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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写这样一篇小说寄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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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9-16 10:15:48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我写下这样一篇小说寄给你： 不得不这样说，你死之前并没有考虑清楚。你还是个年轻的姑娘，生活阅历还不丰富，虽然你去过广州、北京，然后又在自己家乡郊区的大屋子里呆上了半年几个月，但就象我在电话里说的那样，你很年轻、善良，你的路还很长。你最终没有相信我，就这样草草的死掉了。那些警察给我打来电话的时候我正在放学回家的公共汽车上，他们蹩脚的普通话使我想起了你家门前卖麻辣烫的老头。 后来的好几个晚上，我反复梦见你，你的死相并不狰狞，倒象睡着了，我望着你的睫毛，你还会在梦中冲我笑，就象我们曾经在一起的日子，我偷偷地爬到你沉睡的身体上，压着你，我是个胖子，你自然已经醒来，但还不愿意睁眼，于是我望着你的睫毛，冲着它们吹气，你终于笑出声来，我们就滚成一团。天亮时，我在晨光中撑开眼皮，发现自己遗精了。我一边用毛巾擦自己肮脏的身体，一边想着梦中你打哈欠的模样，我想，要是我早早的答应你过来陪在我身边，事也不会至此，至少，我的精子也只会呆在你的身体或安全套里。 那些警察给我打来电话，问这问那，我本可以不予理会，毕竟我能够想到他们对待你的身体远没有我那样小心翼翼，但我还是清楚地告诉他们我在澳大利亚南边的一个城市，可我不能说你的死与我无关，我本着对你负责的态度与他们周旋，我想象着此时你正站在一旁偷听。她和你是什么关系？女朋友。这句话你等了好久，我今天字顿腔圆地说出来，但已经不是时候了，我不能为你的死专门回国，飞机票贵的可以让我在这边买一辆七成新的二手车。 我们的问答象是追着自己尾巴打转的蛇，我没有抱怨国际长途双向收费问题，你的死使我再也没有在澳大利亚使用国内电话卡的借口，我不能赶回去，用一束头发或着一只胳膊陪着你一起被埋在你家田埂后边的那坐小山丘上。但我可以用一枚电话卡的耗尽来达到祭奠你的效果，来讲述我们完而未绝的感情，这张电话卡曾是我们相隔万里之间的一条细微的纽带，现在它将要断掉，随你而去。虽然你活着的时候并没有想过自己某一天就会这样平白无故的死掉，但谁也说不准你有没有随时改变主意的可能，你相信鬼神，而且怕的厉害，也许你的意志会帮助你，真的变化成凡人看不见的幽魂，飘荡到地球的另一边来找我也说不定，在我和那些警察谈到这一点时，他们不屑一顾，他们并不在乎你生前怎么样，死后又怎么样，他们只想知道为什么那一天你的尸体被发现在漂着浮萍的水瑭边上。于是，我竭尽全力的与他们一起去推测，据我所知，如果除去我，与你死因有关的也许还有另外两个人。但你们未曾谋面，他们只存在于我写给你的那一篇篇乏味的小说里。你知道伊桑，他是我的室友，你的死也许和他有关，你知道他，这个来自沙特阿拉伯，有一头蓬松短发的高个子，如果要出门，他会抹一些发蜡在那些坚硬发梢上。你们彼此的了解只存在于故事中，这种关系很奇特也很微妙，我象是你们之间的一条细绳，把两个世界的人牵扯到了一块，虽然有时你对我的描述很厌倦，我能想象的到你在读那些关于伊桑的故事时不耐烦的表情，你始终坚信你要了解的是我，而不是一个遥远的象是传说或者电影院里上演的那样的一个外国家伙。