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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途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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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9-1 14:12:01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殊途同归  一        早在十多年前，当我还是个小学生的时候，我就异常害怕学校。单亲的家庭出身使我失去了很多本该拥有的童年的幸福与欢乐，却无端地承受了别的孩子无法承受的心理负担，饱尝了周围人的古怪而疑惑的目光。我出生在江南一个温暖潮湿的小城市，从小跟着母亲长大，跟着她一起生活。我们的家是个两人的世界，我没有父亲——至少我没有看到过他，从我出生至今的二十多个年头里，我都未曾看到过他的影子，所以也就不知道他是否在我的世界里存在过。    我没有上过幼儿园，据说是因为母亲害怕触景生情，看到别的孩子幸福美满的家庭和有完整的双亲，她会很自然地想起那些不愉快的往事，所以干脆就把我放在家里，由乡下的外婆过来带。我在那么小的年纪上根本不懂双亲和单亲的概念，以为我们母女俩组成的家庭就是完整的家，并不会想到用父亲这样的词汇来询问她。外婆也从来没在我面前提及过父亲，我在那个时候听得最多的是她说女人的善良和男人的坏，好像她前世与男人结仇似的。    然而，纸终究包不住火，我那迷团般的身世终于在上小学后被彻底地澄清了。在新生入学交费的那天，我看到有很多——这一点可以确定，确实有很多的男孩女孩牵着父母是手，喜气洋洋地走在校园里。而我的身旁只有母亲一人，不仅如此，我的家庭中也只有她一人。到了班主任面前填写学生入学登记手续时，她握着手中的表格迟疑了很久，好像这是一件异常为难的事情。    非要填不可吗？她问我的老师。    当然，这是学生的档案，我们要存档的。    于是我看到我的母亲迅速地从办公桌上抓起钢笔，沙沙沙地在那张单薄的表格上写下了我的档案。她的手势非常灵活，如同一只婉转高飞的鸟儿，她的字速非常快，笔尖与纸之间发出了很动听的声音，好像害怕被人看到她所写的内容。但是，站在母亲身旁的我还是把表格上的内容看得一清二楚，并且都记住了。她在第一行写上了“罗紫红”——这是我的名字，继而又在第三行写上了“王彩娥”——这是她的名字，而其余的几行，却千篇一律地为空白。    孩子的爸爸呢？老师说道，把家庭成员都得填上。    母亲把纸推了回去，说，就这些了。    老师不禁皱起了眉毛，她的眼神里充满了疑惑，生怕我母亲对她隐瞒了实情，或是我们家里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她再次向我提出同样的问题，希望能从我口中得到与母亲不同的回答。    可是，我把她的希望转变成了失望，从我口中冒出来的竟是如此冷冰冰的一句话：老师，我不知道我爸爸在哪里，也不知道他的名字。说完后我看了她一眼，她的那种表情与其说是对我的冷漠，还不如说是对我们单亲子女的一种歧视。    我不在乎老师的神情，却很在乎母亲的回答。从老师的询问中，我得知了我的家庭是个不完整的家，虽然有房子、有电视、有玩具，但是没有父亲，你知道吗？比起别的同龄孩子，我比他们缺少了一个人，一个对我的成长有着重要影响的人；我比他们缺少了一种爱，一种对我的生命有着重要感染力的爱。在入学的第一天晚上，我就把心中的疑团说了出来，我使劲摇着她的手臂问道，妈妈，为什么我没有爸爸？    她用一种严肃谨慎的目光端详着我，这种目光近乎冷漠近乎生疏，使当初年幼的我不能接受。她说，紫红，谁说你没有爸爸了，你有爸爸。    我有爸爸，为什么我从来没有见到过他？    因为他在很远很远的地方，现在回不了家。    那他要什么时候回家？他还会来看我们吗？    