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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堂口》第一次来,来学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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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2-10 22:59:47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天堂口  

  


大多数的人,生活里的每个故事都会结了尾,而对于某些人来说,意味着悲剧的幕布却始终是不肯拉上的。--题记

太阳在下午五点时还显得精神十足。我简直是清晰地看到了厂面前的溪流被太阳瞬间抽干,剩下那些鱼儿在乱石里只扑腾了几下,就被附近村民捡去下了锅。
我慢腾腾地骑着一辆刚买的二手永久牌自行车,像一位八十岁的老人。晚风吹在充满泥沙的公路上,带着浑浊的汗气与死气。这是个垂死的夏天,虽然已过了最厉害的八月,但夏天该有的它都有。你看满天的红光把两边的村庄都照得亮堂堂,几乎把村里人都赶到了溪边,有限的小水潭里挤满了男女老少。我一路从溪边骑过,看到了两边的庄稼在喘着粗气,是在盼望着收割还是在等待着老去?
离家还有遥远的五公里,此时我的身体却突然就出了大汗。汗液像水一样流遍全身,我感到衣服像浸在水里过一样,湿瘩瘩地贴着身子,骑着车却几乎迈不开脚。我停了下来,看着自己的身体,想知道汗从哪里来。为什么我的身子里有那么多的汗,记忆中二十年所流过的汗也不过如此,可为什么在这一天全流了出来,难道这是我后二十年所流的汗。我害怕极了,想尽力蹬车全身却没有一点力气,我是在做梦吗?
我不知道我后来是怎么回家的,回家之后喝水了没有,总之感觉那次流汗的事情是真的。多少年后我还可以肯定地这样说,这是我见过流汗最多的一次,我一直怀疑与九三年那个夏天有关,虽然我到现在还是不太明白。
我一直认为,自从大学毕业后,父母看我的目光变得和蔼了许多。也许任何人都可以看出那些没有说出的期待,供读大学四年,对于一个山村农民家庭意味着什么。我自己很清楚,自从我被分配到厂里的那一刻开始,我就躲着父母的眼光。从内心感觉,我的眼里一定是害怕,怯懦,失望。但我没有怪父母,一个人让孩子走到这里,已经很不错了。说明了他们的教养与劳动都是足够付出了,并且得到了回报。这我完全知道,这只剩下了我以后需要怎么向父母报答的事情。
我回到了家,一切都是那么沉静,从烧饭到上桌,没有一丝热烈的交谈。
在饭桌上,父亲依旧沉默寡言,母亲说,“村里发生了两件事。”
“妈,什么事?”
“村里的彩色电视机被偷了,还有阿忠被车子撞死了。”
“这样啊,知道谁偷的吗。
“这怎么知道,知道了还不拿回来,据说的阿忠有关。而现在阿忠是谁撞死也不知道,还是赤身裸体死在公路上。”

