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味 （限时练笔——4小时）

子木

&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 苦味<br />&nbsp; 明公今年三十七岁了，他是城市里钢铁场的一名工人，虽然这份工他已经做了十几年，但具体的工作到底是什么，他也说不好。譬如有人问他，明公，你是做什么的，他只能支支吾吾地回答出来自己是在钢铁场上班，有一份工作。他今天回家很早，妻子和孩子还没有回来，时间是下午两点多一点，离开工厂时天很明朗，那段路上，他的心情的确有点惬意。其实他今天是请假回来的，但除了工长，他对谁也没有说。在门外他遇到到了邻居赵嫂。赵嫂坐在楼道外的竹木板凳上，眼睛微成一条线，远远地打量着明公。远远地她对他说，哎，明公，下班拉，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远远地，明公就看到了赵嫂的眼睛，那根横在她鼻子上的黑色的线让他想起了自己的工头，但他不害怕，但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此时天已经是阴沉沉的了，云都是灰黑色的，像是要立即下雨，所以他推着自行车走上楼道，准备不回答赵嫂的问题。可是赵嫂像是故意的，在他背后又说了一句，明公，你回来拉，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明公除了锁上车子，没有理她。面对赵嫂的问题，他唯一做的一件事就是快一点踩上一节节楼梯。<br />&nbsp; 明公坐在椅子上，没有换掉身上的工作服，他也没有其它的动作，只是坐在餐厅里的椅子上。这里虽说是餐厅，可是并不大。除了一张折叠桌子，一台彩色电视机和一架引水机之外，就再也容不下其它东西。他看了看外面，已经下雨了，对面楼的女人正在雨中收衣服，他摸了摸自己湿润的鬓角，突然如释重负般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肩膀斜倚在椅子上。他闭着眼睛，心里想着那些女人在雨中招摇的手，忙乱地拉扯着衣服的手，神情开始变得沉静，他开始慢慢地呼吸，两根紧绷的手臂也随之松弛了下来。<br />&nbsp; 关于今天这样早回家，明公的心里的确是道说不出原因，虽然他对工长说的是身体有些不适，也许是昨天吃错了东西之类的话，但他知道这样的话是蒙不住自己的，他知道自己今天回来是因为别的原因，但那别的原因，除了使他一路开心地从工厂回到家里以外，他暂时还不知道它的其它部分是什么东西。<br />&nbsp; 其实这样的事情——无缘无故请假从工厂回到家，明公在三十六岁的时候也做过。那时和他一同回来的还有他的邻居，赵无——也就是那位在远方就向明公问话的赵嫂的丈夫。明公记得在他三十六岁那天，他和赵无一起骑着自行车从工厂回到家的路上，天就一直是好好的。而现在他自己坐在椅子上，餐厅一片昏暗，屋子里的空气由于雨水而变潮变冷，汗水也贴在了皮肤上，这一切都不像是应该独自承担的事情。想到这，他睁开眼睛，以为能再看到在雨中的女人们手足无措的表情，他没有失望，但那个在雨中的唯一的女人的脸却生得十分凶悍，这点他倒是非常介意。<br />&nbsp; 啊，啊，啊，啊，啊。明公对着阴暗的餐厅低声喊了一阵，他让自己觉得赵无也在这里，就在刚刚和他一起对着墙壁低声呼喊，和他一起品用热水烫好的二锅头，吃油炒带盐的花生米。可是赵无不在这，他只能独自做这些事情了。<br />&nbsp; 明公关上了抽油烟机，一只手端着一瓶白酒，一只手拿着花生米碟子，他看了看厨房的装修，不禁有点兴奋起来，他觉得他应该要说出，看，这都是我辛苦所得的东西，这样的话，可是想到这样的句子，他突然低下了头，想到了自己的母亲。