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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夜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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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7-25 20:50:56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十月初九。有人生，有人死，生与死的交界，世界还是一样的。陈志和躺在床上，心神不宁的，好象会有什么事情发生，每年的今天他都会这样，有时候会做噩梦，有时候则是整夜不能合眼。他想他一定会遭受报应的，因为十年前英子自杀那件事，他无法饶恕自己，英子也不会饶恕自己的。儿子在隔壁房间睡觉，今天是他十岁生日，小家伙疯了一天，开心的不得了，早就熟睡了，现在还发出咯咯的笑声。没有经历过生产痛苦的女人是不懂得做母亲的，儿子不是玉秀亲生的，所以她才可以义无返顾的离开。母亲去世后，陈志和就和儿子两个人相依为命了。儿子很懂事，这点有点像他母亲，所以陈志和并不感觉累。他感觉有点困了，自己今天也闹了一天，人老了，已不似年轻那阵，早经不起折腾了。朦胧中，他感觉外面起风了，屋子里也有点凉意，他并没在意，以为是快要变天了。屋子里的凉意越来越浓，他不被子往身上一裹，蜷着身子又睡了过去。睡梦中，他感觉有什么东西掐住自己的脖子了，让他无法呼吸。他用力的用手去掰开脖子上的东西，但不管自己怎么使劲，那掐劲没有丝毫的减弱。他不停的扭着自己的身子，好象要挣脱什么，但一切只是徒劳。他心里很清楚，是英子找他要命来了，但是他却还不想死！我们的孩子还需要父亲！在他快要窒息的那一刻，他用最后的力气从嘴里送出这几个字，那声音很小，小到他自己都听不到。就在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放弃最后的生存搏斗的一刻，掐着他脖子的手松开了，接着，新鲜的气流重新回到了他的口中，流进他缺氧的肺里。他缩到床角，瑟瑟的发抖，生怕那致命的双手会再次掐住他的脖子。许久，他才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然后玻璃又象开始一样剧烈的摇晃。一阵风卷起他的被子朝窗外飘去，他听到花盆掉落在地上的声音。屋子里的冷气消失了，风声也消失了，一切恢复正常，陈志和又迷迷糊糊的倒头睡去了，好象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他头晕晕的，他想起昨天晚上做的那个噩梦，心里麻麻的。当他照镜子的时候，他看到了自己脖子上的手指印，于是他赶忙跑到窗户那，装吊兰的盆已经粉碎，土洒的满地都是。他目睹着这一切，想象着昨晚的那一切，知道再也不可以用梦解释的时候，就哗的一声瘫坐在地上，失去了知觉。英子平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她想侧卧着睡，但医生说那样对胎儿的发育不好，所以她只有放弃。她把手搭在肚子上，伴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的，就好象感受到了胎儿的呼吸一样。她有种不好的预感，她想起今天在街上看到的那个人，真的很象他，但婆婆却说她是看错了，可那身影真的好熟悉的，全天下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了。他说他去上海出差，要半年的，那应该不是他吧，她想或许是她太想他了，所以才会把别人误认做是他吧，再说婆婆也没有必要骗她啊！婆婆对她那么好，就象自己的亲妈妈一样，每个星期都会给她炖鸡汤，她从小到大都没有这样幸福过，那时候家里穷，经常是连饭也吃不饱，哪还能想那些奢侈的东西啊！不管怎么说，上天是对她不错的，让她找了个好归宿，虽然自己是续弦，而大叔也比她大上十几岁，哦，现在应该是叫他老公了，现在他是她的丈夫，但他习惯了叫他大叔，都改不了口了。