我又感觉我不停地出汗,但很奇怪我身上并没有流出汗,我依然干爽的坐着。难道是我感官意识出了毛病,还是我的视觉。听觉肯定是没问题的,我听到妈妈正在说这两件事的流传版本。但无论是怎么是流传,我始终相信发生过的事只在天堂可以查得清楚。现实中总有些各种利益把事实黑白弄得很混淆,就像秋天的来临没有界限,随意的一阵风就可能是秋风,吹散了人们的思想上的热浪,而真实的秋老虎也许就隐藏在这凉爽的秋风下面。
阿忠死了,死于这样一场平淡无奇的车祸,他是我的同学,也是我曾经的朋友。车祸发生地是离我厂不远的公路上,死了还在公路上躺了一夜。电视机也丢了,而那个电视机留给我的却是不朽的快乐回忆。
村里的电视机是在八十年代初由县里捐赠的,说是捐赠并不是所有村都有,其实是奖来的。我们村当时有一个全县有名的俱乐部,我仍清楚地记得当时大红匾上写着的,奖给全县先进青年俱乐部。由于当时环境所迫,每个人晚上的娱乐活动少之又少。在没有俱乐部之前,村里人在某个闷热的夏夜里,唯一可做的就是聚在晒谷场,看月亮,看星星,再是听大人们讲讲以前的故事,或者是从戏里看来的,或者是鬼怪传说。我总是在听到一半的时候睡着了,第二天听到又是头一段,每次听到的都是前一部分,结局至今也不知。所以直至今天我也不能说出小时候听到的那些故事,哪怕有一个是完整的。那时的晒谷场也有蚊子,但也没有像现在这么多,那时晒谷场多空旷,也许是蚊子对一个没什么油水的人不感兴趣。我们睡的多么香甜,在星空月色下,脸上还会不时露出笑意。那是梦见一块骨头或者白花花的大米饭,然后在太阳升起时大家抱着草席各自回家。被露水打得湿润的脸,拿毛巾随便一擦,就算干净了,又省下了水。
村里在这时组建俱乐部,证明了当时村领导高瞻远瞩的目光。我现在已忘了是谁当的村长书记,我只记得全村人去做清洁。大家做得多认真啊,那像是在擦自己的灶台,把一个大会堂弄得干干净净。然后摆上了乒乓球桌,还有当时最流行的康乐球,还有捐赠的许多书,还有什么项目,现在记不清了。这就是村民们的天堂,也是因为有那些书,就成了我的天堂。从早到晚,每个人都热情高涨地到开展建设优秀俱乐部的当中去。精神生活多么丰富啊,它体现在全体村民的笑脸和日常话题中。从开始到奖来电视机的那一段时间内,我的村也许显示了它建村以后的唯一的也是最重要的风光。想想看,20英寸德国产的电视机,听说要几千块,那是全村的收入也买不起,而我们村里人就先享受了起来。那时我读初中,放学回来就马上跑去大会堂。没一次不是在大家都同意关掉后,管钥匙的(一定是德高望重的)的人才小心翼翼地锁上电视柜,再检查数遍,然后宣布今天结束,明天再来看。百来号人才依依不舍地离去,当时放电影是一年头罕见的事,而我们村率先享受了天天放电影的规格。对于我一个从未去过外面世界却求知若渴的青年,原来这世上还有那么动人的爱情故事,那么精彩好看的武打片,终究是会影响了我的一生。原来一个人精神上若快乐,那么在任何艰苦环境下一样会快乐,这样的想法一直以来影响了我,让我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这样的生活有几年,快乐就有几年。当改革的春风吹遍了神州大地,而且是一遍遍反复地吹,直到把人们吹得富了起来。渐渐地村里有些人能买起电视机了,去大会堂看电视的人就少了。而我也离开了村庄,直至现在再回去只能算是客了,一年逗留在村的时间更短了。这并不意味着我对它的陌生,我越远离,越感觉到那份温暖。当初我在远方依旧没能看得起电视,每次到夜里,也只能怀念一下那些大家看电视的时光。这说明我心里还在渴望着,我只要赚到钱,就先买一个电视机。如果到了一天,村里的电视机没人再去看了。只有在真正锁上的时候,这个村仅有的光荣就会彻底结束,把这个村唯一的荣耀撕去后,这个村就什么都不是了,而这一天正慢慢到来。
村里村外已没有人再提起这个电视机。但却有人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打开了锁,看着这个笨重的外国家伙,思索着怎么才能拿得走,或抱,或扛,或抬,用车拉。他一定在原地思索了很久,从满地的桂花牌烟头可以看出。他把最后一个烟头使劲用脚踩了踩,然后选择了其中一种方法,远走高飞。母亲说,那天夜里有台风,全村人都在家里守台风。窗外的风呼啸着,快一阵慢一阵,很多人往窗外探头看过,但都没有看到有一个人背着这个黑黝黝地家伙在台风里行走。而据唯一见过小偷的老吕事后回忆,他碰到了这个人。老吕问他背着什么,那个人说是麻袋,老吕一看是麻袋,就走了。事后他后悔地说,为什么不问问麻袋里装的是什么,当然现在看来一定是那个德国产电视机无疑。我问,那看清了是什么人吗?母亲说,别人也这样问他。老吕反问道,你连自己的手指都看不清,能看清别人吗?别人说那你都能看清麻袋。老吕说,我都打了几十年麻袋不用看就知道了。众人都点点头说,那是的。
阿忠现在他死了,就像一阵灰终究会被风吹走一样,他的死是迟早的事。
阿忠有两个姐姐,却早早退学了,听说有个姐姐成绩也不错,可村里人从没有指责过阿忠的父母以及他的两个姐姐,她们读到初中就退学了,不为别的,都是因为有个学习成绩非常优秀的弟弟,选择退学一是有阿忠父母的意思,二也是她们自己的意思,觉得女孩子读到这也不错了,也许那时她们心底里也曾有过一声叹息,但终究来说她们从未提过遗憾与后悔两字,当然这是阿忠没死之前。