明公是家中的尾子，他有三个哥哥，因为年龄的关系，哥哥们在他还在念书时已陆续成家了，所以年纪最小的明公，和父母住在了一起，这样，起先使他得到了一定的关照，可是逐渐长大的明公，在父亲去世的几年后，担当起了照顾母亲的责任。那是很不愉快的一段时光，起先是三哥要与他争分父亲的房子，但是已有的遗嘱仍是关照明公的，所以认为父亲不公的三哥，由于房子的原因，再也没有与明公来往。而明公也曾一直坚持难道是我错了吗？这样的想法，直到最近几年，才嘱咐儿子，去和三哥联系。但结果总是令明公心灰意冷，所以在他三十六岁之后，他对与三哥和好的向往，也淡漠了。明公的大哥也是一名工人，但是由于孩子工作地点的原因，他的全家迁去了国家的南方，明公觉得大哥是一直照顾自己的，可是那样远，要一天一夜的火车，只想一想这漫长的行程，就令明公烦恼，他觉得，大哥也是一个与自己相距十分遥远的人。而二哥呢，他想到二哥，就想起了那次过年时妻子的冷言冷语，因为她的话，他甚至与二哥拍起了桌子。他知道那次伤了二哥的心，这里的装修，彩电，饮水机和桌子，只有桌子是用的他自己的钱，而其它的东西，他只是沾了母亲在世时与自己住在一起的光，受了二哥孝敬母亲的提带，才能享用的。二哥，明公想着自己的二哥，他突然觉得这世界上只有自己的二哥才是与自己最亲近的人。因为最近的事情，二哥已经许诺了一笔钱，足够自己不努力读书的儿子继续学习了，而二哥的儿子对自己的儿子也很好，就像他的哥哥们曾对小时候的他的那般亲情。想到这里，明公又挺起了胸，自信地走进餐厅。<br />&nbsp; 烫好了酒，明公小小地抿了一口，一股温暖的感觉涌入了他的身体，他不再觉得冷了，也不再觉得疲惫。他打开电视，换了几个频道，最后一次转台，屏幕上的中国士兵正在和日本士兵对杀，他看了看屏幕左下角的两个小字——亮剑——又抿了一口小酒。楼外的雨稍微小了些，明公的体温也随着他不停的饮酒而微胀，他出汗了，鬓角和鼻头上都有一滴一滴的汗水。明公看到屏幕上一个中国将军有点歪歪的嘴，他觉得，那不就是他自己吗，只有他的嘴才能歪得那么漂亮！他高兴地又喝了一口，这次是一小杯都喝下去，他觉得不够过瘾，索性甩了小小的酒杯，拿起还微烫的酒壶一口一口喝下去。他觉得高兴。难道不应该高兴吗？他这样质问自己。所以他更投入了，开始模仿那个将军的每个夸张的动作和语言。张大彪，给老子把那个炮楼拿下来！和尚，你去，让他们见识见识少林工夫的厉害！明公旋转着自己的身体，酒壶已经没酒了，但他仍一次一次做着喝酒的动作，他又说了一句，起先是听到那个将军说，小日本，让你爷爷来送你们见阎王。接着他自己也说了，不过他却没有原原本本模仿电视发出的声音，他说，小日本，而这三个字，却让他的酒醒了一半，他努力站住，脑子匆忙确定自己的时代，但酒的催眠，又暂时压过了理智的觉醒，让爷爷来送你们见阎王，他也说了出来，但是电视中那个歪嘴的将军却不见了，一个女主播站在屏幕的正中央，今日有台风来袭，请市民做好防范工作。这样的话未免使明公泄气，他等到的应该是一阵阵饱和轰炸的嘶鸣声，可是使他再次清醒的女主播坐下了，她整了整手中的新闻稿，今年，我国GDP同比去年增长了10个百分点，再创历史新高。明公虽然不知道GDP有什么含义，他对数字也不十分敏感，但是随后屏幕上的图表下的RMB他倒是认得。因为他和妻子逛商场时，对他来说比较昂贵的东西上都帖着有RMB后缀的标签，虽然他见到的最多也只是有两个0的，但只要是妻子一指RMB前有两个0的东西，他必当摇头。其实明公也不是个小气的人，他觉得，小气和 RMB前到底有几个0是没有关系的，但他记得，从结婚后，每一年超过两个0的花削也只有几次，比如同事的婚礼要用的礼金，儿子的补课费，还有就是花在老婆的生日礼物上的钱。他想，菜市场上都是RMB后有几个数字，数字总比0大，大就比不大好，所以在菜市场上遇到的RMB才是好的RMB。<br />&nbsp; 他对RMB这样的理解，使他自己开心地笑了。<br />&nbsp; 雨终于停了，但明公不准备去哪，可是他可喝了不少酒，身体不免觉得受到狭小房子的约束。