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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 </p><p> 葬礼(修改后）<br /> 镜子里的我像一个药鬼，干燥的皮肤好像沙壁一样，看上去坚硬无比。深陷的双眼毫无活力，就连芯子里微微闪烁的瞳光也如鬼火一样幽暗。<br /> 但不管如何，我还是要为这件事出门。即使我对它恐惧和惊慌不已，但它的确发生了。尽管我的内心十分焦躁和不安，但我也期待去了解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br /> 我无力的扛起皱着皮的黑西服，套在了身上——在这下雪的天气，这样的衣服会不会太显眼了？我感到有些无奈，但黑衣服是必须要穿的，这算是一种仪式。但，在白色的背景里点上一个黑点，是不是会让人觉得可笑呢——无精打采的扣上纽扣——我或许也可以很精神的去做这些事，但在这么一个无光而散发臭气的环境里，又怎么精神得起来呢？不如说，又怎么会想精神起来呢？以前还小的时候发了烧，总是表现得无精打采。其实我也完全可以精神起来，但心里总是觉得，我现在在发烧，所以应该有发烧的样子。于是我就无精打采了，虽然从根本上来说它与我无精打采没有关系，但实际上是有的——然后扯了扯褶皱的地方，就这么出了门。<br /> 多久没出门了。门外冰冷如被蒙上铁灰的光芒仍然让我睁不开眼。我下意识的摸向下巴，触碰到坚硬的胡须。<br /> 我逐渐适应起阳光的明亮。但面对冰冷干燥的空气，我还是把身体朝里面缩了缩。雪下得很大，啪嗒啪嗒的砸在地面上四射成烂泥。但这些雪丝毫不白，反而显得有些阴沉，如同头顶上严厉的天空。我一边下楼梯一边左顾右盼街道，寻找熟悉的车型。<br /> 等了一会，连揣在口袋里的手指都被冻得疼痛起来，怪着自己没买手套和帽子的时候，终于有一辆打着空车标志的出租车朝我的方向开过来。我连忙招手，挤进了车厢里，狠狠的关上了门。<br /> 坐在出租车上，感受着从屁股下方的椅子上传来的地面的振动，听着如同敲打乐一般沉重的雪团砸到出租车的门，前方窗玻璃上的声音，心情异常烦躁。恐惧和不安随着每一次振动或声响而上下起伏不定。<br /> “去哪？”开了一截，司机才问道。<br /> “长征路。”<br /> “去那里干什么？”<br /> 好像遇到了一个多话的司机。这是我每次坐出租车唯一不安的地方。特别是这次。<br /> “去……去见个朋友。”我尽量表现得冷静，但内心实际上已经七上八下。<br /> 我隐约从侧目的视角中看见司机对我冷冷一笑。<br /> “见朋友，呵大冷天的去见朋友，哎哟，你朋友在耍你。”司机的语气依然显得从容不迫。<br /> “呵呵，可，可能是。”我勉强笑了笑。<br /> “长征路旁边有个乐天小区，我和我老婆就住那旁边。”<br /> “你是不是有心事，我看你一进来就愁眉苦脸的。”<br /> “没有，我平时都这个样子。”<br /> “ 乐天小区旁边是个陵园……你是不是杀了人，要去埋尸体哦？”<br /> “怎么，不可能嘛，不可能，呵呵。”<br /> “开玩笑的，你紧张什么，会不会被我猜中了？”<br /> “哈哈，没有，我是装的，我看看你会不会上当。”<br /> “哼，那是不是有亲人死了，去送葬？”<br /> “怎么又不说话了，我又猜对了？”<br /> “你开车吧。”<br /> 司机从鼻子里喷出有些不甘心的气，就沉默了起来。<br /> 好像过了很久，又似乎只是一瞬间的事。司机停下了车，对我说到了。<br /> 我一边说谢谢一边打开车门，司机紧张的喊道：“唉，兄弟你还没给钱。”<br /> 我才恍然的回过神来，不好意思的找给了司机车钱，就赶紧离开尚且温暖的车厢，把门给关上，车子开始启动，引擎噗噗的轰响着，在这寂静的雪地里显得格外充满活力。