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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 短篇小说: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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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3-11 15:43:42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本帖最后由 胡不归 于 2011-3-11 16:04 编辑

夏夜
电脑机箱在脚边发出“嗡嗡”的沉闷的声响,郑而已感觉汗水像一群不听指挥的士兵,三五成群,或紧或慢地从每一个毛孔里蜂拥而出,渐渐濡湿了内裤,他微微抬了抬屁股,让背后那台小风扇给裆部送去一些凉意,同时他的右手点击鼠标,熟练的打开收藏夹。里边存了上百个网址,其中有几个他熟悉得闭上眼睛也能找到它们的位置。


几个网站相继出现“无法显示页面”的提示。郑而已骂了声,操。他再次打开收藏夹,目光上下逡巡一番,发现了一个已许久没有光顾的网站。万幸,这是一只漏网之鱼。

网站首页有一个广告图标从左上到右下来回游走,广告语更像是一句俏皮话:拍肩迷药,让男人省事,让女人不省人事。背景是一个袒胸露乳的女人不省人事的样子。郑而已犹豫了一下,鼠标轻动,选择了首页上端一个名字挑逗的栏目。

在走马观花地看了上百张图片后,郑而已选定了一组有资格成为“诱饵”的图片。这些诱饵成功把那个名叫欲望的小兽从郑而已身体的某个角落里召唤出来。它低吼着,发足狂奔,来回踩踏着郑而已的血管和神经。他把这些美丽的女子铺满电脑屏幕,然后把内裤褪到大腿上。

这个闷热的夏夜,徘徊不去的低气压让郑而已感觉有点喘不过气来,汗水不断地顺着他的脸颊一直流到腰部,他双眼微闭,努力在幻想中建立一个帝国,他要让右手辅佐那只慢慢壮大的野兽君临天下。这时,他的脑海里忽然闪过妻子的脸,那张嘴角总是挂着讥诮的脸瞬间幻化成一个法力无边的女巫,只在电光火石之间便把狰狞的野兽赶回了深渊。郑而已低头看了一眼在手里迅速软沓的话儿,悻悻地把内裤穿上,然后坐着,感觉些许悲凉从心底漫上来。

背后传来一声轻响,郑而已回头,看见9岁的儿子郑子凡正透过门缝,惴惴地望着他。郑而已轻声呵斥道:“郑子凡,教过你多少遍,进来之前要敲门!”郑子凡紧张地把门猛地关上了。郑而已呆呆地看着屏幕上的女子,觉得她们像被关在囚笼里的犯人,一个个眼神悲戚地和他对视。郑而已轻点鼠标,把她们都释放了。

那个广告还在首页如游魂般飘来荡去,郑而已把鼠标放在上面,它就停止了移动,只有那句广告语像一只粘了彩色睫毛的眼睛,不停地眨着,温顺得像郑而已养的那只小花猫。

郑而已花了三百块钱买了十克“拍肩迷药”。虽然卖主在QQ里信誓旦旦地说保证有效,无效退款,但郑而已清楚这属于愿者上钩的买卖,真买了假货,他也只能自认倒霉。不过,他也不在乎真假的问题,甚至他都还没想清楚自己为什么要去买这东西。这一段时间,他觉得自己被某种情绪裹挟着,有点神志不清了。

两天后

郑子凡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一本已经毛边了的《喜洋洋与灰太狼》漫画,一只手拿着奥特曼的模型百无聊赖地敲打着一脸倒霉相的灰太狼。见郑而已从房里出来了,郑子凡走过去,歪着身子倚在沙发扶手上,问郑而已,爸爸,怎么妈妈出差了这么长时间还没回来呀?郑而已看了一眼墙壁上的挂钟,快七点了,妻子说好晚上六点回来的。

郑而已从沙发上拿起衬衫穿上,拍了拍郑子凡的脑袋说:“走,我们吃饭去。”郑子凡说:“妈妈回来了怎么办。” “她爱回不回。” 郑而已有些不耐烦。郑子凡低下头,用手指轻轻抠着奥特曼的咸蛋头盔。

郑而已牵着儿子的手下了楼,他们穿过两个十字路口,跨过两座过街天桥,走进一个大型小区旁边的小拉面馆。郑而已是南方人,却喜欢吃拉面,尤其喜欢在拉面里搁大量的醋和辣椒油,同样作为南方人的妻子总是嘲笑他说,学北方人吃再多面也改变不了你个儿矮的事实,郑而已觉得这是对他极大的侮辱。他从没因为个子矮这件事自卑过,他单纯因为喜欢吃面所以才去吃面,这是两件毫无关联的事,但妻子偏要把这两件事放在一起说,这就伤害了他的自尊。但他并没有辩解,更没有反击,只是用筷子夹起一大把面,吃得呼呼作响。

