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为首页收藏本站

黑蓝论坛

 找回密码
 加入黑蓝

QQ登录

只需一步,快速开始

搜索
查看: 1386|回复: 1
打印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大学四年级》

[复制链接]

2

主题

0

好友

20

积分

新手上路

Rank: 1

跳转到指定楼层
1#
发表于 2009-3-24 20:46:35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1
大学四年级的时候我住在南京紫金山脚下一座混凝土浇筑成的大房子里,我记得那是一座正方形的房子,外墙被人刷成很黑的黑颜色,但房顶却是雪白的。当时的古城南京总共只有两种房子,我们住的就是其中一种,除此之外的一种也是正方形,只不过房顶是黑颜色的,而外墙是白色。为了便于区分,市政府给每一座房子都编了号,号码被很工整的写在房顶上。因此如果有人从上空俯视这座城市,他将只能看见一个个填写着罗马数字的方格子,这些方格子按照某种不为人知的顺序组合在一起,像一个巨大的意味深长的谜语,人们就在这个谜语的下面漫无目的的生活着,他们有时候高兴,有时候不高兴,但是房子永远是面无表情的。
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俯视自己的城市。可以说,几乎没有任何人有这种机会。因此我们通常只知道自己房子的编号,而对别人的房子一无所知。在整个城市里,对所有房子的编号都了如指掌的大概只有那些送外卖的女孩子们,而关于这些送外卖的女孩子们从何而来,我们则同样的一无所知。更加另人困惑的是,所有送外卖的女孩都不但年轻而且漂亮。她们整天穿着黑色的皮衣皮裙招摇过市,让人不得不浮想联翩。我有一次曾试图认识一个连续送了我三天回锅肉盖浇饭的女孩。我搭讪道,听你的口音是浙江人吧?她说,安徽。我又问,安徽哪里呢?她立刻显得有点紧张,看看四下无人,才贴近我的耳朵很小声的说,安徽成都。然后转过头跑掉了。从此以后我再也没见过这个安徽成都的女孩子。这件事让我觉得很叵测。当然让人匪夷所思的并不只有她一个,慢慢的我发现几乎所有送外卖的女孩都奇奇怪怪的,只要我提到除了外卖之外的其它事情,她们就立刻提高警惕,说起一些不着边际的话来,故意让人摸不清头绪。我的室友老C对此的看法是,“这些小丫挺的都是党员!”
老C是哲学系的,他们那个专业出来的人说话都一水儿的陈述句,而且语气不容质疑,对于他的话我们一向都只有洗耳恭听的份,生怕一语不慎遭人耻笑。但是就这件事,打死我也不会相信。党员?怎么可能是党员?众所周知,在我们那个年代,党员可不是一般人能当的,那可得经过层层挑选,经过各种奇形怪状的审核,经过时间的检验和困难的考验,因此那时侯绝大多数的党员都是死后追誓的,即使有人能当上活的党员,那也至少得七十岁了。而那些女孩很明显还远没到七十岁。对于我的反驳老C只用一句话就顶了回来,“她们都跟领导睡过觉。”
那些送外卖的女孩都年轻而且漂亮,因此老C的结论完全有可能成立。
现在问题变成了为什么年轻漂亮的女党员要化装成送外卖的呢?她们从何处来?又将往何处去?这个问题很快在我们宿舍内部引起了广泛而深刻的讨论。你要知道那时我们还年轻,对于世界上的一切事物都有相当强烈的好奇心,而且那时正好是大学四年级,我们都已经学会了大学里的所有知识而又无法毕业,只能终日呆在宿舍里无所事事,于是每天叫外卖和揣度送外卖的女党员理所当然的成为了我们生活中唯一的乐趣。
顺便介绍一下宿舍的成员吧,一共四个人,老C是北方人,年纪最小,但因为学了哲学长得反而最老,也因此我们叫他老C;小D,河南人,家里开煤窑的,是这个城市为数不多的有钱的河南人之一;E,小镇青年,浙江人,酒量一般;然后是我,F。关于女党员的问题,起先是小D提议我们可以抓一个回来严刑拷打一番,女党员皮薄得很,一定禁不住疼招了。这个提议立刻受到了大家的热烈欢迎。我们那个年代在电影院里可以看到很多有关严刑拷打的电影,众所周知,严刑拷打这件事本身含有相当程度的政治成分和爱情成分,特别适合在电影院里放映,既有娱乐群众的功能,又能起到教育群众的作用,我们那时看了许多这种电影,每次看完都非常激动,恨不得马上变成电影里的男党员,手持皮鞭教育那些面容娇好的女特务。男党员在电影里总是英伟不凡,而女特务们终于在皮鞭声中改造好了思想,并且在影片的最后与男党员双双陷入爱河,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当然,电影终究只是电影,我们并不是男党员,而送外卖的女孩也不是女特务。所以,这样美好的事情也就只能想想。众所周知,在我们那个年代,党员严刑拷打群众是值得鼓励的,而群众严刑拷打党员则触犯了法律,更何况我们想要严刑拷打的是漂亮的女党员。
老C想了想说,“如果换做是女党员严刑拷打我们,事情就容易多了。”当然,不能严刑拷打女党员,能被女党员严刑拷打的话听起来也不坏。这样想了以后我们就决定选出一个人来假装是男特务。
现在回过头来想想,那时的我们真是年轻啊!每天有那么多的时间去挥霍,可以为了一个小小的念头兴奋不已,然后赴汤蹈火,肝脑涂地。也许这个念头是幼稚甚至是愚蠢的,但它至少是一个念头吧。我们那时每天早晨六点钟起床,晚上十二点睡觉,这其间的十八个小时里除了上厕所和吃饭,其它的大多数时间是在宿舍的床上坐着。后来有的同学坐在床上想出了许多鲜为人知的道理,于是他们成了哲学家或者科学家,当然这样天赋异秉的同学毕竟只是极少数,大部分同学坐在床上就是为了等一个念头经过他们的脑海,一个可以让他们暂时远离黑暗的念头,一个也许可能让他们永远逃离黑暗的念头。很多同学终其一生都没有找到这样一个念头,他们整天在床上坐啊坐啊,最后变成了植物人,有的甚至还变成了研究生,博士,白白虚度了这一辈子。那一年我记得是2008年,我们上大学四年级,那时还并没有几个人认真思考过自己以后的日子,但现在想想,我们的后半生却几乎全部与那时的一个念头息息相关,渊源流长。想方设法弄清楚漂亮女党员的真正目的,这就是我们在大学四年级产生的那个伟大的念头。正是这个伟大的念头使我2008年的春天从一个纯洁的大四学生变成了一个心怀鬼胎的特务。
E当时是这样说的,“我觉得这件事情还是F出马比较合适。”E的这句话让我们无法辩驳。大学四年级的我还没有变成现在这个佝偻的老头子,那时的我是一个身高一米九零的庞然大物,英俊潇洒,仪表堂堂。很明显,如果仅从外表上判断,跟他们三个人比起来,我更像一个真正的特务。