她做保姆那阵，看大叔和阿姨的关系还很好，可他们后来竟然就离婚了，她都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后来她再也没有见到阿姨了。后来大叔就和她结婚了，虽然是不知道大叔为什么选择她，但对于农村的她来说，这是个很好的选择，爱情是什么？她不想知道，也无从知道，那是个奢侈品，能遇到自然是好事，没遇到也就算了。农村的孩子能够选择自己婚姻的机会并不多，她不想象其他伙伴们一样，回去嫁给那些大老粗，他们什么也不懂，比起他们，大叔是又有涵养，又有学识，比他们可是强多了。她仔细的想着最近发生的一切，她觉得上天对她太好了，竟然让她找了个这么好的老公许多邻居都骂她是狐狸精，说她引诱了大叔，可是她真的很冤枉，她并没有对大叔使什么手段，不过随便他们吧，婆婆说那些妇人最爱嚼舌根了。外面想起了一阵脚步声，她期望那是他的，好象从她有了孩子后，她就很少看到他了，隔三差五的出差，这次出去足足有六个月少四天了，竟然连个电话也没有！婆婆说是她出去的时候来过电话，但后来她整天待在家里也没接过她电话啊！她仔细的辨认着那些脚步声，有的太重，有的太轻，都不是他的，他的脚步比较稳重。有的时候她从很远就听到了脚步声，那些似乎和他的有点相象，但走进一听，却又不是他的。她想静下心来，可怎么也安静不了，她心里烦躁的要死，莫名其妙的。她深深的吸了几口气，然后又缓缓的吐出，医生说过，不安的情绪对胎儿影响不好，所以她要尽量的使自己平静下来。在所有的努力都不奏效后，她放弃了任何有益的尝试，干脆把手搁在外面，自个跟自个生着闷气。门突然的响了一下，好象是有谁在敲门一样，她心里一喜，以为是大叔回来了，于是，她急忙从被子里爬出来，跑去开门。一打开门，顿时一股凉气朝她冲来，秋天的夜有点冷，带着点湿气。她四处张望了下，发现除了倒在地上的衣叉外，什么也没有，她在门边站了一小会，然后才很失望的把头缩了回去，然后关上门，准备回屋里睡觉。她赤着脚在地上走着，冰冷的地板刺痛了她的脚心，她才知道自己没有穿鞋子，刚才急着开门，连鞋子也忘穿了。她重新钻进被子里，一阵暖意覆盖全身，折腾了大半夜，她也开始有点困了，闭上眼，神经也开始恍惚了。朦胧中，她好象梦到了大叔，正抱着一个女人，那女人的面孔有点熟悉，但又想不起是谁来，她好象又听到钥匙插入门缝的声音。她把头埋进被子，不想去理会那个可怕的梦，想要睡去，但是屋外就想起了车轮滚动的声音，远处还传来几声狗吠，很长，估计是用人走过，惊动了那些听觉灵敏的家伙。小的时候，大人们老是和他们说，狗的叫法有两种，一种长的，那是狗见到了人，一种短的，那是狗见到鬼的时候才发出的叫唤。她其实是不愿意相信的，村里的那些老人最爱胡诌了，他们经常编些故事来吓唬人，但父亲去世的时候，母亲说她听到小黄叫了，第二天父亲就出车祸了。她不相信别人，但她相信母亲，她从来不撒谎的。她结婚就给母亲说了下，还没把母亲接来住过，事实上他们还没有摆酒席，只是打了个结婚证，一切都是大叔做好的，她什么都没管。她想以后等她把孩子生了就把母亲接过来住一段时间，让她也享享城里的福。 外面的小贩开始吆喝了，天已经开始发亮，她确定自己是再也睡不着了，有了孩子后，她必须在绝对安静的环境下才可以入睡，以前她可是不管多吵都可以睡着的。现在生活好了，人也变娇贵了。所以她才从新房搬到婆婆这来，婆婆说她这里比较安静，而且有她照顾，比较安全，事实上她这里要比小区吵多了，天刚亮就有小贩叫卖，只是她不能辜负婆婆的一片好意。上午的时候，她突然感觉到有点肚子痛，她想或许是昨夜着凉了，动了胎气吧，她侧着身子，蜷着腿，以为这样会好受点，但肚子越来越痛。她张开嘴，想喊婆婆过来，但婆婆不在家，这个时候她一般都出去买菜了。她大声叫唤着，想要招呼邻居过来，可老到半天都没有人。她感觉下面湿湿的，好大一块，她想自己可能是要生了，可现在都没有人，她急得有点想哭，但没有什么办法，她必须自己救自己的孩子。她平躺着，拱起腿，尽量往外张，她看以前舅妈生孩子的时候就是这样的。肚子痛的很厉害，她的衣服也都汗湿了，她感觉头昏昏沉沉的，想闭上眼，但她想着自己的孩子，用最后的理智把自己唤醒。她使劲的用着力， 指甲都掐进了肉里，好久她才感觉下面有什么东西出来了，然后是一声啼哭。她往下面一看，一个血肉模糊的东西躺在她大腿中间，好象还有什么东西连着他们一样，她猜想那应该就是脐带吧。