随着两个姐姐的相继退学,阿忠在小时候就表现出了与我们不一样的忧郁,他一直以来很少有笑容。我们是邻居,上学放学都是一起去一起回的。他高我一级,一路上,我不懂的可以问阿忠,而阿忠自己却是很少和我谈起他学习上的事。一般来说,两个小孩子之间是藏不住秘密的,可阿忠除了生活上的事,别的都不说,更加不允许我们提他两个姐姐。他的两个姐姐退学后,一到成人年龄就早早进入生产队去挣工分,因为人小力气小,通常都只有正劳力的三分之一工分。她姐虽然工分挣的不多,但也是快乐的。虽然我比她小了许多,跟我倒是不生分,经常会来问关于阿忠在学校的一些情况,而我在学习上并不是拔尖的,跟学习成绩优异的学生总少了点共同语言,况且阿忠又不跟我同班,所以也是知之甚少。
小学的时候放学后的第一件事,我与阿忠都是约好一起去割草,不单是喂自家的羊用,多余的还可以拿到村里卖掉。那时村里养了一群羊,多余的草就可以卖给村里,当然不是给钱,而是把钱换成记工分。因为几乎每个孩子都在做着同样的事,所以只能是草越来越少,而我们只能跑到更远的地方。有几次本来放学回家已天暗,回来时天早黑了,阿忠草也只割了一点点。我就会听到阿忠父亲在说阿忠,“阿忠,只割了这么一点草,是不是去玩了,看你的学费书费怎么办,还想不想读书啊。”我真想去替他辨解几句,我母亲却一把把我拉住了,说道,“想想你自己吧。”
那时晚上没有电灯,煤油灯也是需要钱,阿忠的父母为了阿忠可以看书,无论烧饭吃饭都是摸黑的。只有当他家的煤油灯亮了,我就知道他家吃完了,而阿忠开始做作业了。我也是急忙静下心来做我的作业。后来,有了电灯,却也总是在广播停播之前闪了三下,意味着要熄灯了,阿忠家的煤油灯又开始亮着。母亲就会说,你看阿忠多用功呀,你还不学着点。
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阿忠的父亲去江西烧炭,两个姐姐也早早嫁了人。每次阿忠父亲寄了钱,阿忠母亲就会过来跟我母亲说,他爸总算寄来钱了,孩子的学费生活费也有着落了。阿忠考上县中时是村里极为光彩的一笔,他是全县第三,老师跟我们提的最多的榜样就是阿忠。我就每周六盼着阿忠回来,阿忠一回来,我就去见他,想问他一些县里的稀奇事。可阿忠每次只说,“我真不知道,除了高高的大屋,还有宽大的马路,我也不知道有什么。你看看,我的脚,又起泡了。”县中离我家四十多里,每个星期阿忠他们都得来回走上一趟,每次都要走到天黑才能回到家,看着满脚的泡,我都怕死了,不想去县中了。我就说,“阿忠你不要回来嘛,要么坐车。”他说,“那要钱啊,家里的钱都让我读书了,在县里生活可贵了,什么都要钱,家里的萝卜干和霉干菜不要钱。”
一直到我以勉勉强强的成绩考上县中,阿忠已先考完大学,在我的脑子里,阿忠是绝对可以考上大学的,因为他一直以来就是我们学习的榜样。所以我时常会跟阿忠说,“阿忠,如果我有你这么一点成绩,我就不会担心考不上了。”阿忠只是笑笑,没说啥,但我看得出,他心里还是紧张。
成绩出来了,分数过线了,而他的大学梦,却碎了。是志愿没填好,被刷了。一次去阿忠家里,阿忠老妈跟我说,“是我们家阿忠命苦,你看他同班的阿丽考的不比阿忠好,可人家现在都是大学生了,以后吃国家粮,再不用去弄这烂泥巴了,这可是一辈子的事情啊。”
我跟阿忠妈说,“别担心,阿忠上次只是运气不好,下次肯定能考取的,你就放心吧。”
也是这年,因为老师们都爱才,让他跟随我们复习。这样阿忠成了我的同学,阿忠在学习上也是尽心尽力,成绩在班里始终名列前茅。
阿忠从来不跟我说考试的问题。后来老师在班上说这是减压,你忘了它,自然压力会少很多,但要当回事,把它放在心底。这事说白了就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没点胆量没点忘我是过不了的,也不可能到达胜利的彼岸。
我无法说出跟阿忠一起时的诸多细节,这是因为他这样的死法,我说出来都成了对死者的嘲笑。可以这么说,如果我还能忍得住,今天我就不会谈到阿忠。
而回忆我与他短短的一年高中生活到了今天,阿忠在高中时留给我的记忆只有两件事。一次是在学校的时候,阿忠在一次上厕所的途中突然向我问了个问题,对于如此严肃却又是可笑的问题,阿忠是从来不说的。他说,“你说男生女生去上厕所,你说谁还没到厕所就先解裤子。”我扑哧地笑了出来,这个问题我从没研究过,这使我以后经常想起这个问题。有时也想观察一下,但到了现在还没有答案,但我想到的答案每次都是他。
还有一次在快考试的前三天,大家都要回家整理东西,然后准备去县城考试。在去县城的头天晚上,我去问他一下明天要准备什么,因为他算是老考生,有经验。他的回答很让我吃惊,让我对他的看法彻底改变,说明一个人的内心我们是永远无法到达的。虽然他从不说,但在我眼中他并不是一个坚强的人,上次的失利曾经让他在床上躺了一个月。他说我们只要拥有一颗坚强的心,我们现在已站在了天堂口了,有信念就能成功,而我们一定能成功。
他是一直低调的,从来不表态,更从未听到他说这些话。如此雄心壮语,说明他是准备好了,也有必胜的把握,这也是他一年来最大的改变吧。他一直提醒我,我们要相信自己是在天堂口,而不是天堂与地狱之间。其实我一直没问,你不是说天堂与地狱不正相连吗?天堂口也就是地狱的入口,可为什么那时他想到只是天堂呢,究竟是一往无前的勇气还是不敢回头的恐惧。
母亲回家只跟我说了几句,“如果想翻身,想跳龙门,你就拿出全身本事吧。我们家要不要再当农民,就看你的了,加油。”
