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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晚上,把白天看到的再完完整整地梦一遍,是我多年养成的习惯。 我想记住一些东西,哪怕全部是关于别人的,可即便这样数十年如一日地练习也无济于事。每天早上醒来面对被天光清理得一干二净的头脑和空洞洞的渴望被填充的眼神,我都会懊恼不已。不会有人理解一面镜子无法存储记忆的痛苦,不会的。
对面的女人很早就醒了。她只是没有坐起来,没有睁开眼睛。但她早就醒了,我肯定。我比她醒得早,醒来后我一直盯着她的棉被和棉被那头散乱的头发,就好像我每天遗失的梦境都悄悄地溜进了她的棉被,钻进了她的头发,而我要做的,就是把它们再找回来,哪怕只有一小会儿。其间,女人翻过几次身,脸一直被棉被挡着,我看不到她的眼睛,但我肯定有几分钟它是睁着的,呆滞地,黯淡地,就像我和她之间一直存在的那种关系。
她整晚都在我的身体里,我整晚都注视着她,即便身在梦境,我也会分一束视线投给她。我从没有完完全全地投身一个梦境,也从未全身心地度过一个白天。我的梦境根本就是白天的翻版,或者说我白天看到的都是梦境的提前预演,如果不是窗户上的光线变幻,天花板上的灯亮起灭掉,我就无所谓梦境现实,无所谓真实虚幻。她整晚都在我的身体里,连同她裹的棉被,她身下的床单,她半夜起身小便时的裸体,甚至,她以前做爱时扭曲的脸和抽搐的腰身,这一切的一切,都穿过我的身体,只是我无从抓住。我这可恶的身体对那些影像的无能为力,就像筛子对于水,对于风。
我整晚都用身体感受着她,很多次,我甚至都尝试着进入她的梦境,通过她的嘴巴鼻孔肛门阴道这些孔洞类器官。我是那样的好奇,即便最终将自己搞得粉碎也在所不惜。可是,一面镜子怎么可能进入自身映到的实物中去?
现在,湖蓝色的天光缓缓褪去,窗外一树的鸟鸣也已停歇,越来越多的人声和车辆引擎声从窗户涌进来,夹杂着无以数计的尘埃。那些不动声色的小东西,我知道,用不了多久,它们会一点一点蒙住我的脸,糊住我的眼睛,堵住我那从未存在过的耳朵鼻孔和嘴巴,直到我完全融为墙的一部分,彻底摆脱影像困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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