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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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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你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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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5-10 14:34:10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p>[春兽]<br /></p><p> [一]<br /></p><p>或许是源于保留在记忆深处最原始的声音。它像一只温柔、敏感而又虚弱的兽一样。在每一个季节更替的日子里都要发出怯懦而低迷的呼喊。结局或开始。如同,潮水退去后的沙滩上那些被遗留下来的贝壳和残骸。隐约意味着一个生命的开始和另一个生命的结束。整个过程仅仅是一次来自内心深处的颤抖或是一段遥远、未知、饱藏凶险而又必需的旅途。<br />疲惫的清晨,软弱而多雾。贫血带来的少许眩晕,反复侵蚀着干瘪的胃。我爬行在屋里试图寻找到一片尚未发霉的面包。饥饿像个多刺的梦,固执、持久而绵延。如果仅仅只是一个隐蔽的陷阱。那么,我们会重复多少次踏入这个衰老的漩涡。黑暗中盛开的生命之河,在我们毫无意识的无数个瞬间不断地流逝、流逝。墙上那只破旧的老式钟表的指针总是以一个恒久而绝望的姿势停滞在那里。像那座伫立在这个城市中央的雕塑一样让人对时间的颤抖失去了最起码的感召力。每一个清晨,既是开始,也是结束。那些在生命之河里随波起伏不定的微小若尘埃般的往事总是在我们有意无意之间被记忆之网打捞上来。我们都是仅靠打捞为生的渔夫。而这又是我们不愿意告诉自己的秘密。<br />我总是喜欢匍匐在草地上,用身体去感受季节给我们带来的温存和土壤的芬芳的气息。安宁得令人沉醉而痴迷。如同一个迷路的孩子再次投入到了母亲温暖的怀抱一样。就像每个一个海滩上的贝壳都保留着海浪的声音和它们剥离前相拥的温存一样,每个人内心深处都保留着对母亲的最初依恋。然而,我们却不准确无误地去感知我们自己的内心。更无法以一个恰当的身份和语调去无所顾忌地讨论我们自己。这就像今天清晨我无法将我的房屋的墙壁里的钢精抽掉一样。因为,那是我们赖于生存的东西。<br />即将来临的某些事物总是能够提前给我带来激烈的颤抖。这让我总觉得自己和存在于这个世界中的某个事物息息相通。某个人、某条河流,甚或是一块被时光和流水打磨地圆润光滑的鹅卵石。可我又无法真正抵达它们,如同一个凌乱而慌张的梦。或是一座隐蔽的岛屿。就如同候鸟能够在异地感知另一个世界的春天一样。然而,我不是候鸟。只是一个整日无所事事的鸟人。只想着每一天都能够快点结束。新的一天快些来临。偶尔,也会静下心来仔细地去倾听时间野兽般动人的喘息。有时,我又觉得自己像一杯可有可无的纯净水,随时都可能在这个季节炽热的阳光下蒸发得干干净净,不留一丝痕迹。我在一个毫无知觉的状态下,以一个不可逆转的姿势不停地流逝。慢慢地我们失去了寻找和思考的力量。在某个夜晚,我们再也无法摧毁眼前那堵黑墙。只听见某个诗人正在用略带嘲讽的口吻朗诵道:睡眠,生活,死亡。