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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耳里的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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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直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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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2-31 20:49:14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这个夏天，城市的某处上演了一场盛大的流星雨，除了阿三，再没有其他人看到。他说那里是一片广阔草地——广阔得无边无际，以至于许多年后，他一直分不清楚这是梦还是现实。他当时正在灯火通明的街道上游荡，街上满是呼啸而过的汽车和不知所终的人群，可是街道依然一个接着一个，沉默无语。有些少年喝醉了，他们高唱着和音响店里一样的歌曲东歪西斜的走着，放肆的嬉闹，阿三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高兴，于是阿三也哼着歌走，可是他依然不觉得有什么高兴。有些汽车飞驰而过，上面的人总是挂着一对耳麦，焦虑的皱着眉头，在每一个刹车的时候高声咒骂，阿三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愤怒，于是阿三也摸出一个破旧的随身听耳塞挂在耳朵上，开始奔跑，可是他没有愤怒的感觉，只有风，在耳边呼啸。阿三奔跑过了一条接一条的街道，周围的人群渐渐稀少，灯光一个一个泯灭，最后一直跑到了那片一望无际的草地上。阿三有些疲惫的躺在草地上，浓密的草丛里传来阵阵泥土的清香，他终于有了一点开心的感觉，似乎满天的星光此时都归他所有。阿三喜欢那片草地的气息，时至今日他依然对那片草地念念不忘，可惜那片草地在那个夜晚之后就从阿三的世界里消失了，它或许还在城市的某个地方，只是阿三再也没有找到它。阿三说，那天的夜晚是沉甸甸的，满天的星星都很低，似乎一伸手就可以摘到，于是他身手去摘。阿三说到这里，吞了下口水。他说，那片天，不，是那些星星，自己就掉了下来。许多星星在那个没有月亮的夜晚坠落，它们身后划着长长的火焰，这让阿三很恐惶，他甚至没有许出一个小小的愿望，他只感到灼热，灼热像利箭一样刺落，旁边满是青草焦黄的味道。阿三惊慌的将头埋在草中，可是漫天的星雨还在划下，它们纷纷落在阿三的周围，烫破了阿三的衣服，熏黄了阿三裸露的皮肤，以至于我们后来看到他的时候一致认为他才刚刚从火灾现场回来。可是阿三依然怀恋那个夜晚，他说，你们信不信，流星烧焦的地方长出了许多花朵，有郁金香，向日葵，还有牡丹，还有玫瑰，还有许多我不认识的花朵，它们就在烧焦的草地上发芽，就在我起身的时候开花。我们有时候取笑他，认为他总是在跟我们反复讲述一个梦境，可是我们不能否认，就在那个夜晚之后，阿三的耳朵开发痒。他穿着火灾现场的衣服坐在我们旁边的床上，用一个木质的耳挖掏着耳朵，有时候有些什么——谁会去看呢？有时候什么都没有。他发狠的坐在那里，反复的说着流星雨的故事，整夜的掏着耳朵，月光照下的时候，我们在旁边酣睡，无人回应，他便饶有兴致的想偷听我们的梦呓。他整夜整夜的挖耳朵，把所有的耳挖用了个遍，并且一一丢失。我们劝他别挖了，再挖就聋了。