她从床头的柜子里摸出剪到，从中间剪段那根维系他们之间关系的带子，然后用最后一丝力气把孩子抱到自己的枕边，他身上还有着血腥的味道。她看了下，是个男孩，然后她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她醒过来的时候，她第一反应就是要看她的孩子，但她却发现孩子不在她的旁边。她睁开眼，看到了一屋子的人，婆婆，丈夫，还有大姐也来了。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似乎他们都为这个新生命的到来感到惊喜。婆婆把孩子抱了过来，放到她枕边，孩子已经洗好了，衣服也穿好了。她吻了下小家伙，心里充满了喜悦。她看着他肉乎乎的样子，可爱极了，小嘴还不停的弩动着。孩子，很谢谢你把他生出来。大叔看着她很诚恳的说，她不明白大叔的意义，为什么要谢她呢，她是他的妻子，为他生孩子也是应该的啊！我------大叔看着她，顿了顿再说，好象有什么难言之隐一样，和你大姐并没有离婚。她疑惑的看着他，不明白什么叫没离婚，没离婚怎么又可以和自己结婚呢？她实在不清楚他在搞什么名堂，也不想知道，有了孩子，她什么都不愿意去想了。我们没有离婚，我和你的结婚证是假的，那是我花三块钱在摊子上买的。我给你一笔钱，你回家去，以后找个好点的人家过日子。这件事是我们对起你，你要多少钱我们都给。孩子以后我们会好好抚养的。大叔低着头，不敢看她愤怒的眼神。她捞起床头的台灯就朝他砸去，台灯碰到他的身子，然后掉落在地是，发出一声脆响。她想哭，放声的大哭，可眼泪却怎么也下不来，满腔的仇恨憋着她心里难受。我什么也不要！我只要我的孩子！她抱紧她的孩子，好象生怕他们会把他夺走一样。不行！孩子无论如何你也不可以带走！他抬起头，态度很坚硬的说，刚才的内疚和负罪感一扫而光。那我们去法院！她想或许法院会给她一个公正的裁决吧，孩子是她的，从她怀孕之后就没有见过他了，说什么去出差了，一走就没个影，就连孩子出生，也是她一个人的事。去法院也可以，你别忘了，我可是他的父亲！我的条件比你好，法院会为他选择一个良好的生长环境的。再说，你拿什么去抚养他呢？你没有工作，没有钱，难道你想让他继续象你一样吗？他字字如利刃，直刺她最脆弱的地方。眼泪在眼睛里打着转，她狠狠的瞪着他们，第一次发现他们是如此的可恶！孩子，我会把他当自己亲生的一样，你可以放心，我们会给他最好的机会，让他享受最好的条件。大姐看着她，似乎是在做什么保证似的，可不管怎么样，她不是他的母亲，她不会象她一样爱他剩过爱自己的！孩子是我的！你们谁也不可以把他从我什么抢走！英子歇斯底里的喊起来，眼泪再也忍藏不住了，哗哗的就顺着脸颊往下淌。她抱着她的孩子，眼泪掉落在他的脸上，她拼命的亲吻着他，象发了疯似的！大姐走到床边，想要把孩子抱走，她们拉扯着，谁也不愿意放手。她看着自己熟睡的孩子，怕这样会弄疼他，所以无奈的把手松了，看着她把孩子抱走。就在他们转身的那一刹那，她听到了孩子的啼哭，他仿佛是不愿意离开他的娘似的。听着那阵阵哭声，她的新就象刀割一样，她兴许再也见不到她的孩子了！晚上的时候，婆婆给她端来汤，她看都没看就把它打翻了，她讨厌这一家子人！你吃点东西吧，孩子没了，但你还有自己啊，何必这样虐待你自己呢！婆婆一边收拾碎在地上的碗，一边安慰她。她一骨碌的从床上爬下来，也不管下身的疼痛，跪倒在地上，抓住婆婆的衣服，求他们把孩子换给她。婆婆，你也是做母亲的人了，你理解我的感受，对吗？我求你劝下他们，把孩子还给我吧！婆婆，求你了！她磕着头乞求婆婆会站在一个母亲的立场上帮她一把，可婆婆竟然不似之前那样慈爱，只是丢下一句你怎么这么不好说话，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她跪在地上，大声的哭着，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才好。孩子没了！她也不想活了！她爬起来，去衣柜里拿出一件红色的衬衣穿上，然后躺到床上，用那把剪段她和孩子之间那根脐带的剪刀把自己的手割破。血顺着手臂往下掉，一滴，两滴……她听着血滴落在地上的声音，脸上微笑着，村里的老人说穿着红衣服躺在血里死掉的人，死后就可以变成厉鬼，回来找人报仇。她身体慢慢的变冷，直到僵硬的那刻，她脸上诡异的微笑都没有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