母亲起身避开了我的视线，她迟迟没有回答我。我能感觉得到她的内心起伏很大，她的背后一定有着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    告诉我，他是不是不要我们了？他永远也不会回来了吗？    她依然保持着女性少有的沉默，周围的空气凝固了，我听见自己均匀而清晰的心跳，一下一下的很有节律。    在我童年的记忆中，母亲始终没有诚实地告诉我关于父亲的问题，每次我问她，她总是给我像上面那几句重复性的回答，并且伴着有点忧郁阴沉的脸色，如同春天里的乌云。我害怕这样的脸色，它常常使我感到生活空间变得狭小，母女间的关系变得紧张，我不敢再问不受她欢迎的问题了。    直到我告别童年跨进中学的校门，由于一次意外的打击，我才下定决心要彻底搞清自己的身世。不记得初一那年是怎样跟一个泼辣且不知脸耻的小女生绞在一起的，也许是因为借东西还东西的事，也许是因为值日轮流打扫卫生的事，反正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我敢大胆地保证肯定与感情无关，因为那时的我们还不懂得爱情。我们无意之中发生了争吵，她张牙舞爪地向我扑过来，当着看热闹的众人的面羞辱了我，骂我是个没爸的孩子，缺少教养，孤独冷漠。本来就脆弱敏感的我，此时恨不得地下有条缝可以钻进去，或者有神奇的隐身术从人间蒸发。我已经无力承受这样的羞辱，带着泪水和哭声逃离了现场。    我开始不顾一切地向我的母亲发起强烈的语言攻势，发誓一定要从她口中得知我生父的情况，哪怕他永远也不会回来永远也不会与我们同聚也成。事实上我差不多能猜到，他永远也不会回到我们的家了，母亲曾经的回答只能解释成是对我幼小心灵的一种安慰，虽然是谎言，但是也属于善意的谎言。    而我的努力又一次宣告失败，母亲依然守口如瓶，她用持之以恒的毅力捍卫她们曾经拥有的爱情。当我告诉她，我因为出生在单亲家庭而受老师歧视、被同学羞辱，实在很难面对这样的处境时，她只是淡淡地说：紫红，妈让你受委屈了，以后要是再有人嘲笑你没有爸爸，你就对他们说你有爸爸。    可是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爸爸在哪里。    你以后会知道的。母亲的话语并没有治疗好我那受伤的心灵，反而使我变得更加自卑更加敏感更加内向，我对周围的世界和人群充满了怀疑，对别人的目光不削一顾，内心却急切渴求着一种爱。  二     十五岁那年，情窦初开的我疯狂地爱上了我们班的历史老师，爱得那么深那么入迷，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从我的感官上消失，惟独剩下我们的两人世界。历史老师已经二十七岁，足足比我大了十二岁，却还是个未婚青年。他在大学里有过初恋，因为毕业后为了追逐各自的理想和事业而选择各奔东西，他回到了家乡，他女朋友去了省城，就这样两人切断了联系，曾经有过牵手有过拥抱的浪漫爱情也就走到了尽头。大学毕业至今的这么多年，他一直保持着单身，没有主动追求过其他女孩，初恋的失败使他的感情道路遭受了很大的挫伤，从此意志消沉了很久。他开始相信缘分，也许只有缘分才能使陌路的男女走到一起，产生爱情的火花。    这些情况都是他自己告诉我的，当然啦，他仅仅告诉我一人，没有向其他任何一个除我以外的学生透露过，这是他的隐私，显然不会当作笑料拿出来供别人分享。我在他眼中是一个特殊的人物，既是他的学生又超于普通的师生关系。在他的课堂上，我把课本和胡思乱想的思考统统抛开，目不斜视地盯着讲台看，有时脸上还会情不自禁地绽放出笑容，如春日里的鲜花蓬勃争艳。讲台上的历史老师高大英俊、气宇轩昂、口若悬河，他潇洒自如地演绎了楚汉争霸的动人故事，优雅的谈吐吸引了我这个痴情小女生的目光。我发觉我的视线开始定格，眼球开始放电，在那个必然与偶然汇合的一瞬间，我意外地爱上了一个人。    可以很坦白地承认，这种畸形爱意的萌发并没有使刚进入青春期的我产生半点害羞，反而以此为荣，大大增强了我的自信心。起初的爱只能定义为我们通常所说的暗恋，我在心里默默地爱着他，为他祝福为他祈祷；而他却一无所知，继续讲授着他的历史课，继续过着他单调而枯燥的生活。