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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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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2-29 10:19:25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少年1天气很好，我和冯强约好了去钓鱼。钓鱼的时候，他问我：“你怕鬼吗？”当时有鱼在咬饵，我示意他别吱声，猛地把鱼竿提起，一条鱼跟着跳出水面，但又落了回去。鱼钩光光的，什么也没有。我把饵重新装上，坐在岸边，继续钓。水上有水蜘蛛在走，荡起小小的涟漪。我看着水面上的闪光发呆。突然，冯强又问：“你怕鬼吗？”我扭头看了他一眼，说：“没有鬼，世界上没有鬼。”冯强转动他手中的鱼竿，问：“你能肯定吗？”我说：“反正我没见过。你这样搞，把鱼都赶跑了。”冯强停止了转动，说：“你没见过就没有吗？你还没见过导弹呢！”我说：“所以我也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导弹啊。”冯强“嘁”了一声，把鱼竿很随意地拿起来，鱼钩也光光的，鱼饵没了。他连鱼饵也没装上，又把它放回了水中，并不断地把鱼竿提起又放下。我盯着他。他才慢慢地坐到草地上，任没有鱼饵的钩留在水里。我不理他，看着自己鱼漂的动静。但我的鱼漂除了因为偶尔风从水面吹过，随着风平行移动之外，没有明显有鱼上钩的迹象。我就转头去看冯强在干嘛。“那是什么？”我问。“蚂蚁。”冯强头也不抬地回答。我凑头过去，看见几只蚂蚁躲在草梗间，伸着触角，警觉的的样子像遇袭的小狗。而冯强的拇指和食指间正捏着一只。我问他：“死了没有你那只？”他说：“没呢，不过我拔了它一只脚。”说着他把它丢下，那只瘸腿的蚂蚁就在原地一动不动。我说：“走不了了。”冯强又抓起另一只蚂蚁，放在手掌的掌纹里，慢慢地合上手掌，接着又张开，那只蚂蚁看起来好像死了。他便把它吹到地上，去找别的蚂蚁。我看着那只被吹落的蚂蚁，它突然醒了过来，迅速地在草梗间穿行，然后躲在一片草叶下。而那只断腿的蚂蚁仍呆在那，阳光透过高高的树叶缝隙照下来，它站在一个不断晃动的光斑里一动不动。我看着它发了一会儿呆，突然记起钓鱼的事情。我转回身子去看我的鱼漂。水面很平静，鱼漂静静的呆在水面上，像一片枯叶。我怀疑鱼饵已被吃光，就提起鱼竿，但鱼饵完好无损，只是因为长时间放在水里，泛了一层白。就在我犹豫是不是应该把鱼饵换了的时候，冯强对我说：“听说蚂蚁有防癌的功能。”我回答他：“你吃吃看就知道啦。”，然后，我又问他：“你听谁说的？”他说：“我们生物老师。就是她说有鬼的。”我说：“你们生物老师，那个脸圆圆的那个？”他说：“不是，那个扎辫子，爱穿裙子的那个。”我说：“噢，那个，那个不是你们的数学老师吗？整天挎着个小挎包，跟鸡似的。”他说：“不是不是，像鸡的是我们英语老师。我们数学老师是个男的！”我说：“那我不认识。我就认识那个像鸡的老师，每次走过我们班，都穿得很风骚。你不知道，我们班的男生在后面叫她什么——算了，不说了。”冯强并不追问，他坚持让我认识他们的生物老师：“你怎么会不认识，上次你来我们班，她那时正在讲台上布置作业，她还说你没报告，你忘了？”我说：“噢，那个啊，谁说她脸不圆，挺圆的啊，我觉得挺圆的。”但我更感兴趣的是他们的英语老师，于是问他：“听说你们班的丁小亮在上英语课的时候，那什么？”冯强应了一句：“那变态！”说完了觉得意犹未尽：“那变态在宿舍的时候，睡在床上不断地喊小眉小眉，第二天还告诉我们他那什么了。”但我突然一下觉得谈这些很无聊，就沉默不语。冯强也不说话。只有微风从山上的树林间穿过的声音和对岸某种不知名的水鸭躲在洞里发出的奇怪的响声，我抬起头，看见一只大鸟在蔚蓝的天底下翱翔。