缓缓的绸幕微微作响,多么细腻,充满梦幻。浑然不知是活着。一旦知道,便是死亡。于是,我在梦中总会暗下决心地想在清晨起床以后去做某些事情,抓紧时间。可一转身,一切都已经悄无声息地消逝了。<br />并不是每个清晨都有故事和回忆。<br />阳台上,几株植物已死。蜘蛛无声无息地潜伏在某个昏暗的角落里。阳光倦怠懒散,仿佛被刺痛的眼神。那些废弃的家具散发出令人沉迷的腐朽气味。母亲正忙着晾晒几具长时间被积压在阴暗的铁箱子底部的潮湿得随时都可能长满霉菌的往事的影子。铺放在徐徐微风中,平整而光滑。母亲与麻雀闲聊的时候,不小心提到去年冬天消失的那条绿色的蛇。她们的眼神恐惧而又迷茫。左顾右盼生怕它倏地从阳台的某个角落里爬出来。这条蛇在我家已经潜藏很久了。它全身碧绿。像颗长势正旺的植物。它会在某个阳光炽热的午后躺到我家的阳台上,散漫地晒晒太阳。或是躺到母亲午眠的睡梦中。由于,它总是伴随着春天一起来临。所以母亲习惯地叫它春兽。当然,更主要的是母亲害怕说“蛇”这个字。每当她不小心说到这个字的时候,她的身体也要随着齿缝间发出的声音激烈地抖动一次。母亲出门前给那株尚有一丝生机的植物浇了些水。我坐在藤椅上看着母亲的身影在楼道间晃来晃去。最后,消失在门口。<br />由于长久的沉默和足不出户,我几乎失去了与外界交流的能力。我的身上所有器官都在与我疏离。我的身体是分离的。被卸成了无数的零碎的器官。我感觉自己像一只发条松动了的钟表一样对时间和自己的身体都失去了准确的判断和控制。我越来越害怕外出。这种担忧源于我的方向感的长久缺失。我不知道自己走出这道门后还能不能准确无误地再走进来。<br />其实,我来这里并不是只想一个人安静。我一直在寻找那条深藏于我的记忆之中的蛇。它总是肆无忌惮地游走于我的梦中,书房里,往事中,文字间。我曾不止一次地想要找到它的本身,在我的日记中,睡梦中,小说中,亲吻的时候,做爱的时候,我都不止一次都在暗处描述着它游走的姿势。在这块石头上躺着的时候,揉皱的记忆中,这条蛇曾不止一次地在睡梦中,与我的身体相互照亮并交融在一起。它像是本来就是属于我身体的某一个最遥远的,没知觉的,被遗忘的部位或器官,只是在那些浑噩的日子里,我无法察觉到它的存在,也从未想要从身体里找出它。于是,它隐忍而长久地潜伏在我的身体里,感受着我的体温和行走时的抚摸,并在我最迷惘和孤独的时候,赋予的疼痛和颤动。然而,它总是在我的记忆直河里消失又浮现。每当我要忘记它的时候,它都会像一棵绣花针一样刺痛我最敏感的神经。在这个莫名其妙的春季,我在家里的阳台上静坐的早晨,它突然跃到了我记忆的最前面,并暗示我去寻找它,似乎我与它又重新建立起了某种古老而神秘的联系。<br />  在摇晃的季节里,我们活得像首绝望得没有声音的诗。很多时候,我喜欢去寻找一些根本就不存在的事物。比如那条梦中的蛇,其实我并没有真正遇见过它。就连它的形状、颜色、爬行的姿势、吐芯时的样子都源于我最初的想象,或某种最初深植于我内心的惯性思维所致。我在想象的梦里观察它的一举一动。它像一个鞭子,抽打着我的内心,让我在梦中惊悸不安。有时,它甚至挺直了身体对我指手画脚:我的懦弱、胆怯、无助、悲观和碌碌无为,或在暗处嘲笑我的一切。真是致命的梦境,让人无法喘息,就像一次迁徙般漫长而艰难的旅程。而我却无意间经过了它的存在。它就像幽灵一样为它人所不能看见或触摸到的。唯有我在那个不经意的瞬间把它的闪烁留在了自己的记忆和睡梦中。而当我们错过那个瞬间的时候,我便再也无法遇见它。也无法感觉到它岛屿般孤独的喘息。<br />  母亲总是喜欢从那些废墟里拣些小东西回来。比如一些废弃的小电器、宠物、木偶、一枚粘满污垢的硬币,然后分发给麻雀们。