末日，他多次想到死，但他不能轻易死掉了，他希望能死在娅奇的面前，要让娅奇看着他咽下最后一口气，那样他死而无憾了。事实上娅奇没有给他这个机会，这样圻子就是想死也难了。圻子还是按时上班，并且希望在上班的途中能遇到娅奇，为此他睁大已深深塌陷模糊不清的眼睛，哪怕只能看到一个类似娅奇背影的女人。总编对他的状态非常的不满，他常常对着一篇稿子一坐就是一天，一个校对的字也没有，下班时还磨磨蹭蹭不回家，完全像一个拿着共产党的钱混饭吃的家伙。他本来还应该在工作之余去为杂志社拉广告，可是他一个业绩也没有，最近社长还在考虑他的能力与去留的问题。现在再来看圻子，已经是一个废物了，被情人抛弃，工作上一塌胡涂，身体已完全阳痿。他试图让自己振作起来，也试图回到红梅的怀抱，但他发现，他再也不是从前的他了。终于有一天，圻子又看到了冬日的阳光，娅奇来找他了。圻子激动得浑身发颤，他多次想稳住自己的声音还是控制不住，他发现原来控制声音也会这么难，那一刻他语无论次，目光遮遮掩掩，就像一个害羞的少女突然间看到了自己的梦中情人。后来，他偷偷地打量着娅奇，并希望能在娅奇脸上发现什么，或者一点憔悴也行。但是没有，他觉得娅奇离开他后越来越漂亮了，容光焕发，而且还穿上了时尚的红外套，这一发现他心又开始酸起来。娅奇说她要走了，到一个离这里很远的海边城市。后面娅奇说了什么，圻子一句也没听进去，眼前昏天黑地，他感觉自己掉进了万丈深渊，这么说连个背影也看不到了。圻子踉踉跄跄地往回走，线珠一样淌着对这个世界无限憎恨的泪。娅奇走了，像一丝柳絮，在那条路飘拂过后，便无影无踪。人们发现，那条路上再没有红金龙的烟屁股。三个月后的一个艳阳天，圻子的病神奇般地好了，我们知道，他终于为杂志社搞到了一笔不小的广告业务。 2006-12-14于张桥小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