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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温书 于 2011-10-25 22:17 编辑
每天清晨,我一觉醒来,推开窗户,对着楼下不远处一间红色砖墙的平房看过去,当看到弯子的姐夫站在房子前面,我便兴奋起来,急忙穿好衣服,跑下楼梯赶到那里去。弯子的姐夫,三十岁模样,但显得比年纪大很多,头发很长,眼睛看人总是笑眯眯的,好像有话要说,但当别人等待着听他说些什么时,他又不说话了,他就是这么个奇怪的人。弯子的姐夫不是我们村的人,只因为弯子的姐姐嫁给他之后,才经常到我们村里来,但他从不在弯子家过夜,每到傍晚必定回去,就算弯子的姐姐,逢年过节来弯子家,不管住多少天,他也不会住一天。
自己的老婆隔三差五地回到丈人家去住,弯子的姐夫看到了,也一句话都不敢说,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脸上总是露出百依百顺的表情,好像此事与他无关似地。女婿都不说什么,那么弯子的父母就更不会说了,只是有时候女儿在家呆的时间实在太长了,看不过去,老两口才隐隐约约的提醒几句,但这些话,对于弯子的姐姐来说,一点用也不管,因为她很忙,不是被人叫去打麻将,就是到哪家逛去了,找都找不着。
弯子的姐夫温文尔雅,简直就是古时候的谦谦公子,书生似的人物,弯子的姐姐就是看上了他这点,才答应嫁给他的。他长得斯文懂礼,实际上也是,见丈人必亲切的喊一声,然后递一支烟,规规矩矩的坐在一旁,像是个听话的小学生,别人问一句,他便答一句,从不乱说一句话,多说一个字眼,索性弯子的姐姐是个很会说话的人,要不非给他闷死不可。就是这个“君子”,却做了件让很多人看不上眼的事情,也让弯子一家,在村子里名誉扫地,抬不起头来。
有一年,也就是弯子的姐姐嫁人后的第二个夏天,弯子的姐夫突然经常往弯子家跑了,不是简单的一个人,而是带了很多竹篓之类的东西过来,竹篓都是他买回来的,崭新。村里很多人看到他把这些东西摆在弯子家门口,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直到第二天清晨,一个在河边洗衣服的女人看到一个人影跪在河边的草丛里面时,才发现了事情的真相,那个女人说,她一开始还以为认识的人呢,直到他慢慢的靠近她的时候,两人面对面,才发现他就是弯子的姐夫,女人一时惊愕,还差一点把一件洗好了的衣服给丢到河水里漂走,这一切都是女人后来告诉另一个女人的,而另一个女人就是我的妈妈,妈妈又告诉了我,所以,我才知道的。女人又说那时天还不亮,河边就她一个人,当看到一个人影向她走过来的时候,她甚至吓了一跳,她对着人影,害怕地问:
“你是谁?”
“我是ⅹⅹ的男人,”
“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有事。”女人说弯子的姐夫没有回答她的问话,只是笑嘻嘻地从她身边走过去,手里提着那些竹篓,胳膊底下还夹着些。
对于洗衣服的女人说的话,我母亲将信将疑的说给我听了,我感到很奇怪,不仅对那弯子的姐夫,还有他那些随身携带的竹篓,我甚至想象起来,弯子的姐夫一定在做什么秘密的事情,所以才在大清早的时候,当别人都还处在梦乡里面,就他一个人,像一个鬼影似的,从村里一个个大门紧闭的家门口走过去,带着他那些不知道做什么用的竹篓,在河边晃来晃去。弯子的姐夫所做的事情,除了那个女人,还有我母亲和我之外,不知道还有多少人知道,但谁也不会对一个外地人做的事感到兴趣,更何况弯子家的人,也三缄其口,旁人就更懒得问了,所以弯子的姐夫,清晨就像个自由自在的精灵,穿梭在我们村的各个地方,孤身一人,只有弯弯的月亮和他相伴。
不知道哪天,当我在路上碰巧遇到弯子的姐夫的时候,就被他的沉默寡言吸引住了,在我们村人们大都喜欢说话,大家都好像有说不完的话似地,就算再熟悉不过的人之间,也会说两句可有可无的话来,比如:
“你吃过了没有,”这是最常见的,还有:
“你家今年种了多少棵石榴树,”当一个人说是三棵,另一个人见自己家没种这么多,甚至连一棵也没种的时候,便说起羡慕的话来,背后里却撇撇嘴,恨不得别人家种的树被虫虫蛀死了倒好。这些话,我听得多了,渐渐的就理清楚了些头绪,暗地里分了些类,有不轻不痒的,有嫉妒刻毒的,只有弯子的姐夫,无论旁人面前还是背后一句话都不说,只是像个傻瓜一样笑着,所以,我打心底里对他感到一丝好奇,想认识他,和他说话的愿望也变得前所未有的强烈起来。
于是,在一个凉风习习的傍晚,我想从弯子那里找到他姐夫的下落,那时,他的姐姐在他家已经住了有十多天了,夏天天气又热,他便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都得喝姐姐分享家里的唯一一台电风扇,一个人还好些,有了姐姐在,电风扇吹出来的风好像也因而减少了一半,于是半夜里,他总会被热醒过来,之后像一个诗人似地,对着窗外,久久不眠,尽管如此,但弯子还是有话不能说,就在心里期盼姐姐能早点回到娘家去,