沉重的影子在屋里忙忙碌碌,有时独自躲在往事的角落里偷偷哭泣,比任何一只麻雀和家具都要悲伤。我整日陷入那张古老而残旧的藤椅上无法自拔,像个绝症患者在虚无短暂而恐惧不安的时光中等待着死神的降临一样。可以死在任何一缕最后的阳光中,静坐和沉默,背负着某种沉重而未知的不安,像一次疲惫的离散的迷失的旅程。我的身体们开始加速分离,变得七零八碎,变得越来越遥远,变得无法感知他们的存在。<br /> 沉闷的下午,我和三个自己打牌,以此来消磨那些可有可无的时光。我们都无法正确地感觉到其他事物的不断改变,唯一可以感觉到的是我们都在以一个无法逆转的速度变旧,而时间却在不断变得新鲜而陌生。我们各自默念自己手中的牌就像默念着自己的无数个名字一样。我们小心翼翼地出牌,就像把一个真实的自己裸露在别人的面前一样,羞涩、恐惧、尴尬,如同一条深藏太久的蛇。<br /></p><p> [二]<br /></p><p>在某个黄昏混沌的时光中,我被那本发霉的老书挤压成一张张淡薄的扑克牌。然而,我并未从中感觉到自己的虚无飘渺,却能从五颜六色的凌乱无序的扑克牌中找到自我存在的依据和真实感。一个人,一副扑克牌,50张,红黑梅方。我手中剩下的最后一张牌是红桃Q。我总感觉自己被隐藏在众事物的某种玄机之中,一个玲珑迷宫,或者我自己的身体的某部。<br />  黑桃Q在下午18:59,准时进入我,准确得像根秒针,神秘感潮水般匍匐而来,浮动着某种古老而凝重的气息,或者在潜伏,像个隐藏在一本古朴的书中的句子。黑桃A尖锐的唇片刺痛着我。在黄昏恍惚的光泽中,一切变得可有可无,残存的只言片语,被消融,然后渐渐浮现于事物的表面。黑桃Q俯下身子,拣起些多余的梦的残片,浸泡在玻璃杯中。她蜷缩起来,像个被隐藏在黄昏中的阴郁的角落。<br />“那条隐藏的蛇,让我伤透了脑筋。”<br />“它在哪里?它就像我常年游动于我身体中一样,让我在任何一次风吹草动中,惊秫,恐惧和颤抖。”<br />“每个人的内心深处都潜藏着一条蛇,就如同每个人的喉咙里都流出过谎言一样。”<br /> 黑桃Q一边打牌,一边暗示我。天气忽冷忽热,另一个季节的残留物在这个季节被暗暗延长,并以一个永不停息的姿势蔓延,在蔓延。我可以在必要的时候打出最后一张牌。也可以选择等待,直到所有的人都打完自己手中的牌,然后再摊牌,洗牌。母亲依旧能拣到各种各样的小东西。前不久她给了我一个旋转着的陀螺,今天下午又给我一个被密封的小口袋,上面写着:囍。我没有打开它,无论里面装着的是喜剧还是悲剧,是一个人的故事还是两个人的故事。黑桃Q打出了一张黑桃K,然后用腹语问我是否有红桃K。近晚的夕阳渐渐失去光泽,母亲和植物们在阳台上打盹。有很多东西都在有意无意之中遗忘了。一本日记,一张遗失的小说手稿,一把丢在过去的某一段黏稠时光中的钥匙,或者一个隐藏在小说中的神秘的主人公。黑桃Q扭动着蛇一般光滑细长的身子说:“真闷。”我把那张红桃K从牌中抽出来又放回去。红桃Q和方块Q有些不耐烦地抱怨起天气和时政来。还对一些天真幻化的传闻给以恶毒的评论。梅花A终于在17:00的时候打出了红桃K。黑桃Q说:“我听说隔壁邻居生下了一个怪胎,蛇身,人面。被视为妖物。风水先生说:留不得,月圆之夜,必须送出。”我打出最后一张牌,打算站起来去为阳台上的早已死去的植物们浇点水(这是我多年的习惯,整个过程似乎并不在我控制,而是为一种根深蒂固的习惯所诱导)。可是,我最终没能站起来,有些极其粘黏的东西把我的身体牢牢地固定在那把残旧得似乎一不小心就要被坐塌的藤椅上。白天的光泽已经全部褪去,又一天被埋葬在空白虚度的记忆之中。夜晚均匀的呼吸渐渐袭来,有条不紊的风。母亲在梦中叨念着她的麻雀和蛇。