2
故事讲到这里就不能不提到M了。如果我是那个男特务,那么M就是那个女党员。我的特务身份自从我遇见M的那个下午开始才终于有了意义。
我记得那天我们一共叫了四份扬州炒饭。我是这样想的,既然非要选一个女党员,送扬州炒饭的女党员理所应当比送回锅肉或者青椒肥肠盖浇饭的女党员可爱些。我这样想了以后没多久就在楼下遇见了送外卖来的M。
M并不是那种特别漂亮的女人,和特别漂亮的女人相比,她显得略微胖了一些,但只是胖了一些,又并不是特别胖,多出来的那点肥肉使M产生出了一种恰到好处的亲切感,这种亲切感散发出一股扬州炒饭的味道,让我觉得胃里很舒服。M那天并没有像别的党员一样穿那套黑色的皮衣皮裙,她穿着一件红色的碎花衣服,脸上的表情温柔而且善良,在通透的阳光里张扬得像个新娘子。我当时就想,要是M真的是我的新娘就好了。这样想了以后我很快又觉得有点诡异,这样一个女人,她真的是个党员吗?你要知道,在这之前我甚至并不认识任何一个活的党员,在我的印象里,党员至少应该是严肃的,他们就像皮鞭或者手枪那样严肃。但是M却像一杯白开水,一杯凉了的白开水,一杯在你口渴的时候忽然出现在你面前的凉了的白开水。我看着M的眼睛,急切而又担心,我想,但愿这杯白开水是没有毒的。
“你是送外卖的么?怎么没穿制服?”我打算从她的衣服开始我们的谈话。
“一共24块钱。”M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她面无表情的把帐单和饭递过来。
我赶紧接过饭,付了钱。顺便,在这时我注意了一下M的手,我觉得她的手挺好看的,这样想了以后我就不小心碰了她的手一下。有点凉,我猜她的睡眠应该不是很好,甚至她也许根本就不睡觉,在没有月亮的每一个晚上,M就会出现在一个黑色的混凝土大房子里,她穿着黑色皮衣,手里拿着皮鞭,把它一下一下的抽在一个赤裸男人的脊背上,那个男人被五花大绑,毫无招架之力,所以他只能闭上眼睛享受这一切。M的皮鞭蘸了水,抽在皮肤上声音很清脆,把屋外有着美丽的黑色羽毛的乌鸦们都吵醒了。我看见那个男人长得很像老C,我忽然觉得老C在这件事情上知道的太多了,非常可疑。
或者,在这个城市里只有我一个人对此一无所知,对那些巨大的正方形房子,以及那些房子背后隐藏的阴谋。而老C,小D,E,他们会不会都是这个阴谋的参与者?还有M,究竟是敌是友?我越想越害怕,渗出一身冷汗,我觉得自己正在从一个秘密进入另一个秘密,就好象身处一个镜子组成的迷宫里,前面和背后都是圈套,我却走不出来。
我回过神来的时候M已经走开了,我看着她越走越远,一点办法也没有。你知道,男人们对于离他们渐渐远去的时间和女人总是手足无措的。
这就是我第一次遇见M时的情形。我看着渐渐走远的M觉得今天就要这样结束了。但是M却忽然回过头来。她甚至笑了一下。
M说,“今天是我第一次送外卖,衣服还没来得及去领。”
“我还能再见到你么?”我想她也许可能或者对我有点意思。
然而M立刻收起笑容,一字一句的说,“你的问题未免太多了。”
然后她却又轻轻的对我说,“我的名字叫M。”
M说完这句话就真的走了。把我一个人扔在后面发呆。
M就是这样的一个女人,永远那么喜怒无常,居心叵测。直到现在我们已经认识40多年了,我仍然无法预测她的下一句话,或者,她的下一个表情。我想,正是M的神秘感和我的好奇心维持了我们之间的良好关系。M现在正在厨房洗碗,而我正在书房里写这篇文章。你要知道,我给你讲的正是我们年轻时的故事。