在去面馆的路上,郑子凡小声提出要吃麦当劳的建议,却被郑而已不容分说地拒绝了,理由是吃一顿麦当劳花的钱够吃三顿拉面了。郑子凡不说话,低着头随郑而已进了面馆。

透过巨大的玻璃窗,郑而已看见外面有人在打架,一人拿着一个啤酒瓶从背后猛地砸在另外一个人的头上。被砸的人瘫软在地。郑子凡有些害怕,看看窗外,又看看郑而已,说:“爸爸,我们要打110吗?”郑而已蹬了儿子一眼,说:“多管闲事。”郑子凡又说:“你以前说遇到坏人就要打110的。”孩子的单纯和固执让郑而已有些无奈,“他们喝醉了,不是坏人。”郑子凡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呆呆地望着窗外。郑而已伸手把儿子的头扳过来,说:“不许看,吃面。”

喝完最后一口面汤,郑而已用餐巾纸擦了擦嘴,从口袋里掏出烟来,抖出一根,点上。面馆里空调开得太大,他不由打了个寒噤。救护车停在面馆门口,几个医生把脑袋开花的伤者抬上担架,然后,救护车拉响凄厉的警报开走了。郑而已望着救护车扔在灯光下的那股白烟,莫名地想起了爷爷,那个在他十几岁的时候就去世了的爷爷。


爷爷
在医院躺了一个月之后,爷爷被家人用一辆小“解放”运回了家里,继续躺在他自己的床上。医生说他没有什么大病,只是器官在逐渐衰竭,也就说,爷爷快老死了。

每天的大部分时间爷爷都昏迷着,像一个刚出生就已经衰老的婴儿。清醒的时候,他会转动着浑浊的眼球望着守在床边的孙子郑而已,嘴里含糊地说上几句话,接着又毫无征兆的昏睡过去。死神躲在散发着朽败气息的老房子的某个角落里,等待着老人最后一口热气从喉间飘荡出来,然后悄然上前,将手伸进老人的体内,把闪耀着白光的灵魂攥在手里,飘然而去。

每次老人醒来,郑而已就会叫,爷爷,爷爷。这时,老人会艰难地咧开嘴和郑而已说话。一股腐败的味道从他的胃里散发出来,郑而已盯着他的眼睛,看一个个模糊的汉字从他嘴里蹦出来,跳进自己的耳朵里。

爷爷告诉郑而已,在他年轻的时候,有一天,村里来了个游走四方的货郎。他来村里卖皮筋、发夹、关东糖等各种小东西的时候,看上了全村最漂亮的姑娘。他就这么盯着姑娘一直看,直到姑娘双颊飞红,粗黑的大辫子一甩,转身躲回家里去了。货郎在圩上找个小客栈住了下来。每天一大早他就挑着货担,敲着拨浪鼓走进村里。如果没看见那位漂亮姑娘来买东西,货郎就会挨家挨户地去找。

他找到了吗?郑而已问爷爷。

嗯。爷爷瘪了瘪嘴,喉咙里发出一声痰音,长满了细小老年斑的眼皮慢慢盖下来,睡了过去。

爷爷再次醒来的时候,郑而已问,然后呢?

货郎把一大捆花花绿绿的头绳儿和一大包发夹都送给了那个姑娘,然后就离开了。第二天,他又来找姑娘,问她愿不愿意跟他走。姑娘没有答应。那货郎不死心,天天都来找姑娘,姑娘要是闭门不见,他就守在村口,一守就一天。村里人劝他,别守啦,人家早嫁人了,娃儿都生了好几个了,丈夫在外地帮人干活,所以不在家。货郎不为所动,还是每天重复着同样的事情。直到有一天,姑娘打开门,把货郎放了进来。

每当有人进来的时候,爷爷立刻不再说话,倔强地闭着嘴,失去牙齿支撑的双颊,猛地塌陷下去。他双眼盯着房顶,直到看累了,慢慢合上眼睛。郑而已答应了爷爷不把这个故事告诉别人,当爷爷不说话的时候,他就在把头靠在床沿上,默默地看着爷爷。