我对他说，我以前有个朋友，我看见他挖着挖着，耳挖就挖进去了，开始还看见个尾巴，然后整个进去了，最后他发狠一拉，就带出了一个血淋淋的东西，后来检查是把耳膜拉出来了，从此他就失聪了一个耳朵。阿三开始有些害怕了，他开始下意识的洗耳朵，他说洗下就要好点，我看见水流从他的一个耳朵进去，然后从另一个耳朵出来，我问他，你的耳朵是通的吗？他嘿嘿的笑，说很舒服。然后他还是忍不住每天挖半个小时耳朵，轻轻的挖，很享受的样子，我说，你这那里是挖耳朵啊，简直是在养花。阿三只是笑笑。直到有天我发现他紧闭着眼睛的坐在床上，双手捂着耳朵，脸上的肌肉抽搐不已。我有些害怕，以为他真的将耳膜挖了出来。我问他：很痛。他点点头说：好象有什么东西在里面发芽了。他在沉默的忍受了两天后开始动摇了，他想大概自己应该去一下医院。医院的人很多，他有些无助的挤在里面，小心的穿过门口的发热感应器——一台只在非典时活跃过的机器，有时候还开着，只是已经没有那个正襟而坐如临大敌的白衣人了。人们毫无所谓的走过，只有阿三敬畏的盯了它很久，然后一个箭步冲过去，生怕被逮到了发热门诊。阿三很不习惯医院的味道——那些由酒精以及其他化学药品混合而成的东西。他昏着头到处乱跑，甚至跑到了妇科门诊，那个医生头也没有抬，只是向他要挂号单，阿三这才发现忘记挂号了，那个医生不耐烦的挥挥手，一边指责：月经没有完就不要做爱，有细菌，有细菌不知道吗？阿三嘟囔了一句：可是我是男人啊。那个医生立刻暴跳如雷：那痔疮没有好就不要做爱，你一个男人跑到妇科来了还好意思？阿三听见旁边有人吃吃的笑，他不知道是笑自己还是医生，只好低着头红脸跑出了妇科，后面有人低声的说，白痴。我不知道阿三后来是怎么晕头转向的挂号看病的，我只知道他最伤心的莫过于别人叫他白痴，因为他的智商的确有问题。我仍然无法想象，一个熙熙攘攘的堆满了愁眉苦脸的人群并且弥漫着各种刺鼻味道的地方，阿三眼嚼着泪水的形单影只的张望。我看见他的时候他已经没有什么了？他很开心的拿着化验单，对我说：你猜医生说什么？他说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病，他还说他要回去查资料，看是不是新发现。我问阿三，是又怎么样？阿三白了我一眼，说：说不定这个病能以我的名字命名。我问，那他记你的名字了么？他飞快的打了个响指，突然在空中一怔，说，糟糕，我忘记了。这下麻烦了，他是不是忘记了？不对，他有挂号单的，能查到，你说他不用我的名字命名，用什么命名？难道是他的？哎呀，糟糕，他可能就是用他的名字。我一直看着他在那里自言自语，絮絮叨叨了半天，最后萎靡不振的躺到在床上，说，怎么可以这样，明明病的人是我，却以他的名字命名，欺世盗名，欺世盗名。他没有等我开口，又一骨碌爬了起来，说，哎，欺世盗名，我今天居然说了一个成语，一定是草的功劳，一定是草的功劳。什么草？我问他指着耳朵说，耳朵啊，耳朵里面长草了。是真菌吧，我有些不相信。他一骨碌翻下床，很正经的说，不是真菌，是草，绿色的小草，这个可谓是，可谓是。他吞吞吐吐的说了半天，大概想说一个成语，但是最终还是没有想起。于是他说，不信你看我耳朵。我怎么能看他耳朵呢？我不过是他一个萧瑟的影子。从此以后，阿三像突然有了干劲，他在轻轻的掏耳朵和洗耳朵之余，开始潜心研究一个折射装置，就是把几个镜片固定在几个糊在一起的纸筒上，连成一个非封口的口字形，以方便自己舒服的观察自己的耳朵。我并不看好他能真的把那个东西发明出来，就算别人看他耳朵，也要使劲看才能看清楚黑糊糊的耳洞，何况是自己看自己。不过阿三并不这样想，他没日没夜的发明和改良，甚至找来了凸透镜和凹透镜，终于有次在盛夏的阳光下做试验时把耳边的鬓发烧了起来，烧得整个耳朵又黑又黄。从那次后他有些灰心了，放弃了凸透镜和凹透镜，天天拿着那个由平面镜和纸筒做成的类似潜望镜的东西观察自己的耳朵。有时候一看就是几个小时，然后放下那东西开始唉声叹气，顺便再掏掏耳朵，洗洗耳朵。我问他看到了什么，他说什么都看不到，就是黑糊糊的，不过说来奇怪，看的时候就不痒了。隔天他又对我说，我感觉仿佛能看到什么了。