但你还是坚持的把他塞进自己的想象中，你妄图从他的言谈以及行为中看出我的影子，他站在公共汽车站等车时如何抱怨，他徘徊于炉灶边上因为等待一锅沸腾的中国方便面而兴奋不已，他对那只黑色库巴狗的有意无意的躲避等等，你似乎能够清楚的看见，我也在那儿，在他身边抽烟，在敲碎一个鸡蛋，在抚摩那只黑色的淌着哈喇子的大胖狗。你的死讯传来后的几天，我反复梦见你，我似乎比你活着的时候更加爱你了，在梦中你的五官日趋完美，也许是时间的关系，我对你的印象已经开始逐渐转变，我不知道真实的你是不是还是那样围坐在家门口麻辣烫摊位前把自己那张小脸蛋吃的红扑扑的。在梦中是另一个你，但始终是你，你用那一对过于成熟的乳房压迫的我喘不过气来，我的脸也在麻辣烫的蒸气中变得滚烫。我把我的苦恼讲述给伊桑，他很平静，他本该就表现的平静，他对你的了解只象是对小说中主人公的了解那样，实际上，你的死讯充其量也只不过是大洋彼岸的一道微风罢了。他说，这果然就应验了你被他的真主所唾弃的事实，你是一个愚蠢的女人，你不该轻易的把身体给我，这样，你丢掉了自己的爱，也放弃了自己身上最后一件有价值的东西，死亡本身就是一种罪过，你活着的时候所犯下罪孽已经厚厚地堆积，你的死，自然也化成一种极端的罪过，你死后还将继续承受着这种罪过，在真主阿拉的惩罚下，你将在死后的赎罪中看清自己尘事中的丑态，直到你幡然悔悟。如果实际情况真的是这样，那关于你的死，伊桑和他的真主阿拉就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我们曾经激烈的争论过，关于女人与男人之间的忠诚的表现，他认为是面纱和婚姻，而我却反复重申着是真爱，但如何去发现一种实际上的忠诚？真爱这一说，似乎也太虚无了，我试着让伊桑明白，你居住在中国农村，深入简出，象古代的大家闺秀，赶在我生日之前绣出一福结婚典礼的手帕图案，在每一个月明的晚上，默默的透过月亮去想象月亮那一头的我。如果面纱和婚姻真的这么神圣，那女人细腻的心思还有什么用？爱情是否会变成简单的形式，从而失去神秘与冲动。你不必在乎他所说的那些话，他有他的真主，你也有你的菩萨，你如果真的将那些对鬼神的畏惧幻化成信仰，那我完全有理由相信在我一次次的梦魇中，来到我身旁，依偎在我身上的你，一定是真实的你。但谁又知道你有多虔诚？甚至于你自己而言，你也没法尽善的去表达自己内心对于自然之力的敬畏，换言之，这一切又重新取决于我对你的度量，可是实际上，你已经死了。放在古代的中国，你的死对我带来的除去一些悲伤之外，这夜夜反复的梦魇已经象征你的幽魂已经琐饶在我的身体上，我们相濡以沫这正是你生前反复对我提及、梦寐以求的。我可以换一种比较新潮的想法，你炽热的爱恋已经塞满了你懵懂的思绪，它趁虚而入，变成一种奇特的信仰；再重新裱装上传统中国的迷信色彩，你就真的这样来到了身边，但我看不见你，因为你已是幽魂了。还有另一个人肯定与你的死有关，你知道的，那个日本女孩，我在小说中提到我们的关系日趋复杂，你为此束手无策。你在中国式的雕花窗楞后边，用左手撑着脑袋，想象着我们象小说中所描述的那样，一起在海滩边散步，每一节课都坐在一起，每天放学一起等公车。但后来，我却突然对她闭口不谈，这似乎更加重了你的疑心。我一直没有告诉过你她的名字，也许你会一直认为我们甚至还不知道彼此的名字。上个周末，我和上河内彩香（她的名字）一起去了酒吧玩了几局桌球，因为我们彼此都因为接下来的三天假期而兴奋不已，当我们站在黑色的夜里等待不准时的公车时，终于因为寒冷抱成一团，互相吻了起来。之后，我们的见面有些尴尬，她含蓄的表情，总让我觉得自己象是犯了什么错误。我想，她虽然喜欢男孩们一起出去玩，但终归还是个正经女孩。我还想到她可能还是个处女，只不过性格外向罢了。这更加加剧了我对她的喜爱，从而冷落了每晚给你的电话。