偶尔在梦的深处抽泣,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或者在梦中猜个纷乱的谜语,比如隔壁的蛇身人面人。絮絮叨叨的声响一直要延伸到深夜。母亲夜游外出的时候,我依旧在和我们聊天。聊聊白天已发生的事和明天尚未发生的事儿。用一种极其短促,微弱的声音讨论着,像些简短的梦呓。连天气预报里关于明天的暴雨我们也没来得及关心。我此刻所关心的是那堵油漆剥落的墙和划过午夜的稍纵即逝的流星。那些过期的报纸上报道着我们曾经历过的往事,还有午夜新闻沉闷而沮丧的声音。收音机里发出的声音依旧停留在多年前的另一个月圆夜。我翻开陈旧斑驳的日记本,在最后几页上断断续续地记录下那些一闪而过的梦。阳台上在迷人的夜色中渐渐变成一座巨大而错乱的花园。我把自己潜藏在某本古老而神秘的书中,在里面寻找着那些庞大而沉重的句子。我匍匐着,窗口里落下的洁白无暇的冷峻的月光,痛得像根丢失在床上的针。<br /> 或高或低,失声的收音机里哭诉着每个毛孔的痛。日记本在最后一页里记下了最后一个句子:<br /> 我们都是空的。<br /> 欢迎收听午夜之声,当鬼故事已成为您午夜生活必须的部分。那么,它们将在每个夜晚的这个时候准确无误地附进你的身体。它们就潜藏在你的内心和光线暗淡的屋里。关灯,关门,把自己密封在一个固定的空间中。想想那条哧溜不定的蛇会藏在这个屋子里的哪个无法看清的角落深处。它正以一个仰望的姿势窥视着你的一切。你母亲夜游晚归了吗?你痛吗?你是否想过自己早已不存在的事实?你累吗?或者过多的私生活问题总让你郁郁不已。那台过时的收音机站起身来,坐到我的藤椅上,月光下它脸色苍白。今夜将有外星人光临这座城市,请午夜未眠的人们不要走开,不要走开,咳咳,咳咳咳。下面是广告时间……疑病症是否已影响到了你的生活?叉叉叉康复医院是一所……你痛吗?<br />  欢迎收听午夜新闻,我是主持人B:近日,有些莫名的怪病已经在我市蔓延,按目前的医学水平尚无法解释其发病原因,也无法根治,只能从一定程度上控制。为了避免传染,一部分患者已经被强制性隔离治疗。望广大市民近期不要计划远行。出门前最好随身戴上口罩,以防不小心感染。目前,我市已经调用大量研究人员进行该感染源进行进一步研究。在不久的将来,蔓延速度将会得到很大程度的控制。令人欣喜的是我市最近连续买中九个百万大奖……昨日,一中年男子因股市大幅下跌,情绪失控,将其妻儿杀死后自杀……昨日,一年过古稀的老人XXX,因心脏病突发猝死于某某某某股市交易所,当身边的人发现的时候,躯体已变硬。近日,某某森林中发现了一批专门猎杀珍稀动物的犯罪分子,我市市长冒雨为已被猎杀的动物们举行隆重的追悼会。部分犯罪分子已被逮捕……一只猫头鹰夜间闯入鸡舍,把100多只鸡吓死了……不要说是献给上帝,我们的灵魂已经从我们的躯体上离开……海鸟是圆的吗?……哌迷清是你最好的选择……方圆形海雀蛋……在哪里?……不经修饰的岛屿……博爱XXXXX医院……不孕不育……流行性喷嚏……先天性妄想脆弱恐惧症……未知事物在蔓延,蔓延,蔓延……晚安晚安晚晚晚……<br /></p><p>  [三]<br /></p><p>  碧绿蛇神秘出没,突兀的形态,蠕动着尖锐的笑,像个三角形与梯形的丑陋混合体,或者是灵魂与腐尸结合而成的多余物,又如梅花A在十七点整打下的那张可笑的红桃K,或是我始终未能打出去的红桃Q。烟雾弥漫,混杂着某种不安的气氛,陌生的时间和空间正被熟悉的事物所占有,一夜之间,原本枯萎了的植物突然疯长,藤蔓枝叶瞬间占满了整个房屋,如同一个来自西西弗的噩梦,分明可以听见一声急促的声音从幽暗的深处发出:可笑的幸福感来自令人悲伤的持之以恒。