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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 九百四十六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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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3-13 17:31:56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本帖最后由魏思孝于 2011-3-13 21:48 编辑

■魏思孝
我和徐成是多年的哥们，每次见面他都会和我说几件他最近新干的糗事，搞得我不能不开怀大笑。我倒不是看不起徐成，这样说的话太小看我们的友谊。上高中那会，我被一帮拿着铁棍的家伙堵在宿舍里，是徐成挺身而出把我拉了出来，指着那帮兔崽子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这些家伙站在一边，没有一个理解手中铁棍的意义。人类的群体中总有一些是虚张声势的，徐成能精确的判断出来。
青春期的时候，你经常会听一个口若悬河的家伙讲自己多么能打，一秒钟出拳多少次，好勇斗狠。徐成从来不是其中的一员，可真碰上打架这事，冲在最前面的永远是徐成，而不是那帮靠嘴吃饭的家伙。
徐成从来不赤手空拳，他要么拿着棍子要么举起椅子之类的，反正手头有什么东西就拿起什么东西，狠狠地朝人头上扔过去，单从气势上来讲，对方已经落了下风。所谓，风卷残云摧枯拉朽，剩下的事情就简单多了。
高三美术特长生去外地学习，居住在美术学院附近老居民区的地下室里，十几个人挤在一间屋里，男女共用一个厕所。不论男女上厕所的时候门口总要有个人，徐成在门口守过几次，每次都跑掉，蹲在里面大便的男的看到有个女的走进来，又跑出去。也有情侣趁半夜夜深人静搬着凳子去厕所里做爱，徐成碰见过，没走，站在原地看着那两个人穿好衣服把凳子扔过来。徐成接过凳子，哈哈大笑。
有个家伙勾引本地的女美术特长生，半夜十几个人一手提着铁棍子一手提着装满大便的塑料袋来寻仇。地下室的门被踹烂，屎尿纷飞，徐成披着被子掩护大家逃走，一个人留在后面。
徐成有点二，这不过是大智若愚的另一种表现形式。你见过一个很二的人赢得了群众的掌声吗，没有，那些真正二的家伙，总是灰头土脸，被众人所鄙视。徐成不是这样，他总是在表现二的途中被众人高高的捧起赞叹和鼓掌。
徐成是我知道的唯一在长途大巴车上小便的人。那是个冬天，徐成在喝了几瓶啤酒后坐上了长途车，汽车刚上高速，膀胱就撑不住了。老徐坐在车在后面，车里没几个人，老徐把手里的矿泉水倒掉，解开裤腰带掏出家伙对准，眼看着矿泉水瓶子一眨眼的功夫就满了，剩下的只能尿在地上，涓涓小溪从大巴车的这头流到那头。徐成眼看不妙闭着眼假装睡觉，他内心忐忑但表现出来的是淡定一点都不蛋疼，漂亮的服务员顺着水迹走过来问是怎么回事。徐成睡眼惺忪的睁开眼睛，看了眼地上的水迹又看了眼倒在地上的矿泉水瓶，不好意思地说，瓶子倒了。
徐成在讲这事的时候，可没那么轻松，同志们你们根本体会不到事情背后的疾苦。一个男人的膀胱眼看就要爆裂，在这紧急的关口，你别无选择。
