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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 临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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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7-6 13:02:38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本帖最后由 威廉爱德华 于 2011-7-6 13:07 编辑

临行

      之前不知道,卢卫兵谈起时才慎重,我以为是开玩笑。马百领居然笑起来,红口白牙。我弄不清真假,装作听明白的样子问真的假的,然后寻找空地折回去(房间里太乱,堆满了箱子)。从卫生间里出来,昏暗的房间,瞅见薄暮似的他们。卢卫兵说真饿。他站在床边,一手叉腰,另一只手隔着T恤摸肚皮,吃撑的样子。马百领拉过去凳子,说吃完西瓜再吃饭——一进门看见西瓜时我就猜想这是卢卫兵带来的,事实也是如此。
      我凑近垃圾篓蹲下身往里吐瓜子,很多时候不准确,沾在地板上不少(太滑,捏都捏不住)。我吃掉两块,将瓜皮扔进马百领预先置好的洗脸盆(贴在底部的两条红鲤鱼起了皮)里。他们真慢,还在鼓着腮分辨瓜瓤里的瓜子。我站起身,再次回到卫生间洗手,又沾湿了嘴巴及周圈。我分不清挂在头顶上那么多的毛巾哪个擦脚哪个擦脸,也不好意思再问,甩甩手走出来。更暗了,连事物的轮廓都模糊,唯有透明胶粘在门后的镜子有长方形的明亮(反射的是窗户)。窗外的发动机声乱震,汽车们拥挤。这是一个即将结束的下午。
      下楼来,我及着拖鞋,双手抄在短裤的口袋里。比我预料的冷很多,抬头望天,白色里还能见到灰色(是云),很多条电线在楼房间交接,交叉或平行。令人惊异的是那些电线上站满了束起翅膀的燕子,没有间隙。前面那辆车竟亮起前灯,开过去之后,没扬起灰尘。一阵风吹来(走过低矮的房屋时,能看见房后那些成排的杨树一个劲地往一个方向去),比之前更冷了。穿过一条夹斜的胡同时,一条灰色的杂毛狗蹲在门前瞅着我们走过去,应该还有好几条的。有一次我骑陈瑾那辆破自行车路过这家门前时不知为什么(好像就是为了欺负陌生人似的)四条狗跟在我后面狂吠,直追到胡同底才停止。现在想起来,仍心存畏惧。几棵梧桐树落下还没发黄的宽大的叶子,踩上去细碎响(我没踩)。拐弯时半斜的电线杆仍是那张撕去半个腰的小广告,半尺远的下面有大片油腻黑,那是孩子们够得着的地方。卢卫兵说去哪里。马百领看我一眼,像是在征求我的意见,但没等我开口他又抢先说老地方呗。他的回答并没让我失望,同样,也我不会有所期望。
      走进这家小饭馆,我们拣张靠近门口的长桌坐下来。我坐在靠墙(墙面是白石灰粉刷的,不平整,有不少凹凸的地方,经年累月,有些发黄,而且累积了不少灰尘)的位置,马百领坐在我旁边。马百领对面是空椅子,空椅子旁边是卢卫兵,卢卫兵瞧着门外。饭馆里人不算很多,但也却狭窄不少。桌子上铺一层灰色的桌布,油腻的玻璃压在桌布上。仔细瞧时,能看见头顶吊扇的倒影,扇翅没旋转(这样的季节应是旋转的,除了反常的今天)。老板娘,四十多岁,黑瘦,头发胡乱地盘在后面。没有姿色,即使是年轻的时候。典型的城中村妇女。她儿子坐在最里端的圆桌前抬头看电视(电视机被固定在左上角,专门供客人吃饭时观看)——动画片。马百领点了两份小菜——猪头肉和黄花菜。至于主食,我和马百领每人点了一份水饺。卢卫兵摁着菜单想了很久,他的表情凝重,原本不白的脸现在更黑了,当我以为他要说话时他却又开始犹豫不决,以至于老板娘双手抹着黑色的围裙(能看出原本是白色的)第二次转回来时才说要一份炒面。