排气管颤抖着喷出淡灰色的废气，摇摇晃晃的离开了我的视线。当我发现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车已经开得不见踪影。<br /> 怪着自己今天的精神没法集中，我朝着前面的陵园走去。穿过了一个小道，发现路上的人不少。他们都和我一样穿着黑色的服装，整个气氛显得庄严而肃穆。没有人吭声，雪摔到地面上的声音也无形的消匿在头顶上的树枝上。整条小路只剩下裤腿相互摩擦和鞋子踩在雪地上的声音。我偷偷的打量起周围的人，尽量显得不动声色而庄重。我发现来的人尽是些陌生的面孔，我一个都不认识。他们全都严厉着脸孔，鼻子好像都不出气，和天空一样阴沉的面色。我想我现在的样子也和他们一样。我忽然觉得这不是我们去为死者送行，而是我们成了死者，现在我们则要走到属于各自编号的棺材里去，合上棺材盖，把光线挡住，然后在里面一动不动，等待什么自己的身体，还有虫和细菌，来慢慢吃空这个躯体——这也是个仪式吧，让它们把被困在里面的灵魂给解放出来，就必须把躯壳给弄坏——一边奇怪陌生人是如此之多，一边则怀疑起人缘不好的圆成怎么能在葬礼上有这么多人来送行——圆成死了，就在三天前。准确的说，我是在三天前知道他死了这个消息的。他的母亲靠着圆成手机上保存的信息找到了作为他大学四年好朋友的我。所以我今天才来送葬——我是不是来错了地方，或许这是另外一个人的葬礼，又或许这是黑社会在召开秘密会议。<br /> 我从口袋里摸出当时记录的地址，没错，的确是这里。<br /> 无论怎么怀疑，真实摆在面前总不得不相信吧。小路走穿之后，一片宽阔而巨大的雪原出现在眼前，这里就是陵园，尽管知道，但今天是第一次来。但我不得不奇怪起来，因为眼前的场面太怪异了。<br /> 整片陵园上，只摆放着一具棺材。那是个巨大无比的棺材。漆黑的棺材上只有顶上有一点白，或许原本地方的漆块被剥落了。但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这个白色是刻意存在的。它看上去就像一个房子。但这样的事怎么也太可笑。陵园不会有房子，就算会有房子也不会建成这么一个充满煞气的造型。<br /> 但我能说什么呢？它就这么充满震撼力的，于我来说像是个玩笑一般的出现在这里，我的眼前了。<br /> 隔着这么远，我都隐约嗅到一股臭味——或许不是臭味，因为用臭味来形容这样的气味太怪异。这味道让我联想起地下道里污水的气味，但更加强烈。我甚至可以感到鼻孔和皮肤在被这气味腐蚀，每一根汗毛都传来生硬的刺痛，火辣辣的。<br /> 空气似乎都变得沉重污浊了。我感觉前行变得困难，就像在水里走路，只是不如那般难行罢了。<br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还要继续朝前面走。我完全可以掉头回去的，谁会愿意留在这个地方受冻。但我的脚还是无意识的——不，这只是个借口，并非是无意识的。如果是无意识的话，那么相信我的意识首先就会让我转身，然后狼狈逃离这个地方。所以绝对是有什么原因的。但绝对不是圆成父母对我的交代。他们不认识我，即使我不去也不会有什么事，我也不会于心不忍，我很少会对写作以外的事情在意——好朋友的死，而且是极好朋友的死才会让我挂上心头。但即使如此这样的挂心也仍然是有限度的。比如遇到现在的状况，天气快要把我冻成冰雕，迎面又传来腐臭的味道，而且每走一步这味道好像都会加深。在这样的状况下，我想我还有什么理由不走？圆成只是个好朋友而已，即使他是个很好的朋友，但我们毕竟有几年没有见到了。而且实在要说要好的程度，也不过是一起读书一起交心而已，细细想来除了怀念我又还有什么需要负责的呢？况且他已经死了，而我来这里甚至连他的尸体也见不到，更说不上怀旧，只是在履行一个公事而已，但我这个人是如此的讨厌所谓的“任务”，我又何必如此坚持的去询问圆父圆母他的死因呢——所以我才感到奇怪，我的内心都对这件事情表示妥协了，都以很明显的态度表达我想离开的新意了，那么为什么身体还是如此坚持呢。