感觉是什么意思？我问。反正就是感觉，然后他继续看他的耳朵。不再理我。再隔了几天他突然惊喜起来，他说，我看到了，看到了，有好多小草，就和流星雨那天晚上我看到的一样，茂密的草，欣欣向荣。我注意到他又用了一个成语，可是他自己并没有注意到，他所有的脑细胞都在集中精力完成他的幻想，他说，哈，我想有一天我能在上面驰骋呢，骑着马，在自己耳朵里的草原上驰骋。或许有一天，他能开花呢？可是为什么耳朵会长草呢？他转过头来盯着我，难道是种子飞进去了？有人耕种它们吗？怎么没有人耕种也长得这么茂密呢？我知道了，一定是精灵带着种子飞进去了？哈，一定是精灵。我其实想对他说：只有庄稼才是要耕种的，草不过是生长而已。可是我看见他带着从来没有的快乐在那里幻想他的精灵，我怎么忍心对他说呢？傍晚，他又坐在窗台的月光下掏耳朵，我问他，不是有精灵么？怎么还在掏，不怕伤了它们？他望着我呵呵的笑，说，它们叫我掏的，它们有点累了，叫我帮帮忙。他翻身从窗台上下来，他说，你知不知道，它们也许会开花呢，我准备明天让它们去晒晒太阳，没有阳光怎么行，恩，对了，明天给别人看看，说不定我会因此交上很多朋友。我们都大惊失色，想要阻止他那种疯狂的想法，可是月亮和霓虹都在这个时候熄灭，我们一个接一个的消失，最后谁也没能说出口。 一连几天没有月亮，一连十几天没有月亮，一连几个月没有月亮。我看到阿三的时候，他孤独的坐在窗前——窗外月亮刚刚露出半个脑袋，我虚弱的站在那里，他没有转头看我，只是在沉默的观察自己的耳朵，良久才对我说：为什么他们都不相信呢？我是不是疯了？他说话的时候望着窗外。窗外的风景像一堵倒塌的墙，黑夜是它倒下后弥漫不散的尘埃，霓虹顽强的在这尘埃中闪烁，相互守望，就好像一个一个孤独的舞者，它们偶尔的连成一片，又一触及撤，等待着下一次相逢。阿三的心情渐渐的好起来，他对我们说，你看，外面的霓虹，我耳朵里的精灵就是哪个样子。我并不是很相信，因为他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不断的叫我看，黎明的飞鸟，空旷的星空，温暖的灯光，甚至低沉的风声，连绵的细雨，他把它们都叫做自己的精灵，或者是草原。他开始夜夜的对我讲述他那些精灵在草原上生活的故事，他说，他们快乐的生活，这快乐传染给了我，所以我也很快乐。城市总是在夜里低沉的鸣叫，还不如我耳朵里的那片草原。我们喜欢看到阿三快乐的样子，他仿佛一瞬间不再孤独，也不用独自在夜晚的街道上游荡。不过这种快乐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很久。那位医生找到了他——就是确诊他耳朵里面长草的那位。他对阿三说：我很不放心你的耳朵，所以来找你了。谢谢大夫，我耳朵没有什么毛病了。阿三有点感激。医生突然一怔，以一种非常沮丧的口气问：好了？自己就好了？阿三并没有看出医生的沮丧，他憨憨的笑，没有，我习惯了，再说我也不想治，挺花钱的。医生松了一口气，说，我给你5折。阿三摇摇头。医生又说，我免费，救死扶伤，我免费了，给你。阿三说，大夫，我真的不想治，也别劳累你了。医生还是不愿意走，他继续说，这样说吧，你这个病是全世界第一例，很有意义，你让我给你治好，对全世界人民都是很有帮助的。阿三想了半天，并没有理解得很透彻，他问医生，为什么我生病了就很有意义？为什么对全世界人民都很有帮助，他们都病了么？医生一下子愣住了，他有些惶惑，说，这个，好像没有听说，好像有很多。对，有很多都等着解救，需要你来拯救。阿三有点不耐烦了，说，我又不会看病，我拯救什么？既然还有这么多，你找他们吧。医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直挺挺的坐在那里，慢慢的萎靡下来。他忧郁的望着阿三，最后开始痛哭流涕，他呜呜的说，阿三兄弟，我知道瞒不过你，我实话对你说吧，你的病征我已经作为科研项目报上去了，经费也已经拨下来了，如果你不去，我们医院的信誉就完了，我也完了。