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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火车南站无友人送之南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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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4-3 15:21:37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一次又一次,反反复复,他又一次走进肯德基店,反反复复,从火车上下来,一转身,又去忍受着人群的污浊气排着长队购票重新上车。他又一次走下火车,肩上挎着一个冒牌阿迪达斯包。离天亮还有几个小时,他哆嗦了一下,手与身子尽量贴得紧些。出站时,被撕了的火车票还捏在手中。外面雨下得不是很大,但天气潮湿,潮湿的寒冷不断从他两个裤脚管里钻进去,弄得他骨头发麻。他推开肯德基的门时,才想起要把火车票扔掉。他径直向柜台走去,阿迪达斯包压得他右肩膀低向一边。右手大拇指抠在牛仔裤上那个小口袋里,嗯,应该在腰间别把枪,看起来会更像模像样。他推门进来时,的确……身上就像披了件风衣,他忘掉了所有的屈辱,他抛掉了所有的自卑,他重新获得了自信:从检票口出来时,一个妇女拉住他袖子:小伙子,问一下,你是不是本地人,我们(另一个指的是她抱着的小孩)呀……他不知道从哪儿抓来把刀子往她肚子里喀嚓一声捅进去。他擦了下鼻子,感到手黏乎乎的,于是又紧张起来,为什么那些套餐都那么便宜,是不是搞错了?他真想出去仔细看看店门这倒底是麦肯鸡还是肯德基。但已经有人说了欢迎光临。要什么?柜台那边的服务员冷冷地问。有套餐吗?他知道有,但还是问了一句。有呀,服务员说,嘴里像是在嚼口香糖,稀饭、油条、汉堡、咖啡,最后一句用南昌话说出来:要吃是里东西?他觉得他听错了,他知道肯德基是不卖油条的。
    “跟我来一个……那个——”他伸起右边那只手,指向服务员的头顶,“那个6号套餐。”
    发出的声音极其微弱,都不确定服务员能不能听到,但人家看起来挺机灵。
    “咖啡加汉堡?”她说,“鸡肉汉堡?”
    “嗯,”他点点头,自己都不清楚点的什么,他近视,又没戴眼镜,看不太清上面。
    “125,谢谢。”冷冷的声音。
    钱放在牛仔裤子里,口袋很小,不好掏。肩膀上的背包带滑下来,到手腕上。他的另一只手也过来帮忙,捂得很紧的一把抓出来,两个一元硬币,差点掉地上,还好手接住了。有一张二十的,但他把一百的给了她。他想着,找开零钱坐车有用。

    他拍了根吸管下来,放在餐盘上端走。靠窗的座位会比较好些,但都坐了人,没坐人的又放了包,还有好几个男人霸住两个座位躺在上面,眼睛闭拢,鼻子打呼。
    算了,就近找个。他没有把盘子端向右边,在他左手边,是个四人座位,对面的旁边坐着一男的,前面头有点秃,没准是人家故意弄成这样式的:所有的头发都往后梳。他看到那男人对面,和他旁边的座位都放上了包:一个黄颜色皮包,一个跟他差不多的冒牌阿迪达斯(只不过比他那个干净些,看起来也更舒服)。他把盘子搁上去,想着那些包包啊都是谁的,身体没有站稳,手抖了一下,装咖啡的杯子摔倒下去,一股液体从气孔里喷出来,溅在了手上。没什么好慌张的,自然一点,把肩上的包滑下来,在座位边上放好,靠里一点,不要被人踩到,虽然,显然地没人会打这里过,但还是在地上放得好看一点,这样会比较好。然后坐下,扶起杯子,他琢磨着怎么咖啡没有洒出来。他没发现盖子上有个小气孔,不是用来插吸管的。他抽出垫在汉堡下面的纸巾,揩干净手。对面男人在吃稀饭,一调羹一调羹往嘴里送。他查看下盘子里,端起咖啡,移开汉堡,他记错了,拿了吸管没有,低头看看下面,没在自己这边,给坐在右边的一女的踩在了脚底下,两个脚尖踩在地上打拍子,她耳朵里准塞着一个mp3什么的吧,鞋带都散掉了,扭在地上一团,还没发现。
