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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里巴牛的未完成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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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2-5 21:03:07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p style="margin:0cm 3.75pt 0pt;text-indent:20pt;mso-char-indent-count:2.0"><font face="宋体" size="2"></font></p><p style="margin:0cm 3.75pt 0pt;text-indent:20pt;mso-char-indent-count:2.0"><font face="宋体" size="2"></font></p><p style="margin:0cm 3.75pt 0pt;text-indent:20pt;mso-char-indent-count:2.0">十几年前我在山上放牛。放牛时我总要带着几本书,就坐在路边树底下看,好打发时间。大部分的乡间人很友善,他们看见我边放牛边看书,而不是去河里捉鱼捕虾,以为很有意思,就把我放牛读书用做他们教育孩子的榜样。</p><p style="margin:0cm 3.75pt 0pt;text-indent:20pt;mso-char-indent-count:2.0"></p><p style="margin:0cm 3.75pt 0pt;text-indent:20pt;mso-char-indent-count:2.0">看书时,老牛就在旁边伴读,基本上很多我看过的书它也了然于胸。它那盾牌似的鼻头平整而又宽厚,不停地冒出汗尖,鼻孔呼出大团大团的热气,卷起一股青草的臭味,并不算难闻——实在比村长家的那头丑陋的大黑牛好闻多了——无论是苍蝇蚂蚱还是牛虻燕子,只要经过大黑牛的身旁准会被它熏死,可恨这黑家伙耻不自知,还到处吹嘘说他那臭味叫“公牛味”。老牛常常和我探讨一些问题,而且看法往往有独到之处。比如说,它不同意“对牛弹琴”这种说法,它认为,如果弹琴人表演的太差,即使听众是一个人也无法接受的话,它的祖先又如何表现出欣悦之态?那叫做谄媚或者屈从,牛才不会像人一样把狡诈当个性。</p><p style="margin:0cm 3.75pt 0pt;text-indent:20pt;mso-char-indent-count:2.0"></p><p style="margin:0cm 3.75pt 0pt;text-indent:20pt;mso-char-indent-count:2.0">三年级暑假的一天,老牛忽然跟我说自己要取个名字。我很惊讶。它说自己早就想好了,就叫“卡尔·摩西”(<span lang="EN-US">Cow Moses</span>)——名字是掷地有声的好名字,救世主的气味迎面拂来。可是我当然更加惊讶了,“怎么会想起这样一个名字?”关于名字问题它没有说太多,只是轻描淡写地来了一句:“请不要告诉别人吧。”当时我仅具备三年级学生的思维水平,作文里还在写“长大了要做科学家和杨利伟叔叔”那一类的理想,不能够明白老牛话中的深意。当时我心中只有诧异,不知老牛在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丸,不过,有种预感,老牛会鼓弄出什么事来。</p><p style="margin:0cm 3.75pt 0pt;text-indent:20pt;mso-char-indent-count:2.0"></p><p style="margin:0cm 3.75pt 0pt;text-indent:20pt;mso-char-indent-count:2.0">果不其然,几天后它向我提出了“天赋牛权”这种跨越式前进思想,俨然一幅牛类解放运动事业的导师模样。我心生郁闷,为什么才三年级的读书水平,它的觉悟会那么“高”?</p><p style="margin:0cm 3.75pt 0pt;text-indent:20pt;mso-char-indent-count:2.0"></p><p style="margin:0cm 3.75pt 0pt;text-indent:20pt;mso-char-indent-count:2.0">它说,主人啊,你们人权在手,当然感觉不到了,你们人类最容易身在福中不知福。像你这样的人类儿童可以去上学读书,可我们的牛犊像你这么大早已经卖到集市上,端到餐桌上去了。我们没有权利,没有自主选择生活的机会。干活,交配,养犊,被贩卖,被宰杀<span lang="EN-US">……</span>这就是我们的命运。那种权利缺失的敏感与脆弱无时无刻不在内心里挑拨。过去你们讲奴隶过着牛马不如的生活,可是现在我们牛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中国的农业还没有完全进入机械化生产时代,许多的牛和驴还是要在田野里累死累活拉车劳作,有的牛驴说这就是他们的命,认了吧,这就是我们的命。我要说这不仅仅是认命不认命的问题,这是指涉牛的尊严的问题,也是关系到后代持续生存的问题。工作是我们为了生存应得的权利与义务,但是我们不能没有尊严地做活,挨皮鞭,受斥骂,让生活变成一个不断挨骟的过程。再进一步的说,即使充分实现了大规模机械化生产,我们也不会有好日子过。你想想,从工作岗位退下来之后,我们就能够在家颐养天年,含饴弄孙了吗?等我们不能拉车,不能犁地,不能学鸡鸣狗盗,人类养我们还有什么用?卸磨杀驴,兔死狗烹,我们的下场也差不多了!只剩下繁殖与准备做肉餐这两项任务了,跟猪又有两样呢?我不要同胞们过猪猡一样虚度光阴的生活,我们要有所觉醒,我们要寻找反抗<span lang="EN-US">……</span></p><p style="margin:0cm 3.75pt 0pt;text-indent:20pt;mso-char-indent-count:2.0"><span lang="EN-US"></span></p><p style="margin:0cm 3.75pt 0pt;text-indent:20pt;mso-char-indent-count:2.0">当时它的这些话对一个三年级学生来讲,基本上就是“对牛弹琴”。我现在并不认同它的观点,认为那是革命空想主义,缺乏可行的方案,更何况,它口口声声的“革命”,还不是革人的命?除非它要做的是渐进改良,但总是与人类的利益相悖。可我记得当时出于无知,我倒表现得像是一位被领袖夸奖过的思想开明的乡绅。我觉得人总不能打击别人的理想,更不能打击一头牛的理想,尤其在一个理想匮乏的年代。</p><p style="margin:0cm 3.75pt 0pt;text-indent:20pt;mso-char-indent-count:2.0"></p><p style="margin:0cm 3.75pt 0pt;text-indent:20pt;mso-char-indent-count:2.0">后来老牛就去作它的思想动员工作了。很不成功。它在希望的田野上碰了壁。其他牛和驴宁愿去信耶稣或者信萨达姆都不会理睬它的革命理论。他所担心的现在与未来变成别人眼里最充分的满足与享受。年轻的一辈对他的教化嗤之以鼻:狗屁!目前这种生活就挺好的,大型联合收割机代替咱们劳作,拖拉机代替咱们拉麦子回打谷场,我们这些年轻的牛驴来相会,齐聚在树底下乘凉,嚼嚼麦秸,搓搓麻将,聊聊天,泡泡牛,生活水平直追猪狗啊,这是我们最好的年代!