然后马百领又要了一瓶啤酒。问我这次喝不喝。我摇摇头。卢卫兵说我也不喝。再来两瓶菠萝啤(一种酒精含量极少的饮料),马百领冲走出大远的老板娘喊。两盘小菜上来时,我跟着他们掰开一次性筷子,虽然一胖一瘦,但也没再换另一双。卢卫兵夹起左面的菜填嘴里,他嘴巴里全是绿色,舌头也开始变绿,之后慢慢恢复肉色。他吃之前说我倒要先看看这个黄花菜到底有多凉。马百领没笑,也没多严肃,像是在想自己的心事。为了不至于太冷漠,我微微笑一下,声音都没有,连假笑都不如。我为自己倒一杯菠萝啤,拿它当水喝,掩饰自己的做作。主食上来的时间比我们预想的快很多。马百领又要一份蒜汁,说完看着我。我说我不要了,太辣。卢卫兵从马百领的盘子里夹一个饺子填嘴里,没说第二句话。我也吃起来,没有饺子的味道,像是在嚼面团。老板娘在骂儿子,毫不留情,凶狠的面容令我想起小时候。儿子拾起遥控器换个频道,等母亲离开他又换回来。卢卫兵接电话时我都没意识到,我以为他在跟马百领说话。脸比先前活泛多了,有时忍不住地大笑,他的牙齿本不整齐,现在更是突出来好几个。他有时在重复对方的话,比如说你现在到张家村啊,或者说你骑自行车来的啊。我问马百领是谁?张晓丹?马百领说嗯。虽然我能确定是张晓丹,但还是期望得到马百领确切的答复。最后卢卫兵说你在杲村那个大石头旁边拐弯,我这就去接你。
      马百领等他挂完电话说她来这么快,不是说九点才能到吗。
      卢卫兵说我怎么知道。
      马百领搁下筷子说等会再吃吧,等会她人来了我们都吃完了,多不好看。
      我说女生吃肉吗(说完之后我才想起来上午的时候李妍韩晓静她们还买了不少久味鸭脖带回寝室)。
      卢卫兵说吃,无论胖瘦都吃,不过不会当人面吃,都是自己偷偷吃。
      马百领问张晓丹骑的什么车?
      我说女孩肯定骑昆车。
      卢卫兵说不一定,很可能是赛车。
      马百领说对,很可能是像吕军那样的赛车。
      我说说起吕军,前段时间听吕军说你要把张晓丹介绍给他,怎么,到现在还没动静。
       卢卫兵说,当时我就后悔了,现在我都不打算撮合他们了,他们并不合适,还是让吕军去糟蹋别的小姑娘吧。
       马百领掏出手机看一下对卢卫兵说时间差不多了,你该去接她了。
       卢卫兵离开以后我问马百领,张晓丹是自己要来还是卢卫兵把她叫来的。马百领夹口肉说卢卫兵叫来的。然后又凑近我耳边(蒜味也扑过来)说,我不知道卢卫兵什么意思,非要把她拉过来。我说对啊,卢卫兵不是正在追他们厂里的一女的吗,他这是什么意思啊(我说这些完全是为了附和马百领,因为找不到更好的答话)。马百领说他追那女的不太顺利,好像人家一直不太搭理他。我想了想,确实。叹口气,没再说话。不多久,马百领说待会张晓丹回去的时候让我送她回去,他和卢卫兵就不再下楼了。我说好(即使答应下来,我仍觉着这样一厢情愿的安排不会得逞)。饭馆里人开始增多,有男有女,瞧打扮(令人失望),大部分是租住在附近的学生或者刚毕业的学生。不多久,他们过来了。刚开始我还以为张晓丹是饭馆里的另外一个人(并不是我没认出她,而是因为我没抬头,没看见她的脸),直到他们坐下来(卢卫兵旁边的空椅子上)与我的视线处于同一水平面时才看到张晓丹。她将大学时背了三年的红背包卸下来搁在后面(上学时我和陈瑾经常私底下嘲笑她整天背着这个背包,现在陈瑾已离开一年,突然见到这个背包我竟有些欢喜)。她的头发还是先前的样子,只是染成了黄色(灯光有些暗,瞧不太清,至少不是黑色),上身穿一个圆领黑色T恤,开口不大。她的两肩圆润地往下滑。下身被桌子遮住了,我瞅不见穿的是什么。
      我说你来这么快。
      她说还行吧,不算很快。
      马百领说还没吃饭吧?