    他回去拿了根吸管,重新坐下。对面男人已吃完了稀饭,拿着本书端在面前看。他插进吸管,吸了口咖啡,给烫到了,舌头有点发麻。他这才看到纸杯上的提醒:请勿用吸管吸食,以免烫伤。那为什么还要盖个盖子?盖子上还留个吸管口?他费了些劲才把盖子撕掉。喝了一口,还是很烫,而且很苦。他打开汉堡,咬进一口,看着对面男人,看样子没多高吧。他望着玻璃外面,天色比他刚下火车时要亮些,扫大街的人开始干活了,下了挺大的雨,他们都穿着雨衣。对面男人放下书,站起来,从那边走过。他又咬了口汉堡,干巴巴的外面的皮就像吃干面包,只是里头藏了些肉和蔬菜叶子,他分不清这是鸡肉呢,还是火腿肠。他望着外面、他的头一直转向靠窗的那边,如果他把脑袋转个方向,脖子就不会那么酸了。他感到自己脖子酸极了。他垂下脑袋咬一口汉堡进嘴里咀嚼,一股怪怪的酸味。他吃到了西红柿。他端起咖啡喝进一口,好帮助食物往下咽。对面那男人回来了,端来一个餐盘,跟他一模一样的一杯咖啡。
对面男人整了整衣领,又拎了拎袖子,两手摊开,放在餐盘两头,长吁一口气,把咖啡盖子拧开,倒进奶精,扯开一个袋子,里面是白砂糖,也倒进去。用一根白色塑料棒,在杯子里搅拌。然后端起书来看,让咖啡凉着,并没有急着要去喝上一口。
    ……
    如果这时他能够忍一忍,鼻子也就不会那么痒痒了,如果这时他能把脑袋转个方向,用眼睛看看(哪怕是瞅瞅,而不只是看到一个眼影)右边那个女孩……瞧人家,多好看的一个姑娘:自打他进来,NO,在他还没进来、还在颠簸的火车上忍受饥饿和冲鼻的方便面味时,人家就已经坐在了这,一个晚上,一直在这儿:穿一件毛衣样外套,拿着本英语读物,耳朵上挂着耳塞,不知道在听什么,也许什么都没听,只是那么塞着,为了能更安静地看书:一个晚上,什么都没吃,甚至连杯白开水都没要(有个脸孔黝黑胡须好几个月没刮的服务生‘挺像我一个同学的,嘿嘿,她偷偷笑道,叫什么名字来着,对了万志明,’在偷懒的当儿,靠着墙头,瞅瞅了她,觉得应该给她端杯白开水),她书看累了时,就朝玻璃外边望过去:一团漆黑,昏暗的路灯只照亮了周身,让夜晚更黑;时不时有后背驮着蛇皮袋的人走过,行动艰难,步子沉重,当然,也少不了那种人,西装革履的,腋下夹着公文皮包(就像现在这个在肯德基喝完稀饭又叫了杯咖啡的男人),踩着细碎的步子,匆忙零乱,向候车大厅走去。出现了一张脸孔,呆滞地望着这边。其实,人家他是四个方向都看了看:火车站广场挺宽敞的,一个地球仪模型建筑在火车站正中间,盖在地下人行道上,像一个摩托车头盔(白天会看得更清楚些)。这是在05年改建了的火车站,比原来的样子漂亮多了,虽然周围的建筑,还是那么没特色,还是不让人入眼。用常人听到的一句话说:南昌已经发展很快了!去,你这么认为吗?他肩上挎着一个包(还能看出那种淡蓝色)出现在这路灯下,茫茫然地看着四周:这儿夜晚的灯光虽不如上海那么亮堂堂,但也足以让漆黑成一团的夜空变得苍白,一颗星子也见不到,如果在天晴,有月亮出现,也是无力的,宛若一块疮疤:看着揪心!就在摩泰168连锁旅店旁,就是肯德基,跟所有城市的肯德基没什么两样,在肯德基旁是麦当劳:天哪,这两位爷堆一起就不会打架?!他站在了肯德基与麦当劳中间。他绕过铁栅栏,甩掉了一个为旅社拉客的妇女,从肯德基旁走过,来到与麦当劳相邻的中间,他选择了肯德基的门,推开,走进来:谁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他的衣服有些脏,牛仔裤都穿成皱巴巴的了,真不简单,火车上太挤了吧。他看起来有点紧张啊,干嘛这样呢,自然点嘛,服务员长得让人流鼻血吗,好像很普通嘛。