姑娘,不,应该是女人和货郎准备私奔的消息很快被村里人知道了。他们一面偷偷地盯着两人,一面派人连夜赶往外地找到女人的丈夫,告诉他这件事。女人的丈夫回到家里,一帮族人把那两个不知廉耻的“狗男女”捆了起来。丈夫问女人,是不是铁了心要跟他走。女人不敢看丈夫,低着头,散乱的头发垂下来遮住眼睛,低声说是,丈夫又问那个货郎,是不是铁了心要带他的女人走,货郎盯着女人的丈夫回答说是。年轻的丈夫坐了下来,抽了一支烟,每一口都抽很很凶。抽完烟后,丈夫起身把女人和货郎身上的绳子解开了,说,你们走吧。围观的人群骚动起来,老人上前问他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女人拱手让给别人。丈夫没回答,只是冲着女人和货郎挥了挥手,说,走吧,别再让我看见你们。女人抬起头,眼里充满讶异,接着,她苍白的脸上掠过一丝凄惶,她慢慢走过来抱着他丈夫哭起来,却被丈夫推开了。女人感觉有点尴尬,只好拉着货郎跪下来,冲着丈夫磕了一个头,然后两人起身离开了村子。

爷爷突然停下不说话了,郑而已探头看了一眼,爷爷并没有睡着,他嘴巴微张,眼睛睁着,一动不动,像是陷入了记忆的漩涡,一时无法脱身。郑而已觉得这个故事没意思,里面的那些人的行为和想法,他都无法理解,既然是故事,却好像连一个高潮都没有。郑而已想问爷爷,那丈夫为什么要放女人和货郎走呢?爷爷身子微微动了动。

围观的人群都散了。女人的丈夫回到家,从井里打了盆凉水,洗了一把脸。然后坐在院子里开始抽烟。烟头在月光下忽明忽暗,白色的烟雾袅袅升腾,飘散在蓝黑色的夜空下。 他就这样一根接一根的抽着,就像一尊不吃贡品只会抽烟的静默的神像。当脚下落满了烟蒂,他突然起身,推门走了出去。

他越走越快,出了村,他开始跑了起来。路边一块石头把他拌了一跤,插在腰间那把用来防身的刀狠狠地顶在肋骨上,疼得他大叫一声。可这疼痛却像是一碗油,浇在心里,让那团火烧得更旺。他用手揉了揉受伤的地方,爬起来,跑得更快了。

他自己也不知道追了多久,只感觉头上那半个月亮斜斜地跟自己跑了一路。前几天刚下了几场大雨,空气中全是雨水、青草和树叶混合的湿润的气息,他想停下来喘口气,却在听到一声乌鸦瘆人的叫声之后,感到身体里蹿起一股寒意,不由地又踉跄着向前跑去。快到临镇的时候,他追上了女人和货郎。

水声由依稀变得清晰,前面是一座石桥,过了石桥就出了本镇地界了。暴涨的河水裹挟着树枝、落叶和浮肿的动物尸体顺流而下,穿过桥洞,汤汤奔涌,河水不知流向何处,但女人的丈夫相信它一定会流到大海。女人和货郎上了石桥,丈夫加快脚步追了上去。

爷爷咳嗽了一声,喉咙里发出咝咝的呼吸声,像是喘不过气来,郑而已紧张地望着这个似乎在下一声咳嗽之后就会突然从这个世界消失的老人。爷爷终于缓过来了,长长地舒了口气。父亲走进来,让郑而已出去玩,别打扰爷爷休息。老人嘶哑着嗓子说,没事,让他待着吧。

丈夫从腰间抽出刀,这是一把杀猪用的尖刀,双开刃,月华如练,滑过刀口,在刀尖上倏忽一闪,有如星芒。他右手持刀,冲上石桥。当女人感觉到身后有人时,她的腰间已经中了一刀,她回头看见满脸狰狞的丈夫,张大嘴巴想要说点什么,却又感觉心口一凉,丈夫的尖刀准确地扎在了她的左胸,女人翻身落入河里,被愤怒的河水瞬间冲走了。一切发生得太快,货郎清醒过来时,发现尖刀已经抵在了自己脖子上。丈夫问货郎,你不是想跟她一起走吗,去啊。货郎脸色苍白,楞了几秒后放声大哭,他扭头看了看远处的流水,女人早已没了踪影。他开始猛烈挣扎起来,刀尖刺破了他的皮肤,一串血珠从伤口里渗出来,货郎一边哭着一边从嘴里发出各种含混不清的声音,像是在愤怒的质问又像痛到极点的自责。丈夫一脚把货郎踹倒在桥上,转身走了。走下石桥的时候,他感觉冰凉的河水从脚底漫了上来,忍不住浑身发抖。他将手里的刀用力扔进河里,转身飞快的跑了起来。跑出了很远,似乎还能听见货郎趴在石桥上撕心裂肺的哭喊。