3
“你知道有些事情就是这样,你思考的越多,就离答案越远。”老C一边吃着炒饭,一边头也不抬的说,“你的疑虑有点多余。那些姑娘也许是党员,也许不是。但我们可以确定她们不只是送外卖的。我们必须弄清楚她们的目的,这才是问题的关键。至少在这点上,我们的想法完全一致。”
“至于我嘛,”老C喝了一口水,抬起头来看看我,然后又喝了一口水,“我可以向你保证我知道的并不比你多,你觉得我对你产生威胁可能只是因为我太聪明了。哈哈。”
老C一边笑,一边又喝了一口水。然后他说,“今天的饭有点咸。”
今天的扬州炒饭其实一点都不咸。因此我对老C的话只能将信将疑。更何况,他连饭钱都还没给我呢。
所有的哲学家都是骗子,他们骗完自己,再骗别人。
那天晚上我梦见了M。M在我的梦里变成了一个农村姑娘,她穿着一件红色的衣裳在村口的大槐树下等我。我梦见M对我说,“F,我带你回家吧。”她说着就伸出手来牵我的手,我感觉她的手更凉了。我问她,“你是不是生病了?”M微笑着说,“如果我生了病,那也只可能是月亮引起的。”M说完这句话我发现我们已经到了家。那哪里是家啊,那是一座宫殿!一座用长满青苔的砖头和锈迹斑斑的钢铁盖成的宫殿。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就到了这里,M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换了一件埃及女王的衣服。M递给我一条铁链,她微笑着问我,“是你自己绑住你自己,还是要我绑住你呢?”我还来不及回答她的话,就发现自己已经被绑在了沙漠里一个巨大的仙人掌上,我看见头顶的月亮大如圆盘,把沙漠照成了银白色,银白色的沙漠上除了我就只有许多乌鸦,我挺讨厌乌鸦的,但我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来到了这个地方。我甚至被绑在一个仙人掌上,这简直遭透了,我想我很快就会被冻死,这些乌鸦正等着吃我的肉呐。
就在这时我看见了老C。老C在我的梦里变成了一个黑人,他正骑在一只骆驼上。我冲着老C喊,“老C老C,快来救我,我被M抓住啦!我不能动弹啦!”老C在骆驼上对我说,“我早就让你不要相信M的话,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你已经被抓住了。”他甚至还不怀好意的冲我笑了笑,黑色的皮肤衬的他牙齿很白。我听了他的话特别生气,挣扎着想把他从骆驼上拽下来踹两脚。但是那条铁链实在是太紧了,我越动就被绑的越紧。真不知道那个女人安的什么心!她说要带我回家,结果只是为了绑住我。
我最后还是只能求老C,“要不这么着,你要是救了我,白天的饭钱我就不要了。”
但是老C斩钉截铁的说,“休想!”老C说着这话的时候突然变成了M。而骆驼变成了老C。M骑在老C的背上正在洋洋得意。
“你到底是谁?那你到底要我怎么样啊?”我着急得不行。
而M微笑着,“我是M呀,白天的时候我是M,晚上的时候我也是M。我既是拯救你的人,也是给你枷锁的人。”M说着就开始脱她的衣服……
我不记得M最后脱完了没有,她脱着脱着我就醒了。第二天早上我一边刷牙一边想着这个梦,我觉得这个梦有够无聊。当然,如果M最后脱完了衣服并且不只是脱完衣服,那么这个梦就不会太无聊,甚至可以说有点意思,我想。可是我已经很久没有做过什么有意思的梦了。
你可能无法想象,在大学四年级的时候,有意思对我们来说曾经是多么奢侈的一个东西。在那个时代,在那个国家,从城市到乡村,从高原到盆地,我们每一个人的生活都被各种各样的无聊充斥着,被那些无聊的电视节目,无聊的书,无聊的唱片和电影充斥着,你无法摆脱他们,因为他们就是你生活的全部。你能做的只是把所有的无聊放在一起挑挑拣拣,比较出一些不太无聊的东西来打发时间。在大学四年级的时候,我们有太多的时间要去打发,太多太多,擢发难数,汗牛充栋,好象怎么打发也打发不完……你要知道,这些都是没法子的事,因为在那个时代,有意思是被禁止的。我们别无选择必须无聊。并且,我们还要对无聊怀着崇高的忠贞不渝的态度。
M的出现也许是一个转机。至少在我的梦境里,M向我预示了有意思的可能性。
我想,M在那天晚上也一定梦到了我。我必须和她谈谈我们的梦,也许那比我们的生活更加真实。
4
很快我就又碰到了M。很快,第二天。也许这有点太快了。