他掏钱的时候手抖了一下,右肩上那个包(还是阿迪达斯的)滑了下来,他动起另一只手来了,结果越帮越忙,在掏出一把皱巴巴的钱时,掉出一个硬币,滚到了地上,还有两个给他手接住了,反应还不算太迟钝,不然,这,这就太让人那个,那个什么,对揪心。他没有去捡起地上的硬币。他过来了,手上的盘子有些发抖。他显然是想找窗口吧,就别看了,没看到那么多粗俗的人睡上面吗?有什么办法,受到的教养不同,也不能全怪人家。真让人失望,几乎没考虑,就选择了男人对面的位子,也许没看到吧,在他旁边,坐着一个多漂亮的一姑娘:自顾自地看着书,谁都不管,一脸的安静相。有意思,这人很有意思。不知道那包里都放着什么,那么重,弄得他盘子没端稳,放桌上时,包带从肩上滑脱下来,包直接掉地上,咖啡跟着也洒出来,还好有盖子呀,只是从小孔里溅出,喷到了他手上。他好像不太急着要把杯子扶起来,就那么让它流着,说实话,流得也不多。他把包放正了,然后坐下,这才扶起杯子来。好像先前并没发现手上沾到了咖啡,他看了一眼(有那么几秒种),像是那脏东西溅在了别人手上。也许人家并不认为那是脏吧。有些人思想就这么怪,谁猜得出。每个人的脸长得不一样,每个人的头脑里,肯定的,想法也不一样。谁能比谁高明,其实还不是那个样。他还是意识到了那咖啡不能沾在他手上太久吧,抽出压在汉堡下面的纸巾,将它揩掉了。纸巾给擦得弄成一团,他却把它好好放回了原位,好像那块东西,还能用。他吃起东西来也挺怪的,说不上来怎么怪,反正就是怪,他不该进来,他应该找个小饭馆,兰州拉面什么的,在路口买个包子也行啊,不过这时候,太晚了啊,是有点晚。他那样子就像第一次进肯德基,反正怪就是。他还回到柜台拿了根吸管过来,插进去,只吸了一口,就把吸管抽掉。哈哈,肯定是给烫到了。他扯开盖子时,费了些劲,好像挺难弄的,不就那么拧开就行吗,很简单的事,但他费了些劲,将塑料盖子撕破了,一圈一圈扯起来。嗯,他没有放糖,那小杯奶精也没倒进去。喜欢纯咖啡?不过选择在肯德基里喝纯咖啡头脑就有点……呵呵,人家的事,管得着吗?挺安静的,说实话。一直看着外面,下了挺了大的雨,当然看不太清,还很黑,只是路灯下有雨雾,还有雨滴落在地上淅淅沥沥的声音,感觉这里面也受到了影响,一片潮湿。心里怪乱的。他只端起来两次,喝了两下,好像没什么胃口。手上抓着汉堡也吃得很慢。对面那人也端来杯咖啡……哈哈,他竟然没看到自己盘子里那袋糖。他看到了人家把糖倒进去。这回,他也把糖放进咖啡里,奶精也倒进去,
    拿起那根皮划艇桨一般的塑料棒,在杯子里慢慢搅动。看着咖啡的颜色由黑变浅,有些牛奶的样子浮在上面,似乎,这时,连味道都变得香些了。他用食指抓了抓鼻头,有些痒,像停了只蚂蚁在上面。他扔掉塑料棒,端起咖啡来喝进一大口,的确味道不一样,有些甜了。但他感觉一点都不舒服。咖啡吞进肚里冲得他全身发热,额头两边不停地在淌汗,鼻头上的那只蚂蚁在他脸上到处爬,全身都痒痒,好像还不止这一只蚂蚁。必须阻止这只蚂蚁!:他端起咖啡,站起来,欠过身子,另一只手伸过去,使劲捏住对面男人的嘴巴。这男人刚喝进一口咖啡,正要拿起书来看,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嘴巴就给一只伸过来的手捏住了,弄得他不得不张开,露出发黄的牙齿。一股中药般味的液体洪水似地流向他嘴中。这男人吐不出来,也吞不进去。
    啊!从火车上下来时,就感觉了到这股勇气笼罩在他身体周围……
    无法克制。无法阻挡。
    检票口那胖女人鄙夷地看了他一眼,等他拿回手中的票时,又重新找回了它。
    一个抱着小孩的妇女,挡住他去路,拉他袖子,说出来的话却很有礼貌:
    “你好——”
    没等让她说下一句,袖子里的匕首溜出,捅进她肚子。
    掉在地上的孩子爬在女人身边喊妈妈。他没回头,往前走,拉了下右肩膀上的背包带,不至于让它掉下。在地下道出口,又是一群人,拿着牌子,有人走上来,就拉住问:坐车莫,到哪里哟。其中一个摁住他肩膀:
    “喂,兄弟,跟你哇事吱下声撒。到哪里去哟!”