      她的坐姿太端正(大学时都这样),像是面对领导似的,她说没呢(声音很小)。
      马百领说你先看看你点什么。
      她也没看菜单直接说麻辣米线吧。
      我说有吗?
      卢卫兵瞅了瞅说有。然后冲老板娘喊。
      马百领说再来点什么,菠萝啤?
      张晓丹说不喝这个,喝这个太没意思。
      我和卢卫兵惊异地望着她。她说真的,你们没觉着太没意思吗?
      马百领说那来瓶啤酒。
      张晓丹没反对。右手不经意地放后面一小会(我相信她在以大拇指和食指扯一下T恤以使汗渍与衣服分离),又拿纸巾小心擦拭桌面很久以后才将双手搁上面。
      我说你抽烟吗?
      她说不抽,这个真不抽。为了表示她从不抽烟再三强调说,我最讨厌烟味了。
      然后她微笑着瞧我,一直瞧着我,我在想她是不是喜欢我,后来知道并不是这样,这是她的习惯。不久她又这样一直瞧着马百领,马百领问她为什么一直瞧他。她也不说为什么,只是笑。马百领肯定同我一样迷惑。米线上来之后,她一小口一小口地往嘴里嘬,而且筷子每次挑起的米线都很少,动作细致缓慢。过程中每次都要把嘴里的食物嚼完才开口,她说她瘦了,她说吃的不多,她说我们几个都没变。之后像是想起什么,将筷子平搁在碗边说曾蓓蓓变化可大了(这时我想起曾蓓蓓娇小的身影)。
      卢卫兵说怎么变了。
      张晓丹说变的快不认识了,她接着说,上次她来市里考什么工程师。
      卢卫兵(插嘴)说她能考什么工程师,肯定不是造价工程师什么的,最多是化学工程师,现在的工程师我见多了。
      张晓丹说对,就是化学工程师,一见到她真吓一跳,我说你变老了。
      卢卫兵说你也委婉一点,说个成熟了什么的。
      张晓丹说真的看着比以前老了,头发染了,也烫了,衣服跟以前全不一样,我说不上来。
      马百领单手支颚说我想知道当时曾蓓蓓有什么反应。
      张晓丹说她说没觉着老啊,她同事都说像九零后。张晓丹这时候才真正笑起来,好像前面那么多严肃和假笑似的微笑的积淀就是为了等待这个介于嘲笑和微笑之间,接近于干笑的表情。而且,我猜测她那时的表情肯定比现在更尴尬。
     后来,不知是谁先谈起的,但接口往下问的是马百领。问张晓丹的个人问题解决没有。
     张晓丹说没有。
     马百领说怎么还没有呢。
     张晓丹说没遇到自己喜欢的人呗。
     马百领说你瞅瞅,我们仨也都没解决个人问题呐,你能不能先给解决一个。
     张晓丹说可以啊,我们学校有很多漂亮的老师呐。她后半句是她今天说的最漂亮的话。
      我说你们学校有喜欢我这类型的吗。
      张晓丹说有啊,喜欢马百领这类型的也有,至于你嘛,她对卢卫兵说,得看情况。
      马百领说看什么情况啊,你就给他解决掉吧。
      卢卫兵摆手说别,别,别。他说三遍,每一遍都隔一段时间,不像是结巴。相信你听过录音机,就是那种卡带。
      张晓丹对卢卫兵说不要?难道你对二妮还念念不忘?
      卢卫兵倒一杯菠萝啤,总也倒不满,晃悠这瓶子,扔地下。抬起身子说不能这样说,分了以后肯定会有一段时间不适应,等那段时间过去之后会好的。
      为了不使卢卫兵更难堪,我附和说对,就是这样。
       卢卫兵接着说那时候是真难受,分手那天我们还搂在一块在贾鲁河桥那里哭了呐(他说这些的时候平静得像是喝一口凉白开)。
       马百领冲卢卫兵说你真哭了?
