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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 月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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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直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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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5-18 18:51:45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本帖最后由温书于 2012-5-28 14:34 编辑

      一
这家饭店坐落在较繁华的城郊结合处，所谓城郊结合，意味着往另一边走，就是城市繁华地带，往这一边走，就变成郊区了。好在这个城市，有个特征，只要是结合处，外地人便占了这个地方的绝大数，而本地人倒不怎么多。本地人大都移居到乡下，或者在一个风景宜人的地方安居，留下的不是做生意的，就是把房子租给外地人，收取房租。做生意谁也没有南方人精明，尤其是广东人，在这个城市广东人开的饭馆远近驰名，尤其是海鲜菜，很多有钱人就是冲着鱼翅鲍鱼去的，这叫一个档次。
无一例外，这家饭店的主人也是广东人，但在饭店里打工的大都不是广东人，有安徽的，四川的，还有江浙一带。饭店分为上下两层，菜系有冷菜，点心，主打菜是海鲜，什么龙虾，三文鱼啊在大厅内的一个水缸里面养着，等客人一点菜，专门有人拿个网兜把它们从水缸里捞出来，交给厨房里那些长得油光满面的厨师，去鳞，剖肚，炒好了，让传菜的小伙子交给客厅里的服务员，由她们端到桌子上。这一整套程序，缺一不可。传菜的，因为工作繁复，工资又不高，更换得很快，不像服务员，不仅工资比传菜员高，还能从客人那里得到油水，所以工资稍微高一点。在饭店里工作的人，除了厨师，年纪都不大，不管是服务员还是传菜员，甚至是站在门口搞接待的司仪，都不会超过三十岁。三十岁是个坎，超过这个坎，就不好混了，女的就年老色衰，男的，就回老家抱孩子，养老婆。
因为人员更换得厉害，饭店每天都会有新来的人，有的是看到饭店窗户外张贴的那张招聘启事，自己走进来应聘，有的是在饭店工作的员工，介绍刚到这个城市打工，暂时还没找到工作的老乡来上班。自己走进去的，也分为几类，一是无业青年，他们对工作，不加挑选，尽是被别人挑，一旦有个班上，就感恩戴德了；另一类是还没毕业的学生，利用寒暑假，为了赚点生活费，到饭店里打工，但不会干得长久。所以，当他们前去应聘时，老板会问清楚，他是要长干呢，还是短期，学生们也很聪明，清楚老板大都不要短期工，于是隐瞒自己的身份，混到饭店里来了。前来应聘的男孩一律划分到传菜部，从底层做起，表现好，过个半月一月，便得到提升，让你做服务员，表现不好，就让你一直在传菜部干下去，甚至还有丢掉工作的危险。招聘女孩，主要看外在条件，至于有没有经验，那是次要的，可以后天培养。于是，大多数长得好的，都直接干起了服务员，跟着老员工学习那一整套繁琐的工作程序。新来的员工把该记的写在一张纸上面，早背晚背，记得滚瓜烂熟。每过三两天，整个服务部会对她们进行一次员工考核，就像学生考试一样，很有意思。饭店里年轻人居多，他们刚才家乡出来，年龄不大，二十岁左右，有的女孩穿着保守，也不注意打扮，看上去就更小了。男孩呢，身体还没有到发福的年纪，体型瘦弱，嘴巴边还长着几根从没剔除过的绒毛，他们刚到饭店，和那些处事老练的员工打招呼时，甚至还有些羞涩。男孩女孩一多，少不了打打闹闹，但上班时间，谁也不敢张扬，因为上级就在四周盯着他们，稍微做出些出格的事情，比如，你捏我一下，我顶你一句，就会被上级喝住，女孩脸皮薄，脸马上红了，低下头，一声不吭，刚来的男孩的，对上级还有几分忌惮，日子一长，甚至和上级嘻嘻哈哈，渐渐的，对于上级的眼色，也不怎么在乎了。因为不敢明目张胆的说话，于是男孩女孩都学乖了，当着上级的面，就低头哈腰，背后换了个样，什么不好听的话，都敢说出来，以泄心头之恨。他们上班时，喜欢用眼神和小动作交流，在楼梯转口迎面相撞，彼此眼睛一接触，就什么都明白。除了这些地方，还有就是在饭厅里收拾客人吃剩下的饭菜时，把大门一关，房间只剩下几个人时，便充满了欢声笑语，这时，外面的人是听不到的。