阿三兄弟，我不能丢这个工作啊。阿三兄弟，你去吧，我知道你是个聪明人，到时候我分你一万，一万好不好。阿三茫然的看着医生，说，钱能买来快乐么。医生抬着满是鼻涕眼泪的脸望着阿三，什么意思？阿三便将事情全部告诉了医生，医生的痛苦的样子击中他脆弱的心脏，于是他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将耳朵里的草原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医生，谈到快乐时，阿三手舞足蹈，医生也渐渐露出了笑容。最后阿三问医生，我讲清楚了么？我这个人脑子有问题，我怕我没讲清楚。你明白了为什么我不让你治我的耳朵了吗，它和我的生命一样重要。医生笑了，他说，清楚了，清楚了。然后他整理了下仪容，转身走了。 阿三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都很怀念医生，他说，那个医生是个好人啊，居然还准备免费给我治病。看来阿三已经把后来的事情忘记了，或者他就根本没有理解到。他继续说，恩，免费也就算了，他还想给我一万。一万不是小数目啊，我就可以买个随身听了，你看，我有耳塞，就缺过随身听了，不然我可以给我的精灵放多美的音乐。他问我，你想大夫么？我说，还是不想为妙。他有点生气，说，多好的人，你难道觉得他不是好人？我说，我预感不好。阿三正在驳斥我的预感，医生就又一次来了，一起来的还有两个穿着白大褂，带着口罩的的严肃的家伙。阿三问他们，你们是大夫的朋友？他们没有说话，医生说，阿三，跟我们走一趟吧。阿三说，医院？我不去。医生说，去吧。阿三大声的说，我不去。医生就伸手去拉阿三，阿三往后退了几步，捂着耳朵尖叫起来。廊上那个不太灵敏的声控灯在阿三的尖叫声下突然亮了起来，本来藏在白大褂后面的影子突兀的跑到了我的面前，我在躲到阿三身后的一瞬间看见他们背上写着精神病院的字样，于是我对阿三大声的叫，跑，阿三，快跑。可是阿三没有跑掉，那个两个白大褂熟练而轻易的揪住了想跑的阿三，我也被那两条影子抓得动弹不得。阿三憋红着脸，双脚僵直的拖在地上，和地面划出沙沙的声音，被拉了一段之后，他又开始使劲的向上缩着脚，和我渐渐分开，缓慢的拉出了距离，仿佛被他们硬生生的撕开了一样。这时灯光从阿三的头上晃过，外面的月光也撒了过来，路灯，车灯，还有些不知名的光线交相辉映，把我们一个一个的照了出来，全部都被白大褂的影子们抓在手里，阿三弯曲紧崩的身体一下子松弛下来，跌跌撞撞的跟着白大褂前进，摇着头说，一网打尽了，一网打尽了。 灯光很亮，将我直直的照在了阿三的身后。长方形的桌子，阿三就独自占了长长的一边。对面依然是几个白大褂，阿三说，他们长得都很像，除了脑袋。其中一个带着黑框眼镜的白大褂很严肃一边敲着桌子，一边询问阿三的有关情况——从姓名开始，住址，工作，家庭状况一直问下来。最后阿三不干了，他说，我口渴。黑框白大褂很重的敲了下桌子说，严肃点。阿三说，我真的口渴。旁边一个看起来比较慈祥的白大褂递过来一瓶水说，喝吧，喝了再说。阿三将水拿在右手，犹豫了下，用左手搔了搔捏瓶子的手说，我又不口渴了。于是黑框白大褂继续问，听说你耳朵长草了。阿三摇头，说，是长了一片草原。所有白大褂都集体摇了摇头，黑框白大褂又问，听说你平时都在照顾你的草原？阿三说，不是，是在照顾里面的精灵。恩，精灵，你平时就做这个？也不是，大多数时候我和我的影子们一起。我在阿三背后拼命的点头，可惜他们看不见，他们的影子看见了，可是影子不愿告诉他们，影子只是小声的窃窃私语，仿佛白大褂才是他们的影子。 阿三被安置在了一个狭小的房间，还有一个室友，长着老鼠一样的脸，只会不断的颤抖。这里伙食也不是很好，阿三对我抱怨说，而且人们都不说话。阿三的房间外面是一个长长的走廊，一个老式的电灯晃晃悠悠的挂在上面，不分昼夜的亮着。阿三坐在门口，身后是老鼠脸的床吱嘎摇动的声音——老鼠脸总是坐在床上颤抖，奇怪的是床居然坚持了下来。