二十出头的徐成在重庆上的大学，从重庆到山东，有三十几小时的路程，我说的是那种绿皮的火车，途中会在很多的站停车，下人上人，一路上你身边的人换了无数个，你才能到站。有年暑假，徐成思念家乡还没放假就偷跑上了火车，坐了三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刚到家门口就接到了同学的电话，大概的意思是，不立刻回来就开除学籍。徐成立刻慌了怔在原地思想斗争了几秒钟，扭头去了火车站。
这还没结束，等徐成口袋里装着火车票到了学校后，校园里已经空空荡荡，几个小时之前学校放假令一出，大家踏上了回家的路。徐成趁宿舍关门之前，拿着毛巾被和凉席在大街上睡了几天。
我认识徐成的时候，他十六七，身材瘦高，腹肌还有几块。现在他电脑屏幕上的照片就是这一张，对照现实中的这个胖子，你实在不能说服自己承认这是同一个人。可对我这个和他一起从青春期走过来的人讲，徐成以前确实是个瘦子，不仅瘦，身体散发出来的是一种桀骜不驯的性格。我想，大家对桀骜不驯这个词理解上有些误区。真正桀骜的人只对事不对人，徐成就是这样，他对人和蔼可亲，尤其是对女人。你作为一个女人可能一辈子都找不到爱护你的男人，主要原因是你没珍惜象徐成这样的人。而可悲的在于，没有女人会发掘出徐成，他混迹在芸芸众生中，被女人伤害抛弃。
女人们，你们还在以貌取人吗。其实这还好，最可怕的是你们根本就不准备以貌取人了。徐成，社会中的失败者，也许女人对他来讲太多遥远。
几年没见，徐成发福了，这是我根本想象不到的。他有了啤酒肚，其实更应该是白酒肚。徐成酒量很大，可一直都没遇到酒友。我称得上是他的朋友，但绝对不是酒友，每次我们一起喝酒，我都催促他赶紧把杯子里的白酒喝光。徐成看看杯子里的白酒，猛的喝上一口，五六十度的酒在口腔里停留一会。徐成自信满满的看着杯子里的酒点了几下头，就像在夸赞自己的酒量确实卓尔不群。
最近徐成在为一个事情而苦恼，分手多年的女友突然联系上他，要和他结婚生子，任何的附加要求都没有，只要徐成和她结婚就可以。徐成被搞得一头雾水，不知道如何你好。深更半夜徐成给我打电话，征求我的意见。我一点有效的意见都没说出来，我可从来没碰到这种狗血的事情。
大概一年之前的夏天，徐成在喝了两瓶二锅头之后，伸出三根手指对我说，“我这辈子让两个人给毁了。”交代一下谈话背景是为了烘托事情的真实性，酒后吐真言。
我问，“都是谁。”
“一个男的，一个女的。”
这两个人物我都了解，男的是徐成的堂弟，使他踏上了赌博这条路。女的指着就是徐成高中的女朋友，也是实际意义上的第一个女人。徐成上大学后还和女朋友保持着关系，直到大三那年对方提出分手。徐成这个顶天立地的汉子，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哭成了一个泪人，他被击倒了，荒废了学业，将自己的理想扔在一旁，他开始酗酒开始发胖开始向其他的女人发动起感情攻势。
如果换个人碰到这种棘手的事情，也不会全然而退。要知道徐成可是个重情义的男人，虽然身在外地上大学，虽然在刚入学的时候有很多女生的追求，可他都拒之不理。大三，妈的，还有一年就要毕业的时候，女友向他提出了分手。徐成被杀得措手不及，还有一年就要毕业，好看点的女同学都有主了，剩下了全都是一堆柴火。即使干柴烈火真是你我所需要。
徐成没有一败涂地，他开始寻求自己的爱情，她喜欢上了一个女生，并在网上主动的表白和示爱，在酒精的作用下，他打出来众多饱含深情的词汇。得到对方男朋友的回应，兄弟，你的心情我很理解。
这几年徐成很受打击，各个方面，面面俱到，他感觉到生存的压力感受到人生苦短，他开始对生命有了更深刻的认识，只是有一点，女人总是在伤害他脆弱的心灵，总是在他刚要重拾起生活信心的时候当头一棒。徐成开始到处相亲，希望早点成家立业，起初的几个都很失败，这可以理解，毕竟对方身材曼妙面容姣好有当二奶的潜质没必要跟着徐成吃苦受累。直到有个女人一本正经的说出看不上徐成，徐成急了，他站起来说，你以为我能看上你吗。