郑而已觉得这个故事变得有意思了。他问爷爷,后来呢?爷爷说,后来,那个女人的丈夫就带着几个孩子去了外地,再也没有回村子里。兵荒马乱的,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儿。郑而已又问,再后来呢。爷爷说,没有后来了。郑而已突然觉得这个故事又变得没意思了。他站起来,嘟囔着离开了房间。
爷爷咧了咧嘴,似乎想笑,却有一行泪从眼角滚了下来,滴在枕头上。

妒意
郑而已和儿子郑子凡回到家里,发现妻子站在门口等他们。郑子凡雀跃着扑进母亲怀里。
郑而已问:“怎么不进门啊?”妻子翻了个白眼道:“你故意的吧,钥匙不是早充公了吗?”郑而已这才想起来妻子离家前就把钥匙给他了。他闷声上前把门打开。
客厅里,郑子凡坐在沙发上依偎着母亲看动画片,郑而已几次催促他去睡觉。郑子凡在获得母亲明天不会出差的保证后,三步一回头的进了房间。
郑而已和妻子盯着电视,半晌无语。
郑而已挪了挪屁股,清了下嗓子说:“离婚协议书我都看了,没什么意见。”
妻子面无表情的说:“没意见就好。明天上午就去办了。”
“嗯,办完,一起再去吃个饭吧。”郑而已突然感觉胸口闷得慌,有种大喊一声的欲望,可他还是努力保持平静。

“看情况吧,要是时间来得及,就一起去吃。我明天下午还得赶回去。”

“尽量吧,主要是儿子想和你多待一会儿。”

妻子仰身靠在沙发上,双手环胸,说:“儿子的事,我还是那个态度,你要是觉得抚养有困难,咱们就修改离婚协议,孩子归我。或者,你有别的什么要求,都可以提。不然孩子跟着你,我真怕……

郑而已感觉一股无明业火从心底猛地燃烧起来,他大声打断了妻子的话:“有我一口饭吃,就饿不着他。你不用担心!”

“嘁,自尊心还是这么强。说句不好听的,你连我都养不活,拿什么养活他?”

这种话郑而已听了无数遍,他以为自己已经麻木了。可不知为何每一次妻子这么说的时候,都能激起起他内心的怒火。他拿起桌上的茶杯猛地摔在地上,碎片四溅,落了一地。

妻子一脸平静地坐着,嘴角微动,露出一丝讥诮的笑,说:“你知道吗?你越是生气,我越看出你内心的虚弱,越坚定跟你离婚的决心。你不就是恨我找男人吗?我找男人也是你逼的!有本事你就从别人手里把我抢回来。”

说完,妻子起身进了房间。

郑而已颓然坐下,那把插在心口的尖刀从来就没有拔去,轻轻一动,他就能感觉到鲜血汩汩流出,生疼。他不得不承认,妻子说的都是事实。在他频频失业的这几年时间里,他和妻子经历了无数次的争吵,但每次又都能和好如初。
他一直颇为得意的相信有些缘分是注定的,一旦遭遇了就要纠缠一辈子,没有人谁能解开两人世界里这爱恨交织的感情迷网。他没有想到有一天妻子会突然说她累了,并向他提及一个陌生男人的名字,告诉他她要离婚。这个女人这些年似乎在心底积压了太多的委屈和痛苦,她深知男人的自尊就像贴身的遮羞布,一旦被扯掉后,他就将无地自容,甚至丧失生活的勇气。所以她一次次地用嘲讽的话语揭开他精心掩盖(自欺欺人地掩饰?)的伤疤,让他看到自己是多么的无能,直到郑而已承认一切都是自己的错,且错就错在“没本事”这三个字上。
    人人都有本事,这还是生活吗?不就是天堂了吗?死人才上天堂呢。郑而已对个问题困惑不已。他终究无法适应,一个原本处处让着他,生怕伤害他那可怜的自尊的女人会在一夜之间变成尖牙利嘴的悍妇,就像今晚,她永远是那个占据道德制高点,俯瞰着他,每一个毛孔都渗透着粘稠的优越感的女法官,而他则是一个必须仰视她,接受她无情嘲弄并最终被她宣判死刑的的卑微的囚徒。
    她的皮肤好像比以前更白了,原本浓黑的眉毛也剃了,变成了用妆笔画出来的淡淡的柳叶眉。脸上擦了粉,打着腮红,单薄的双唇涂满口红,显得水嫩丰润,她脸上的每一个细节都被拾掇得恰到好处。还有,她从前都是扎着马尾辫,现在居然改成了大波浪,灯光下每一丝光泽闪耀的黑发都在向他宣示着这个女人的骄傲和自信。她凭什么变得这么好看?她在那个男人面前一定是个温顺的小荡妇吧。一团妒火在郑而已的心底亮了起来。

