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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7-14 20:20:21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旅行
我睁开了眼睛，好像并非这样，真奇怪？我竟然感觉不到眼皮的存在，因为我无法闭上眼睛。我的眼睛一直在黑暗中，仿佛亘古以来就是如此，只是从未感觉到。一道光让我有了视线，它发现了我，并让我注意到了自己的存在。然而我却没有身体，也没有头颅，我连低头看一下毫无知觉的身体也不可能。我只有注视着那道光芒，应该说我只能注视它。
慢慢地，在一系列的诧异后。我注意到光芒中有三个穿着白衣服的人正在交谈，我能听得到他们的声音，也能闻得到他们身上淡淡的福尔马林的味道。我尝试发出声音，喂！我感觉不到嘴皮在动，可他们居然听到了。一齐转过身来看着我。
“先生，您好。”其中一个身材高大的颇有礼仪的说，他的身上有一层淡淡的光晕，脸很长，有一双眼角长着鱼尾纹，富于经验的小眼睛。
“嗯”我木讷的回应了一声。
“我想您一定很奇怪现在自身的处境，并迫不及待想要知道原因，而且想要知道我们是谁，对吧？”另一个颧骨突出的秃头，以外交辞令般的娴熟口才细声说道。
“事实上，我想要知道你们是否看得到我，这句话也许有点愚蠢。因为我不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也无法闭上眼睛。”
“哈哈哈！”妓女一样的放荡笑声在这个未知的空间回响，由于紧张我现在才注意到三个人之中有一个是女的，而且周围像剧场一样能听得到回音。这个女的长得很漂亮，年纪大约在二十来岁左右。
“请你注意一下自己的行为。”小眼睛转身对女人严肃的说道，女人沉默了下去。“哈哈，请你注意一下自己的行为。”微弱的回音交织在了一起。
“我叫魏明伦，是一个高级官员，这位是苏小姐…呃，另外这位是张偱道，职业是生物学权威领域的科学家。我们将一起见证一项科学奇迹，您将自己的身体里做一次本世纪最伟大的旅行。”小眼睛用克制的语调说着煽情的话语。
我一下愣住了，等回过神来，开始不安的询问这是怎么做到的。但他们却不愿意解释这个问题，只是托辞这很复杂，是科技的一项创举。
“现在你在自己的口腔里。”有什么东西从我那毫无知觉的身体穿过，走到了光亮处转身说道。
张偱道指着这东西，其实是一个人，同样穿着白色的衣服“这是我的助手，王旭东。”
王旭东伸出了一只手，做出要握手的姿态。从他眼睛里，我看到了一丝嘲讽，可他却掩饰得很好。那眼神仿佛在说，你的身体根本就不属于自己。他逐渐张开了手，手心中贴着一张薄薄的芯片。
“我们能感觉到你的存在，是因为你的身体，无论什么地方都被你的神经纤维所贯穿。只要把这神经纤维和手里的芯片连接，你就会感觉到我们的存在，同时我们也会感觉到你得存在。”
他用大拇指和无名指捏了捏空气，我微微的感觉到了一丝痛楚。
“是不是有点痛？你的身体还是属于你自己的，不是吗？”王旭东笑着说。
我惊愕的看着他：“你知道我在想什么？难道你们也一样？”
“事实上我们是在和你的大脑意识交流，所不同的是。有意识和无意识的话语，你说的这部分是有意识的，而作为思考的这部分是无意识的。为了保障您的权力，除了我以外，他们都屏蔽了无意识的话语。当然在今后的工作中，我将对无意识的这部分保持沉默，并做好记录的工作。你有权知道这件事，这是你权力的一部分。除了在生物研究所工作，我也在政府供职。你所思考的一切，我们都会进行科学的分析，并对其政治倾向进行鉴定。”王旭东一改嬉皮笑脸的常态故作严肃的说。
我怎么加了个“故作”？他能听得见啊！也许他们出去后就因为这个“故作”把我关禁闭，让我失去工作。就因为此时此刻我在自己的身体里对一位官员说了一个“故作”，思考了一个“故作”。我思故作在，故作在我思。
王旭东心满意足的看着我，嘴上带着一丝虐待的微笑。他知道我在想什么，他希望我对他有所恐惧。魏明伦看到我惶恐的样子，笑着用温和的语气说：“先生不要紧张，这不过是走一个程序而已，只要你没有什么过于反叛的思想，政府是不会加于追究的。我们先告诉你，就是让你有心理准备。就算你骂我们也没关系，任何人的情绪都不是恒定的，不是吗？保障您的人权是我们的责任，同样我们会尽量的避免做任何损害您人权的事。”