几个月后，重提这件事，徐成都非常的激动，他对我说，“你不知道，那女的又矮又锉，五官分崩离析，妈的，我还看不上他呢，他还看不上我。”
“有那么丑吗。”
“你是想象不到的。”
徐成冷静下来对我说，“连这样的女人都看不上我，这可怎么办。”
几个月前，徐成在一个物流中心当搬运工，烈日当头，没日没夜要装卸十几吨的货物。在这个寒冬的深夜，徐成喝着白酒，想起了物流中心的那个老大爷。徐成笑着说，“那老头对我真好，以后有机会去看看他。”
老大爷是物流中心老板的父亲，七八十岁，除了下象棋没什么爱好。抽空就喊徐成去他的屋下象棋。徐成让烟给老大爷抽，老大爷婉拒，徐成说，“抽根，抽根吧。”
“那就抽根吧。”
几天之后，老板找徐成谈话，让他不要给大爷烟抽，戒了十几年的烟不容易。老大爷知道什么叫礼尚往来，开始主动给徐成烟抽。老大爷对徐成的婚姻大事很上心，主动给他介绍了个对象。年轻，漂亮。徐成说，“那女的可真不错，身材好，长得也漂亮。”
“后来呢。”
“人家看不上我。”
一个工友知道这事后愤愤不平，对老大爷说，“我都在这里好几年了，也没听你说给我介绍个对象，小徐才来几天呀，你就给他找对象。”
“滚一边去。”老大爷说，“你能和小徐比吗。”
老大爷经常对徐成说，男人趁年轻要多去外面闯闯，别老窝在一个地方。
徐成说，“大老爷的经历挺坎坷的。”
在上世纪五十年代末，全国上下大跃进大炼钢铁和人民公社化，每家每户搜锅碗瓢盆和吃的东西。老大爷领着一帮人闯入刚生了婴儿的农妇家中，出来的时候手上没有任何东西。此事传到了公社领导的耳朵里，老大爷打翻来抓他的人，连夜出逃，先去几十里外的亲戚家躲了一阵，然后拿着干粮扒上开往东北的火车。在东北的煤矿中，老大爷挖了两年煤。后来给家里寄信才知道他的事情已经平息，他出逃不久，公社的炼钢炉倒塌把公社领导班子全部砸死了。在煤矿又下了两年煤井，老大爷带着妻儿老小荣归故里。
现在我们都明白，人的一生是山高水低的状态，可这话说起来容易要想在水低的时候面对这一切，就不是多么轻松了。徐成还处在人生的低谷，他走到大街上，你根本就不会注意到他，他不是个美男子，没有花里胡哨或者多体面的衣服，但是，就是这样的一种人让你感觉到温暖，你可以放心把他当成兄弟，可以倾诉可以把重要的事情和秘密说给他。在这个操蛋的社会里，徐成这样的人会让你觉得还有他妈的一点光亮，不至于走投无路。
徐成是那种明知道前面有危险也会赴会的，这种洒脱的气质，你只有在赵子龙或者关羽身上看到过，当然后面这两个家伙是被添枝加叶虚构了一番的，徐成可是活生生的就站在我的面前。
在济南的宾馆里，我问他最近发生过什么事没有。
徐成站着，手里拿着一根香烟，说，“我能发生什么事。”然后他深入了思考中，这就是不会让你失望的朋友，早晚会给你一个答案。
“我年初的时候差点被人砍死。”
“真的吗。”
“真的。”
我坐在床上调整下坐姿，点上烟，“快讲讲。”
王动是我和徐成共同的哥们，那天晚上他给徐成打电话，说自己的钱包在百乐门给人偷了，要他赶快过去。徐东接到王东的电话就知道事情不妙，不过他还是接了电话，不仅如此，明知山有虎他还是立刻过去了。徐成当时还和另一个哥们在一起，他叮嘱说，“一会真打起来了，你不用管我死活，你自己跑。”
“我能不管你吗。”这就是物以类聚，在徐成的身边都是些讲义气的家伙。
王动的钱包是不是被人偷了，这一点都不重要，他喝多了酒就喜欢闹事，总觉得自己牛逼哄哄的，他的确有点手腕，只不过这不在他的地盘上。徐东去了，紧接着一帮人骑着机车来了，把他们几个人围住，往地上扔了一筐砍刀，冲突就这么避免了。