    妻子把门关上,她要睡了。郑而已扭头看见郑子凡在房间门口望着自己。从他瘦小的身体里郑而已看见了自己当年的影子,不由心头一热。他轻声对儿子说:“没事,刚才不小心打碎了一个杯子,去睡吧。”郑子凡点了点头,转身回了房间。

郑而已起身来到客厅的书架前,最上排有一个纸盒子。郑而已把纸盒拿了下来,从里面取出一个烟灰缸。这是一个玻璃材质的崭新的烟灰缸,缸底铺了一层薄薄的灰。郑而已吹了一口气,灰尘四散,露出缸底印着的一行美术字:如果爱我就不要让我等待。一句拙劣的爱情宣言。看着这行字,郑而已觉得自己的心变得很柔软,还有一丝惆怅和酸楚随着血管从心里渗出来。这是他的高中同学——一位曾经喜欢过他的可爱女生多年前托人送给他的。他当时已经和女朋友(对,就是眼前这个自信的女人)订婚,他把这个烟灰缸给女朋友看,颇为动情的说起自己和那位女生曾经云淡风轻的校园恋情。必须承认,当看见女朋友脸上隐现的嫉妒表情,他内心是得意的,或者说,他早已预设了这样一个结果。这个烟灰缸和那行字就是他个人魅力的最好证明,而那个女生只不过是这则关于“魅力”的故事里的一个模糊的影子而已,这个影子可以替换成任何别的女人。女朋友曾要求他把烟灰缸扔了,他舍不得,偷偷地藏了起来。
此刻,郑而已面对这份礼物,感到无地自容。他突然想起自己手机里还存着这个女生的号码,他拿起手机,拨通了那个电话。片刻之后,一个温柔的女声告诉他,他拨打的手机已停机。郑而已长吁一口气,把手机扔在桌上。
    郑而已又从盒子里拿出一个塑料袋,袋子里装着他前几天从网上买的“拍肩迷药”,一小撮来路不明的灰色粉末拥簇在袋子的角落,郑而已用手指捻了捻,细腻温软如婴儿的肌肤。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买这些东西,或许,向来在生活的大棒面前逆来顺受,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出格事情的他,需要一种犯罪工具来抵御内心的虚弱吧。
这时,妻子又把门打开了,靠在门框上,冷冷对他说:“忘了提醒一句,我最近失眠,怕被人打扰。没什么事儿就别进房间了。”不待郑而已回答,门砰地的关上了。郑而已感觉内心那团火越烧越旺,一种厌恶感充盈着他的胃,让他感到一阵恶心,他讨厌这个女人对他说话的语气和视他如一堆路边垃圾似的的眼神,她必须清楚他现在还是她的丈夫,不是一个满身疥疮上门乞讨的流浪汉,就算是流浪汉,她应该也不会用这种语气对他说话吧?难道当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彻底失望之后,她就一定要从精神上彻底将他消灭吗?郑而已忽然觉得这个女人已经无可救药,她彻底变了,不再是他的妻子,也不再是儿子的母亲。她现在是一个让他完全陌生的女人,是另一个男人的未婚妻。既然如此,她凭什么在他面前居高临下的挥洒她的优越感?她凭什么出现在他的房子里?凭什么睡他的床?(凭什么?)
郑而已被恨意烧得满脸通红。他坐下来,却无法自处。只好又站起来,仍感觉身体无处依凭。于是,他提着那袋粉末在客厅里来回走着。他冲动的几次想推开房门,把这个女人从床上揪起来痛打一顿,可他却感觉内心无可名状的虚弱。最后,浑身燥热的他颓然倒在沙发上,闭上眼,试图用睡眠击退正在身体里左冲右无处宣泄的情绪。
   夜慢慢深了,除了自己的心跳,郑而已听不到别的声响,但这种寂静却让他辗转无眠。这时,他听见隔墙传来一个声音,起先微弱如絮语,陡然高亢起来,犹如炸雷。郑而已知道那是妻子的鼾声,他忍受了十年的声音。那鼾声一声紧似一声,在空气中颠簸起伏,偶然落入谷底,旋即爬升还以报复式的轰炸。郑而已睁眼望着天花板,一丝自怜从心里逃出来,让他感到鼻子一酸。这个男人在片刻的伤感之后,愤怒和恨意再度占据了他的内心。他无法忍受这个明天就跟他彻底没关系的女人居然睡得鼾声大作,而自己却蜷缩在沙发上一夜无眠。不光如此,就连他们一起相处的最后一个夜晚,她也没有忘记用这恼人鼾声对他进行报复,难道他还对她心存幻想?郑而已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可笑到到自我唾弃的地步。鼾声穿透墙壁再度震荡着他的耳膜。一股热血冲上头顶,他在黑暗中狠狠地咬着牙。
    郑而已提着那袋粉末进了洗手间。按照卖主介绍的使用方法,他用毛巾蘸满迷药的溶液,然后穿过黑暗的客厅,左腿膝盖不小心狠狠地撞在茶几的角上,发出一声巨响,他忍不住闷哼一声,肉体的疼痛并没有让他觉得这是对他莽撞行为的惩罚,反而加剧了他的恼怒,他认定这是那个自称容易失眠却故意用鼾声折磨他的女人对他的嘲弄。他屏息观察了片刻,鼾声依旧。于是,他轻推房门,摸到床头。他伸手感受到妻子的鼻息,迅速用毛巾捂住了她的脸,鼾声戛然而止,妻子被惊醒了,嘴里发出含糊的惊叫,身体挣扎起来。郑而已听见空气中全是自己紧张的心跳声,他死死地按住毛巾,直到妻子昏迷过去。他起身,站在黑暗中,长出一口气。