天空中点缀的白云像画上去似的。我努力把它们想像成人头，或动物的形体，但想像不出来。下水，是冯强建议的。我们钓了很久，只得到一些喂猫的小鱼。所以他建议说：“干脆下水抓算了。”。我对下水就能抓到鱼并不抱太大的希望，但还是同意了。我们刚一踏进水里，就有几条鱼跃出水面，我和冯强都很奇怪，那么多鱼，怎么就没有一只上钩呢？水凉凉的，我们走到齐胸深处，静静站住，让鱼来咬我们的脚，然后一个猛子下去，把鱼抓起来。这个方法很奏效，我们抓到了不少巴掌大的鱼。但有一次，冯强潜入水里后，很久也没有起来，我看着水面渐渐平静下来，吹来的风泛起无数水纹，阳光洒到水面上，一片一片的，像金粉一样，远处的水鸭还在叫，山林的风还在响，但冯强还是没有起来，整个山谷里就只有一个人似的，我很害怕，我几乎把山上的一个黑处当成是一头怪兽蹲在那，它正盯着在水里手足无措的我。我几乎带着哭腔喊了一声：“冯强”。声音溶进山谷里，溶进空气中，溶进水中，但水上仍是平静得让我恐惧。我只能迅速地回到岸上。当我坐在岸边的草地上，冯强才从水里冒出来，问我：“刚才你叫我？怎么上去了，还有很多鱼呢！”尽管冯强冒出来后，我一点都不害怕了，但我还是说：“差不多了，准备回去了。这么多够了。”冯强从水中出来，把水踏得啪啪响，一边说：“那等身子干了再回。”于是我们坐在岸边的草地上，让阳光晒我们的身子。我把草帽放在胸前，盖住下半边脸，鼻子闻着草帽的香味。天上的太阳还很亮，我只看到一团光，把眼睛移开，眼前就会有一团又黑又绿的东西，过一会儿会才消失。我闭上眼睛，但又不完全闭上，阳光还可以透过眼睫毛照进眼睛里。渐渐的，我大概睡着了。突然，冯强对我说：“你看，水蛇！”我惊醒起来，顺着他指的方向朝河望去。果然有一条蛇在水里游动，蛇头露在水面上，身子在水面下摆动。我很怕蛇，就对冯强说：“不管它！”，但蛇却朝我们岸上游过来，它的头高昂着，很骄傲的样子。蛇越来越近，我越来越怕，问冯强：“这蛇没毒吧？”冯强盯着蛇，双眼炯炯有神，说：“应该没有，水蛇一般都没毒。”但我还是很怕，说：“它怎么往我们——啊——把饵丢了，丢了。”说着我就去拿装鱼饵的盒子，冯强说：“傻，蛇不吃这些东西的。”这时候蛇已经上岸了，它在草地上移动，方向却已并不像刚才那么明确。我们看着它游进一片灌木丛里。冯强这时候对我说：“你怎么那么怕蛇？还说自己不怕鬼呢，嘁！”我说：“差不多了，我们回去吧？”冯强说：“好。”我们穿好衣服，沿着来时的路走回去。在路上，冯强又因为我怕蛇，耻笑了我。我并没有分辨，因为我觉得我确实怕蛇，没什么好分辨的。但我不知道我为什么那么怕蛇，它们的头和身子都那么丑陋，眼睛我没认真看过，但我相信一定也很令人恶心。还有身上的鳞片，我一想到蛇的样子我的脚就几乎有点发软。我害怕蛇。所以，冯强因为这个耻笑我的时候，我没有和他分辨。冯强他不怕蛇，他说他曾抓过一条，挂在一棵桃树下，把皮剥了，拿到锅里蒸，很好吃。我看着他做出垂涎欲低的样子，并没有想流口水的感觉，反倒胃里一阵翻腾，想吐。冯强还教我分辨哪些蛇有毒，哪些没有，他说：“主要看它的头，如果头是三角形的，肯定是毒蛇，如果是圆形的，大部分就是没毒的，但有些毒蛇的头也是圆形的；有时候也可以通过身体来辨别，粗短点的是有毒的，没毒的大都又长又细。”我很佩服他，但我不说出来，我说：“我只知道草花蛇没毒。”回去的路上，在地里，我们还碰见了二婶娘，她在给玉米地锄草。我们和她打招呼，她回答了我们，还问我们是不是去钓鱼回来，我们说是，她又问我们是不是得了很多鱼，我们说：“多倒没多少，够吃吧。”我们问她要不要，她说想要一两条，褒鱼汤，我们拿了比较大的两条给她。她谢谢我们，并把我们给的两条鱼放到旁边的一个用沙子围起来的小水坑里，我们走了后，她还继续在地里锄草。离开了二婶娘后，我问冯强：“小芳的病好了吗？”冯强说：“我哪知道！”我说：“你说，她是怎么得了病的？”冯强说：“我不知道。”我说：“小芳好像和你们班的丁小亮搞得挺熟的。”冯强说：“不知道，不清楚。”