                                                               二
小明今年二十岁了，他和别的二十岁男孩没有什么区别，长得瘦瘦的，戴着一副度数不高的眼镜，头发齐耳，中分。和在这家饭店打工的其他男孩不同，他还是个大学生。这个身份，除了他那在饭店里当服务员的姐姐，和当厨师的姐夫外，就没有第三个人知道了。刚进这家饭店，姐夫把小明引荐给传菜部的部长，一个个头不高，说话慢条斯理的三十岁男人，男人让他坐在对面的一张沙发上，看了他一眼，对站在一旁小明的姐夫说：
“看来还是个小帅哥呢，”男人笑着说，小明的姐姐站在十米开外的地方，紧张地看着这一切，小明时不时地回头，看着姐姐，“呵呵，那以后就请你多照顾啊！”小明的姐夫说，
“那还用说，”男人客气地说。
不费吹灰之力，小明进到饭店里上班，毫无疑问，他被划分到传菜部，从一个小小的传菜员做起，每月工资七百块，包吃住。小明是个很倔强的男孩，从小衣食无忧，再加上一直上学，很少有机会到外面的世界看看。在暑假没到来之前，他就狠下决心，一定要利用暑假，出去找一份工作，锻炼一下自己，姐姐知道了这个情况，刚好她工作的饭店里招人，于是就叫他过来了。姐姐和姐夫租在饭店不远处的一个小房子里，每月租金200块。这里房屋聚集，租户都是在本市打工的外地人。房子破旧不堪，到下雨天就漏雨，住在里面的人，可以闻到一股潮湿的味道，就像生活在一个热带雨林里一样，租户们夜晚在雨水的滴滴答答声中，酣然入睡。小明离开学校，拖着一个笨重的行李箱，从火车上下来，直接被姐夫接到了小房子里，他迷迷糊糊地跟着姐夫坐上了一辆的士，下车走过一个人形天桥，和一个个漆黑潮湿的小巷子，最后在一个和他一般高的小房子面前停下来。房子四面都是住家，彼此挨得很近，从这家走过，必然要经过那一家的门口，或者窗户。白天，一丝光线从像雨林般密集的房子屋檐上下来，打到地上，但光线被低矮的墙壁遮掩，很是灰暗。住户大都在附近上班，他们选择在这里住下，主要是原因这里的租房便宜。每户房子里的陈设简单，不外乎是一些简单的生活用品，小明从巷口里跟着姐夫走的时候，透过窗户，便可以看到屋内的一切。
姐姐的房子大约十平米左右，一张双人床占去了一半，一个箱柜靠在墙上，上面摆放着一个暗色的梳妆镜，和牙膏洗面奶，箱柜的边沿上沾满了油渍，上面放着一袋香蕉一油炸鸡爪，还有些面包。姐姐坐在床上，看见小明和丈夫进来，在门口挡住了光线，屋子变暗了，她便站了起来，当她站起来时，原本狭小的房间仿佛变小了很多。小明知道自己能顺利地在饭店里工作，哪怕是个不起眼的传菜员，那也是全靠姐夫和姐姐的功劳。在来到姐姐身边前，他就暗下决心，一定要独立起来，所以当姐姐让他和自己住在一起时，他立马拒绝了。再说房子本身就很小，两个人住都很局促，再加上一个人，无疑是不可能的。
还好，饭店老板在饭店不远处的一个小区租了个三室一厅的房子，刚上班的员工都住在里面。房子在一幢楼房的四楼，楼下是个广场，每天晚上，都会有人在广场上，坐在椅子上休息，或者闲逛，直到夜晚凉爽了一些，再回到住处睡觉。在广场上闲逛的人群，主要是些年轻男女，白天上完班，夜里有了空闲，是不会很早就睡觉的，非得玩到深夜，才舍得回去。他们先在广场上溜达一阵，然后找个夜餐馆，买点夜宵，和吃点烧烤，好像不这样，一天就白过了。小明不愿意和姐姐一起住，所以也搬到了这个小区，住在了员工宿舍。宿舍住的人不多，小明睡在下铺，睡在上面的是个个子高挑，但很瘦弱的男孩，在小明面前，他显得十分老练。当小明的姐夫和小明进来时，他主动担当起引导的工作，让小明睡在他的下铺，他说话滔滔不绝，笑得很放肆，好像在演讲一般，姐夫嘱咐了小明两句，就下楼回到自己的出租屋里去了。小明把行李放在床上，感到有些无助，尽管对周遭的环境有些陌生，当晚，由于太疲倦了，他很快就睡着了。