大家一起站在独木桥的这一端,这噩梦般的这一端,看着梦一样的那一端。是的,我还清楚记得,那一日的斜阳如血般红艳。现实经常让人失去了回忆,但在每一次看到考生们考试完后。看到他们的每一个夏天,都让我撕开回忆的铁幕,让这一天一点点一滴滴地呈现在我面前。青山绿水在无数次枯荣以后仍旧活在我们的视线当中,斜阳照常红艳,喘息声依旧清晰可闻。阿忠就在我考完后就消失了,他是在考试时晕倒被送上救护车,就没有回来。为了不影响考生情绪,我和同学们几乎都不知道这些情况。结局可想而知,我去了天堂,而阿忠又一次倒在天堂的入口。我不知道是否阿忠的话对我有影响,但事实上我考得比任何一次模拟考试都好。老师说这是超常发挥,其实听到这样的话,我全身都在冒虚汗。是的,只能是超常,连正常都不可以。
我一帆风顺地去读了大学,在大学期间,跟别的同学们都有联系,唯独阿忠,没有任何联系。听有的同学说,他选择再次复读。我想我们只会在远方祝福他,之后很快就会忘了他,这就是现实。谁都可以忘记,更何况只是一个同学,一个连正常都做不到的同学。我过着通常大学生的快乐日子,对于居民户口的自豪感,那种不经意流露出来的高人一等的姿态,以及众人看你不一样的眼光,也许是让阿忠与我断绝了来往的最大可能。阿忠也许还在某个角落的昏暗灯光下嚼着霉干菜,菜里仍散发着一种腐朽的气息。而那是当初我们一起感受到的家庭最温暖的记忆,从霉干菜里找出一颗黄豆大的碎肉粒也是我们当初最大的幸福。
有人已解放了,站在山顶,这风无论怎么吹,都显示出风的态度都是友好的。生活让人沉醉,前方的路多么宽广,多么美好。
有人深陷在泥潭,或者身在悬崖,或许有时可以一拔而出。可这风无论怎么吹,都是致命的。这样的结局,更多的可能就是渐渐下沉,直至不见。阿忠就是再次让命运捉弄,又一年的辛苦。理想在考试后的一个月,被剥下最后的外衣,差2分,分数如凶狠的鬼魂把阿忠精气神一吸而光。就是现在的我也不想回忆当时考试的残酷,毕业后我就一直对考试发毛。那种巨大的恐惧感足以压挎全家,当知道结果后,它就像火山一样冲破了阿忠的所有的防线。几年的努力与渴望在瞬间变成最好的毒药,他终于投降,一仰头喝光了碗中所有。
这是我得到的最后阿忠的消息,他疯了。他疯了最明显的表现就是当村里人一提到考试,他就大发雷霆,然后动手教训那人,把人打得鼻青脸肿。然后那人就向阿忠父母告状,几乎每天都发生这样的事。阿忠父母实在是没办法,最后心一横,做了一铁笼子,把阿忠关了起来。双手用手指大的钢筋捆着,任你有天大力气,也是挣脱不得。从此阿忠消失,他的消息也同时消失,我甚至相信阿忠自己也认为自己死了。
最后见到一次阿忠,是在从县城回家的路上。突然看到一个全身赤裸的男人,一只手上吊着一根钢筋,钢筋的勒痕已见骨,化着脓,头发几乎挡住了整个脸。我大吃一惊,哪里来的疯子。旁人说,是阿忠,他从家里逃出来了,人家给他衣服都不穿,就喜欢光屁股,你看一个大男人多难看啊。这是阿忠吗?任我搜索一生的记忆也认不出眼前这个人。
我叫了声阿忠。他抬头看着我,嘿嘿地笑着,嘴里喃喃道,“天堂口,天堂口,我要去天堂了。”他并没有看我一眼,转身就慢慢蹒跚着走了。我看到远处来了一阵风,那一阵风一定会把他击穿。不用说,如果到这个冬,有多少的风刀霜剑将砍向他。旁边早有人说了,阿忠一定过不了今年。此时突然有一股巨大的悲伤笼罩了我,如果我高考失败,那么在路上的这个人会不会是我,现在的我是应该庆幸还是高兴,可泪水还是不停地流下来,那么多,流了一路。
母亲说,“早几天有人说看到是阿忠带小偷去大会堂的,只用了一个馒头,但是否真实就不知道了。”
我说,“阿忠不会是这种人,他都这样了,还有人要害他。”
母亲说,“阿忠就因为这样,别人才可以得手吧。可没几天,他就死了,连是谁撞的都不知道。”
我说,“警察没去查吗?”
母亲说,“去查了,只是还没个结果,叫他家人先把他埋了,大热天的,冻在那个冰柜也要花钱,如果没找到肇事者就损失了,家里人想想也是。”
或许他家总算是解脱了,大家都知道这几年阿忠妈也真是够苦的,那阿忠呢?
我感觉饭越来越冰,似乎被什么冻着了,几乎无法咀嚼,阿忠这几年在地狱,家里人也跟着下地狱,那么现在他可以去天堂吗?谁又可以去天堂?
我使劲用牙咬着那些冷若冰霜的饭粒,说道,“爹妈,我也有两件事要跟你们说。”
“什么事?”
“国家在今年取消了粮票。还有就是厂里要改制,把国营厂改成股份制。”
“啥,那是啥意思?”
“意味着从我参加工作的第一日起,不再享受居民的利益,股份制就是把工厂变成私人的。”
“那你的书不是白读了吗?国家怎么能这样啊?那你以后的铁饭碗?”
“砸了,这是大势所趋,我们没办法。”
我又开始冒汗了,汗就像冰水一样贴着我的胸膛,掐住了我的喉咙,让我无法呼吸。
父亲看着我,他今天没说过一句,突然说道,“孩子,你怎么了,我们不要什么铁饭碗,那个铁饭碗咱不稀罕。现在大家都平等了,我们以后努力去捧金饭碗,银饭碗。现在我们先吃饭,吃饱了,有力气。”
“爹爹,我……..”我呜咽了一声,没发出声音,被汗水阻梗的呼吸却一下子松了。我埋下了头,使劲地,加快速度把饭划到了嘴里面。
远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千家万户的灯光一盏接一盏地亮了起来。我看到一只公鸡刚找到回家的路,正精神抖擞向前飞奔而去。