你要知道在我们这个城市里送外卖的姑娘多如牛毛,叫外卖的人也同样多如牛毛,因此两次叫外卖碰到同一个姑娘的概率其实并不大。所以,如果不是我和M真的特别有缘分,那就只能说明M对我别有用心。当然,不管是哪种情况,都是我乐于接受的。我记得那天我叫的仍然是扬州炒饭。
在我们的房子里有这样一个传说,如果你两次叫同样的外卖,那么你也将遇见同一个送外卖的姑娘。这个传说以前在我的身上只应验过一次,我之前提到过,那是一个自称来自安徽成都的姑娘,从大学四年级以后我再也没有见到过那个姑娘,可是有时候我还是会想起她。我想,如果不是因为M的出现,那个姑娘很可能和我发生进一步的关系,甚至,现在在厨房洗碗的那个老女人可能就变成了她。当然这种揣测没有任何意义,因为不管是谁,她都得给我洗碗,而且,对于一个快70岁的老男人来说,谁给你洗碗其实并不重要,问题的关键在于碗洗干净了没有。
M第二天果然穿了那套黑色的制服。你必须佩服她们领导的想象力,这套黑色的皮衣的确挺性感,它能让穿着它的人觉得自己一丝不挂而同时又让看见的人觉得它实在是太严实了。M第一次穿这套衣服可能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因为我看见她的时候发现她的脸有点红。M不好意思时脸上的红色比较接近桃花的红色,这很好,有的姑娘害羞时脸会变成番茄色甚至变成猪肝色,这就不太好,害羞的比较没有技术含量,过了头,反而显得不那么单纯。从这个意义上说,M还是很单纯的,也许她是个党员,也许她昨天晚上刚跟领导睡过觉,但这都不妨碍我觉得她是一个单纯的人,我想我了解M,非常了解,你看,她就站在那里,她的脸有点红,她的头发很黑,她的胳膊和小腿是雪白的,她的手娇小可爱,她的名字叫M,M就那样站在我面前,你知道我没法不了解她,我没法觉得她不是一个单纯的人。现在我的厨房里有一个老女人正在洗碗,她的脸是酱紫色的,她的头发很白,她的老胳膊老腿呈现出腐竹的形态,她的一双手仿佛刚刚被压面机压过两遍,这样的一个女人我就无法了解,我觉得她不够单纯,这个老女人也叫M。两个M有着相同的名字,但我觉得她们并不是同一个人。一个叫时间的东西把M们偷梁换柱了。
M在我看了她一会以后对我说,“你他妈看完了没有啊?没见过送外卖的啊?”
我赶紧回过神来,“见过送外卖的,没见过你这么漂亮送外卖的。”我很猥琐的笑了笑。
“放屁!”M的回答言简意赅。
M说着就把饭递过来,然后我把钱递过去。我一边递钱一边想,我之前想得可能太多了。
M接过钱转身就要走,正在这时天上下起雨来……
雨可真是好东西,它总是在该来的时候到来,让本来复杂的问题变的简单。就譬如这时候,M没有带伞,所以我要送她回去。我心里偷偷的想,我离M的秘密又进了一步。
我的雨伞是一柄藏青色的长柄雨伞,它拿在我的手上时显得有点小,你知道我是个身高一米九零的庞然大物,我有能力可以让周围的任何东西变得渺小,所以当M和我同时在这柄伞下的时候,伞下的空间就显得特别局促。后来就这么局促了一会之后,我的手就那么不小心碰到了M的手……我发现M的手很凉,像在我的梦里时一样凉。我听见M在轻轻的咳嗽,我忽然意识到M的脸红可能是感冒造成的。于是我问她,“M,你生病了么?”M说,“如果我生了病,那也只可能是月亮引起的。”M的这句话与昨天的梦里她说的一模一样,我吃了一惊,难道梦里的事情就要变成现实了么?我越想越怕,但我只能继续走下去。
故事讲到这里M和我的记忆出现了严重的分歧。其实在我写这篇文章的时候,M一直要从厨房里溜过来偷看,并且像个老麻雀似的唧唧喳喳吵个不停。M说,“你前面胡编乱造老娘我也就忍了,但是这一段涉及老娘我美好的初恋,我记得再清楚不过了,你丫还是拿过来让我写吧。”M不容我分说就抢过稿纸写下了下面一段。碍于她的淫威,我把它也保留下来了。
F年轻的时候是个不但是个傻小子,而且是个傻大个。那天就下了那么点小雨,我自己走回去也没关系,他非拿了把伞出来说要送我回家,傻呼呼的,再说你送就送呗,他愣头愣脑的连个伞都不会打,弄的老娘淋了一身雨,我说那你快点走吧都给我淋湿了,他还在那磨磨叽叽的,也不跟我说话,不知道心里琢磨的啥。这孩子就跟他生不完的气。得,不说了,洗碗去了。
M现在又洗碗去了,这很好,女人就得让她们干点活才老实,要不竟跟这捣蛋了。M现在其实有点老年痴呆,她不太记得我们年轻时的事情。也不怪她,那都已经是四十多年前的往事了。那时我还是个大学生呢,而M还是个漂亮的送外卖的女党员,你看时间过的多快啊,一晃我们都老了。老C去年死了,挺可惜的,他在大学四年级时欠我的饭钱,直到他死的那天都没有还给我。