黑桃Q说:我们应该像温习往事一样去温习我们的身体。乏味的灵魂般的芬芳弥漫,如同脆弱的爱,越来越少,虚无缥缈,神秘可怖。形态虚设的身体,填满了未知的事物。黑桃Q说,[我明天还要来的]时的语气像个说索命鬼。出色的忧郁情绪在黑桃Q恋恋不舍的神色中忽隐忽现,像隐含在天气或时间中的明天。黑桃Q独自在角落里寻找可疑的痕迹,然而岁月的痕迹并非存在于人的内心,而是刻在日记中,镜子中,一块光滑的鹅卵石上,衣柜里,床上,或者我们的逐渐苍老的身上,甚或被印在某张扑克牌的中心。牌中往事被加上了一把遗失了钥匙的锁。在阴郁的日子里寻找晴朗的故事,蛇绚丽纷繁的踪影在任何一段梦里浮现又消失,倾诉着生命的脆弱与坚强。凌乱的房间为它提供了隐藏生存的空间。黑桃Q轻轻拂去尘落在岁月褶皱里的叹息,时光从她的指间悄然逝去。一缕倾斜的阳光被遗落在潮湿而粗糙的地上,新的一天在疲惫不堪的身体中醒来。<br />  黑桃Q走时,带走了我的绝大部分,日记和未完成的小说手稿。我还在睡梦中紧握着那张妖艳的红桃Q。[我明天还要来的]黑桃Q说,最后一个字被挤在门缝中。然而,明天永远不可能到来,明天永远只能停留在我们的身体无法抵达的未来。就像我们无法在相同的时间和空间中再次经过一次往事一样。在事物与事物交叉穿梭之间,路过的终究路过了,错过的也早已擦肩而去。半透明的清晨,睡眠不足带来的少许头痛和眩晕让我无法从床的深渊中爬出来。我乖乖地吃完母亲放在床前的药,母亲对那个秘密守口如瓶。所有储存在记忆中的往事变得可有可无,而母亲也是若即若离。有时候,她会故意在我熟睡的时候潜入我的房间,把我的药放到那个一成不变的位置上。房间里因潮湿而腐臭的味道越来越浓。整个房间像是一具被密封的狭小的腐尸的内部。我越来越依赖这个房间,以及它暗涌的气味,我来自这里,也许从未离开过。早已来临的或即将到来的是我的身体,无法抵达的或从未抵达过的是我的身体。粗糙的窗帘低垂地阳光刺下的伤痕,绿色植物散发出了浓郁光滑的气味。窗外会是什么样子?<br /> 一条逼仄扭曲的无始无终的街道,涌动这无数的喧嚣和尘埃,人与人在穿梭之间找到了另一个自我,小贩羞怯自卑而又无奈的叫卖,流浪歌手嘶哑破裂的抒情,乞丐摇晃不定的眼神,暮年的诗人落寞的静坐与冥想,一夜狂欢后凌乱的尾声,迷茫踟蹰的异乡人还在为毫无着落的生计发愁,震颤着的微贱之物,满街乱跑的孩子和焦急的母亲。或者什么也没有,所有的一切都属于街道本身,属于这个森林般的城市,属于城市上空的一片飘忽不定的云,属于失控的十字路口,属于阵痛而簇新的伤口,属于寄生的母体,属于每一个即将到来的日子。但它不属于你不属于我也不属于他,它不属于任何一个剧中人,也不属于那扇从未被打开的窗户。我们白天在演戏,晚上面对着那个真实而虚无的自己哭泣,面对那些三角形幸福小故事微笑,面对自己像面对一个陌生人,褪尽铅华,洗洗睡吧?<br />  当碧绿蛇的身影占满了房间,如同死去的人占满了梦,我在房间里寻找黑桃Q以及属于她的往事,一切都已不复存在。在被往事塞满的狭窄房间里,我像只永远也找不到出口的苍蝇。在墙壁上,窗户上乱撞,甚至连停顿在午后休息一下的时间也没有。被时间消磨得越来越瘦小的身体越来越脆弱,或者在一个不经意的午后被一缕直射而入的阳光刺痛,然后融化,像童年时堆在阳光下的小雪人。我可以感觉到自己的流逝,在每一个黄昏到来之前,凭吊往事和光阴。<br /></p><p>  [四]<br /> </p><p>2月4日   黑桃A   立春</p><p>我转身,不经意间瞥见她胸前那条通体碧绿的蛇,在苍白孱弱的夕阳下,一闪一闪的,像到经久未愈的伤口。晚风微冷,我们的身体在这一瞬间正以一个相同的频率振动这,微痛。