    他歪过脑袋,看了一眼那只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将它甩开。男人追在后面,大声骂道:
    “操母娘来里,想做是里东西?!”
    他握着一把刀片向后挥去,抹在那人脖子上,一道血痕印出来。那人往后退了几步,靠在墙上,两只手紧紧将脖子捂住,身体顺着墙倒下,两脚摊在地上,嘴里的话断断续续吐出:
    “我哇……兄弟,有点子事就好好讲撒。出车这么多年来里,还冇碰到脾气这么大的……”
    周边一群人让出一条道,看着他走出楼梯口。他的右手一直扣在牛仔裤上那个小口袋里,刚好放进一个拇指。他走几步,背包带就从他肩膀上溜下。他用另一只手把它拉上来。他开枪打中那男人的,也是这只手。当时,他觉得身体虚弱,走路有点不稳。他很饿。在车厢里整一晚上什么都没吃,火车上的盒饭很难吃,他又不喜欢吃方便面。他站在路灯下停了会儿,看到了对面的肯德基,决定过去。那个腋下夹着公文包的男人跑过来时撞到了他,在他后面踉跄几步,差点摔倒。没长眼睛呀,那男人说。然后他掏出枪将他毙掉。
    在绕过铁栅栏时,他开了第二枪。是个为旅社拉客的妇女。
    “小伙子,要住宿不里?”
    砰!。子弹直接打在她额头正中间,吭都没吭一声。
    他感觉到自己全身暖乎乎的,虽然,从下车起,他的身子就一直在发抖。
    他推开肯德基的门,身体就感觉到更暖了。到柜台边,服务员说:
    “欢迎光临!要什么?”
    “有什么呀?”他问。
    “汉堡咖啡,稀饭油条。”
    “肯德基里也卖油条吗?”他很好奇。
    “对呀,有问题吗?”
    “没,随便问问。跟我来一杯咖啡,一个汉堡,要鸡肉陷的。”
    “好。”她敲打收银机,“一共125。”
    他抽出一张一百的递过去。
    “收您一百。”她拿过钱捏在手上摸了摸。
    “不用找了。”他说,拍了根吸管下来,放在盘子上端走。
    他想着找个靠窗的位子会比较好。但都坐了人。于是他把盘子放在身边的一张桌子上,咖啡没站稳,倒了下来,喷出一股液体溅到手上。他并没急着扶起来。他先卸下肩上的包,放地上。等坐下来时,才扶起倒下的咖啡。他看到盖子上有个小气孔,还好只是个小孔呀,他想。他打开纸巾,擦干净手。发现吸管不见了,肯定刚才弹地上去了。他弯腰低头找,吸管给踩在一女孩脚下。
    “喂,”他冲她扬头。“你踩到我吸管了。”
    女孩盯着本书看,但人家好像看见有人在叫她。视线转向他这边,她取下一只耳塞:
    “什么?”她问,没听清的样子。
    “你——踩——到——我——吸——管——了——。”他一个字一个字说,同时端起咖啡,为了能让她更明白。
    哦,女孩应了一声,弯下腰去,看见吸管在她脚下,脚尖把它拨过来,到手可以够得着的地方。她捡起来后,并没有马上给他,而是捂在了胸口,问了声:
    “你还要吗?已经很脏了。”
    “没关系,”他说。“这个世界更脏。”
    “哦。”
    他接过女孩递过来的吸管,插进咖啡杯里,喝起来,开始有点烫舌,慢慢习惯就好了。
那个前面头发有点秃的男人坐在他斜对面。男人把稀饭一调羹一调羹送进嘴里,吃完稀饭,又到柜台端了杯咖啡过来。把奶精和糖加进咖啡里,然后,端坐着,望过来,一双小眼睛盯着他看。那意思仿佛在说:“瞧,咖啡就应该这样喝。”
    “你可以再多说几句。”这时,他把咖啡端在手中,另一只手放在杯盖上拧开。
    那男人毫不容情地说:
    “小兄弟,看你样子是第一次进肯德基,改革开放没几年,肯德基就已出现在首都北京……”
    他一把捏住他那张不断放屁的嘴,不让他继续放下去。男人的嘴巴被迫张开,他举起手中的杯子,将咖啡灌进。
    “我这样做的目的,”他说(极小而又愤怒的声音),“就是想让你知道,纯咖啡要比加了糖的喝起来有意思得多。”
    他弯下腰,手勾住地上的背包带。把它挎到肩上。服务员站在一边,双手捏着一块抹布,不敢过来。他向她示意,让她把吃剩的东西收走。桌子那边的男人,躺在地上,嘴里吐出咖啡泡沫,发出连续不断呜咽的声音。他抬起手给了他一枪。男人腿一蹬,就没了动静。