[ 本帖最后由 舒绿痕 于 2008-12-10 23:04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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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2-11 13:09:44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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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2-11 18:16:17 |只看该作者
太阳在下午五点时还显得精神十足。我简直是清晰地看到了厂面前的溪流被太阳瞬间抽干,剩下那些鱼儿在乱石里只扑腾了几下,就被附近村民捡去下了锅。
这种气息应该继续下去,贯穿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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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2-14 21:00:23 |只看该作者
原帖由 金特 于 2008-12-11 13:09 发表
散文?


诗都可以,为什么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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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2-18 19:44:26 |只看该作者
拜读了,我不知道楼主是否意识到,小说里的每一句话,每一段描写,都是有它的魂的,这个魂与整部小说的魂是统一的。
如果一个思维健全的作者要写一个悲剧,不可能在之前的场景描写中出现活泼的玩笑式的描写。
以这篇小说开头两段为例,可以清晰看到这一点:

太阳在下午五点时还显得精神十足。我简直是清晰地看到了厂面前的溪流被太阳瞬间抽干剩下那些鱼儿在乱石里只扑腾了几下,就被附近村民捡去下了锅
我慢腾腾地骑着一辆刚买的二手永久牌自行车,像一位八十岁的老人。晚风吹在充满泥沙的公路上,带着浑浊的汗气死气。这是个垂死的夏天,虽然已过了最厉害的八月,但夏天该有的它都有。你看满天的红光把两边的村庄都照得亮堂堂,几乎把村里人都赶到了溪边,有限的小水潭里挤满了男女老少。我一路从溪边骑过,看到了两边的庄稼在喘着粗气,是在盼望着收割还是在等待着老去