</p><p>2月5日   黑桃2   天气未明</p><p>“我觉得我的血奔流如注,像一口泉以哭泣的节奏喷出。我清楚地听见它哗哗地流淌,却总是摸不着创口在什么地方。”</p><p>2月6日   黑桃3   未明</p><p>窗户紧闭,窗帷密布。我在黑暗中摸索,试图寻找那把遗失许久的钥匙。最近很多东西在悄然离我而去。</p><p>2月7日   黑桃4   黑色</p><p>“我在不停地流逝。”我的身体在像我倾诉。语气幽暗深邃,像双空洞迷惘的眼神。一只杯子倾倒在书桌上,液体从面流出来,在桌子上迅速漫延。</p><p>2月9日   黑桃5    微朗</p><p>我在修剪植物的时候,想起了那条蛇。它伴随着春天而来,像只流动的怪兽。在这个莫名的季节里摇摆不定。医生说:你必须按时吃药,春天是个妄想多动的季节。说话时,他金光闪闪的牙齿准确地刺着我的眼睛。让我在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处在一个绚烂缤纷的臆想碎片之中。</p><p>2月10日   黑桃6   淡黄</p><p>母亲在阳台上晾晒发霉的往事和衣物。18:59,我在我的小说里描述一条蛇游走的姿势,阴郁黯淡的眼神,我感觉自己的影子渐渐与蛇影重叠在一起。它也许从未停止过爬行和窥视,就如同我从未放弃过在每一个梦里梦见它的习惯。</p><p>2月11日  黑桃7   清冷</p><p>母亲说:哎,隔壁的张寡妇真够可怜的。莫名其妙生了个怪物,遭人闲话。最近天气又坏,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把那怪物送出去?我在削苹果,刀一颤,不小心把手削到,血液在手的纹理里迅速蔓延。窗外烟雾弥漫。我把手放进水里,伤口微微疼痛。</p><p>2月12日  黑桃8   镜子</p><p>咒语的清晨。七上八下。楼梯和廊道。事物与事物之间已经疏离。衣柜,电视,藤椅,植物,钥匙,光线,纸牌,老书,影子,噩梦。晓梦微硬的恍惚塞满身体。墙与墙之间的距离渐渐缩小。母亲下上楼的时候气喘吁吁,步履蹒跚。</p><p>2月13日  黑桃9   半透明</p><p>红桃Q说,进来吧。午后的阳光强烈而刺眼让人晕眩,我坐在另一个人的房间里等待黄昏。很多细节都很模糊。房间很热,红桃Q的脸部的毛孔里渗出细密的汗液。</p><p>2月14日  黑桃10   未知</p><p>那条碧绿的蛇的影子像串遗失的钥匙,闪烁着青铜般坚硬的色泽。</p><p>2月15日  黑桃J    绿</p><p>“午后遇见蛇在交配是不好的兆头。”我在书房里写小说的时候,母亲突然闯进来说。我的房间突然呈现出某部恐怖片里的镜头,整个房间都成了绿色。像细菌感染。</p><p>2月16日  黑桃K   空白</p><p>X</p><p>2月17日  红桃A   暗红</p><p>“我们都是空的。”红桃Q依靠在窗前问我有没有过婚史。我没回答她,转身去把窗帘被遗忘的缝隙拉好。</p><p>2月18日  红桃2   青</p><p>有一张牌走失了。</p><p>2月19日  红桃3   蓝</p><p>另一张牌迷路了。</p><p>2月20日  红桃4   深蓝</p><p>“如果你叫出我的名字”红桃Q说。走廊尽头传来几下清脆的敲门声。时光废墟里的每一个转身或进入都可能是一个无法被延续的故事。</p><p>2月21日  红桃5   绿</p><p>身体周期性的颤抖带来的幻觉无始无终,汇聚成一个庞大的迷宫。我在错综复杂的迷宫里,寻找的不是出路,而是可以隐蔽的居所。