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re style="background:white;margin:0.75pt 0cm"><span style="font-size:10pt;font-family:宋体;mso-ascii-font-family:'ms song';mso-hansi-font-family:'ms song'">诸暨—杭州</span><span lang="EN-US" style="font-size:10pt"><p></p></span></pre><pre style="background:white;margin:0.75pt 0cm"><span lang="EN-US" style="font-size:10pt"><p></p></span></pre><pre style="background:white;margin:0.75pt 0cm"><span lang="EN-US" style="font-size:10pt"><p></p></span></pre><pre style="background:white;margin:0.75pt 0cm"><span lang="EN-US" style="font-size:10pt"><p></p></span></pre><pre style="background:white;margin:0.75pt 0cm 0.75pt 1.45pt;text-indent:24pt;mso-para-margin-top:.75pt;mso-para-margin-right:0cm;mso-para-margin-bottom:.75pt;mso-para-margin-left:.14gd;mso-char-indent-count:2.0"><span style="font-size:10pt;font-family:宋体;mso-ascii-font-family:'ms song';mso-hansi-font-family:'ms song'">从前,“诸暨和杭州被独立出来,被我的行程连接起来。”不知道是谁在说,我下意识地把手伸进口袋摸了摸,除了一小张纸片,没有其他物什。我把它掏出来,是张诸暨到杭州的火车票,车票上显示的日期告诉我它还有用。我毕恭毕敬地问迎面走过来的人:“你好,打扰一下,请问这里是哪里?”我问他的时候,他脚不停步地从我身边走出去好几步远。他停了下来,按照原先迈出去的步伐大小后退到我身边,问:“你是在问我吗?”我没料到他会回返,他的再次出现并且跟我说话让我在仓促间吓了一跳,我说:“是的,我想问你一下这里是什么地方?”他说:“诸暨。”我心想:“这不就是火车票上的地方吗?”我又问:“你能告诉我火车站在什么地方吗?”他说:“去火车站比较麻烦,我带你去吧,你跟着我学就可以了。我走得慢一点,你跟得住的。”他边走边念叨口诀:“</span><span lang="EN-US" style="font-size:10pt">.</span><span style="font-size:10pt;font-family:宋体;mso-ascii-font-family:'ms song';mso-hansi-font-family:'ms song'">马二退四,</span><span lang="EN-US" style="font-size:10pt"></span><span style="font-size:10pt;font-family:宋体;mso-ascii-font-family:'ms song';mso-hansi-font-family:'ms song'">象三进五,</span><span lang="EN-US" style="font-size:10pt">.</span><span style="font-size:10pt;font-family:宋体;mso-ascii-font-family:'ms song';mso-hansi-font-family:'ms song'">炮一进一,象五进七,炮二进一,炮八平四,马四进三,将五退一。”他停住了,转过头来对我说:“到了。”但是他没有看到我。在他教我步伐的开始我就偷偷开溜了,我想他肯定是一个疯子。</span><span lang="EN-US" style="font-size:10pt"><p></p></span></pre><p class="MsoNormal" style="margin:0cm 0cm 0pt;text-indent:24pt;mso-char-indent-count:2.0"><span style="font-size:10pt;font-family:宋体;mso-ascii-font-family:'times new roman';mso-hansi-font-family:'times new roman'">我打的到了火车站,起步价五块,花了十多块,有些心疼,钱少的时候常常为钱所痛。人流不是朝着一致的方向涌动的,人们往来穿梭。有个少妇模样的人爆发出压抑得太久积蓄了强大冲击力的叫喊:“不要靠近我。”她边说边往人少的地方走,她靠到墙角上,眼睛充满警觉地扫视着周围的人。她痛苦地说:“我已经被偷走了很多只手机了,一买手机就被偷,前两只被偷之后,我总是小心翼翼地保管着我的手机,但是还是被偷了。这次我紧紧地攥在手里,可是就在刚才,我发现我的手空了。我不想没有手机,但是我又偷不起。”她仿佛是在对小偷倾诉,希望小偷能大发慈悲把手机还给她。接着她又爆发出刚才的大喊:“不要靠近我。”