    他的左手仍然握着枪。
    他垂下头,只稍微移动了下身子,就到了女孩坐着的这张桌子跟前;
    并在她对面坐下。

    唉!我要真有这么牛那就好咯。

    我是个极度敏感的人我沉溺于幻想当中无法自拔。
    我是个怯懦的人,
    谨小慎微,害怕晚上睡觉时有老鼠钻进我被窝;
    我是个怪人!很奇怪的一个人,朋友们都这样说,
    妈的,真想打暴他们的牙。
    尤其是那些天,我绝望透了。这种糟糕的情绪一直持续到现在。尽管现在天气好极了,蓝天呀,白云的,什么都不缺,但我就是开心不起来,没法开心。还不如整天下着雨呢,倒好,我可以保持幸灾乐祸心理,让自己从抑郁中走出来,让大脑亢奋,就像吸他妈的大麻,还流鼻血。
我又一次要离开上海了,我多不想这样,然而,这就是没办法的事,肚子饿了可以去兰州拉面吃盖浇饭,厚着脸皮叫老板多放点牛肉,但这事,我就是没办法。我托邓辉,我叫他一定跟他老板说,哪怕是到你那个印刷厂收拾垃圾也好。
我知道他不会说的,尽管他满口答应,“会的,你放心,一定会帮你说。”不过我不保证公司里要人,他还外带加了这么一句。
    他奶奶的还跟我扯什么金融危机!
    我干你娘!
    “你知道,现在受金融危机影响,六千万人失业。”
    不过我不怪他,一点都不怪他。我知道他的难处。
    晚上回来,他摸摸后脑勺,“哦,那事忘了,不好意思啊。”我知道他的难处。他看起来比我还烦,“这几天上班烦得要死,天天要弄那个三八妇女节。”
    确实,他这些天都很晚回来。八点钟下班,在城隍庙附近坐公交,他从不坐地铁(他就是舍不得多出来的那几块钱),到火车站再转810到灵石路。这时候已九点半了。我在等他,等了他一天,就指望他晚上早点回来,好带我去吃顿饭(想想第一次来他这儿吃的红烧鲫鱼吧!)。但我最终还是靠了一包方便面解决。
    他的弟弟叫我去他姑姑家,我跟他说我不想吃饭。
    “没关系的,出来都这样。没什么不好意思。”
    “不用不用,我吃方便面就可以了。”我掩饰自己。
    跟邓辉的弟弟这几天才说上话,我没问他名字,他刚从学校出来,也在找事情做。我们说了一些话,似乎他对我有些了解。
    “你跟我一样,是个想得开的人。”
    我听他这样说,我只是微微一笑。

    当我知道我不得不再次离开时,我大脑又一次亢奋起来,每当情绪陷入了彻底的绝望,就会这样。我把东西都装进了包里,看看还有什么漏掉的。对了,牙膏和牙刷,还有一块毛巾。找到一个塑料袋,装起来,塞进包里。毛巾都有些臭了(这鬼天气!),在塑料袋里肯定会更臭,扔掉算了。但我还是一块把它往包里塞。有几个衣架,撑在包里实在太难看了,拿出来,留给邓辉。还有一袋洗衣粉,也给他。他叫我把海飞丝留给他,我知道他是开玩笑的,不过就是真的我也不会给他,只用过一次,在昆山的时候,我舍不得,二十来块钱。
    我塞了根烟往嘴里,但没点燃,烟盒里那股味弄得我恶心。胃跟肚里一阵一阵的。都不知道这烟吸进去是往肺里送,还是进了胃。我在客厅里踱步,从沙发到桌子。房间里传来开枪的声音,咚!咚!咚!。买了好几回子弹,肯定是挂过好几次,我玩这个也不行。我看着外面,光线还是很阴暗,雨小了点,地面上浮起一层很厚的雨雾,从铁门的栅栏里进来。我尽量不让身子打哆嗦,两只手插进兜里,跟身体贴得紧紧的,来回踱步。我上边的牙齿在碰下边的牙齿,我控制不了。踱步带出来的风弄得我更冷了。我点燃烟,想要让身休暖起来。
    但吸进一口,就立马恶心。我在椅子上坐下,手夹着烟扶在桌子上,看着烟头自己在燃烧,想把它掐灭。但我却猛吸,想要尽快把它吸完,但这烟好像比平常哪根都要长。最后还是吸完了。我扶着桌子,头缓缓埋进手臂,好让心脏放慢点跳。
    ——砰——
    ——砰——
    ——砰——
    (房间里传来的打枪声)。
    我走进房间,一下就躺在床上,一只手蒙住眼睛,不让电灯光透进。
    我坐起来,歇了会儿,张开嘴巴好半天,问道:
    “现,现,现在几点来了。”
    他跳出游戏,看了看电脑(尽管他有手机,我也有手机)。
    “一点半了,”他说。“晚上到我姑姑家吃饭吧,我叫她早点弄。”
    我推辞他,不知道有没有摆出双手:
    “不了,会来不及的,六点钟的火车。”
    “哦,那可能会赶不上。”
    “三点钟我就走。”
    他好像是看到了我的眼睛正盯着鞋架上的一袋蛋黄派看。脑子里停留了半会儿功夫,要不要拿出一个来……我终于伸出一只手过去,拿出一个来吃。肚子感到舒服了许多。中午十一点半起来,只吃了一袋方便面。
    “拿些到火车上吃吧,晚上坐车那么久。”他说。
    “嗯,好。”我想了几下,“拿两个吧。”
    我就抓出两个蛋黄派,一只手一个,走到客厅,拉开包的拉链,朝卷成一堆咸菜样的衣服扔进去。他在我后面跟来,一大包的提到我身边,往我手里送。
    “全拿去。”然后就走回房间。
    我想着,火车上没什么东西是能吃的,肚子肯定会饿。我盯着手中的这包蛋黄派看,刘星呀,家有儿女,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不知道怎么一下子就把这包东西塞进了包里,然后我又拿出来,只抓出三个,把剩下的那包东西放回了鞋架。

    经过推挤,和漫长的等待,火车终于开动。开始还能忍受,到了十一点,饥饿和困倦摧垮了他。在候车厅,他就尝到了无法忍受的饥饿。他拉开拉链,手在包里面掏了许久,才掏出个蛋黄派。包里放的衣服呀、手机充电器什么的,太乱了。一个蛋黄派让他肚子舒服了许多,他又吃了第二个,他头一回觉得蛋黄派还不够甜,还不够腻。包里还有三个,在诱惑他。但他还是忍了忍,拉起拉链,把行礼包放在旁边的一个座位上。
    两只手臂交叉在胸前,眼睛闭上,头低垂着。有人从他跟前走过,似乎也能感觉到,脚很自学的往里缩了缩。各种奇奇怪怪的声音进入他耳朵,最响和最轻微的,包括身后一男人的呼吸,还有他们的心跳;开放式的宽敞候车大厅里每个角落的话语声;最引人的是一个婴儿的哭叫声,在嘈杂的声音里格外突出;妈妈在唬他(她),抱在怀里,哦,哦,后来连母亲都烦躁不安了,发出恶毒的咒骂。寂静又笼罩在他周围。一张张画面,一张张人的脸;他看到了制造这些声音的人和物。工业区的柏油路上无一人走过,路灯站在两旁忽明忽暗,一辆车蓬掀起的红色轿车从中间驶过,与路面磨擦发出的声音只停留了那么一瞬间。他看到一间厂房灯还亮着,有工人的身影在窗户口走来走去;他听到了里面机器的作业声:越来越响,无法分辨的噪音,混浊,令人不安。
    那个头发结成块的小女孩一直跪着走过来,身后跟着一个女人,用两只手抱着一个铁瓷碗,掂动里面硬币,让它们跳起来,翻个跟头,又落下,像掂着锅里的什么东西。小女孩紧紧拉他裤腿。他睁开眼睛,看到小女孩一个劲的在旁边磕头。他又把眼睛闭上,挪了挪脚,如果能有本书什么的在手上看看就好了,去买份报纸吧。
他把包挎在肩上,找到一个房子,围着它转了一圈,是个厕所:现在还不太想上厕所,在找找。去另外一处,从透明玻璃里看到有东西卖。他在门口站了会儿,朝里看看,有人提着包在货架旁选东西。他就进去。走了一圈,没发现有报纸。看到方便面,拿在手里看了看,知道是五元一桶,不过还是看了看。他没买方便面,只要了一瓶水;从南昌过来时的那趟车上,开水不怎么热,他泡了一桶方便面,根本没熟,吃得肚子发涨。

    这会儿,他感觉到确确实实的饥饿,无法忍受。还好,他的位子是靠窗的,趴在果品桌上睡会比较容易,累了,还可换个姿势,主要是压得手发酸,他就将头倚在窗玻璃上。看不清外面,只能看到车厢里头的呈相。他想试试,能不能在呈相里头再看到反过来的呈相,是的,他有些担心头顶上的那个包有没有给人提去。虽然那个包沾满了污迹还裂了个口子,估计是会没人要的,只是他想,总会有些人提错吧:下车的时候,匆匆忙忙。他的眼睛紧紧贴在玻璃上,怎么努力,也没法看到自己的头顶。直弄得自己眼睛酸胀。他眨了眨眼皮,有灯火在远处停留,他确定不是车厢里头的。