直到一封信飞到了他手中，我们的历史老师才开始注意到我的存在。    那封信的落款署名是“罗紫红”，一个多么鲜明多么动听的名字。您一定知道了，它是我一字一句、一言一语地写下来的，碳素钢笔划过的字迹，还依旧清晰地刻在上面。通过这张薄薄的信纸，我把自己压在心里好久好久、一直想向他说而又不敢当面说的话，全部表白出去。我有点害怕他看到信之后会泰然处之，或者把我叫去说上一通打击人的话，可是强烈的自信还是迫使我将那封信投了出去。    一切均因此发生改变，历史老师开始注意我，站在讲台上的他会故意将那锐利的目光射向我，并且还悄悄地传送温情和友爱。这一个无声的动作往往会使我内心血液澎湃、温暖无比，从而感到某种征服的愉悦与满足。后来，我们就开始交往了，是那种面对面的接触，饱含着男女之情。我们手牵手漫步在校园的小径上，肩并肩行走在归家的道路上，背靠背徜徉在夕阳的余辉中。在他的陪伴下，我很快忘却了生活中的烦恼与伤痛，丢弃了自卑与失落，找到了在单亲家庭从来享受不到的欢乐。无独有偶，历史老师自从失恋后也一直郁郁寡欢，神情萎靡不振，如同一只干瘪了的气球。直到我的出现才彻底挽救了他那段破败而割舍不断的恋情，他当然不会拒绝哪怕是比他小半辈的我，他太需要这段难忘的爱情了，太渴望能去牵起一个女孩子的手。    可是，欢笑背后总是藏着泪水。当我们陶醉在这场畸形的、不合伦理道德的师生恋中不能自拔时，所有的行为都被学校领导发现并给暴光了。我感觉自己好像一个行窃的小偷，被众人抓获于光天化日之下，脸皮都被强行撕破。而我的历史老师，那个曾经在课堂上高谈阔论、谈古论今的男青年，此时却胆怯得像个小孩，面对周围许多针锋相对的指责和闲言碎语，他始终低着头默默承受，没有给出半句保护自尊的解释。    就在事情被暴光的当天晚上，我躲在他的办公室里哭着问他：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呀？我们只是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这难道也有错吗？你别太天真了，他说，弄不好咱俩都得被学校开除。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我也不知道，一切听天由命吧！最后的结果是，他被学校开除了，如他自己所预料的那样；而我只是受了班主任的批评，被迫写了一封书面检查，并没有被校方开除。然而失去了他的陪伴，我的生活也不会精彩，原本以为找到了自己所需要的爱，没想到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不仅如此，我在学校的生活更像是陷进了一片沼泽地，无法从中逃脱。萦绕在我耳边的流言蜚语，那些关于我<personname wst="on" productid="和历史">和历史</personname>老师畸形恋爱的绯闻，足以将我的自由空间淹没。本身就和我相处得不融洽的一群傲慢、虚荣的小女生更是与我之间建起了一堵高高的墙，强行把我在她们的交际圈内孤立起来。幸好我的母亲不知道我<personname wst="on" productid="和历史">和历史</personname>老师的事，否则真的没办法向她解释清楚。  三     上高中的时候我选择了住校，并不是由于家离学校有多么得远，非要住校生活不可，而是我太想离开这个家，太想逃避这种两个女人一台戏的单调乏味的生活了。从小到大我一直居住在这个破旧的屋檐下，已经整整十五年没有离开过它，对它的感情胜过母女之情。可是它带给我的快乐却又那么得少，少得几乎抓不住它，几乎没有留下任何有趣的回忆。说实话，我并不向往学校的住宿生活，只是把它当成了一种对家的逃避方式。    学校每星期有一天半的休假，我只有在周末休假的时候才回家一趟，在家留宿一天又得在周日下午赶去学校参加自习。这么短暂的时间我本来是不打算回去的，可是一到周末那群学生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连农村的孩子也急着往家跑，整个学校只剩下一个看门的老头，我还有什么理由不回家？    