</p><p>2月22日  红桃6   墨绿</p><p>房间越来越来重,越来越沉,像个疲惫不堪的人。</p><p>2月23日  红桃7</p><p>又一张牌莫名失踪了。</p><p>2月24日  红桃8</p><p>傍晚十分,另一张牌来告诉我,我要走了。然后就消失了。连声再见也来不及说。</p><p>2月25日  红桃9</p><p>我看见她胸前的那条蛇的深邃的眼睛一闪一闪的。整个下午我都感觉很难受,恶心想吐。</p><p>2月26日  红桃10</p><p>我们在玩一个猜谜游戏。未拧紧的水龙头滴滴答答地响着。我们在床上猜彼此身体里若隐若现的谜。猜完谜后,红桃Q又给我出了最后一条谜语:“如果你能叫出我的名字”<br /><br />2月27日  红桃J</p><p>我想叫但发不出声了。声音在我的体内扩散。我的身体像只密封的囚笼。每个人的身体都是一只囚笼。但一旦被打开,将再也无法关闭。<br /><br />2月27日  红桃K</p><p>我被困在囚笼中,像只疲惫的鸟,不再渴望飞翔。</p><p>2月28日  方块A</p><p>我无法恢复到最初的记忆。</p><p>2月29日  方块2</p><p>她在一张纸牌和一条蛇之间不停变换。有时候我感觉之间在和一条蛇做爱,有时候我有觉得之间其实是在和一张单薄而坚硬的纸牌做爱。</p><p>3月1日   方块3</p><p>洗澡的时候,我发现水池里躺着一个陌生的身体,那个身体不是我的。不是。它不再属于我。曾经那个熟悉的身体已离我而去。</p><p>3月2日   方块4</p><p>我试图控制自己的身体。然而,身体就像一个沉迷的噩梦,在梦里我们永远无法控制它。</p><p>3月3日   方块5</p><p>我的伤口再次被打开,细小圆润的血滴汩汩地从里面冒出来。</p><p>3月4日   方块6</p><p>一张纸牌把我丢失了。</p><p>3月5日   方块7</p><p>我们亲吻的时候,我看见她胸前的蛇在游动。一股莫名其妙的悲伤涌上来,使我再也不能专心致志。</p><p>3月6日   方块8</p><p>我做了一个梦:四张Q在昏暗的房间里相遇。我在她们之间迷失了方向。如果四张牌同时飞出,我像同时抓住她们,但我只一两只手。</p><p>3月7日   方块9</p><p>另一张牌把我丢失了。</p><p>3月8日   方块10</p><p>我在一片的森林里迷路了。又一张牌把我丢了。</p><p>3月9日   方块J</p><p>我的红桃Q的身体里迷路了。</p><p>3月10日   方块K</p><p>我手心里有一只方块K。我捏着它,紧紧地。不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手心一直在冒汗。</p><p>3月11日   梅花A</p><p>我想在这张牌上打一个大大的X,可是我没打,结果在上面写下了这句话。</p><p>3月12日   梅花2</p><p>红桃Q,从窗帘的缝隙里窥视着窗外说:你曾也是这样注视了我吗?我没说话。街上很冷清。</p><p>3月13日   梅花3</p><p>我在墙壁上。我在墙壁上写下这句话时。红桃Q在睡梦中。没人直到我究竟在寻找着什么?包括我自己。</p><p>3月14日   梅花4<br /><br />我想叫出她的名字,声音被定格在无声的收音机里,形成空洞而低沉的回音,只我自己能听见。<br /><br />3月15日   梅花5<br /><br />做完爱,我在这张牌上写下了这个只有二十四个字的句子</p><p>3月16日   梅花6</p><p>午后,她尖叫了一声,我落荒而逃。