还有一个力量在支撑着我的身体，那是我作为普通人的心，关心八卦，热爱时尚和娱乐，同时关心朋友，正像一切普通人那样，我竭力要清除这样的人格，因为我需要的只是写作而已，但此刻我二却跳出来和我对抗起来，而且还如此的坚强！我从来没想到我二会如此坚持和固执，但事实上我二就做到了。<br /> 我虽然慢慢讨厌起真实这个词起来——因为它今天对我的震撼太大了。我才开始意识到原来我所理解的真实事实上已经慢慢脱离了真实。与其说它是真实，不如说是我对常理的经验。正如刚才看到的巨大棺材一样，它就是真实，而作为作家的我却第一次对真实感到痛恨，正是因为它违背了我的经验，这样的事情让我感到自己的软弱无力——还好，我对自己的批评意识还在，否则我就无可救药了——再比如现在我二开始违抗起我，这也是真实。因为它的确在发生，我们对的确在发生的事不正是叫做真实吗，即使它本质是虚假的，它也只是真实的虚假，而不是反过来。<br /> 我慢慢冷静下来，开始配合我二。于是身体不再那么僵硬和别扭了，慢慢自然起来。尽管我现在看上去就像一个机器人，但其他前来奔赴葬礼的人也没心思打量别人。<br /> 我立刻意识到很奇怪的一点，为什么要给圆成准备这么大的棺材呢，而且这庞大的尸臭难道是一具尸体可以发散出的吗— —看来我又被文学作品骗了。葬礼上不但会让你闻到尸体臭，而且尸臭的范围还很大，味道也很浓——不过更让我觉得奇怪的是，之前我居然没有发觉这最显眼的问题。<br /> 究竟是为什么呢？我思考着继续向前。前方的人在某个地方停了下来，我也跟着停了下来。<br /> 很怪异的是，我没有看到圆成的父母和圆成可能有的其他亲人。虽然我并没有看过它们，但按电视电影小说里写的那样，此刻他们应该站在我们的前面，就像中国婚礼上的父母和西方婚礼上的神父那样开始发表感言。但即使我们的前方空空如也也一个人没有走，我们就这么干干的站着，茫然无措。或许只有我是这样，因为其他人脸上的表情依然没有变，仍然庄严而肃穆，面无血色。<br /> 于是之前仿佛消失，但一直存在着只是被我忽略了的落雪声再次充满我的耳朵。无节奏的有节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就像人从9层的高楼顶上跳下来摔在地面上“啪叽”的感觉一样，雪团们奋然而喜悦的自杀着，即使这庄严的气氛也丝毫不能扰乱他们的心情。鲜雪好像流到了我的脚跟，无味的血腥味如月光一样的盖满整片荒原。<br />而巨大的棺材盖则拖着沉重而刺耳的声音慢慢敞开了。它不断的在抖动，好像有无数的力量在挣脱棺材盖的束缚。<br />但我竟然没有丝毫胆怯和奇怪的意思。这让我奇怪，更让我奇怪的是我会对此觉得奇怪。<br />于是我没有如我所料的那样逃走，反而异常平静得如死人一般的看着棺材盖沉重的倒在雪原上，无数的手和头从棺材与世界连接的地方伸出来。<br /> 然后他们十分有秩序的从棺材里爬出，几十个几十个的跳下来，动作优雅正常无比，以至于我怀疑是我自己的脑袋或眼睛出了问题。<br /> 但尽管如此，从棺材盖被掀开到再没有人——我不知道怎么称呼他们——跳下来，仍然花了十几分钟的时间。当所有人都到齐的时候，他们排成整齐的方队，朝我们走过来。我紧张的看着前方，因为看这些人的架势，似乎完全看不到我们一样。继续这样下去，他们铁定会撞上我们——尽管这本来是不可能的，但看到他们走路时候一副正正当当的表情，我就觉得这样的事怎么不会发生呢。<br /> 队伍慢慢朝我们逼近，但我们仍然没有谁露出一丝慌乱，除了我。尽管我表面看上去显得从容不迫。<br /> 但他们却穿过了我们前方的人，视若无物。<br /> 也对，他们应该是灵魂。<br /> 不少灵魂走到中途就停了下来，和某一个人打起招呼。就这样，一个我十分熟悉的面孔也停在我的面前。