我以为这个家彻底安静了，就像野外的湖泊，无风不起波浪。没有我的陪伴，母亲能与谁说话呢？除了在工厂里坐上八小时的班和在家里干上若干小时的家务劳动外，她就是面对一台电视机来打发剩余的空闲时间。然而那次回家却让我发现了一件意外的事情，我的家里第一次出现了男人，我第一次在这间小屋里听到了男人的声音。而现在，这个男人就站在我母亲身边，他就站在我的眼前，离我仅<chmetcnv wst="on" tcsc="1" numbertype="3" negative="False" hasspace="False" sourcevalue="2" unitname="米">两米</chmetcnv>远的地方。你看他一身穷苦人的打扮，一副脏兮兮的模样，而且头发花白，年龄也似乎比我母亲大了许多。他不会是我父亲吧？不，一定不会，即使是，我也不会认他。    妈，这男人是谁？他怎么会在我们家？    哦，这位是我们社区的修房工，你没见过他？    他来我们家干嘛？    前些天我们家的房子遭了一场大雨漏水了，头顶的天花板漏得很厉害，我估计是瓦片被打碎了，所以跑到社区去找来一个修房工，他上去帮我们一检查，果然是瓦片碎了。    那天下午这位被母亲称作是修房工的男人就在我们这间小屋里施展手脚，他在屋顶上铺好新瓦片，还将室内残缺不全的墙面用水泥抹平。他干得很迈力，不一会儿就大汗淋漓，母亲看在眼里，心里很受感动，还时不时地为他泡茶。直到将近傍晚时分，修房工才完成了他的工作，正准备动身离开时，我的母亲拉住了他，要留他在我们家吃饭。我原来以为他会客气地拒绝邀请，带着自己的修理工具离开。没想到他竟然满口答应了，还面带微笑地说，既然彩娥姐这么诚心诚意地留我，我还要拒绝什么？唉！真的没见过有这么直爽这么厚脸皮的男人。    我当时全然不会想到，就是这样一个穿着朴素、长相平凡的修房工人，也会对我母亲这样的单身家庭妇女产生非分之想。我是后来才知道这确实是一种事实，在我离家住校的这段时间里，修房工曾不止一次地来到我家，找我母亲说笑、聊天，以借东西、帮助干家务活为借口，跟她套近乎，谈一些感情上的事。起初母亲还不怎么介意，毕竟他对我们也有过帮助；可是后来他登门拜访的次数逐渐增多，多到了每星期有三四次，而且对她的动作未免有些过火。    终于有一天，我的母亲忍受不了这样的“待遇”，把她的痛苦向我倾诉了。她在一个漆黑的晚上把电话打到了我住的宿舍里，恳求我能回去陪她睡一次。我从她凄婉软弱的话语中就判断出了这里头肯定有问题，她以前是从来不会在这么晚打我电话的，更不会用这种口气跟我对话。我连夜翻墙跳出校门，飞奔着跑回家，一推开门就看到她哆哆嗦嗦地坐在床沿，问我：你回来了？我点点头说道，是，妈，你召我回来有事吗？    她用特别温柔特别留恋的目光凝视着我，让人产生那么一种感觉，好像她的女儿有许多年没归家了，现在一回来她就该显得特别兴奋。    紫红，你把学校的宿舍退了吧，搬回家来住。    为什么呀？    我害怕——我害怕那个修房工又来敲咱家的门，有你回家住，我心里也塌实些。    什么？那个男人在骚扰你，太可恶了，明天咱们就得去社区反映。    母亲阻止了我的行为，她说，你不要太激动，他其实是个好人，他是帮助我们家的。正当我疑惑不解时，母亲道出了事情的真相：她说修房工也是个单身汉，前些年老婆和他离异后他就一直没考虑过结婚，儿子被老婆带走了，他便孤零零地一个人生活了下来。直到他为我们家修补房子，了解到我们的情况以后，就希望与我们两家合二为一，这样大家都快乐。他曾经单独来找我谈起过这样的想法，说你从小到大都没见着过父亲，没有人给你父爱，我要是答应他，兴许他能够给你这些。他每过来一次就会把这话重复一遍。    他的意思是想与你结婚？你答应了吗？    我没有答应他，所以现在害怕他又来找我。    我完全可以理直气壮地拒绝掉他，但是我看到母亲这日渐苍老的脸，似乎明白了她一生中所承担的苦难和所受的委屈。于是我对她说，妈，你自己决定吧，我不阻拦你。    我不会答应他的，至死也不会。她坚定地说道。    后来我们就搬家了，因为母亲不想得罪那个对我们有恩的修房工，可又不忍心放弃自己曾经许下的诺言——我猜想她肯定有过诺言，只是不愿意告诉我罢了，所以最终选择了离开这个生活十五年之久的地方。