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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 女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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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7-20 16:25:16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本帖最后由 3019 于 2011-7-20 16:32 编辑



-1-
  关上门的时候她又想起医生的话,于是接了一盆水放在便池前面。她蹲下去故意把水弄得哗哗响。正确的洗手时间必须超过二十秒,而被子拿到太阳底下去杀菌的频率应该是每周一次,医生这样说。
  她每周都按时去住所前面那片耀眼的水泥地晒被子,那是附近女人们的心爱之地,她们在水泥地支木架拉铁丝圈势力范围,露出被冷水泡得通红的手臂晾晒过冬的白菜、衣物和捂得滚烫的流言蜚语。张家的儿媳妇逼得婆婆喝药啦;李家的小叔酒后强捏了大嫂的的奶子;赵家的爹爹买猪肉的时候去了鸡婆店,被儿子发现后扇掉了两颗大牙……全是这些事情。她总是一边竖着耳朵听,一边心惊胆战地想:“真是看不出来,这个世界怎么会这样混乱,要是我就……”
  每当想到这里,她脑海里就闪过一些人,在想象滑到深渊之前,他们拉住她,阻止她继续思考下去。她停在悬崖边缘,心里充满庆幸和感激,“谢天谢地,我家都是善良的人。”她只要这样安慰自己,就感觉手臂又充满了力量,又可以听着那些事不关己的流言,用力而欢快地抖开饱含水分的被单,然后把它们掀到铁丝上,任凭烈日暴晒。
  至于这些事情如果真的发生在她身上,会怎样?她没有认真想过,一次也没有。大概会去死吧。
  “因为真的没办法若无其事地过下去。”她坐在清晨的窗边握着梳子,暗自决定着。太阳已经升起来了,在她的额头闪闪发光。
  “粥煮好了没有?”
  “等你起来洗脸刷牙就差不多了。”
  “我醒的时候看见你在梳头,刚才又眯着了一会儿,现在起来了,你还在梳头。”
  “头发太长了,不好梳。”
  “那就剪短点,你几年没剪头发了?下次有人来收头发的时候就剪了吧。”
  她不做声,偏着头挑一缕头发耐心地梳开打结的地方。她习惯在每个逐渐明亮的清晨坐在窗边想念母亲,通常从一把羊角梳开始。年幼的她总是坐在长镜面前不安分地扭动,镜子里的母亲微笑着把她的头扶正,然后用那枚羊角梳给她梳各种好看的辫子。后来等自己开始懂事了,母亲却已经离开了自己。她只有在拿起梳子的时候,才能重新回忆起母亲带来的抚慰,那种怜爱而耐心的感情。
  一整个上午她都无所事事地呆在二楼,绣几个月都没完工的十字绣,为冰箱里的食物和药剂分门别类,扫地,擦窗子。对着玻璃哈一口气,看见水泥地上几个女人们躲在湿漉漉的衣服和被单后面只露出细长的手臂和脖子,像一捧软趴趴的金针菇。
  “海棠,海棠?”陈光头坐在一楼的藤椅上抬起屁股喊,“医生跑哪儿去了?我药快打完了。”
  “医生刚出诊,说是李玉香病了。”
  “是不是妇科病犯了?”
  “别那样说。”
  “妇科病要什么医生,我也可以帮她诊。”
  “你别那样说。李玉香是慢性病,都一两年了。”
  “哎哟,轻点儿。你的技术的确没医生好。他打针的时候一滴血没出,你看你拔个针出了这么多血!快多给几根棉签我按着。”
  如果继续下去就不是拔针出血这样的小事了。送走陈光头之后,她摁着太阳穴想起五年前的冬天那个突发青霉素过敏的病人,那时候自己的头发还没有现在这么长。她把一截头发拿到眼前仔细观察,感觉握着一小捧干燥的松针,枯黄而分叉。她大吃一惊:自己每天梳头,却是第一次留意到这种变化,它包含时间却又忽略了过程,当你注意到的时候,呈现在眼前的只剩下令人惊诧的结果。她用力捏了几下头发想挤出点水分来,却发现连手心的汗液都被头发吸收干净。
  她想起了李玉香,此刻医生应该还在她那里。李玉香在自家一楼开了家化妆品店。她本想打电话叫医生顺便带一瓶焗油膏回来,又觉得还是自己亲自去比较好。