小明住的房子比姐姐的要大很多，也显得宽敞，只是里面家具少了点，除了四张孤零零的床铺，就没什么了，卫生间里的水龙头，前一阵子，不知道什么原因，突然坏了，晚上洗澡，水忽大忽小。房子里住的人过多，洗澡需要排队，一个人在里面洗，外面就会有人敲门，让他洗快点，上了一天的班，谁不想痛痛快快洗个澡，趁短暂的夜晚时间下楼到广场上溜达一阵呢。在男生宿舍旁边的一幢楼房就是女生宿舍，女孩在饭店里从事服务员的工作，二十岁左右的年纪，长得白白嫩嫩，看上去，就像一朵朵鲜活的水仙花。女孩子喜欢热闹，刚洗完澡，穿得轻逸的裙子，浑身擦满香水，头发随便一扎，脚上套着双塑料拖鞋，三五结伴离开宿舍到广场上闲逛，然后找个座位坐下。当广场上不时传来她们的欢声笑语时，男生宿舍里的男人们听到了，便急忙洗完澡，下楼，找这些女生去。
                                                                  三
到来的第二天，小明就开始上班，他既有些兴奋，又有某种期待，时刻睁着好奇的眼睛打量着周遭的一切。他穿上了工作服，打上领带后，觉得有些别扭，但没办法，这是饭店的规矩。传菜部部长，那个说话慢条斯理的三十岁男人，把小明领到厨房外面的一块空地上，说这里是将饭菜上传到客厅的中转的地方，是传菜部的领地，他对小明说。小明注意到传菜部地方不大，因为和厨房接壤，而且又是通往客厅的必经之地，所以，来来往往的人却不少。传菜员的主要的任务是第一时间把从厨房里流通出来的菜端到指定的餐桌或者客房，基本上是来回跑动，和服务员相比，是不要动嘴的，需要的是勤快，还有细心，男人叮嘱小明说。小明毕竟是刚来的，什么都不懂，什么都需要学。老员工喜欢磨洋工，当厨房的菜端出来时，他们站在一边，也不伸手，就叫新来的去端。第一天，因为端得次数太多，小明的两条腿都给跑酸了，下班和姐姐一起走，姐姐怪他太出力了，为他感到恨恨不平。传菜部和厨房是邻居，两者挨得很近，整天，厨房里罩着一股迷雾，和炒菜丝丝的声音，这说明厨师们都很忙，要是里面一点动静也没有，说明客人没几个，生意不怎么样。厨师们没事可做，喜欢靠在厨房的墙上，或者坐在案板下一个锃亮的炒锅上，炒锅很结实，所以身材再宽胖的人坐在上面都没有问题。厨房里师傅和徒弟的区别，从他们所穿衣服的贴身程度就可以看出。小明和那些厨房里的学徒一样，刚到传菜部，是个新手，所以常常被老员工指示干这干那，厨师学徒们也要忍受师傅们使唤。每当空闲时，厨师喜欢站在传菜部和厨房的交界处，和传菜部里的小伙子们聊天，也许是因为新来的缘故，刚开始，小明见他们说话，自己也不怎么开口。可是他越表现的沉默，那些厨师们对他就越加感兴趣。
傍晚，小区的路灯打开，已经有人在广场上悠闲地走来走去。工作了一天，小明回到宿舍，其他人都没有回来，宿舍里就他一个人，显得更加空旷了，他跌坐在自己的床上，感觉有些累。姐姐是小明和这座城市唯一的紧密联系，所以，有时下班，小明便穿过雨林一般的出租屋，去找姐姐。姐姐的出租屋很小，小明呆在里面，时间长了，感到呼吸有些困难，姐姐便和他一起出去，两个人在路上一前一后，默默地走着。姐姐所关心的是小明是否习惯饭店的工作，和有没有被人再次欺负，对于这些问题，小明都很厌恶。后来，他甚至厌恶起姐姐来，因为姐姐常常会居高临下地问他这些问题，那口吻，好像小明还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孩一样。小明和姐姐在一起时，感到很局促，所以没过几天，他就不再经常去找姐姐了。城市的天空整天灰蒙蒙的，就像蒙上了一层面纱。时间长了，刚进饭店工作的那种新奇感没了，被取而代之的是重复，单调和无聊。尽管饭店里，有与小明一样年纪的男孩女孩，但小明和他们不一样，他不喜欢上班时，像那些男孩女孩一样，聚集在楼梯转口处，或者在客厅里面，肆无忌惮地大声说笑，看见别人从门口走过，他们便像小猫一样警觉起来，马上闭上了嘴巴。
                                                                        四