5.
我和M走了大概五六分钟,到了一座白色的房子前面。M说,“送到这里就可以了。谢谢你。”我说,“不用谢。”我说“不用谢”的时候我看着M,但是我看着M的时候M并没有看着我。M在我话音未落之时已经三步两步跑到了屋檐下,我看着她推开门,然后她走进去,从里面把门关上。我想,在M把门关上的时候,她已经把我遗忘了。我看着紧闭的房门,觉得自己好象变成了一辆自行车。
那天晚上我又一次梦见M。M这次终于脱完了她所有的衣服,在月光下非常诱人。M在她脱掉衣服以后显得比穿着衣服时还要胖一点,我觉得她抱起来一定特别舒服。但是我也就只能觉得,因为你别忘了,这时我还被绑在仙人掌上呢。M可真是阴险,无论她这样做是在欲擒故纵还是在幸灾乐祸,她都的确是太阴险了。M甚至把她那张阴险的脸凑了过来,用她那张阴险的小嘴对我说,“你必须相信我也不想这样。但是我没有办法,谁叫你还没有成熟呢?”M的声音其实很好听,但我觉得此时此刻她的声音简直讨厌极了。我恶狠狠的看着M的脸,她的脸纯洁而又淫荡,我恨不得立刻变成一匹狼,张开大嘴把M整个吞下去,把她的脸,把她的声音,甚至把她的灵魂也吞下去。我想,这样我就不会觉得M讨厌了,她会成为我的一部分,她的善良会成为我善良的一部分,而她的邪恶会成为我邪恶的一部分。我这样想着就真的变成了一匹狼,我一口咬断了铁链,张牙舞爪的朝M扑过去。  
但是M的手上忽然出现了一根皮鞭,M一边用皮鞭抽打我,一边说,“醒醒吧,你这个笨蛋,你还是个孩子呢!”
所以我就醒了。
我躺在床上反复回味了一下这个梦。我能记住梦里的没一个细节,但是惟独想不起来M的身体是什么样子了。我想,这很可惜。
我觉得很可惜以后就踢了踢上铺的床板,于是E递了一支烟下来。E递下来的是一支叫做南京的香烟,我们在大学四年级的时候一直抽这种烟,并不是因为这种烟最好抽,也不是因为这种烟最便宜,而是因为这里是美丽的古城南京,在美丽的古城南京你就只能抽这种叫做南京的烟,除了它以外,其它所有的香烟都是被禁止的。和这座城市的房子一样,以这座城市命名的每一支烟也有它的号码,E递给我的这支号码是5,我觉得这个号码意味有点深长。
我抽完烟以后仍然没有想起M的身体。
我和M认识虽然才只有短短的三天,但是我觉得,我们的故事在很久以前就已经发生了。这个故事也许是从我出生的那一天就开始的,也许,可能比那还要长……