郑而已把妻子扛在肩上,小心翼翼地穿过客厅,进了洗手间。他蹲下来,望着躺在地上的妻子。她真的比以前好看多了,一丝妒意再次如利刃划过他的心脏。妻子的右手中指上戴着一枚戒指,铂金戒指,那些精心打磨过的切面在灯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郑而已不由地看了看自己的左手,无名指上那枚黄色的戒指此刻黯淡无光,就像这些年来他黯淡无光的生活。妻子右手的无名指上本该也戴着一枚和他一样的黄色戒指。
此刻,脚底似有冰凉刺骨的河水一点点漫上来,淹没了郑而已的头顶。他站起身,感到巨大的悲凉从头顶浇盖下来。他试图找到一些东西塞满空荡荡的心,却什么都找不到。郑而已茫然地从洗漱台旁边的架子上拿出一根尼龙绳,将绳子在水龙头上系成一个圆环,然后把妻子拖了过来,扶住她的上身,努力将她的头套进圆环。这时,郑而已感觉背后传来一声抽泣,他猛地回头,看见郑子凡站在洗手间门口,脸上写满惊恐,泪水止不住地从他眼里流出来。郑而已看见他手里攥着自己的手机。
几声狗叫划破夜空,窗外传来凄厉的警笛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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业余侠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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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3-12 10:51:46 |只看该作者
看到存网页就知道要手淫,看到货郎的故事就知道要凶杀了。
这种逻辑简单到看到天使就是美丽的,就是童话故事里还有分不清好人坏人的时候。
傍晚的山丘旁,传来兄弟的温柔的歌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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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手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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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3-12 14:02:28 |只看该作者
我觉得不错啊。开头写的比较真实,结尾也很细致,也有动人之处,我感到作者用了心力。
看小说就像旅行,如果哪里也去不了(可能性几乎是零),就使劲提醒自己我在这里!
除开结尾前面都有点乱,好像没有进入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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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有小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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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3-12 14:26:10 |只看该作者
人物复杂的心情差不多能够出来了,可惜是以一种揣度的方式替人物紧张,而无法进入人物的状态。就像死因里说的,存在一种简单的逻辑关系去揣度和表现人物的状态。故事和感受的投入是割裂的,并非读到一个句子就感受到那个句子本身携带的体验,而是通过故事说明这种体验。这样感觉使本来并不有趣的故事平庸下来了。
联系邮箱:chenshuyong@live.cn(站内短信、邮箱、豆邮都能很快找到我) http://site.douban.com/1220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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