年老的牛驴眯着眼睛,一幅看破世相的豁达模样:我们总是要被牵到集市上,被屠宰的,被做成牛排,被送到超市冷柜里的,可有谁能改变这种命运?没有。曾经有多少头老牛私自逃离农场,可是它们的下场不是被主人抓回来打死,就是被华南虎吃掉。再说了,人算不如天算,慢慢等待说不准还会有奇迹发生。它们还说,请不要让世界适应你而你要去适应这世界,也许你不明白那是因为这世界变化快。何不抓紧眼下的大好时光,颐养天年,含饴弄孙,慢慢地倒嚼青草,细细地回味一生,看黄昏晚霞夕阳无限好。为什么要反抗呢?生命短促啊,清醒吧年轻人。村长家的那头文盲老黑牛更是出于嫉妒,散布“知识无用论”,每逢牛驴必说:读书有什么用呢?知识越多越反动!一头笨牛,再怎么饱读诗书,学识过人,最终还不是和我们一样,难逃一死?浑身上下都没个膘,牵到集市上<span lang="EN-US">200</span>块钱都不值啊,成天得瑟劲儿,熊样!其他村民的牛氓们听了,都附和着说:就是,<span lang="EN-US">200</span>块钱都不值,得瑟劲儿,熊样!</p><p style="margin:0cm 3.75pt 0pt;text-indent:20pt;mso-char-indent-count:2.0"></p><p style="margin:0cm 3.75pt 0pt;text-indent:20pt;mso-char-indent-count:2.0">老牛这才发现广大牛民群众的觉悟性太低,才发现教化的时机还远未成熟,内心难抑一股深深的悲伤和失望。后来我再和别人一块放牛时,它就表现的特别清高和悲愤,不愿再和别的牛和光同尘,总是自己独自在旁边吃草。我跟它说,做牛实在不必这么执拗,虽然倔是你们的本性;你可以考虑暂与俗牛谐,现在是和谐社会啊,以和谐为本。它说,除了你,我独与天地精神往来,遨游在无何有之乡,我清净的吃草,安心的读书,这样也很好。我听了也只有随它去了。</p><p style="margin:0cm 3.75pt 0pt;text-indent:20pt;mso-char-indent-count:2.0"></p><p style="margin:0cm 3.75pt 0pt;text-indent:20pt;mso-char-indent-count:2.0">我回家跟父亲讲明情况,请他不要卖老牛,他答应了。后来它又活了很久。其间,那些诋毁过它的老牛都被主人送到屠夫那里宰了,剁巴剁巴之后做成牛排运送到超市的冷柜里。村长家的文盲老黑牛因为踩断了村长可爱的外孙女的右脚大脚趾头,被狠狠地敲了五十棍子,疯掉了,逃跑到公路上撞汽车,死掉了。我家的老牛寿终正寝。埋葬它的那天,父亲和我很感欣慰,因为我们给足了一头牛作为理想主义者应有的尊严,没有让它作最没有尊严的牺牲,去给别人做盘中餐。一头牛,在其他牛都很愚昧的情况下,其理想因为整个社会大环境不利而受到倾轧,却能够奋发上进,保持住自己独立的牛格,总是很值得人感慨的一件事吧。</p><p class="MsoNormal" style="margin:0cm 0cm 0pt;text-indent:21pt;mso-char-indent-count:2.0"><span lang="EN-US"><p><font face="Times New Roman"></font></p></span></p><p><font face="Times New Roman"></font></p><p></p><p><font face="Times New Roman"></font></p><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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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2-5 23:54:27 |只看该作者
<p>其实也未必一定需要用“牛”啊“驴”在这些指代品,未必用现在这样的手段,也可以把想说的东西说好,写好。</p>
未到六十已古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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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蓝富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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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2-6 00:12:48 |只看该作者
撇开觉悟性不谈,我觉得这头牛还挺有趣。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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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有小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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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蓝富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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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2-6 02:43:12 |只看该作者
<p><font color="#7444bb">关于名字问题它没有说太多,只是轻描淡写地来了一句:“请不要告诉别人吧。”</font></p><p>这句泄了。结尾也有一点泄……我知道你结尾不是想表达字面的意思,而是另有乐趣,但可能还是有点泄。</p><p></p>
风向一变,我觉得那呛人的火苗几乎要灼烧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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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2-6 16:01:47 |只看该作者
<p>其实最大的问题就是太幼稚......</p><p>谢谢各位指点,我会加油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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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2-7 13:47:31 |只看该作者
<p>如果能够以牛作为第一人称写</p><p>那么开篇则为:十几年前我在这山上吃草,身边……</p>
其实,我是一个诗人。 http://blog.sina.com.cn/zuokans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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