6.
在这以后的几天我没有看见M。M就像是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送扬州炒饭的换成了一个广东姑娘,长得又黑又矮,说话也不利索,我完全没办法从她嘴里刺探到M的一丁点消息。我也曾试图到M带我去过的那个房子找她,但是那个房子锁着门,我注意到,门上的锁已经生锈了,就好象很久没有人进去过。这很奇怪不是吗?我亲眼看见M从这扇门走进去,就才是前几天的事。但是现在它却关上了,并且看起来关上了很久。仿佛它从未打开过那么久。
M啊M,你从一个从没打开过的门走进去,你去到哪里了呢?
或者,M的门,从来都只是为她自己打开的,并没有为我打开过。
我回到宿舍,感觉有点失魂落魄。我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一个大活人,怎么就这样凭空消失了呢。就好象冰遇见太阳,雨水遇见泥土,M就这么消失了,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的消失了。即使她是党员,那这个党也太牛逼了点吧。或者,我想,M并不是党员,也许她甚至并不是一个人。如果她是一个女鬼,那么事情就很容易解释了,你看,M的手是那么的凉,只有女鬼的手才会是那么凉的。但是,如果M真的是鬼的话,她为什么要找上我呢?她看起来并不想伤害我。说实话,要是M想从我这儿采点阳气,我倒是挺乐意帮助她的。M一点都不可怕,她要是个鬼,也是个挺可爱的女鬼呢。能跟一个挺可爱的女鬼谈个小恋爱,感觉应该也挺不错的。
可是,M,你这个女鬼,你这个党员,你这个埃及女王,你这个送外卖的小丫头,你到底去了哪里了呢?
吃晚饭的时候,E问我,“女党员的事情调查的怎么样了?有进展吗?”
“我已经不想再调查下去了,她们究竟是谁,对于我们真的那么重要吗?”我现在只是想找到M,然后告诉她,我已经爱上她了。
E对我说,“你小子神经了吧。”
我笑笑,管他们怎么说呢。
对M的胡思乱想引起了我的失眠。众所周知,在我们那个年代,失眠是一种并不常见的疾病。我们年轻的时候可不象现在这样乱七八糟,那时侯社会稳定发展,人民安居乐业,失眠可怎么行呢,失眠是被严格禁止的,据说这种病一旦大规模的传染起来,那可是会破坏安定团结的。
可是我却失眠了。
而且很严重。
我倒是很想睡着。在梦境里我总是能遇见M,我想也许那能为我找到她提供一些线索。但是睡不着又有什么办法呢,睡觉又不是做引体向上,使使劲就行了的,睡不着就是睡不着,使劲也没用,而且越使劲还就越睡不着,你知道,这是没法子的事。
连续一个星期的失眠给我带来的黑眼圈,终于引起了别人的注意。
那天我正百无聊赖的在操场上散步,忽然出现了两个穿着皮茄克的男人,其中一个戴着墨镜的问我,“你是不是失眠了?”
我不知道他这么问是什么意思,随便点了点头。
我看见那两个人目光短暂的交会了一下,然后其中一个迅速从怀里拿出个什么东西来,在我头上狠狠的锤了一下。我只觉得眼前一黑,然后觉得自己开始倒下去,再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7.
我醒来的时候正躺在一个医院的病床上,柔软的阳光从窗户透进来,把我包裹的严严实实,在那一瞬间我忽然感觉到了幸福,但是很快我又发现,我是被绑在床上的。绑着就绑着吧,反正我在梦里已经习惯了,我甚至有点激动,我想,会不会像在梦里一样,接着我就会看见M呢?我根本就懒得去想此时此刻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满脑子都是M,我想我快疯了。
我真的就看见了M。
M穿着护士的衣服,手上拿着一个硕大的针管,她说,“你该打针了。”
你能想象出我那时的感觉么?兴奋?难受?诧异?百感交集?……我似乎应该有些强烈的感觉才说得过去。但我只是觉得很平静,非常平静。我知道她会来,结果她来了,就像预先安排好的一样。不对,不是像,那就是事先安排好的。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无法用常理解释,这些事情其实都是预先安排好的,冥冥中有人操控着这一切,我们除了平静的面对这些还能怎样呢?我不知道这个操控者是谁,如果知道了,我想把他痛扁一顿,然后和他交个朋友。这个家伙,虽然很贱,但是的确有点幽默感,而幽默感这东西,是我所欣赏的。
我看着M拿着针走过来,她仿佛又变成了那个送外卖的M,手上拎着香喷喷的食物,能让饥饿的我远离饥饿的食物。
但是现在的M只能让我感到疼痛。
“我靠你怎么真打呀!我怎么了这是?这是哪儿啊这是?”疼痛让我变的语无伦次。真该死,在M面前,我居然失态了……
“废话。这当然是医院啦。你看,”M扬扬手上的针管,“这是针,我是护士,这不是医院又能是哪儿呢?”
是啊,这里不是医院又能是哪呢。医院就医院吧,医院没什么不好。M也在医院呢。我先前准备了好多话要对M说,这下可好了,M就在我面前,我想我们可以好好谈谈。M的身上散发出一股来苏水的味儿,这味道干净而且温暖,让我觉得特别安全。
我说,“M你坐啊,别客气,呵呵。”
M说,“没空跟你玩儿,我这还忙着呢。等会儿刘大夫来给你看病啊。”M几乎看都没看我,转过身走了。
我想爬起来拉住她。但是该死的,这绳子可真够结实!
过了一会儿推门近来一个穿白大褂的中年男人。我说,“您就是刘大夫吧,你好你好,能帮我把绳子解开么?我上个厕所。”M还没走远,我也许还能追到她。
但是刘大夫说,“憋着。”
我脸估计都气紫了。
“你真是大学生?”刘大夫继续说,一边从兜里拿出个小本儿准备记录,完全没把我的横眉冷对当回事。