没有耳挖，没有潜望镜，我们在电灯下又摇来摇去，这让阿三无可事事，他招呼每一个过路的东西——喃喃自语的分裂者，作着奇怪手势的自闭者，比阿三还正常的路人，甚至是嗡嗡飞过蚊虫，远处映来的车灯。他们没有一个回应了阿三热情的问候，但是阿三似乎渐渐明白了什么东西，他对我们说，这里好象很奇怪啊。我说，你才发现吗？他敲敲脑袋，这里的人看起来不怎么正常，好象是疯人院什么的。这个时候电灯突然不摇晃了，我站好了身子对他说，还没有这么糟，只是一个精神病院而已。阿三吃惊的望着我，嘴巴张了几张，然后疯了似的向门口冲去，哭喊道，我是正常的，你们搞错了，你们搞错了，我是正常的，大夫，大夫。我突然听见后面传来隆隆的声音，许多房间都发出了回应，那些人全部像受到感召似的探出了脑袋，甚至有些跟随着阿三冲向门口，哭喊得和阿三一模一样。走廊的尽头是一扇铁门，上面只开了一个小小的窗口，外面灯光闪烁，阿三看见后面的来人，一个一个泪眼婆娑，似乎比自己还正常，于是他止住哭，问他们，你们也是正常的么。他们全都含着眼泪说，是。其中有个还拿着毛巾，刚洗完脚的样子，一边说，一边单腿站立着擦脚，一边叫喊。他不停的擦，擦完这只擦那只，旁边那位带着纸糊帽子的人说，你有完没完。擦脚的反驳道，我不是擦脚嘛，擦完就完了。帽子说，你擦了多少脚了。擦脚的说，我要擦两只啊，可是擦来擦去都是一只，怎么也擦不到两只。帽子说，你傻啊，你倒过来不就行了？我代表人民代表中央我枪毙你，说着摸出一只粉笔开始挥舞，他周围的人群像炸了窝似的乱跑，大声喊，救命啊救命啊。甚至有的倒在地上装死。阿三看这乱轰轰的人群问，你们真的正常？那些乱作一团的人还个个抽空乱糟糟的说，正常，正常，比院长还正常。有几个又开始哭喊起来，这个时候铁门有了响动，一副黑框眼镜出现在小窗口，那个黑框眼镜说，你们反了，找电啊。乱七八糟的人群一下子安静了，一个一个像被烧着屁股一样飞快的往自己房间跑去，霎时间无影无踪。 只有阿三一个人还在那里发呆，黑框眼镜掏出钥匙开了锁，敲敲铁门说，你，出来。阿三擦了擦眼泪，迷迷糊糊的跟在黑框眼镜的后面。黑框眼镜将阿三带到一个治疗室，指着一张病床说，躺上去。阿三乖乖的躺了上去，一边还嘀咕，大夫，我是正常的，我真的没疯。黑框眼镜将一个白色的镶着金属的带子捆到阿三的头上，说，你是没疯，但是不正常。阿三感激的看着黑框眼镜，说，是吗，你知道我没有疯？我哪里不正常了？黑框眼镜拿着一个橡胶口嚼，对阿三说，口张开，含着，你耳朵不正常嘛，你来我们医院看过耳朵，博爱，你记得不。阿三想了一会，把头偏开，躲过口嚼说，我不记得医院名字了，你这是要给我治耳朵？我不治，我说了不治。黑框眼镜笑笑，说，你不治我们怎么会强行给你治呢？你乖乖的，别咬着舌头。阿三听见不是治耳朵，这才放心的咬住了口嚼。黑框眼镜微笑着摁下了口中的开关，仪器没有任何变化，只是阿三突然间剧烈的抖动起来，痛苦的蜷成一团，口中不断吐出白沫，五官也开始移位，他伸出双手向头上抓去，拼命的想要拉下头上的东西，这个时候黑框眼镜突然关掉了仪器，迅速的扯下了白色带子，小声的说，糟了，忘记把手脚绑上了。阿三的手还停留在空中的姿势，不停的颤抖。黑框眼镜尴尬的望着阿三，阿三也茫然的看着黑框眼镜，谁也没有开口说点什么。我知道阿三再坚持哪怕一分钟，他就可以大大方方的走出去，然后回到自己的家里，舒舒服服的用潜望镜观察自己的草原和精灵，或者以后他还能买个随身听，和他的精灵一起面对孤独的世界。可是阿三突然低下了头，他沮丧的对黑框眼镜说，你别电我了，我治疗就是。 事情以后就很顺利了，只是阿三在接受治疗的的前几天要到了那个潜望镜，他从此再也不肯吃饭不肯睡觉，一直默然的看着潜望镜，好象一尊随便用什么石头雕出来的塑像。他没有哭，这让我很欣慰。 手术室全是无影灯，所以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手术完成后，阿三带着憔悴的身体开始了进食。