“嗯。”我孱弱的应了声，虽然我不再慌乱，但是恐惧却加深了。
“瞧他那孬种样，被吓得像只蛤蟆似的。”苏小姐抱着双手对着魏明伦说，斜看了我一眼。“这有什么可怕的？懂得享受生活的人从来不怕被别人看穿，别说我现实，明摆着大家都这样。你该考虑尽量别得罪人，王旭东那傻瓜得罪一千次也没关系，你要是得罪本小姐。剥开你的皮，抖出你龌龊的内脏在大众面前展览，让你知道开罪媒体的下场！”
“哼，媒体还不是一个劲的往钱的**里钻？金融巨头包的二奶。看看那些娱记为了搞点钱，一天像狗一样蹲在明星家门口。没有我们研制先进的跟踪设备，你们能拍到个屁啊？！”王旭东不满的说。
“你只是个搞生物的，跟那些设备没关系。等我出去，多报道几篇你们虐待动物文章。看你在舆论下吃不吃得消！”
“别吵！你们还懂不懂纪律！？王旭东你还在政府部门供职呢，说话却一点纪律都没有!忘了介绍，这位是苏凌浓，大家都叫习惯叫她苏小姐，她可是一位资深的记者。放心吧，等旅行完，她知道怎么撰稿的，你将会成为我们的英雄！”魏明伦假笑着说，并拢了拢发亮的头发，看了苏小姐一眼。苏小姐嗔怒的哼了一声，转过头去。
“ 既然该说的都说了，我看这样吧，开始旅行如何？”张偱道为了缓和气氛询问魏明伦道。
“也好，大家走吧。”
他们背朝着我，走了起来。
我只能在一个位置凝视着他们，无法移动。随着他们离我越来越远，光亮也开始照亮更多的地方，空间由局促的一隅，变成开阔的一场。我开始看清他们踩的东西，并发现它在不停的蠕动，有时候他们会倏尔消失在我的视线范围内。不过过了一会儿，他们却稳稳的踩在上面，丝毫不受其影响，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他们说这是我的口腔，那么这东西必然是舌头了。也许他们的消失是因为我的舌头往上卷了，我只能看到一个方向。舌头上的柱状得白色物体想必是舌苔了。舌苔像一堆白色的蜡烛，又像章鱼的吸盘。光亮上面，是一个暗红的穹顶，有两个明显的突出物，像两座江南一带的土丘。除了这两个标志性的东西，还有一些小红点。看着让人怪难受的，这种体验还真是奇怪。
他们的背影开始变成了小点，并消失在了我的视线。一种难以预料的寂静席卷了我，黑暗笼罩了全场。我开始感到强烈的孤独，我发现自己非常需要他们，因为是他们照亮了我的意识，让我感到了自己的存在。而现在只有我一个人，一个人面对自己口腔内的种种异象。
随着时间的流逝，孤独感渐渐的消失。我开始镇定起来，并思考自己的处境。为什么过去了这么久，我仍然在原来的位置？不是要带我做一次鉴定科学奇迹的旅行吗？难道从开始他们就打算不准备带我上路？或许我被遗弃了，这样的想法开始越来越明晰。我的身体并不属于自己，他知道，我也知道。呵呵，这是错误的。我的身体属于我，可是我却被困在了入口处，在等待中消磨掉漫长的时间。也许有一天他们出来后，我会成为英雄，可是是在哪一天？他们将会待多久？这是一个未知数。
或许我永远在旅途的起点上，他们永远在我的身体里旅行，参观我的内脏，研究我的思想。然而我却进不去，只能在一个位置上，这个位置是设定好的，不容更改的，永远在这里徘徊。可是我却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被遗弃的结果。我开始挣扎，我想要走出这个位置，哪怕迈一步也好。我再也不能容许他们这样窥探我的身体了。这是属于我的，他们知道，我也知道。可我没有脚，如何能迈出步伐？只有向上挣扎，直到能够飞跃，那么我将到达任何一个我想去的地方。每向上挣扎一点，我就要忍受巨大的痛苦。也许我能容忍被神遗弃的孤独，但我却不能容忍被同类遗弃的孤独。所以这些痛苦并不能让我退却。
“递给我钳子”一个戴着白色口罩的人对着身旁的人说，“还有止血棉。”
一个人递给了他钳子，另一个递给了他止血棉，还有一个正在默默注视着我。
我发现自己平躺在一个台上，眼睛能看到强烈的白光。我感到胸部剧烈的疼痛，就像被人撕裂了一样。在戴着白色口罩的人惊诧的目光下，我奋力抬起了头，看到了自己的胸口被切了一个大洞，里面的器官上流淌着鲜血。由于恐惧，我开始大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