“这样的话,连姐夫肯怕也会跟着回去的吧!”,弯子异想天开的地和我说,这些话他都是小声说的,只有我一个人在场,我听了,发誓不会告诉任何人,他才释然了起来,之后便问我这些天都去干什么了,连个鬼影都见不着,
“我哪有,倒是你的姐夫好像很忙,总是见不着,”
“你管他干什么,”弯子不屑一顾地说,好像他已经和他的姐夫很熟悉了似的,
“不是我管他,再说他又不是我的姐夫,我只是感到好奇,”
“好奇什么,”弯子问,之后就一直盯着我,好像非要我说出点什么来不可,我感到进退两难,
“我也是听人说的,你姐夫每天都起个大早,不知道在干什么,”
“他是作死,像他那样软弱的人,只配做那样的事情。”弯子咬牙切齿地说,之后就摆摆手,要我不要把这件事挂在心里,也不要再和他再提他姐夫的事情。
弯子的话好有来头,就像村里其他人说的一样,无论是口吻,还是那恨恨的表情,我想,弯子的姐夫只是有事在他家呆上一阵子,再说也不会过夜,就令弯子这样生气起来,要是让他真的知道他的姐夫已经被村里的人诟病的话,那还不要把他给赶走啊。因此,我倒更担心起弯子的姐夫会被村里的人说三道四的起来,作为一个外地人来说,他可是势单力薄啊。
自从那个洗衣服的女人第一次在河边见到弯子的姐夫以来,之后陆陆续续的,又有很多人见到他站在河边,有时是跪着,把那些竹篓往河水更深处塞去,直到竹篓那一点绿都不见了为止,之后站起来,走到河边的另一处地方,再将剩下的竹篓塞到河里去,所以渐渐地,整个河边他基本上都走进了,无论多么黑暗潮湿的地方,都会留下他的脚印,还有悬浮在嘴角边那不知所以然的微笑。
那些竹篓整齐的排列在弯子家的墙壁上,这些都是弯子的姐夫清晨从河边回来时弄得,竹篓都是深绿色的,因为在水底下呆久了,带着潮湿的味道和样子,所以每天都必须经过烈日晒过一遍,才能再用,不然的话,就会渐渐地开裂,甚至腐烂起来,最后,便只能扔掉。这些都是弯子的姐夫和我说的,当然那是在我们已经相识过后的很多天,我问起他为什么一定要在别人都睡着的时候,他却偏偏去河边做那样的事情,他听了后,好像还思考了几分钟,
“这件事不是一般人能做的,所以我不想让很多人知道,”他轻轻地说,
“为什么呀,”我问,
“这是个秘密,等很多天之后,我带你去个地方,你到了那里,就知道了,”他神秘地对我说,之后把那些竹篓一个个的上下抚摸起来,好像它们都是有生命似的。
尽管做了为竹篓的晾晒做出了很多的努力,但夏天的天气终究不会总是晴天,连续着几个阴雨绵绵的天气,那些竹篓便发霉了起来,光洁的身上起了很多羽毛一样的东西,白色的,显然它们是坏了,过不了几天就会像弯子的姐夫预料到的,变得腐烂。在这几天,弯子的姐夫也像从没来过我们村似的,消失了,为此背后有很多人说他是被鬼迷住了,现在正躺在床上呢,也有的说他不会再来我们村了,因为有人亲眼见过他的丈人,在他把那些发霉的竹篓靠在墙壁上的时候,忍不住训了他一句,甚至在他的身上捶了几下,把他给气跑了。当然这一切都只是别人的猜测,我看着那些发霉了的竹篓,想象着一天有又一天,弯子的姐夫不知疲倦地将它们塞进河边的草丛里,然后又微笑着回到众人的视线里的那种坦然,便清楚过不多久他又会出现的。
阴雨绵绵的天气里,我的精神也因此变得萧条了起来,每天都呆在房间里面,想象着冲出外面的雨,向河边跑去,想看看那些被埋伏在水底里的竹篓,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于是在一个下午,外面少有行人,我便穿上自己的雨鞋和雨衣,一个人偷偷地下了楼,走到屋外,向着河边迅速地跑去,雨水不停地打在我的脸上,我倒更加兴奋了起来,脚步也变得更快,就在我忘乎所以的时候,河边早已站着一个人了,他和我一样穿着件长长地雨衣,呆立在河边,我走过去,才发现他就是弯子的姐夫,他看到了我,好像有些惊讶,但终究还是没叫我离去,
“好吧,既然你已经来了,那么我就把自己的秘密告诉你吧!”他颓然地对我说,我告诉他竹篓发霉的事情,
“这个我早就预料到了,”他说,
“那你以后怎么办,”
“以后………,没有以后了,”他笑着说,我以为他是听了这个消息后,无奈,才笑的,哪晓得不是这样,
“我答应你的事情,今天就该实现了,你跟我来,”他说,然后便走了,我默然地跟着一路走过去,来到一处瓦房子,进去了,里面一个人也没有,但很暖和,
“就是这里了,我就把它们藏在了这里,”他指着一个被稻草覆盖的瓷缸,我走过去,看到了它们,在瓷缸的底部,
“再过几天,我就会把它们放走了,然后就没有知道,我曾经做过什么事情了。”他又说。
“为什么,它们这么可爱,”我说,他听了,振作了精神,
“你认为它们可爱吗,”
“恩,”
“好,那我就送给你,”他说着说着,便沉默了起来。
当然我最后没有要那些东西,也不知道弯子的姐夫究竟把它们放走了没有,或者就一直养在那个瓷缸里面,除了我和他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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