他吃着吃着突然停了下来，习惯性的拿出潜望镜，他怔怔的盯着这个由纸筒做成的畸形的死气沉沉的东西，然后举到空中，狠狠的摔到地上，拼命的踩它，一直到被人拖开。那个东西，支离破碎了一地。 医生没有违背自己的承诺，他升职了，新论文也在国家权威机构再次发表，他看着憔悴且沉默的阿三，一半愧疚一半喜悦的将一万元交给阿三，说，对不起。阿三挥挥手，医生还想说什么，但是终究没有说出来，他一边走一边摇头，喃喃的自语，变化怎么这么大，可是我也没有办法，钱我不是给了嘛，怎么变化这么大。阿三随手的将一万元放在口袋里，慢吞吞的向自己家中走去，那些钞票就一张一张的从阿三的口袋里跳出来，变成了暗红色的飞虫，纷纷向远处飞去。 之后的某个夜晚，月光依然从窗口倾泻进来，阿三微笑着从梦中醒来，怔怔的望着前方——前方是一面蓝灰的墙壁，从此不肯入睡。他对我说，我梦见了我的耳朵，那些焦灼的草原，开出了美丽的花朵，有郁金香，向日葵，还有牡丹，还有玫瑰，还有许多我不认识的花朵，它们在我躺下时发芽，在我入睡时开花。如果我不再入梦，它们就永远不会凋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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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耀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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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有小成

超级版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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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2 22:33:34 |只看该作者

整个气氛太抒情了，这就多了散文气质，少了小说气息。小说还是要有“叙事”的——当然，“叙事”中还有许多讲究——“叙事”就比较实，不那么抒情。试着把抒情的气氛去掉些……在写的时候，自己先不要陶醉是气氛里，自己不要首先感动。

未到六十已古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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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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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4 17:52:52 |只看该作者

<div class="msgheader">QUOTE:</div><div class="msgborder">以下是引用顾耀峰在2008-01-02 22:33:34的发言： 整个气氛太抒情了，这就多了散文气质，少了小说气息。小说还是要有“叙事”的——当然，“叙事”中还有许多讲究——“叙事”就比较实，不那么抒情。试着把抒情的气氛去掉些……在写的时候，自己先不要陶醉是气氛里，自己不要首先感动。</div>谢谢，我想可能是我在用第一人称写影子的时候没有沉住气，下次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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