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最后登录
- 2020-4-3
- 在线时间
- 564 小时
- 威望
- 16406 点
- 金钱
- 181836 点
- 注册时间
- 2007-8-4
- 阅读权限
- 100
- 帖子
- 10052
- 精华
- 1
- 积分
- 10555
- UID
- 7372
  
|
正文:
……
整个冬天我在等待杀一个人
——〇
后记:
警察发现〇的那具早已僵硬的尸体是在今年初春的第一个早晨,那天早上阳光单薄,乍暖还寒,一只惊魂未定的猫穿过窗台。警察在〇的房间里发现了一本厚重的日记本,整本日记只写有上面那句话,字迹潦草而果断,似乎写得比较匆忙。这句话下面的一行则被涂抹得看不清字样了。其余的纸张全部为空白。这给那些由于没有吃早餐而显得心不在焉的警察出了一道难题。有人猜测这本笔记本可能是〇用来打发这个冗长、寒冷而寂寥的冬天用的,比如用它来准确记录日期,顺便写些日记什么的。当然也可以用它在衾寒枕冷的冬夜里感怀乡情,以暖心身。这也在情理之中,再心狠手辣、令人胆寒的杀手对于家乡的感召都会不免温情顿生的。整个房间由于年久失修的缘故,显得破败不堪,墙壁上大面积的油漆脱落,天花板被浸泡的斑驳陆离,十分花哨。警察们装模作样地地检查了一下整个房间后,带走了他们自以为是重要证据的那本笔记本和那半根被潮湿的空气感染得有些忧郁的过滤嘴香烟。对于衣柜旁的那面布满裂痕的镜子视而不见。
去年初冬,〇从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搬来到这个小镇上。当然,一个不算小的小镇上搬来一个行为古怪,身世神秘的异乡人,这并不是什么新鲜事。整日忙于赌博或逃税的市井小民们也没有人太在意当时的种种。〇搬来这里后,更是很少出门,整日潜伏于那间老屋中,潜心于各种古书籍,一副阴谋家的派头。而真正让小镇居民发现这个镇上还有这么一个人是在警察粗暴地敲开他的房门后。人们甚至惊讶得合不拢嘴——啊原来这镇上还有这个人,可我从未见过!这个案子变得无从查起。急于结案的警察们最终以自杀案草草收场,皆大欢喜。
而我则从〇的那些被警察们疏漏的诸多残缺的手稿中找到了答案:
“除了早餐,我深爱的事物还有夜晚和影子,我是个矛盾的人。关于杀手〇的故事起源于一个莫名其妙,而又清晰可见的梦。之前我翻遍的所有的史书、列传,也没有找到关于杀手〇的资料,倒是在一些佚名撰写的野史中找关于杀手〇的只言片语。作者似乎有意回避什么,在关于杀手〇少得可怜的的描述中言辞含糊而晦涩,让人无法理解。对于他的感情生活的描写倒还算得上清晰。说他在感情上敏感而脆弱,几次婚姻都因他孤僻的性格而半途而废,也没生下一男半女,倒也乐得轻松。而我这个梦却完完整整贯穿了杀手〇的一生。当我在清澈的晨光中醒来时,我迫不及待地把它记录下来。当然那些野史中视这样描述杀手〇的:〇是一个风尘仆仆的旅行者,是一个孤独的杀手,他并不像黑手党那样拉帮结伙,气势磅礴。他信奉上帝,热衷于各种探险和迷宫游戏(当然是独自一个人,有两个或以上的人的环境就会让他感到非常地不自在)。‘生命与死亡同在’这是杀手〇一生信奉的名言。他道貌岸然,一本正经,拥有一颗朴质的心。身上散发着一股正人君子所特有的味道。然而对于目标他心狠手辣、毫不留情,几乎没有人能逃过他的魔掌。这些都是一些琐碎的记录。它们夹杂在史书的字里行间,以一个配角的姿势客串在各种重要的历史场合。然而,我的那个梦境却似乎将这些夹杂在历史毫不起眼的缝隙里的一连串琐碎的文字综合起来。而〇也在其中又一个可有可无的小角色一跃成为了整个历史不可或缺的主角。他演绎了一场又一场的谋杀,将历史改来换去。让那些中规中矩的历史学家们头疼不已……(此后的一段被抹去)”
“……血色清晨,星河入梦,机械们轰鸣,不需要隐喻。杀手〇潜伏在芸芸众生的幻象之中。迎着上帝恩赐的几缕珍贵的阳光,〇穿过布满机械、假肢和面孔的中央大街。心有余悸的人们还在小心翼翼地讨论着前不久的那场触目惊心的暴动。或是讨论关于直线和三角形的意象纷繁的花边往事。狗们忙着在清晨妙曼的时光中亲昵和繁殖,对十字路口的车祸熟视无睹。流浪狗们忙着在废墟里寻找睡梦中不甚甜美的早餐碎片。狮子和象漫不经心地穿行在晨风中摇摇欲坠的高楼大厦之间,随处可见的‘严禁喧哗’,好多都已锈迹斑斑,懒懒散散地伫立在酥痒的晨光中。环卫工人面对散落一地的彗星不知所措,陨石碎片倒是容易,直接扔进不可回收的垃圾桶里。晨跑在绿风中的马匹,在堵塞的交通要道处打了个半透明的嗝。杀手〇径直地走到中央公园里的长椅旁坐了下来。他似乎习惯性地在这条记忆的长椅上抽一根烟,缅怀时光:或感伤、或烈痛、或憔悴、或爱恨情仇、或生离死别、或纸醉金迷,事不关己,关乎记忆,旧时光流淌过的面孔依然生动得像生日……(纸张的下半部分被撕去)”