       卢卫兵说哭了,真哭了。说完看张晓丹一眼,似乎是搂着张晓丹哭的。接着,竟笑起来,满不在乎的笑容,至少是装作满不在乎。卢卫兵说这些的时候,关节支在桌沿,手总摸着鼻子,无论是有意还是无识他的动作很容易招致旁人的反感。接下来,卢卫兵说了很多,我故意不插话,即使说话也是为卢卫兵铺垫。而且,我是在马百领这样做之后才逐渐意识到的。但张晓丹却迟钝不少,仍没瞧出我们四人的微妙变化。这也是大学三年里我对她没存好感的根本原因(大学时我是班长,她是团支书,我们之间不可避免地有着很深的隔阂),虽然她有一张精致的脸(她刚才来时我仍这样感叹:这依旧是一张漂亮的脸),却不能令我有丝毫好感。
      离开饭馆时,天已黑去多时(但抬头看不见星星,月亮也瞅不见),我们走在街道里,街旁门市的灯光不断扫过我们的身体。卢卫兵推着张晓丹的自行车(真的是一辆赛车)与马百领并行走。我和张晓丹跟在后面。这次瞧的清楚,张晓丹下身是黑色短裤,接着是白色的腿(大腿粗了些),脚上蹬一凉鞋(鞋跟很厚,走路时我真怕她突然歪倒,尽管我知道这种担心有多么多余)。我尽量寻找她感兴趣的话题没话找话。虽然话不多。但我们没冷落对方,即使是无话可说的时候,就那么慢慢走也不显得尴尬,像是一对默契的老搭档(这一点令我惊异)。走过董辉经常去的彩票点,在十字街口右转,比之前暗了些,但不至于瞧不清。卢卫兵马百领慢下来(或者我和张晓丹走的快了些,谁知道呢),我们混杂成一条线横在街道上往前去。
     卢卫兵问张晓丹这辆车多少钱。
     张晓丹说二百八。
     卢卫兵说这么便宜,你自己的买的?
     张晓丹说是啊,我买过之后我同事见了也想要一个,我带着她(他)又去那地方买一个。
      卢卫兵说你带着她(他)?
      张晓丹(也许得意洋洋地)说我体力好吧。
      一辆车将“一”字撞散成四个点后,我们来到马百领租住的楼下。上楼时脚步声没能震亮灯,马百领使劲干咳好多下(卢卫兵也在跺脚)。到三楼时也是这样。马百领打开门,我手机响起来,陌生的号码,我将跨进门的右脚退回来走到楼梯口摁下接听键说喂。刚灭掉的灯又被我吓醒,而且这次竟有回音响。我问你是谁。他(手机里的变声令我难以忍受,而且我手机里却有着沙沙声响,我必须将听筒紧贴耳朵才能听清)说第二句话时我听出来。他在责怪我没告诉他。我知道自己做的不对,但我就是这样的性格,即使他多次训斥(善意的)也没用。作为最好的朋友,我甚至有些怕他,因为他是那种将所有事情或者所有人都会安排得井井有条的人,我们的友谊始终是他在努力维系。接着他又说了些注意事项,以及安慰的话不至于使我难堪或者无所适从。他挂电话时我的肘关节将楼梯口积满灰尘的窗台弄乱。我奇怪这时为什么没人上楼来,尽管我很不希望他们上楼的声音干扰我的通话。
      回到屋里时,他们在聊天,张晓丹坐在床尾,依然弓着腰(习惯性地),右腿翘在左腿上。卢卫兵坐在转折后的床边,双腿叉开,扭头看张晓丹(张晓丹正在说话)。马百领坐在他们之间九十度转折点对面的一条凳子上,右腿翘在左腿上。我挨着卢卫兵坐下来听他们说话。张晓丹紧了身的黑色T恤有吊带以及胸罩背扣的凸起,辨不清颜色。马百领突然冲我说是吧。我根本没听他说什么,迷茫了一瞬,紧接着点头说嗯。然后他们又说起来,这次我仔细听,他们在聊她学校里那些(漂亮的)女老师。我手机第二次响起来时他们没停下说话,连应有的停顿也没有(更不会瞧我一眼)——句子你写过吧,从小就写——就像一个应该停顿却没有标点的长句子,喘不过气的那种。我跳过卢卫兵,绕过马百领,再跳过那些多出来的箱子,钻进卫生间。手机号显示是我爹,我娘打来的。问我在干吗,吃饭了没有,我这里天气怎么样。我告诉她明天的火车。她停了好一会儿说东西都拾掇好没。我说都弄好了。我打开窗户,外面的世界比我想象的亮很多。不少丰田或者海马努力往楼房边靠,尽管如此,道路还是很窄。我娘又开始问我那个老问题。我心知不能说可靠,在她心里我说的可靠并不可靠。而且她再次说起那个老例子——我们邻村一对新婚夫妇接到一个朋友的邀请去南方(可能是广东,我记不清了)做生意,骗取夫妇俩得身份证去银行贷取十四万元款,然后消失无踪,而夫妇俩则被银行扣留在那里至今不归。而且在那里还整天当牛做马(我相信最后一句是我娘杜撰的,连当牛做马这四个不恰当的字也是跟电视学来的)——期望让我有所警醒。我说我知道,而且我提到了第一次给我打电话的同学的名字,说我跟这个同学一块去(我在骗她)。她放心了,我这个同学去过我家,我娘对他极为放心。接下来,我娘为我有个可靠的同学同行放松了心情,至少语气不再像之前那样岌岌可危。但是,不多久,我娘又开始为我火车上的旅途担心,一一嘱咐,像是针脚那样绵密(我记得小时候我娘是村里最好的裁缝)。窗下一辆帕萨特在鸣笛,前灯照亮前方的水泥路,开不过去。张晓丹又在说话了,我侧耳细听,她腻歪的声音很清晰,可我却无心理解她在说什么。等我娘停下来,我说嗯,知道了。