-2-
  “这种是新回来的,贵些。”
  李玉香趴在玻璃柜台上,拿着一盒焗油,浑圆的屁股不时扭动一下,像一只用图钉固定住的濒死的马蜂。她眼睛看着李玉香手里的焗油,视线却落在李玉香那两只没带奶罩的磅礴的奶子上:此刻它们被压得有点变形,顾盼生辉地卡在领口处。
  “你就买这种没错,贵是贵,但有深海矿泥效果好。”
  她想起自己刚生完孩子后,婆婆每天都炖猪蹄帮她催奶,哺乳期的乳房充盈又坚硬,像两只熟透的薄皮西瓜。那段时间自己总是因为涨奶而痛得哭,不止一次想要把胸部狠狠地砸到墙上,以痛止痛。而眼前,李玉香的奶子比自己哺乳期的时候还大,那么她涨奶的时候该是多么壮观!她脑海里浮现出充满母性光辉的富士山,渺小的自己站在樱树的花影下虔诚地仰望富士山头的皑皑白雪,觉得那就是李玉香涨奶时候的样子。
  “不是我奉承你,哪个男人不爱你这一头秀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我就被你的头发迷住了叫哪个女人不羡慕?”那可能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吧。他从背后把我搂在怀里,下巴搁在我的肩上,让我无法回头。眼角的余光只看得到他直挺的鼻梁和薄薄的嘴唇。我在他怀里一动不动地坐了很久,直到轰鸣而过的飞机投下巨大的阴影,我才抬起酸涩的脖子。机翼在夕阳里熠熠生辉,发动机带出的水蒸气织成卷云,慢慢变成晚霞挂在乡村的天边。我俩坐在山坡上久久地看着远方,晚风吹过,我感觉有一种笃定而静默的真理穿过了我。“所以呀,该花的钱要舍得。”李玉香无限关怀地握住她的手,娇嗔地拍了一下。答应我一辈子都为我留长发好吗?
  “嗯,你的病好些了吗?”
  “我有什么病?”
  “医生说你不是有慢性病吗?”
  “哦——你说头痛啊?医生刚开了药。四十八块五,算你四十八。”


-3-
  “今天跑了几个病人,快累死了。”
  “不是就李玉香一个吗?”
  “后来又接到几个电话。”
  “李玉香得的是断不了根病吗?”
  “也没什么,就是哮喘。”
  她感觉舌头有些发硬于是用牙齿轻轻咬了两下舌尖,“她跟我说是头痛病,有病为什么从不来诊所?她家也不远。我知道你跟她在一起。”
  “你有神经病。”
  “可是她没病。真是难以相信,她儿子都二十岁了——”她发现脸上着了火,耳朵被巨大的钝力震得嗡嗡响,舌头又重新缩成一团。她捂着脸。你今天要是跟他走了你就别认我做爹。“别那样看着我,你没哪里不对。”父亲瞪着眼睛骂道,你看着我做什么,不服气是吧?你要跟他走了,日后敢回来我打断你的腿。不信你试试,我说到做到。我爱他,我要跟他在一起,我也是你女儿。你再说一遍!你再跟我说一遍!父亲冲过来扬起巴掌。他抱住父亲,伯父伯父你要打就打我。你放开,你个狗劈杂也想娶我女儿。你只是让我觉得恶心,撒尿的声音都那么大,就像个破水管”我关上门接了半盆水放在便池前面,然后蹲下去故意把盆子里的水弄得哗哗响,滑稽而笨拙地掩盖撒尿时发出的声音。每天都这样。
  她不好意思起来,低声说:“别说了,这个你上次已经说过了。”
  “我今天太累了,不想跟你吵。”他把外套丢在衣架旁边,躺到床上为自己盖好被子,拿背脊冲着她。
  脸上火辣的感觉在他逐渐响亮的鼾声里慢慢退去,她在床边的黑暗中坐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再这样继续下去也没有要哭的冲动,于是在他旁边悄悄躺了下来。她一动不动地平躺在床上,手掌交叠着放在腹部,凝视着带月光的窗子。
  “旁边睡着的这个人跟平时没有什么不同。他没有变胖,也没有变老,踝骨还是硬邦邦硌着我。如果我刚才没有说那个话,他也不会给我一耳光。他会像平常一样,带着疲惫坐在藤椅上,叫我倒杯茶给他,然后打开电视机看法制报道。如果兴致好,说不定现在正压在我身上呢。水泥地上的那些女人说的事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估计有好几年了,这几年他也没什么改变,他记得在每年结婚纪念日会去花店买一朵玫瑰,有时候我自己都忘记有这么一个日子呀。他平时对我和女儿也很好,尽到一个男人应有的责任。”她细细思考一番,觉得那件事情并没有影响到生活原本的运转。
  她又想起以前,羞愧难当。直到今天早上她还认为,如果这些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她就去死。现在想来真是幼稚,自杀是懦弱者贪图舒适,逃避思考的方式。他们把自己扔进深渊的同时,也让那些与之有羁绊的人陷入黑暗。“为什么一定要让自己粉身碎骨呢?难道不能停下来,装作若无其事吗?日子并没有变化呀。”她知道自己已经明白了事理,却无法身体力行。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她觉得自己所追寻的是一个无法自圆其说的悖论,除非拿一根铜丝插进脑子里,让自己的思维短路,变成精神病人,不然是不可能想清楚的。此时,床头柜上闹钟的夜光指针显示的是凌晨两点二十分。她心里一惊,一种冰凉的恐惧像浮出水面的影子。她发现自己很久没有听到他的鼾声了。他以前说过,太累了不能马上就躺下睡觉,否则有猝死在梦中的可能。而几小时以前,他跟她吵了一架,然后倒头就睡。他该不是猝死了吧?她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你干什么?”
  “哦,你睡着了啊?”她把手从他脸上拿下来,又重新摆在腹部的位置。
  “真是烦人,说了我很累。”他又重新打起了鼾。
  两点二十三分,她从床上偷偷摸摸爬起来,用脚趾在地上摸索拖鞋的位置,又怕鞋底拖沓的声音吵醒他,于是赤着脚去了卫生间。她站在镜子面前端详自己,李玉香没有骗她,焗油膏的效果很好,下午用过一次,头发光泽了很多。她觉得自己像刚出世的婴儿,与此同时又对这个比喻感到困惑:婴儿怎么会有头发呢?
  她的视线在洗漱台上扫动,最后停在给女儿理发用的剃刀上。“你笑什么?我又不是要去当尼姑,我还有个七岁的女儿呢。”她对镜子里面的那个女人解释道,“我剃掉头发是因为我不像刚出世的婴儿,我想我妈妈。我想感受刚出娘胎的样子和心情。”
  她仔细端详了一阵子镜子里面那个巨大的光头婴儿,觉得满意之后关了洗手间的灯,蜷曲在一堆头发中。她在他起伏的鼾声中闭上眼睛,感觉重新回到了幼年时代。哭泣的自己推开门,母亲坐在光线昏暗的屋子里,以她最需要的拥抱的姿势搂住她。她迷失在母亲的怀抱里,委屈地感受着沉默和完整。