这些比喻和形容词,我们暂不讨论在细节上它们的用法是否得当,单就整体而言,它们没有一句不是指向一个“悲剧”的。
这就是道德评判的小说的问题所在。

如果作者不超越“道德评判”,集中在道德评判中,这个小说会很容易变得无趣。我从题记开始,还有我刚才所贴的这一段,就会预测到这个小说的结尾会是怎样的了——从第一句到最后一句,都指向一个固定的并且是作者所给出的“道德结论”,这就会很枯燥。

这就是问题所在。

一个个人看法。
风向一变,我觉得那呛人的火苗几乎要灼烧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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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2-18 19:47:22 |只看该作者
从世界角度而言,许多当代小说是“反故事”的,为什么?
我想原因很多,这些反故事的小说也未必是种成功的探索。但是,我想,反抗由“故事”构成的“单一结论”“单一判断”,是这种潮流的重要原因之一。
风向一变,我觉得那呛人的火苗几乎要灼烧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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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2-18 20:15:15 |只看该作者
那怎样吸引读者?
编织一个多结论,蕴含多维判断的迷宫一般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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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2-18 20:27:25 |只看该作者
原帖由 lostboy 于 2008-12-18 20:15 发表
那怎样吸引读者?
编织一个多结论,蕴含多维判断的迷宫一般的故事?


怎样吸引读者——那要看你吸引什么样的读者!!

如果一个10年没读过一本书,没看过一张报、没听过一次广播的读者,楼主这篇小说也是吸引人的!

再退一步说了,你说一个女人怎么吸引男人?她为什么吸引男人?脸?胸?一举手一投足?她父母创造她的时候,其实没考虑过男人的审美。


我觉得“怎样吸引读者”不是不能归纳出几条。但问题是,这些能归纳出来的是“术”,是很容易毒害到作者的。所以干脆别去想怎样吸引读者。
人和人区别不大。你写自己的内心,写得真实狰狞,自然别人也会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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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2-18 20:32:54 |只看该作者
有道理。
学习了。
多谢。
可是,我觉得最近在黑蓝贴作品的作者大多数都是在认真的写,在一定程度上写出了自己的内心,又是什么导致他们的作品不能.......

[ 本帖最后由 lostboy 于 2008-12-18 20:38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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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蓝富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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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2-18 21:41:47 |只看该作者
刚谈的是方向问题,是在说选择做日餐还是做中餐,哪个更营养的问题。
对了,是让你做日餐,你按着日餐的餐谱做了,但超级难吃,那也不行啊。
你注意我楼上写的,是两层意思。“你写自己的内心,写得真实狰狞,自然别人也会感动。”不光写内心, 还要写得足够真实,才能感动。

换句话说:“你要坚持做日餐,并且做得清凉可口,最初吃不惯的人自然会慢慢适应接受它。”
“写出内心”是“写好小说”的必要条件,但不是唯一条件。

再说了,最近贴的作者,还是笼统了点。小说这么个性的东西,还是个案个谈。
风向一变,我觉得那呛人的火苗几乎要灼烧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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