你似乎早已看出了些许端倪，只是倔强的性格使你只字未提，你在电话中冷淡地告诉我，你还是一如既往地在等我，等我回去，等我和你一起坐在你家门前的麻辣烫摊位前。我不知道该如何一点一点地告诉你这铁一般的事实，我写小说，但总不能打破这一层尴尬的表面，我的笔锋在上河内彩香的名字前打转，继而重新回到另一些乏味的国外琐事之中。我能想象得到你就在这样一种若隐若现的直觉中，发觉了事态的严重性，你等着我把一切都挑明，你这样想着，你要求不多，只想要一个理由，但你自己都已经感觉到，如果真的要听我讲述所有的事实，你都不知道从何开始，更不用说我将为一个开头而苦苦冥想。那些警察听完我的话后，责备我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他们要求我对你的死负全部责任。他们已经认定你是死于自杀，那天清晨，一夜未眠的你来到离家不远的一处灌溉用的水塘边，纵身跳了进去，嘴里可能还夹杂因为对我的想念和悲伤而寒鸦的言辞，在冰冷的水里挣扎。我是一个懦弱的男人，我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去弥补这种莫大的罪过，也许我该告诉你更多的事情，更多的我夹杂在你与另外两个人之间所受的压力。每次提到你，伊桑总是要与我争论，他的话语很恶毒，我一直没有真正的对你说起过，我象是一个弹簧，在你和他两种文化风俗的差异间挤压，使你们的接触与了解能够逐步有序的进行。他说你的愚蠢，说我是个没有责任家伙。我没有对你谈及这些，但我有时果真去想象，你真的就这样在家中静静地等着我究竟是不是一个合乎理智的做法？虽然它很浪漫，但确实不合实际，而我也隐瞒了一件关于你的事情，正如你所要求的那样，我从未对任何人，甚至如果不是因为你的死，恐怕连我自己也打算忘掉这一点，在我与你认识之前，你是一个妓女。我如何对一个曾经做过妓女的女孩去承诺我将来会娶她呢？你自己也从来不奢望这一点，你只想着我早点回国，再和我滚在床上，伊桑不知道我的苦恼，他对妓院根本就没有概念，他坚持认为我不负责，我不是一个真正的男人，我不想对他解释你在广州和北京干过的行当，但真正的男人难道要对一个妓女负责吗？请原谅我的言辞。实际上，我也并不在乎你过去的职业，现在你在家中等我，这也就足够了，但当我把你和上河内彩香想比较的之后，我发现，再豁达的男人何尝不愿意一个心爱的女子为他守身如玉呢？我又何尝没有夜夜幻想过，你为我在人前批上面纱的模样呢？判断一个女子的忠诚难道真的就凭一句“真爱”可以完全解释吗，但当真爱没有的时候，女人又该凭什么去套牢她深爱的男子的心呢？婚姻和面纱，伊桑和他的阿拉也许是对的。但现在你死了。你偏执的行为在伊桑看来是愚蠢的，但我却完全有理由强烈的反驳他，这正是你的忠诚的体现，这忠诚已经不再是对我，而是对自己心中的感情，对你自己，不为任何人、任何神，这是一种果敢的决绝。我爱你，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爱，因为在你的死亡中，我看到了你的精神，也许正如我前面所提到的那样，你想象着自己幻化成幽魂将能飘荡到我的身边，再也不离开，而我胸前悬挂的玉观音和那一丝一毫残存在童贞记忆里的神鬼传奇将是我们之间最默契的媾和。你做到了，你来吧，飘过来，我在这边等着你。明天，我将告诉那个日本女孩，你虽然之前是一个妓女，但你忠诚比得过任何一个正经的女人。而伊桑的阿拉也注定将在你强大的信念中变的脆弱、渺小，我们也不需要面纱和婚姻了。 三天后，你的死讯真的穿来了，那些警察纠缠住我不放，我说，我只不过给你发过一篇小说罢了。 伊桑终于认定我是个值得信耐的朋友。上河内彩香，我们快要结婚了。不得不这样说，你死之前并没有考虑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