当然啦，还有一个原因从更大程度上促使母亲做出搬家的决定，那就是流传并散布在邻居之间的谣言。这些毫无人性的谣言把母亲捏造成一个在婚姻上遭受过挫折、在感情上有过不正当行为的女人，严重伤害了我们的自尊与名誉，使得我对老家的留恋已经消失殆尽。  四     大学四年远在异乡求学，陌生城市带给我的虚荣与浮华使我很快忘却了家的寂寞与清贫而投入了它的怀抱。我极少往家里打电话，也从不去向母亲催钱——除了学杂费以外，我难以想象她一个人生活的那种乏味。大学期间我的生活费基本上是自给自足的，我身兼两份家教，到了暑假去为某些化妆品公司拉上几单业务，这样非但能够解决自己的生活所需，还能让口袋里有所积蓄。    大二至大三的时候曾收到过很多份男生送的无名小礼物，上面点缀着他们的甜言蜜语和祝福的话；有悄悄地往我的书包里塞进来的求爱信，上面写着愿陪伴我走过人生的风风雨雨，和我一起去看雨后最美的彩虹；还有更大胆的男生干脆直接跑到我面前献上一束玫瑰，并给我讲述一段爱的故事。但是，孤芳自赏的我没有被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位所感染，依旧像母亲那样独守着心灵的空房。    第一次恋爱在我二十四岁那年降临了，来得那么迟那么彻底，以至于我根本没来得及发现其中暗藏的危机就已经陶醉在幸福的光环中了。我爱上了一个男人，一个真正的男人，一个有事业有家庭、有妻子有孩子的男人。可惜我来到这个世界太晚了，他整整比我大出十六岁，可是我爱他，我真得爱他，任何人的阻挠都否定不了这个事实。我从他身上得到一种慈祥的伟大的爱，一种父亲般的爱，这是我苦苦等待了二十四年才得到的爱。    我在爱的旋涡里越陷越深，对他的依赖与渴求超越了尘世间的一切情感与友谊。然而我们的真爱却遭遇了一种正义力量的反抗，他的妻子发现了我们的行动，宣称将不惜以诋毁我的名誉为代价强制把我轰出她们幸福的婚姻圈，誓死保卫这忠贞不渝的爱情。我知道这个家对他有多么得重要，这是他幸福生活的根源，我当然不希望破坏他的这段幸福，不忍心看到他为我而离婚。于是我大胆地对自己说：即便做不了他的妻子，也要做他的情人。    我继续与他秘密地交往着，躲开他妻子的监视，躲开亲朋好友的议论。我固执地与他发展着关系，在畸形的恋情中寻找着内心的愉悦；他也显得很无奈，一边是爱人一边是情人，不知道如何才好？    两年后的一个春天，我怀孕了。当我怀着一种巨大的兴奋情绪准备把消息告诉他的时候，却惊讶地发现他消失了，那个我一直深爱着的、对他充满信任与幻想的男人就如同一缕青烟似的悄无声息地从我的世界里蒸发了。首先是手机，其次是住宅电话、办公室电话，凡是以前与他联系过的通讯方式全被切断，这似乎是为了躲避我而特意设置的。我料到这种结局必定会出现，只是迟早问题。    我决定要这个孩子，因为他是我们爱情的结晶。我说过，既然我爱他，就要爱他的一切，包括我腹中的孩子。    一个月后，孤独无助的我离开陌生的城市回到熟悉的家乡，几年不见，母亲比过去老了许多，她原先平整的额角已被岁月刻上了几条皱纹，白头发也占据了头顶的半壁江山。我把自己在异地相恋并怀孕的消息告诉母亲，然后静静地等待着她发疯般的责骂。因为我知道这些行为是不轨的，这对于一辈子规规矩矩、老实本分的母亲来说一定是不可原谅的。    然而她并没有如我想象的那样大发脾气，而是以一种平静、忏悔的口气说道，紫红，我对不起你，让你走了我的老路。    那一刻，我终于明白了自己的身世——那个曾经困惑了我二十余年的问题。二十五年前，母亲就是这样爱上父亲的，这种爱单纯、直白、深深地，并且无怨无悔，就像我现在的爱一样。在母亲怀上我之后，父亲却突然另寻新欢，而痴情的母亲仍然深爱着他，并决定忍受众叛亲离之苦将我带到这个世界。我终于理解了我的母亲，因为我看到了人世间最忠诚最伟大的爱情。  <chsdate wst="on" year="2006" day="19" islunardate="False" isrocdate="False">2006年3月19日</chsdat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