我说：“不会是丁小亮搞的吧？”冯强说：“我真的不知道，他们的事我不关心。”我把手中的鱼从左手换到右手，说：“大概是，丁小亮个变态什么都做得出来。”冯强点了点头，拔了路旁的一根草，含到嘴里。咬了一下之后，他说：“晚上的鱼在你们家煮吧，我爸妈不喜欢吃鱼。”我说：“也行，煮好了你过来吃。”后来我们在村口的岔路分了手。 2我去冯强他们班。他正在走廊上和别的同学玩闹。看见我过去，他把捏着的一个小胖子的脸放开，向我走过来。他跟我比手势，意思是是否到厕所去——一般我们到厕所去抽烟。我点点头，他来到身边，问我：“什么烟？”我说：“红梅。”，他喜滋滋的，我们走下楼，然后去了试验楼的厕所，那里人比较少，厕所的味道也没那么浓。一会儿厕所里就满是烟味了。很少的几个同学走进来，都是小便的。有一个还对我们翻白眼。我们吸我们的，不理他。等厕所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了，冯强把半截烟放在门后的把手上，问我：“你要大便吗？我想大一下，你带纸了吗？”我说：“带了”，并把纸给他，然后又说：“那我先出去了。”厕所外面的空气果然比里边的清新很多。我很夸张地猛吸几口。一个长头发的女生从女厕出来，我害怕她闻到身上的味道，就加快脚步朝另一个方向走。等她消失在教学楼的阴影里，我才沿着去教室的路走回教室。我的身上一定有烟味，因为当我走进教室的时候，讲台上提前几分钟进教室的老师一直看着我，直到我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并坐下。这个老师不讨厌，因为她明知道我刚从厕所里抽烟回来也不骂我，有一次她在下课后找我，她说：“我知道你下课的时候去干什么，我不是说不让你吸。你吸完后应该嗽嗽口，还有，身上也有一股味道，一走进教室就闻到了，以后不要这样了。”我低着头，什么也没说。他等了一下，见我没什么表示，就让我走了。铃声响了，冯强才从我们教室走过，还对我笑了笑（我坐在墙边），然后我听到隔壁班一声大大的“报告！”，之后是他们班学生的轻笑，我也不禁笑了起来。冯强就是这种人。讲台上老师开始讲课，她讲的什么我根本听不懂。于是我就把脖子伸得高高的，几乎站起来，东张西望——老师也不管我。我看见坐在角落的小香港趴在桌上睡觉。其他人都很认真的样子，连小老鼠也仰着头听得津津有味。但突然几乎整个班的人都朝我看，我才注意到我站起身来了。便一边回转身，一边坐下。我抬头看，看见老师正盯着我，是那种盯了很久的样子。我就扒到桌面上，头底下垫了本书，我把它拿出来，再趴上。老师继续讲她的课。趴了一会儿，我觉得很无聊。抬眼看前面，坐在我前一桌的是我们班学习成绩最好的花小涵，她今天穿了件浅红的衬衫。她正很认真的听老师讲课，老师向全班提问题后总是先看她一眼，因为我在她后面，所以我也以为老师在看我。当然，现在我知道了，她不是看我，而是看花小涵，因为她学习成绩最好。她希望看见花小涵同意地点头和会意的微笑。有时候花小涵确实点头和微笑，每当这个时候，老师就会立即讲下一个问题，如果看不到花小涵的回应，她就会再重复一遍刚才讲的内容。我很少和花小涵讲话，没必要讲。何况和她讲话我总是觉得很拘束，就像在和一个半生不熟的亲戚交流一样，我不喜欢那种感觉。不过，我倒是挺佩服她能学习好的，我觉得，学习好也是一种能力。我这么看她，不知道她怎么看我？我希望她不要把我看得太坏，我其实挺在乎别人怎么看我的。花小涵的同桌是“小胖逼”胡娇婷。她经常以不屑一顾甚至鄙视的眼光看我。我迟到的话，会遇见这样的目光。习惯了之后我觉得这挺好的，有时候我几乎会害怕她不再以那样的目光看我。这使我记起小时候的一件事：村里一个同族的比我大十来岁的小叔，在我六七岁的时候，他在村里每次遇见我，都叫我翻我的小鸡吧给他看，他才让我走。有时候如果他正吸着烟遇见我，就会蹲下来，吓我说要把烟头点到鸡吧上，我很害怕，但又不敢把裤子拉上，他就哈哈地笑着走了。有一次，很远我就看见他迎面走来，就主动褪下裤头，站在那，等他。