</p><p>3月17日   梅花7</p><p>红桃Q,我的皇后,她突然消失,离我而去。像我的身体一样突然。</p><p>3月18日   梅花8</p><p>“我要出门旅行,你愿意把手枪借给我吗?”</p><p>3月19日   梅花9</p><p>我手里的牌越来越少。</p><p>3月20日   梅花10   春分</p><p>到现在我还是找不到它们。或者,它们仅仅只是为了玩一场持久的捉迷藏游戏。<br /><br />五<br /><br />  我足不出户已多年,对于房间以外的事物又变得完全陌生。我长成了一个簇新的人,在簇新的日子里将遇见无数簇新的面孔,我必须时刻做好准备。就像一个还在子宫里的婴儿时刻在准备着出生时的那声响亮的哭诉一样。<br />  窗外。大街。行人。树木。阳台。植物。失忆的老人。那条蛇已经随着季节的流转消失得无影无踪。记忆里没有什么还可以储藏。我像沿着一个圆环绕了一个很打的圈子,现在又回到了起点一样。可是,真的能回到起点吗?某些残留物还是让我患上了偏头痛。我渐渐无法忍受长久地关闭窗户。我想要被打开或打开。就像小时候张开双手扑像母亲的怀抱一样。<br />  天气终于晴朗,门前的大树早已干枯,腐朽,坍塌。房顶上占满了野草和蘑菇。它们像一段记忆一样暗示我时间在飞逝。长时间的足不出户让我无法正常呼吸房间之外的空气。于是,我暗暗地决定今天出去看看久违的夕阳和墓地。<br /> 梅花Q拖着长长的叹息的无奈的感慨的声音说,尘埃过隙。<br /></p><p>2008—春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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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痴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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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5-10 15:01:12 |只看该作者
沙发。你blog上,没看完。这里,也一样。
先潜水。后放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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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你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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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发表于 2008-5-10 15:04:47 |只看该作者
<p>blog上以前那个已经被删了。这个小说在这里发过一次。基本上改成了一个像要的样子。排版花费了我好大的精力和时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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