但是人流无动于衷,还是把范围扩大到她的身边。不一会儿,她的挎包不见了。再过一会儿,她的项链不见了。再过了一会儿,她的上衣不见了。最后,她全身上下所有东西都被偷走了,连袜子也不能幸免于难。她光溜溜地坐在地上号啕大哭。</span><span lang="EN-US" style="font-size:10pt"><p></p></span></p><p class="MsoNormal" style="margin:0cm 0cm 0pt;text-indent:24pt;mso-char-indent-count:2.0"><span style="font-size:10pt;font-family:宋体;mso-ascii-font-family:'times new roman';mso-hansi-font-family:'times new roman'">整个火车站无一例外的都是开往杭州的各班火车。我坐到一个空位置上,站在旁边的一个人很有礼貌地对我说:“对不起,这个位置是我坐的。”他大概二十来岁的样子,中等个子,头发长得有些杂乱,估计有一阵子没有理发了。我站起身说:“那你坐吧。”他想了想说:“我现在想站一会。”我又坐了下去,仰面说:“那你先让我坐着吧,等你要坐了再还给你。”他挠了挠后脑勺,说“但是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要坐啊。”我说:“这不好办,你先让我坐着,等你知道了再告诉我好了。”他执拗地说:“但是我确实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要坐啊。”我终于生气了,语气明显变硬了:“你不知道就让我坐着好了。”他又把话绕回到原来:“不行,这个位置是我坐的。”我没好气地说:“你这个人怎么了,你坐的不能让给我坐吗?”他摇摇头说:“不行,我自己要坐的。”我的话也绕了回去:“你要坐那你坐吧。”他想了想说:“我现在想站一会。”我们的谈话陷入循环之中,持久的僵局。而不管谈话如何,我仍旧一直坐着,他呢,也就一直站着,这样持续到检票为止。</span><span lang="EN-US" style="font-size:10pt"><p></p></span></p><p class="MsoNormal" style="margin:0cm 0cm 0pt;text-indent:24pt;mso-char-indent-count:2.0"><span style="font-size:10pt;font-family:宋体;mso-ascii-font-family:'times new roman';mso-hansi-font-family:'times new roman'">火车微微地震动了下,我的身子随之前后轻轻摆动了下。隔着玻璃,我看到刚才那个小伙子跑到了窗下,一边跟着火车跑,一边侧转头仰面对我大声说:“我知道什么时候要坐了。”我扯起嗓门问:“什么时候?”火车的速度经过缓缓的爬升之后,停在比较快比较匀的水平线上,他早就被火车远远地抛弃了。我在想他到底要告诉我什么时候呢?我很想下车,但是身不由己。我又想到时间,它抛弃了所有,因为它永远维持着它的速度。如果用火车做个不恰当的比喻,那么时间是否也有内部,只要进入它的内部就可以不被它抛弃?</span><span lang="EN-US" style="font-size:10pt"><p></p></span></p><p class="MsoNormal" style="margin:0cm 0cm 0pt;text-indent:24pt;mso-char-indent-count:2.0"><span style="font-size:10pt;font-family:宋体;mso-ascii-font-family:'times new roman';mso-hansi-font-family:'times new roman'">坐在我旁边中间位置的是一个中年男子,靠边位置的是一个穿着打扮较为讲究的老妇人。听他们说话,中年男子应该是老妇人的手下,他们是要出差办事去的。老妇人在头头是道地评论一个被她称为小宋的人没有办事能力得到中年男子的不断附和之后,劈头盖脸地问我:“你是不是去杭州?”我愣了一愣,说:“是的。这火车上的人不是都去杭州的吗?”她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说:“你瞧我,明明知道的,却还是忍不住问你。每次我都告诉自己不要多问了,但是每次都没有忍住。”我正想着要回答她什么,她又拍了拍她的额头,声音也高亢了许多:“糟糕了,我忘了带我的外套了。我出门前明明已经装在袋子里的,还特地嘱咐自己千万不能忘记的,谁知道还是忘了带了。”中年男子不紧不慢地说:“你瞧你,临走前我还问过你有没有东西忘了带。你说都带上了。”老妇人懊恼地说;“这下完蛋了,我怎么能忘了带呢。本来应该穿着外套的,但是今天不怎么冷,就把外套装在袋子里了,现在回去拿已经来不及了。”中年男子说:“去杭州再买一件吧。”老妇人说:“不行,我的外套都是我自己做的,其他的我可以买,但是外套我是不会穿买来的。给自己做一件外套我也来不及啊。天气预报说这几天有冷空气南下。我的外套放在我的房间里,只有老陆有钥匙,但是我从来不会找他帮我做事。你帮我打给他吧。”中年男子拿起手机,拨通号码,放在耳边听,他说:“打不通。”老妇人说:“你说怎么一个一向聪明,做事谨慎的人怎么会忘记一件外套呢,看来再好的人也会犯错。”中年男子语速缓慢地说:“是这样的。你瞧你还没有我仔细呢,我出发前还特地多检查了几遍,才肯定没有落下东西。”