谁知道他经过我身边的时候连一眼都没看我，就走过去了。我感到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几乎忘了把裤头拉上。现在，我有时候会想，如果我经过胡娇婷的身边时，她再也不给我翻白眼，再也不露出那种鄙视的目光，那我就会有那种感觉，那种类似屈辱和失败的感觉，但又并不是真的屈辱和失败，我讲不清楚。全班这时候大声的应了一声“是！”，我才从我的胡思乱想里回过神来。原来老师问了他们一个问题。胡娇婷还很开心的笑，她一笑脸上的那些红肉就一颤一颤的，我稍稍把头伸向前，看见她课本所翻到的页码的同时，也闻到一股香水味。我猜是花小涵的，因为我不相信小胖逼会喷香水，那太可怕了。我也把书翻到那一页上，上面画了一幅画，我看不懂，也看不出有什么可笑的。可前面的胡娇婷还在笑，并且更开心。我服了她了。后来我继续趴桌面上睡觉。早上四节课很漫长，我睡觉的时候做了很多梦，我记得其中一个是我在森林里走，自己一个人，突然窜出一只黄鼠狼，我以为它会放屁，就追它，它一边跑一边说：“我不是黄鼠狼我不是黄鼠狼！”，我抓住它，闻到它身上的汗味，就到一条小河旁把它洗净身子，但它似乎知道我要对它干什么，就拿很无辜和悲伤的眼神望着我。我洗它的屁股。洗好了我想起我们家还有一大片的田地的稻谷还没收割完，父母正在地里等我，我就把它放了，去收割稻谷。梦里还发生了很多别的事，让梦里的我以为过了很多天，但我醒过来的时候，看到才过去了几分钟。我盯着教室墙上的钟，看它一秒一秒的走，觉得时间过得真慢啊。老师的头在时钟的下面，她一定以为我在很认真的听她讲课呢，我希望给她这么个感觉，然后她就会觉得自己很亲切，很能嬴得学生的心，她作为老师很成功，她的心情就会好起来，就不会板着脸好像人家欠她很多钱的样子。我这么想的时候，不知道脸上是不是有微笑，如果有，<personname wst="on" productid="那">那</personname>老师就更欣慰了，她会想：连这样的学生都那么认真的听我课......也许因为她正这样想，所以讲课不像刚才那么连贯了，她每句话开始之前，都会说：“那个，我们知道......”，不过也可能这是她一贯的口头禅，只是我现在才发现而已。注意到她的口头禅之后，每当她要讲它，我就会帮她在心里默念一遍，我觉得这很好玩，很有意思。我心里默念那几个字，一<personname wst="on" productid="边观察">边观察</personname>老师的嘴的变形和肢体的摆动，或者手指的放置以及交换支撑脚的时候衣服裤子上起的褶皱，越来越有趣，我禁不住想大笑起来。当然我没有笑，因为是在上课。时间很快的就过去了，一节课结束，一节课又开始，我重复我的观察，一点都不觉得乏味，我发现各个老师都有他们的特点：“大猪”语<personname wst="on" productid="文">文</personname>老师有摸鼻子的习惯，数学老师抓他的手背，化学老师挠头，等等（不是我记不得，我懒得举那么多例子）。我们在学校，呆得最多时间的除了教室以外，当然还有宿舍。在宿舍里，我们<personname wst="on" productid="谈论">谈论</personname>老师。我把我在上课的时候发现告诉他们，他们哈哈大笑。我们还谈论女同学。一般在睡觉前，整个宿舍在熄灯之后，等巡<personname wst="on" productid="查">查</personname>老师巡查过后，我们就会谈论班里的女生，其中小老鼠发言得最积极，他兴致勃勃，时而表达自己的爱慕，时而表达自己的愤怒、不屑。他几乎把我们班的全体女生都谈论过了，但我注意到，他对花小涵和另外几个一个字也没说，我很想知道他心里对她们是怎么想的。还有一个就是小香港，他在我们谈论女生时从来不说话，假装睡着了。有一次有人问他：“小香港，你怎么一声不出，干嘛呢在？”他还故意发出一些睡觉时嘟囔，那个人就说他：“你少装睡着了，在干嘛呢你？”