      我再次回来时,他们仍然在聊天,我坐在之前的位置上。一会儿双手枕于脑后躺床上,一会儿又起身恢复之前的姿势。不多一会,卢卫兵像是意识到什么,说停停停,我们今天的主题是送大圣(他们都那样叫我),怎么又胡扯开来了。我说我对张晓丹他们学校女老师的兴趣更大。卢卫兵说你他妈都不在这鸟地方待了,还惦记着这儿的女人干嘛。我说发展一下嘛,没什么坏处。然后,我成功将话题又扯开去,而且直到离开都没再提起(尽管我期望他们能够再次提起)。
      张晓丹说要离开时,我们都没感到意外,甚至有些轻松。下楼的时候张晓丹蹭着我的肩膀,又让我生起她喜欢我的念头来。走到楼下,张晓丹跟我们道别,并没有跟谁有特别的眼神。卢卫兵和马百领(他们并没有不下楼)开始挥手。张晓丹不再留恋,骑上自行车,撅着屁股,弓着背往前去,看不见了。可不多久,前方亮起的车灯又照见她的身子和黑影,她仍然撅着屁股,弓着背,只是更小更模糊。不知为什么,那时我却顿时心生怜爱。不知名的伤痛涌上来。
      我跟马百领卢卫兵告了别。穿过点缀街道的路灯,回到我租住的单间宿舍。快到楼下时,一个老婆子颤巍巍地领着孙子从我身旁挪过去,我紧张起来,并且立马显现在脸上:我觉着这是一个情节,志异小说里的情节。接着,是两个跟我大小差不多的年轻人站在小商店门口说笑,他们聊得很起劲,蹲在那里不起来,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上楼时即使没震亮灯我也不再弄出的别的声音,在黑暗里往上爬。屋里不再像以往那样异味难闻,空荡荡的——我已经把所有东西打包邮寄走,只留下今晚用的凉席。窗户打开着,纱窗也开着,我关门之后窗外的风不再进来,但挡不住那些机动车的声音(楼后不远处是一条高速公路)。我躺床上,关灯闭眼,头与身子持平(枕头也没了),却失了困意。辗转反侧,好不容易有些睡意又被窗外的声音惊扰,而且惊扰声夹杂着犬吠。我站起身,赤着脚跑去关好窗户,再回来时刚闭上眼睛张晓丹的脸竟然跑过来,想要赶出去,那张脸却又动起来。不是笑,而且不断变换,很多个表情,也不连贯,这一个表情之后是下一个,没有过渡,像是你从一个地方蹦到另一个地方。然而,当我适应这些时,那些脸(都是张晓丹的脸)又变了形,等我瞧清楚时,吓我一跳,那竟然是陈瑾的脸。然后,我被吓醒了。睁开眼,口渴的厉害,喉咙干哑。打开灯看时间,已是凌晨00:36。找不到水喝。下床,穿上拖鞋往楼下去。孤零零的黑夜只剩下照不亮路面的路灯,我往左走(尽管我知道是徒劳,还是期望找到还在营业的商店)。站在丁字路口,面前的索凌路不见一个人,路灯下的好多棵槐树从远处随风摇晃,那些塑料袋(很能是白色的)扯着柏油路跑,令人生出孤独的悲凄感。折回时一个男人骑着电车载着一个女人开过去。楼对面的小商店里亮着灯,但却用那种大锁链锁着门把。我尝试着走过去,登上两级台阶,透过贴着招财童子的玻璃门我瞧见一个妇女坐在柜台里封纸盒。我敲着玻璃门大声问她现在还能不能买东西。她拿钥匙走过来开锁。可令人失望的是,经过差不多半小时的努力她也没能打开那把锁。锁链击打玻璃的声音哐啷响。她嘴里嘟囔着,怎么就打不开了呢。再次费劲的捯饬过后仍旧没打开。她说你买什么。我说买瓶水。她转身从冰柜里拿出一瓶康师傅,然后使劲错开两扇门尽量使门缝大些,她塞给我说还要什么吗。我想了想再次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钱说再来一瓶吧。我喝着一瓶水,胳肢窝里夹着另一瓶(很凉),走到楼下掏钥匙。刚打开大门,胳肢窝里的那瓶水掉地上。我拾起来,擦掉沾上的尘土时两个女生从我身后的街道走过去,她们没有害怕,还在低声说话,或许还不时抽噎。我并不想知道她们在说什么,可在这样一个静谧的夜晚,一个女生的话直往我心里钻。她说:我真想死,没他(她)我活不下去活不下去(活不下去不下去下去去)。另外一个在劝她。

孙一圣
2011-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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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人已死,有事烧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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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7-6 14:39:09 |只看该作者