有个电话打进来,老妇人用土话说着,我听不懂,我猜中年男子应该是外地人来老妇人那地方打工的。老妇人接完电话,说:“我从来不会丢三落四的,你看我做哪件事情做得不漂亮的?这些你都知道的。诶,人老了,不行了。”中年男子提议道:“等公司发货的时候,让他们把衣服一起发过去好了。”老妇人说:“那还要过几天呢。我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忘记带外套呢,明明都已经放好的了。我让小刘去找老陆吧,叫小刘把衣服送过来,我们在火车站等,不会等太久的。”她对电话那头的人说:“小刘啊,你帮我做件事行不行。我把外套丢在房间里了,你找老陆拿钥匙,找不到人,你就让门卫把我房间的门锁撬开再装上,上次我把钥匙丢在房间里的时候就是让他撬的。外套你进了我的房间就能看到了。对,很容易看见的。你坐最近的一趟火车马上送到杭州来,我在那边的火车站等你。谢谢你了,你真是帮我做了件大事了。”说话的时候有一些停顿,是在听电话那头的人说什么。</span><span lang="EN-US" style="font-size:10pt"><p></p></span></p><p class="MsoNormal" style="margin:0cm 0cm 0pt;text-indent:24pt;mso-char-indent-count:2.0"><span style="font-size:10pt;font-family:宋体;mso-ascii-font-family:'times new roman';mso-hansi-font-family:'times new roman'">火车在她不厌其烦的对自己的赞扬和抱怨中行进着,尽管有太多的唠叨,她抑扬顿挫的充满金属味的声音和穿插在她话语中的人物还是把我吸引住了,窗外的风景不过是过过眼而已,没有多大印象。期间,火车突然在一个和马路的交叉点停住,过了很久也不开,仿佛故意要把马路给封住。听传言说好像是火车押死人了。我们把头伸到两侧的窗外前前后后地看,没有看到有什么异常,由于轨道是直的,也没有看到车的头尾。我想下车去看看,但是车门关着,乘务员不准乘客下车。乘客的谈话也大部分转向与这个传言有关的内容。那个老妇人说:“我说凭我头脑这么清楚的人竟然也会忘记带外套,原来今天是有大事情发生啊。”马路上的人也骚动了一阵,好像是在探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后来,他们变得不耐烦了,步行的人大都绕过火车走。车辆只有这一条道,喇叭声此起彼伏地响着。有辆大卡车终于猛冲过来,按照路线刚好会撞到我的位置那块区域。我们脸色刷时全白了,有的站起来没命地跑,不明就里的乘客预感到不妙也跟着跑。有的惊呆了不知所措。紧要关头,火车分成了两段让出了一条道,车子刚好从这条道上开了过去。得救的人都松了一口气,像是得到了新生。</span><span lang="EN-US" style="font-size:10pt"><p></p></span></p><p class="MsoNormal" style="margin:0cm 0cm 0pt;text-indent:24pt;mso-char-indent-count:2.0"><span style="font-size:10pt;font-family:宋体;mso-ascii-font-family:'times new roman';mso-hansi-font-family:'times new roman'">在杭州,</span><span style="font-size:10pt;font-family:宋体;mso-ascii-font-family:'times new roman';mso-hansi-font-family:'times new roman';mso-font-kerning:0pt;mso-bidi-font-family:宋体">她弟弟乐呵呵地叫我们:“爸爸,妈妈。”他叫得很笼统,都不知道他是叫我“爸爸”叫她“妈妈”,还是叫我“妈妈”叫她“爸爸”。夜幕在他和我们中间拉下,把他和我们隔开。死人和傻子的区别是,死人没有了灵魂,傻子还有一小部分灵魂维持生命。实际上,他脱离肉体的那一部分灵魂,没有放弃重回肉体的努力,但是尽管结合点找到了,也只是浮于表面,还是不能达到水乳交融的地步。夜幕拉开了,她看了一眼她弟弟,忧伤地对我说:“我宁愿傻的是我,而不是我弟弟。”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白色气体凝成一朵微型的乌云,下起了雨。她弟弟的灵魂虽然不能看见不能听见,但是强烈感觉到了她的忧郁。于是,乌云就往他的头上飘,仿佛这里有股磁场。雨水渗入他的头皮,使对好了位置的灵魂融入肉体。他说出了恢复智力后的第一句话:“姐姐。”大街上整一排没有一家不是店铺的,它们齐刷刷地开门营业了,但是还是和往常一样,没有任何一个顾客光顾,仿佛这只是这个城市例行的一道程序。我把火车票从“诸暨—杭州”横杠的中间撕成两半,杭州的那半丢在杭州,被她捡到了,诸暨的那半被我带回诸暨。</span><span lang="EN-US" style="font-size:10pt;font-family:宋体;mso-font-kerning:0pt;mso-bidi-font-family:宋体"><p></p></span></p><p></p> [此帖子已经被作者于[lastedittime]1194751260[/lastedittime]编辑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