他就无声无息了。我们都拿他没办法。冯强有时候会从他宿舍溜过来，他先上厕所，然后对睡在下铺的小老鼠说：“进去点，给我点地方。”他就爬上小老鼠的床上，和小老鼠睡在一起。有时候我们正谈女生谈得很起劲，他就会压低声音大叫：“小老鼠硬啦，小老鼠硬啦，哈哈。”我们大家都笑起来。那些笑声从我们的蚊帐里窜出去，溶进从走廊外透过窗口射进宿舍来的灯光里。我们一直讲到很晚，大概凌晨了，大家都疲倦了，就慢慢的静下来，偶尔有人试图挑起话题，也不再有人回应，这时候冯强就会回他的宿舍。宿舍里静悄悄的。那些灯光还在那，没什么改变。 3又是一个周末。我没跟冯强说，就自己回家了（通常我们是约好一起回的，但这次我没约他）。我坐公共汽车回去，车上有个人很能说话，从上车起就一直在那不停地说。我有点烦他，就看窗外，树木，山林，电线杆，甘蔗......还有蓝天白云。汽车开得快了点儿，我有点头晕，只能不看。那个人还在说，他讲的是方言。他讲他们村有个瞎子，一天晚上，去村里的一个寡妇家过夜。那个寡妇名义上不是寡妇，她的丈夫在外打工，很多年没有回家了。他说寡妇有需求，他不知道瞎子能不能满足她的需求。但后来瞎子就经常去。这件事被全村的人都知道了，他们就背地里说寡妇如何如何。终于瞎子听到了，瞎子要找那个人要个说法。要说法的时候瞎子和那个人打了起来。瞎子被打死了——“开始还没死，第二天人家发现他死在床上。”，那个爱说话的人说。全车的人都在听，包括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孩。这个小孩有点胖，脸圆圆的，很多肉。他听得很认真。那个人讲完了这件事，又接着讲一件，小孩仍旧很认真的听。但我只听到一半，就到家了。我下车了之后，那个人的嗓音还残留在我周围，包括那个小孩的胖脸，直到我走到家门，它们才真正散去了。我想我并不可怜那个瞎子。我是带着这个想法走进家门的，父母不在家，大概到地里干活去了。我去厨房找吃的，什么也没有。我饿着肚子，打算等晚上再吃。我修好家里的一个电源插座后，从门角那拿了一把带泥的锄头。我也要下地。父母果然在地里。他们看见我去，母亲问：“怎么回来？”我说：“家里怎么一点吃的都没有了？”她说：“那里还有点饭菜，我们吃过了，你吃去吧。”田塍上放着一口锅，我过去，揭开锅盖，把饭全舀了装到碗里，把菜也全都倒进碗里，吃了起来。母亲又问我：“回来有事吗？”我刨着饭，对她摇摇头。我嘴里都是饭。吃完后我在小溪里洗了碗筷和锅，并把碗筷放到锅里。我拿起锄头也下我们家的那片玉米地。母亲又对我说：“你看你，连顶帽子都不带。”我弯腰锄草，锄到一块石头，我蹲下去用手把它抠出来，然后把它扔进小溪里。实际上太阳已经快要下山了，就在山顶那，像被山顶顶着一样。山上有很多松树，松树下有牛、人，还有坟头。坟头上有草，草已经枯黄了。不过，来年的春天，它又会绿起来。我们清明去拜山，就会看见它们，绿得让人以为是坟里的祖先施了魔法。太阳慢慢的沉到山那边去，天渐渐黑了。我们也已经把整块地都锄好，收拾好东西，就要回家了。有村里的人牵着牛从我们的田塍上走过。一头中等大的牛，肚子那都是泥浆，牵牛绳从鼻孔穿过。那个人吆喝着这头牛，并时不时拉一下它。母亲挑着两个簸箕，一个装了锅和碗，另一个装着短柄的小铲。我扛着锄头跟在母亲后面。我已经把锄头的泥都蹭干净，并在溪水里洗过了。锄头现在看起来很干净，闪着亮白的光。我把它扛在肩头。小黑卧在门口。看见我们回来，它站起来，跑着跟我们进院子。看见我们不理它，它又走到门口那，卧下来。母亲一放下担子，就去厨房弄吃的了。而我则呆在自己的房间里。我的房间，墙上的水泥已经开始剥落了，露出砖头来。还有一张发黄的奖状，小学四年级的。厨房里有碗、锅互碰的声音，偶尔母亲骂一声：“小黑，嘿！”。还有磨刀的声音。外面已经全黑了，没有月光。我走出去，把院子的灯打开。院子太大了，开了灯更显得暗。我又回到房里，躺在床上，渐渐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