他走到卧室，拉开窗户，整个人斜躺在床上。他想，儿子什么时候放学回来，老婆什么时候下班回来。想到这些，他又重提自己的愿望，他的愿望，当然是老婆和儿子过的幸福。和我在一起，他们幸福吗？明公问自己。可这样问，又使他想到赵无，他又开始想念自己的好朋友，他突然觉得他是个好人。其实赵无一直是个好人，院子里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总爱说他是有道德的。明公不知道什么是道德，他不懂道德，所以他认定道德是个很厉害的东西。可是赵工，他是有道德的，明公想，赵工是个有道德的人，他还是自己的工头，管着自己和其它五名工人，他是个厉害的人啊。可是他怎么杀死了自己的女儿，又从楼上跳下去了呢？明公这样问自己，他又想起了在他三十六岁那年与赵工喝酒时那个有道德很厉害的赵工对他说的话，明公，活着真他吗的不容易，我女儿今年大学毕业了，找不到工作，要出国留学，留学要钱的啊，三十万，咱们一年辛辛苦苦才能赚到一万，我有什么能耐，我有什么能耐！她们娘俩天天不给我好脸色看，每天我拼死拼活的工作，可是她们为什么还是不满足呢？明公，你说，她们为什么还是不满足呢？明公记得清清楚楚，他之后说的话他这一被子都不会忘记，也不会再对第二个人说一遍。杀了她们，他说。<br />&nbsp; 杀了她们，明公捂着自己的眼睛，他没想到赵工真的这样做了，赵工杀了自己的女儿，他从天台跳了下去。这件事虽然已经过去了一年，但迟钝的明公每一天回到家，都要看到已经疯了的赵嫂那条黑色的眼睛。她说，明公，你回来了，赵工呢？赵工从工厂回来了吗？我的女儿呢？我的女儿从国外回来了吧？这种事情对精神的折磨，是每个人都吃不消的，明公与妻子不止一次的想要搬走，过另一段新生活，可是每每到最后，他们遇到的总是来自RMB的阻挠。而这一年下来，明公已消瘦了10斤，可这样，却使原来微微发福的明公看上去更加地精神，也更加地有朝气。而在半年前，不知是出于对朋友的思念，还是对赵工与赵嫂的女儿的惨剧的愧疚，明公一家把赵嫂当做了自家的人，明公曾刻薄对待二哥的妻子，每日要多做另一份三餐，照顾赵嫂的生活。这样半年，虽然明公仍不习惯赵嫂的呼唤，但院子里的老人，开始，纷纷地相传明公是个有道德的人这样的事情。他当然也听见过，我是个有道德的人吗？他这样质问自己。虽然明公知道了别人对自己“算是这样的好”的夸赞，但他深深的知道，自己是不可能知道道德，究竟是个什么东西的。<br />&nbsp; 电话响了，明公懒懒地伸出手，喂，二嫂，什么事，二哥出事，怎么会这样，在哪一家医院，您别急我马上到。啊，明公翻身从床上坐起，这时他的妻子和孩子刚刚开门进来，他们正要坐下，明公说，赶紧走。怎么了，身上还带着雨水的妻子有点错愕地问他，二哥开车出事了，他拉着儿子还小的手，走，和爸爸走，你二叔出事了。<br />&nbsp; 天又下雨了，响了两次雷声，明公一家人在街口打了一辆车，他紧握着妻子和儿子的手，车窗外的雨下得猛烈，但自然的力量在此时也仅此而已，明公觉得，就算是天上掉下日本鬼子，他也要去见二哥，他不要像以前一样，做一个懦夫，他做了最坏的打算，就算多打一份工，要累死，他也要帮助二嫂和侄子，他有点泛血丝的眼睛看着车窗外，那雨真的大，好大，他觉得这是他有生以来下得最大的一场雨，可是他又质问他自己，难道这样的生活不是你的生活么？<br />&nbsp; 车又向远方开去，它转了几个弯，停在一座医院门前，之后从车里出来的一家三口，他们冒着雨跑进了医院，其中的父亲用伞保护着他的妻子与他的儿子，阻挡着从天而降的雨。明公找到了二嫂，他看到了左臂打着石膏的二哥，一种感情，他从成家立业之后就一直深藏在心底的那份感情猛然间从他心中最脆弱的一处喷涌了出来，明公跑上去，死命地抱住他的哥哥，他放声大哭，这使所有人都有些始料未及，可是明公觉得，这样才是生活，他的生活不是苦味，他这样质问自己，你的生活不是苦味，难道不是吗？<br />