“哼。”我用鼻子回答他。
“不应该啊,”刘大夫当我不存在似的在那自言自语,“不是都洗过脑了么?这些校医院,还真是不靠谱。”
“你什么时候开始失眠的?”
“什么洗脑?”我的好奇心被勾引出来了。这里面肯定有阴谋。我想。
“你知道也没用。反正用不了多久又得忘了。”刘大夫冲我笑笑。表情即和蔼又欠扁。
我说,“哦。”懒得跟这家伙废话。
刘大夫:“你叫什么名字?”
我:“……”
刘大夫:“家庭住址?”
我:“……”
刘大夫:“你们班主任是不是姓黄?”
我:“……”
刘大夫:“你这样不配合,我们没法子给你治病。”
我白了白他,“你这是查户口还是看病啊?”
刘大夫缓慢的说:“查户口和看病,有什么区别呢?警察和医生,又有什么区别呢?”
刘大夫说着,眼神陷入了一片迷离。
“你可以是遭人唾骂的叛徒,也可以是拯救众生的使者。你可以是树也可以是光。可以是黄昏也可以是种子。这一切,又有什么区别呢?……”刘大夫越说越慢,声音也越来越小,直到近乎呓语。
最后他抱着头蹲到了地下。开始轻轻的哭泣。
我觉得毛骨有点悚然。
这时门吱呀一声又开了。又进来一个医生。
“王二你怎么在这啊,快回去吃药去!”刚进来的医生冲着“刘大夫”喊。
然后他看了看我,“我是刘医生,这人是个疯子。”
8
我这才知道我来到了一个精神病院。这让我有些泄气。平时我也看一些精神疾病方面的书,对此多少有一点了解。我知道我这方面可能是有点问题,但没想到真就有问题了。当然这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精神病也只是一种病,甚至可能并不比胃病难治。我担心的是,M到底存不存在,或者即使存在,她到底多大程度上是真实的呢?我现在还没法弄清楚,不光M,这个世界我都没法弄清楚,我的世界,它有一半是真的,有一半是假的,这让我很担心。我担心倒不是因为我怕我永远弄不清楚这个世界。我知道医生会帮助我搞清楚所有的事情。相反我担心的倒是真的搞清楚了,那我该怎么办呢?如果现实的世界不是我所愿意看到的呢?如果它还没有我现在的世界好,那我为什么还要自找苦吃去接受治疗?如果M并不存在?或者如果M虽然存在但是我们之间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如果M并不是我看见过的M?如果M不是送外卖的姑娘,不是党员,不是埃及女王,不是护士也不是女鬼,谁还能保证她将是更可爱的什么呢?也许我有勇气让过去的世界消失,但是我真的没有勇气让M变成另一个人……
我的大脑一片混乱,就像梵高的画一样,一些情绪交织着,但我没法表述内容。混乱……
我不记得怎么回答了刘医生的提问。他问了一些问题就走了。并且给我开了一些药。
说到这里我又得中断一会我的叙述了。必须说明的是,没错我年轻的时候精神是出过一点问题,但现在已经完全好了,哈哈。倒是我的胃病一直没有好,折磨了我五十年。我想说明的是,我现在写的东西都是绝对真实的,它的真实性并不应该因为我的精神曾经出过问题而值得怀疑。你得知道我写的是一个回忆录,而并不是小说。现在的年轻人,可能已经无法理解我们的时代了,但是跟我一般年纪的人也许还记得一些那时侯的事情。你得知道那可是发生在2008年的事情,半个世纪都已经过去了……
晚上我终于下定决心没有吃药。我又梦到了M。
这次的梦是白色的。
白色的太阳。像牛奶一样的阳光顺着白色的窗帘流在我的床上,我的床单也是白的,枕头,被子,地板,我的房间里到处都是白的,白得发亮。我坐在床上看一本书,但是书上一个字也没有,也许有,那么字也是白的。我看了一会儿,觉得很无趣,就掏出打火机来把书烧了,书烧得很快,瞬间没有了,连灰尘也没有留下来。我烧完了书,觉得特别的无所适从,就打算到房间的另一边看看。这个房间很大,而我的床只是在它的一个角落里。所以我就开始行走。往另一边。我就这么走啊走啊,越走越没信心,只觉得白色越来越多,白色就快把我淹没了。我甚至连方向都分辨不清了。我想,哪怕回到最初的地方也好呢。我讨厌无边无际的黑暗,但我更讨厌四处都是光明。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地板变得软软的,我忽然觉得自己在往下陷。像在流沙里一样,陷落是很缓慢的开始的。我意识到时我的小腿已经看不见了。就这么没了也挺好,我觉得。我只能这么觉得。既然整个房间都是白色的,那就把我也变成白色的没什么不好吧。房间需要我变成它的一部分,可能我也同样需要。我这样想着,身体的一大半已经陷进去了。白色很温暖,我被温暖包裹着,失去了重量,甚至分不清自己是在下降还是上升了……但就在这时我看见了M。
M再一次在我梦境的关键时刻降临。她一次次改变着我的梦,一次次的把我从危机中带出来,却走向更大的危机。我不知道这是有预谋的,还是M的本能在作怪。或者,也许只是因为M是一个女人吧,换了别人也一样。
M使劲把我拽了出来。我本来是想拒绝她的,我知道如果拒绝她的帮助事情会简单的多。但我没法拒绝她,M拉我的时候,我从她的领口看进去,发现她没穿内衣。试问我怎么能拒绝一个没穿内衣的女人呢,何况她还是M。
我一出来就把M扑倒在地,这次可不能再放过她了……M拼命的叫喊……我心里说,你叫给谁听呢,这里除了我们鬼都没有一个。你还说什么,你不是M?你不是M又是谁呢?……
关于梦的叙述到此为止。因为梦做到这里,后面就记不清了。醒来的时候我又被绑在床上,头上还缠了厚厚的纱布。我觉得后脑勺很疼,很显然是昨晚睡觉的时候被人锤了。哪个孙子这么缺德啊,趁人家睡觉的时候打人!而且,我可是难得做这么有意思的梦。