<br /> “圆成。”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有一点慌乱，就好像我本来就知道这一切会发生一样。<br /> 圆成表现得很亲密，这让我安心不已。<br /> 我们聊起了天。询问了各自的工作，以及各自今后的打算。当我说到当年我们两个因为校董儿子欺负一个同学而大打出手的时候，圆成很感慨的说自己当时太幼稚了。他说自己当时想得不周到，因为不管怎么样，被欺负的那个同学如果没有被我们帮忙，事后也不会和我们一块被学校勒令退学。他说了一大堆让我皱眉头的话之后，总结说，做好事还是少做好。<br /> 他变了太多，所以我很自然的问他还读洛特雷阿蒙没有的时候，他只是嘲讽一般的笑起来，好像是对自己，却又像是对我。他说自己早就不读了。<br /> 我忽然觉得今天本不该来的。不，不是忽然觉得，而是在和他说话的开头，我就这么觉得了。我无法接受现在的他，又因为过去我们是好朋友，所以这样的他我就更加无法接受。一想到从前那个堪称当代大学生楷模的好朋友变成今天这样，心里就觉得压抑得慌。<br /> 然后就很自然的谈到我最关心的地方。<br /> “你怎么死的？”事实上到现在，我对这个问题已经不再关心了。因为就在刚才，圆成对于我来说已经成为一个与我没有太大关系的人了。但我还是问了出来，因为如果不问我来这里又是做什么的呢。<br /> 谁知道圆成的反映和他说的话都显得很怪。他有些含蓄的笑了起来，说：“我没有死，是你死了。”<br /> “什么意思？”<br /> “是你死了，不是我死。”<br /> “怎么会？”<br /> “因为我们更适合这个世界，而你们是被排挤的。”<br /> “我们？”<br /> “就是和你一起即将走向棺材的这些人。”<br /> “为，为什么？”<br /> “因为你们不适合啊。”<br /> 我哑口无言。 </p><p> “就这样了，什么时候你能爬进去就再出来吧。”圆成拍拍我的肩膀，就头也不回的走开了。<br /> 只剩下惊愕的我们留在原地，他们都头也不回的穿过我们的身体离开了。<br /> 而我们则慢慢的，屈服于某种不可违抗的意志之下，朝着巨大的棺材走去。<br /> 靠近了，我看见了之前不甚清晰的白色的点。原来那是刻在棺材上的两个字，社会。我们试图爬上棺材，但身体异常沉重。他们是怎么才能让身体那么轻巧的呢。我们不断的攀爬着，又总是摔落下来，一切不断重复，好像一个可笑的笑话一样。</p><p>另，感谢各位的意见，小弟谨记了。改完了这次，我就暂时放一放小说，读点书。<br /></p> [此帖子已经被作者于[lastedittime]1203248414[/lastedittime]编辑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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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仔卡
发表于 2008-2-16 11:4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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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p>先写上一阵子,反正有感觉了.而后,放一放,读上一阵子书.再回过头想想,自己哪些地方是该坚持的,那些是暇疵.这事急不得.</p><p></p>
发表于 2008-2-17 11:29: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