在上绕站,身穿白衣服、头戴着一顶白帽子的人端着一个脸盆,走进车厢,他们是卖鸡腿的。不是普通的鸡腿,是野山鸡腿,他们自称。
    “七块钱一个啊?不是五块钱吗?”车厢里有人抱怨鸡腿卖得有点贵。
    “哎——,七块一个,七块一个啦,”卖鸡腿的不搭理人家,自个喊自个的,“正宗的烤野山鸡腿,七块一个,七块一个,停站六分钟啊,要买的抓紧。火车走了可不要后悔啊!”
他睁开眼看了一下卖鸡腿的,不能说那人是戴了帽子,只是将帽子往个什么东西随便那么一放,因为头发蓬乱,才没掉下来。他又趴下。把靠自己这边的一瓶纯净水稍微往对面移动了一下,头枕在手腕上:去年买了个鸡腿,没错,是五块一个,只是有点咸,辣味还不足:他把右手转移到裤腿上,摸了摸那只口袋,他再次把头抬起时,两个手已经夹到了那一叠钱:同时,坐他旁边的一男人,欠起身子,手伸进裤子里在掏钱;那男人的头歪向他这边,一张在农田里晒得黝黑的脸:他就顺势往窗户上一靠,重又把眼睛闭上。
    “来,跟我来一个。”他听着那男人说。
    “好,又一个,又一个啊——。正宗的烤野山鸡腿……”
    “不要这个,那个,那个给我。”
    “都一样啦,都一样啦。来来来,正宗的烤野山鸡腿,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啊!”
    他到收银台付完那瓶水钱,旋开盖子,喝进一口,放进包里去;根本看不出是喝过了的。他知道他之前坐的位子会被别人占去,毕竟人这么多,好些人都坐在地上,他还是回到原处看了看。两个都让人坐了,一男一女,一起的,跟他差不多年龄。他站在旁边不太远,没再走动。阿迪达斯包压得他右肩膀稍微有点低。他从包里拿出一个蛋黄派,剥开包装纸。眼前那女的突然往男人肩膀上靠过去,男人的肩膀抖动了一下,把女孩的头弹走:他抓着蛋黄派,手里粘乎乎的。他一个一个把剩下的蛋黄派吃完,包的拉链打开,又关上。塑料包装纸捏在手中,周围看看,没见到有垃圾桶,手便伸进外套口袋里,让包装纸留在里面。

    有好几回,都想起来,厕所就在那边,离我的座位没几格,只要跨过几条腿就好了:一、二、三、四;一、二、三、四;共八条。我从座椅上站起,挺了挺双脚,让它们舒服些。脖子也不舒服,老那么一个姿势,几个小时了?有好几次都想拿出手机来看看。确实拿出来看了下:尊敬的联通用户,欢迎来到江西……。忘记看时间了。后边人在打牌,拖拉机,四个人。我背后那人不断把脚抬起,踩在座椅上,又放下,我猜,他弄得我后背一掂一掂的。会不会打牌,会不会打牌,红桃A没出来就出红桃K;哦,忘记了。最后一次供应了啊,小推车过来了,啤酒碗面八宝粥,最后一次供应了啊。有没有,那个,粉丝呀。有,五块钱,要什么?你也会孤独啊!啤酒碗面,你这不是孤独,八宝粥,寂寞,最后一次供应啊,腿!寂寞跟孤独是两码事,懂吗?对。你还是没听懂我的意思,吃的就是炭熏出来的味,电烤没意思,没意思。怎么没意思啊,活着没意思。那你觉得什么有意思,做烧烤就是用炭熏,多放鲜辣粉,傻逼呀,真不会打牌。不是十三香呀,自己调的鲜辣粉。吵什么吵,你要是不出红桃K这八十分不就齐了吗,数你最活泼,这车厢,说这些都没意思,就你说话声音最大,你就不是孤独的人。来,吃个桔子,你要不要,你知道什么配料吗,老板会告诉你?废话!谢谢,不要。告诉你了人家吃什么饭。上海人不会吃烧烤,很屌的,一小孩,八岁,每枪都爆头。自己到南昌做烧烤,从没见他挂过。有天赋,好哇,到时找我合作,南昌人就是会吃。放多了辣椒又说辣,不放又没什么味。还是要讲信用,谈好的价钱,发来的货不一样,这算什么?是呀,这算个鸟孤独,这么晚还有人上车,美女,这里有坐。叫大声些撒,谁听得清,啊,困死了坐对面去,让我躺会一下子,哎哟喂。到站叫我下。麻烦你给我看下这个包。哦。谢谢。车厢中间不是有吸烟区吗。还补个鸟票,到时候沿着铁轨走回家去。像我们这样的人,一年大部分时间都在外面;而且几个城市来回跑,火车对于我们来说就好像变成了家。如果宇宙只是虚无。我的生命,就像一座,一座……,一座游游荡荡的大海。大海在沸腾,刚煮开了的水,哗哗,呱啦,的沸腾。