9
中午吃饭的时候,听见门外的护士嚼舌头:“听说昨天新来的护士小王差点被那个疯子强奸了。”
“可不,还好刘医生路过,这才把小王救下来。”
“我看啊,事情没那么简单,那疯子怎么不强奸别人啊,怎么不强奸我呢?你别说那小子长得还真是挺帅……”
“胡咧咧什么呢,该上班了!”这个应该是护士长的声音。
这什么破医院啊,我想,又有强奸犯又有没事半夜起来敲人头的暴力倾向男。我可得想办法离开这鬼地方。
当然,我还得找到M把她一起带走,这里太危险了。我不知道谁是小王,但我可以肯定她没有M漂亮,要是换了M碰见她们说的那个疯子,那可怎么办呢?我的M身边充满了危险。我想我得去拯救她。但是M在哪里呢?自从昨天她给我打针到现在,已经30多个小时我没有见过她了,她今天上班了么?为什么今天给我打针的换了另外一个人?还是因为我精神出了问题她不愿见我?M啊M,别人不懂,你还不懂我么?我就是疯了,那还不是因为你。何况我并没有疯,精神病不能算疯对吗?精神病有很多种的,神经衰弱,失眠,这都是精神病,甚至宽泛的说,胃病也是精神病的一种呢。M你知道的,我可不是疯子。因为如果我是疯子,那你只会疯的比我更厉害。亲爱的M,你躲到哪里也掩盖不了这一点:我们是一样的人,所以你必须和我在一起。你穿上护士的衣服也没用,你害怕也没用。
M,你自己出来好么?我带你回家。
我一个人坐在白色的病床上胡思乱想,很快陷入了无比的忧伤。我想除非M出现,把它赶走,要不这忧伤会跟着我一辈子……
M真的出现了。她当然会来的。今天M没有穿任何奇怪的衣服,她平常的像街上能见到的任何一个女人。我很奇怪她会以这样的形象出现。有点诧异,但是更奇怪的事情还在后面呢。
刘医生指着我问M,“这是你爱人?”
M说,“是的。”她看看我又看着刘医生说,“我可以把他带走了吗?”
刘医生说:“我觉得他还是住一段时间院比较好。他的情绪不是很稳定。在外面生活可能会出事。”
M白了一眼刘医生,“我可没钱付住院费!我会把他关在家里的。”
刘医生没再说什么。于是M就来拉我,“走吧,我带你回家。”
M现在的身份很显然已经变成了我的老婆。这很奇怪,我都还没有开始追求她呢。而且她昨天还是护士啊,怎么一下子好象和刘医生从来不认识似的……我想,这可能是因为我其实已经在医院住了很长时间,只是药物的作用让我失去了部分的记忆。不管怎么样,结果总还是美好的,现在M一下子变成了我的老婆。她要带我回家,这多好啊,于是我乖乖的跟着她走了出去……
10
看来我的确在医院住了很长时间,很长很长的时间。我发现整个南京城都变成了另外一副样子,那些奇怪的混凝土房子一座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许多形态各异的高楼大厦,人也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我在人们脸上看见了表情:我看见有人在哭,我也看见有人在笑,我看见一些女孩儿穿得很少,我看见几个穿制服的人在打一个卖橘子的老爷爷。我甚至在街上还看见了小孩子。我都不记得南京有过小孩子。
我拉着M的手走在南京的街上,我们像一对结婚很多年的夫妻那样在街上走着,我看见阳光照耀着美丽的古城南京,很快就习惯了这里的生活。这里至少看起来挺不错的,不是吗?
从医院出来以后,我到了珠江路的一个建筑设计公司上班,在这以后的几十年,我还开过一个小书店,日子过得很快,非常快,直到有一天我照镜子,然后我就发现我老了。M也老了,这些年她一直和我在一起,我们过着简单而又烦琐的生活。我现在仍然深爱着我的M,但也许只有我知道,现在的M,已经不是大学四年级的那个M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她们不是一个人的两部分,她们根本就是两个人。甚至我自己,何尝不是两个人呢?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想起了以前的自己。
我的大学四年级真的过去很久了……

[ 本帖最后由 黑白橘子 于 2009-3-24 20:49 编辑 ]
分享到: QQ空间QQ空间 腾讯微博腾讯微博 腾讯朋友腾讯朋友
分享分享0 收藏收藏0 顶0 踩0

173

主题

7

好友

1万

积分

略有小成

Rank: 7Rank: 7Rank: 7

2#
发表于 2009-3-27 11:36:52 |只看该作者
写得太浓稠了,像又厚又滞的油垢。可以把内容稀释一点,插入和说明的内容更简练些会比较好。
为了让形象更鲜活内容更有趣,有时需要作者绞尽脑汁。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加入黑蓝

手机版|Archiver|黑蓝文学 ( 京ICP备15051415号-1  

GMT+8, 2025-8-8 12:18

Powered by Discuz! X2.5

© 2001-2012 Comsenz Inc.

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