亢蒙

4个小时限时的练笔里，组织故事和塑造人物的能力都训练得不错。语言上平实了点，结尾着急了，明公在最后的情感爆发处理的太随便。

子木

<p>应该是一气呵成的练笔，但时间是4小时左右。</p><p>抗猛你逻辑好混乱，4个小时里怎么能把能力训练得不错呢？</p><p>昨天写完这个已经2点了，但神经还是非常high，所以打了一个点战场才去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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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童

<p>读起来很轻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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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溅果

<p>饮水机。</p><p></p><p>满好玩的。我看到赵工时，还以为明公后来也要杀人。。。。 </p>[em04]

子木

<div class="msgheader">QUOTE:</div><div class="msgborder"><b>以下是引用<i>艾溅果</i>在2008-08-23 21:36:01的发言：</b><br /><p>饮水机。</p><p></p><p>满好玩的。我看到赵工时，还以为明公后来也要杀人。。。。 </p>[em04]</div><p>那假设的第二种结局就是明公把自己老婆孩子都杀掉了，后做鬼陪了赵工。 </p><p>这样出来的气氛太阴暗了，背离主题，而且也不有趣。 </p><p>恐怖应该附在神性和哲理性上，我认为只单为了恐怖而运用死亡的素材是很没技巧的事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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亢蒙

<div class="msgheader">QUOTE:</div><div class="msgborder"><b>以下是引用<i>子木</i>在2008-08-22 21:54:43的发言：</b><br /><p>应该是一气呵成的练笔，但时间是4小时左右。</p><p>抗猛你逻辑好混乱，4个小时里怎么能把能力训练得不错呢？</p><p>昨天写完这个已经2点了，但神经还是非常high，所以打了一个点战场才去睡。</p></div><p></p><p>我是说4小时之内的时间里，你能表现出这样的写作水平，不错啊。限时写作其实就是类似考场写作，当然比喻不恰当，但是都限时嘛。限时的拘束很多，要对文章的整体把握、故事情节的走向都非常清晰，不然容易写漏、写淤。</p><p>&nbsp;</p>

子木

<p>你写的这么烂，怎么还好意思一副高高在上的面孔？</p><p>把皮脱下来，像个正常人一样和大家说话。</p>

亢蒙

<div class="msgheader">QUOTE:</div><div class="msgborder"><b>以下是引用<i>子木</i>在2008-08-25 01:24:36的发言：</b><br /><p>你写的这么烂，怎么还好意思一副高高在上的面孔？</p><p>把皮脱下来，像个正常人一样和大家说话。</p></div><p>写得哪里烂呢？而高高在上的面孔是指什么呢？到底是我写得烂而说话又高高在上，还是你自己本身穿着一身不能让别人评论的皮呢？</p>

让

练笔，是需要的。限定时间地练笔可以作为自己的一项控制要求，以期强化训练自己的语言与结构的把握能力。但是，贴上来时候注明几小时内完稿有些显摆的意思。其实，作者大可在习作的基础上，用心完稿后再贴。当然，需要的话，先贴习作也应是听取读者的意见，如此这般，自然得虚怀若谷。显然，从跟贴上看出，作者还没做到这准备。<br />文章通篇构思简洁，主题是鲜明，但许多生活的细节没有展开。尤其是明公家庭关系的那节，毕竟生活的苦味是有其传承和源头的，文章交代了关系，但主人公父亲去世后的那段时光有多不愉快，作者只是蜻蜓点水。我想，人的情绪不是用陈述句简单表达出来的，文中明显提及的不愉快的字样不如删去，很多时候，读者并不需要被告知，这个是不幸的，那个是悲惨的，而是需要作者从具体而丰富的层面上表现生活中的这苦味。而诸如人的困厄应该有更典型的表现，主人公对RMB这样的理解，其实并无出彩的地方。<br />写作的视角，以主人公的意识流为主，人物间行动上的交流显得单薄，感觉少了点生机。作者也只是用平实又绕口的语言呈现一种生活的状态，并没有进入到人的核心中去，使得最后的质问也少有力量。此外，“明公觉得，就算是天上掉下日本鬼子，他也要去见二哥，他不要像以前一样，做一个懦夫”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