我问徐成，“你今年有几次性生活了。”
他有点扭捏，“你问这个干什么。”
“关心你一下。”
“你又不能帮我解决。”
“说说吧。”
其实徐成有几次性生活根本不重要，不管他是和谁，要知道并不是每个朋友都象他一样，对你毫无保留。我有个那样的哥们，他什么时候都不会主动和你说，除非你问他，当然有时候你问也无济于事，他根本就不打算把心事和你分享。他在你的面前显得十分的神秘，他甚至都会依让朋友感觉神秘莫测而沾沾自喜。你永远也不要和不与你分享秘密的人交往，这只能让你表现得是个十足的傻瓜，一个爱打听人隐私的傻瓜。
徐成不是个完美的人，你要是和他交往，要习惯他的行事方式，他时刻在给自己找理由和退路，到现在为止他好像也没处在绝境中，这就是他还一事无成的重要原因。处处给自己留有余地，你就不会全力以赴，更别提破釜沉舟了。
去年冬天，徐成坐火车来找我，他比预期到站晚了几个小时，他头发乱糟糟的站在火车站，身上的衣服也脏兮兮的。徐成说他定的六点半的闹钟，按点起床洗洗头发然后坐公交车到火车站时间刚刚好，可闹钟响的时候，他不想起床安慰自己说再过半个小时起床，不洗头发直接坐公交车去车站，也不会晚点，半个小时之后，徐成还不想起，等过上十几分钟直接打车去火车站，也不会错过时间。
徐成说他这一年改变了不少，没有了之前的锐气，青春的热血正在他的身体内慢慢的消失，过不了多久他会变成一个世俗的家伙，唯唯诺诺，和你在大街上看到的那些苟且偷生的人别无二样。可是他妈的，我根本不相信，有些人骨子里流淌的血液就是贵族的，无论如何你也改变不了这一点。
你能想象徐成变成一个被人当面指手画脚却无动于衷的孬货吗，这简直是天方夜谭，如果你真这么干了，你的下场多半是悲惨的，只不过现在的徐成更懂得体谅人，他不象以前那样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将你一拳打倒，有点面子都不留，我想徐成的一个同事更认识的更深刻，这个装逼的家伙被徐成一把拖在地上，脖子上是一双强健有力的双手，他说不出话，呼吸困难，如果徐成对这个人世间没有了半点的留恋，他几秒钟后就会变成一具尸体。
和徐成在一起你有很多乐趣，即使总有麻烦的事情发生，过后回忆起来，还真会有点笑容在你的脸上挂着，让你时刻回忆起跟他在一起的点滴。
在济南，临出门去旅馆之前我就叮嘱他，“拿上你的身份证，一会要登记。”
“你不是登记了吗。”
“我是登记了，不过你也在旅馆住，也要你的身份证。”
“不用吧。”
“你还是拿着吧。”
“不拿了，到时候和他说我的身份证号码，也一样的。”
“你拿着多方便呀。”
“还要找，多麻烦。”
你完全能预见到这种局面，宾馆的前台服务人员根本不理你这茬，必须要出示身份证，就算你念出自己的身份证号码也无济于事，他们的说辞是现在公安查黄赌毒。出来后，徐成一脸疑惑地看着我，“难不成他们怀疑我们是同性恋。”
有时候，徐成离成功就那么一步之遥，如果他稍微的改变一下自己的行为方式。侥幸，难得徐成还天真的认为社会是由侥幸构成的，这也是支撑他一直间隔不便买彩票的原因之一。
在这个晚上，我写的关于徐成的事情就是这么多了，即便他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家伙，我也只能写这么多了。如果你还对这个人有那么点好感，想多了解一下他的光辉事迹，请关注我的第二本长篇小说《XXXX》，他在里面叫，黄良成，他的名字在这本小说里出现了九百四十六次。
2011-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