-4-
  “粥煮——海棠你的头发呢?”
  “在这儿呢。”她坐在窗前,像等待夸奖的孩子一样举起手里的一束头发,太阳升起来了,在她纯洁的头皮上闪闪发光。
  “你疯了。”
  “你怎么这样说呢?”她站起身来,去隔壁房间去帮六岁的女儿穿衣服,“我呀,只是想我妈妈,我想变成婴儿,跟女儿共同成长。”
  “乖女儿,该起床啦。”她拿着衣服站在女儿床前,用焕然新生的笑容看着女儿,“妈妈帮你穿衣服。”
  “我不要你帮我穿衣服。”
  “你不爱妈妈了吗?”
  “明天要开家长会。你这个样子,想让全班同学都嘲笑我吗?你比我们班苏乐的妈妈还丑!”
  “儿不嫌母丑,狗不厌家贫。”他照着女儿脸上就是一耳光,“现在就嫌弃你妈,长大了还得了?”
  她急忙伸手捉住他,又丢开。她冲去安慰女儿,却被女儿陌生而仇恨的目光所逼退。她硬邦邦地站在原地,迫切地想找到一个像母亲的怀抱一样可以容纳自己的地方。她的视线旋转着带过衣柜、吸顶灯、拖鞋、小仙人球,还有望向自己的他。他叉着腰,嘴巴一张一合,吐出像纸片一样的声音:
  “我明天去帮你买一顶假发。”
  她用力点点头,一种得救的心情让她掩住脸,弯下腰喜极而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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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失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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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爱渣滓

2#
发表于 2011-7-21 17:31:55 |只看该作者
大量的心理独白好像并没有帮助这个人物具备更清晰的个性,反倒有点儿打乱了叙述的节奏,显出叙述者一种过度的介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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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发表于 2011-7-21 23:52:52 |只看该作者
3# 不有 写一篇文章,我总是不能把气息从头到尾保持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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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发表于 2011-7-22 00:14:21 |只看该作者
语言挺好的,特别是开头,让我有读下去的渴望。
但是节奏和布局,在这么短的篇幅内有些局促。貌似混乱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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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发表于 2011-7-25 23:56:14 |只看该作者
4# 岁月如歌 当时决定要控制在3000字的篇幅, 后来发现做不到,写完4000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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