蒸发,只看到了人在蒸发,而动物,诸如:猪啊,狗啊,猫啊,对了,还有老虎和狮子,都肃穆地坐在椅子里,就像我们,吃饭,喝啤酒,酒足饭饱之后,就打牌,拖拉机,斗地主,双扣,没有谁打麻将。愚蠢的游戏,他们认为。所有的人都在蒸发,头发竖起,它们都站了起来,手里的包不是阿迪达斯,就是耐克,黑色的衣服后边,印着白色字母:kappa。五个巨大的字母!:K,A,P,P,A,。我生命中最大的一次耻辱就是把尿撒在了裤子里,我故意这么做的。我感到了冷,手和身子尽量贴得紧些。我站在中间。左边是肯德基,右边是麦当劳。我向麦当劳走去,可谁知道,我会去拉肯德基的玻璃门,可怎么拉也拉不开,我怎么拉也拉不开,我就看到了把手下面贴了个“推”字。我试了一下,门就给推开了……

    欢迎光临!服务员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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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4-4 21:32:02 |只看该作者

无视之的力量真他妈大呀!

干你老娘啊
连个进来讽刺的人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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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4-4 21:36:45 |只看该作者
不要急嘛。
再看一遍先,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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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4-4 22:37:25 |只看该作者
“一次又一次,反反复复,他又一次走进肯德基店,反反复复,从火车上下来,一转身,”这个开头感觉很不好。
这篇小说里面的声音很嘈杂,当很多东西同时出现在作者脑子里的时候,作者必须有将它们排列好的能力,而作者的思路像是混成一团,前面那两大段以(或者说暗含)“他”的视角呈现场景时这个问题就特别明显。而且,叙述者的声音和人物的声音相互干扰,像“反应还不算太迟钝,不然,这,这就太让人那个,那个什么,对揪心。”、“在塑料袋里肯定会更臭,扔掉算了。但我还是一块把它往包里塞。”
感觉作者好像是把事件的顺序打乱了又重复呈现,但又找不到线头,还有,不太能理解对“杀人”这行动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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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4-4 23:20:59 |只看该作者
杀人这个行动大概就是在与外界有联系时的一种反应,我有个小说里也出现过这样的感觉,但当时我只是说出了感受,这个在这儿直接就把人杀了。倒是蛮爽的。。。
最后一段可以。整个小说看下来,感觉作者胆量是有的,但也可能是下意识的。如X所说,控制这些东西,协调它们,毕竟看和写之间有种天然的舒适,应该找到。经常走入快餐店的这个场景我觉得还应该有更好的处理方法,而不止是递进。

沉着点嘛。而且要来的东西未必好。
我三岁的时候,很忧郁
喜欢,在河边丢小石头

http://heitiancai.blog.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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