“……被隐蔽或被密封在容器中。杀手〇在梦中将同一次刺杀行动重复了两次。这是杀手的忌讳——杀手没有对往事印象和回忆。清晰的梦境再现了当时的每一个细节,毫发毕现,连死者的眼神都细致入微地被再一次呈现。这个只是一个令人恐惧的预兆。夜风微寒,杀手〇简单地收拾了一些行李,匆匆离开。十月略显朦胧的夜空,星辰隐约可见。夜晚无形的锁骨,锁住流水,荏苒时光,往事汹涌……”
“杀手〇试图用改变位置的方式逃避预言。然而时间却是令人无法逃遁的。在他等待预言的很长一段孤独如蓝的日子里。杀手〇每日靠那些酸味十足的时政新闻和一些禅语来打发无聊而美好得清晨时光。下午的时候他会去不远的郊外散散步。有时候他会想到自己的死,或死后的情景,前者是迟早抵达的必然,而后者则是永远无法兑现的幻境。有时清晨和黄昏具有同样充满感召力的景象,就如同出生和死亡。在一个不值一提的黄昏里,〇收养了一只被人遗弃的猫。因为〇在这只猫的身上看到了与自己相似的影子,一种同病相怜的悲悯之情油然而生。收养猫之后的下午,〇便不再外出,与那只猫厮守在家,继续阅读那些奇妙的禅诗和经书,一切在他的生命中逐渐变得若隐若现,并最终把自己消磨在那些散淡的下午时光中,或者把自己的身心隐藏于某一首禅诗中,或书的缝隙中,或字里行间,甚或某个句号中。有时候他把自己分成两个人,自己跟自己捉迷藏,或者自己追杀自己。有时他又把禅诗和经文隐藏在自己。这样反反复复打发寂寥的时光。而令他惊讶的是:有时候他看不见自己。只有在梦里能够见到自己逐渐消瘦的面孔。他迫不及待地为自己购置一面价值不菲的镜子。从此丢弃禅诗和经书,每日向镜中的自己倾诉自己的失落与迷惘,并渐渐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有时漫长的倾诉不分昼夜和朝夕,源源不断,如同连绵起伏的山峦,无始无终,冗长纷繁。镜中人时而与自己合二为一,时而又分开成两个截然不同的人。他们时而争吵、甚至干戈相向,时而又同病相怜地相拥而泣。他渐渐分不清清晨和傍晚,白昼与黑夜。他生活在自己臆想的白天和黑夜中,生活在自己孤独如蓝的时光中,活在自己的空间和时间中,活在他手枪的光泽中,活在他自己中。冬日的寒冷并没有让他感觉到孤苦伶仃。相反,长期的独处让他觉得房间里的一切都是自己忠实可靠的伴侣,他感觉自己比衣柜还要幸福,甚至比那些窗户都要幸福。哪怕他在跟自己的假想敌斗争的时候偶尔会受到一些小伤害。这些都不再重要(至少没有失去生命的意义那么重要) ,甚至可以忽略不计,很少能够影响到他幸福的感觉。他每天都要跟他们打上好几仗,偶尔还要用上两个小诡计,以丰富整个战斗的过程。渐渐地幻象成了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东西:严寒的冬夜,他用幻象取暖;睡梦中,他用幻象制造梦境;孤独的时候,他与幻象交流;绝望的时候,幻想给他安慰。幻象带来的幸福感渐渐冲淡了他对预言的恐惧。他为之着迷。在这个冬季的最后一天,他向镜子里的(文章突然到此截止了)”
后记本来应该到此结束,但事实上还没完。
还有许多疑问困扰着读者,我为什么要对这桩自杀案如此耿耿于怀,敬业态度甚至超过了警察?
我是去年初冬搬来这个小镇的。因为我在一次刺杀行动中失了手。说是失手也不完全正确,因为我搬来后不久就听到消息说我刺杀的那个人的雕像现在已经严肃而呆板地矗立在那座城市的中央公园里,供路人仰慕了。但是这件事后我却堕入了噩运深渊。首先是我梦到了被我刺杀者的面孔,清晰可见。然后是我在一次过马路的时候差点被一辆红色小汽车撞死。再一次是我差点摔死在一条臭水沟里。一切像一个恶毒的预言一样纠缠着我。
我在这个小镇上住下后,刚开始的几个下午我每天会外出散散心。后来为了逃避噩运的追杀,我开始足不出户,陷在那张破旧的藤椅上,每日与一只黑猫厮守,试图如此一生直到终老。然而……
我积极地准备着为自己挽回属于杀手的一生的荣誉,而策划着做完最后一次刺杀行动。我在那本空白的日记本上写道:“整个冬天我都在等待着杀一个人,那个人就是我自己”。后来又觉得最后一句应该去掉,这样可以让这次刺杀行动更具有令人惬意的奇思妙想。于是,我一脸坏笑地把最后一段抹去了。然后走到镜子面前对着镜子里的幻想说了一声再见!peng!我对着镜子打完了最后一颗子弹。
[ 本帖最后由 隐忍 于 2009-7-17 10:13 编辑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