写得很真实,但是大量的日常经验似乎又削弱了它的真实感。到张晓丹离开后,整个小说倒可以看成是由虚转向了实。对于“我”的气体的溢出,实在是一些很平常的感受,因为“我”正处于一个尴尬的年龄阶段。结尾呵,“没他(她)活不下去活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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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7-6 14:43:40 |只看该作者
写得很真实,但是大量的日常经验似乎又削弱了它的真实感。到张晓丹离开后,整个小说倒可以看成是由虚转向了实。对于“我”的气体的溢出,实在是一些很平常的感受,因为“我”正处于一个尴尬的年龄阶段。结尾呵,“没他(她)我活不下去活不下去”——去掉括号里的她,让我造成她活不下去的人的判断更加主观的认定为一个男性角色这样不更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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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蓝游子  发表于 2011-7-6 15:23:05
3# 水鬼


你说的日常经验是指??
结尾的括号里的她是故意对这个女生性取向不定。男性成分的话有点单一,双向我自己的意思是幽默的成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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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7-9 12:46:12 |只看该作者
题目上的想法文中也对应到了,其实是个挺温暖的内核吧。但具体到每一句的描写,总给人一种无力感,好像事无巨细,但又心绪凌乱,多少削减了小说的趣味,也放空了读者的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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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有小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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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7-11 14:27:04 |只看该作者
推荐不有的一篇小说给你看http://www.heilan.com/forum/view ... hlight=%CD%CB%BE%D3 我个人很喜欢这篇,也事无巨细,但不紊乱,调和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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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7-12 18:47:49 |只看该作者
几天不上网感觉好长时间没上似的。不有的这个小说我考下来抽时间仔细看。木匠们把房梁抬高还没看完。我这几天在考虑,之所以叙述的紊乱是不是因为在写小说的时候我还还没有找到适于自己那篇小说的精神内核。
此人已死,有事烧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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