传菜部人手不够，没过几天，又来了两个女生，她们是自己前来应聘的，一个女孩长得高，圆圆的脸，显得很富态，喜欢微微地笑，另一个女孩比较娇小，她们俩是一对朋友，也是从旁的省过来。由于两个女孩的加入，传菜部狭小的空间有了生气，那些厨师们，有事没事，也都喜欢过来，有一句没一句地和那两个女孩说说话，那个胖女孩说话比较直爽，没过两天，大家便都知道她是个大学生，趁暑假过来打工赚钱。胖女孩说出了自己的身份之后，隐隐约约觉得不好，所以又小声地叮嘱大家，要为她保守这个秘密，不然会被老板给开除掉的，她担惊受怕地说。厨师们看到她这个样子，都哈哈大笑起来，然后拍着胸脯发誓说不会把她的秘密说出去。小明注意到那个胖女孩比较可爱，尤其是她那种大大咧咧的样子，常常逗得大家笑起来，这时，他在一旁也会跟着笑。小明对胖女孩的印象很好，她不仅不像饭店里的其他女孩，整天在为一些鸡皮蒜毛的小事吵吵嚷嚷，而且上班时还带着本英语字典过来，没事的时候，一个人呆在一个角落里，默默地背诵着上面的单词，样子显得很文静，鬓角的头发，卷曲在一起，毛茸茸的，和她那白净的脸蛋搭配得很好，他站在一旁，有时看着看着，就发起了呆，他想走上去，和她说说话，但他又不是个主动的男孩，见到一个陌生人，都会羞涩的脸红，所以经过再三考虑，他还是没有去。
有的时候，姐姐从超市买了点好菜，就会叫小明到她的出租屋去吃，那些油腻的烧烤还有水果，和姐夫从饭店里带回来的几样小菜，摆在床边的柜子上。姐夫长得一副很老实的样子，两边脸瘦了下去，头发由于经常不搭理，显得乱蓬蓬的。小明惊讶于姐夫把饭店里的东西来回来自己享用，姐夫说只要没人知道就行了，再说放在饭店厨房里，等过了夜，菜就不好吃了。姐夫这样说，小明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吃点，但他心里好像有件事，胃口差了很多，这时候他的一个电话响了，他便走出出租屋，到外边去接。没想到这个举动被姐姐注意到了，等他回去的时候，姐姐便暧昧地笑着问，小明你是不是交女朋友了，小明红着脸说，哪里是什么女朋友，只是以前高中时候的同学，姐姐不信，姐夫也不信。姐夫又问小明在饭店里的工作还习惯吗？小明低声说，还好。姐姐笑着对小明说，她听说传菜部最近来了个很有学问的女学生，上班的时候还拿着本英语字典来读，整个饭店里的人基本上都知道了这件事，小明没想到姐姐也关心这件事，于是说是有这件事情，然后说那个女生也和他一样是来做暑假工的，姐姐扑哧一声笑着说，那好，你可以和她多聊聊，也许还可以当个朋友，姐姐话里有话，姐夫在一旁，一边吃东西，一边小声地笑着对姐姐说，小明也不小了，该找个女朋友了，小明被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他既感到有些气愤，又有某种期待，同时心头也有一种微微的情感在燃烧。
                                                                  五
过了几天，小明便采取了一个大胆的措施，他竟然主动和胖女孩说起话了，那些厨师们在一旁起哄，以为胖女孩和小明在说什么悄悄话，故意不让他们听到。说第一句话时，小明想给她一个好印象，但因为太内向的缘故，他感到有些紧张，说话十分吃力，脸也开始发烫，但并不明显，还好她没有察觉到这一切。他难为情地问她，能不能把她的字典借给他用几天。小明害怕胖女孩会拒绝他，于是又说，他也带了好几本书，可以和她交换，胖女孩一开始有些犹豫，毕竟她对眼前的这个大男孩还不怎么熟悉，只觉得他是个话很少的人，而且不爱笑。但小明的神情很真诚，说话也很礼貌，不像饭店里的其他男生，喜欢和女孩子开一些出格的玩笑，而且怀着不好的打算，但小明就没有给她那种不好的印象，和他做做朋友，又有什么不好呢，她想。
怀着对胖女孩的好感，小明觉得饭店里的工作也不那么枯燥了，灰暗的传菜部也变得亮堂了许多，他不仅和胖女孩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而且还认识了厨房里的其他人。渐渐的，那些难记的菜名他也可以记得滚瓜烂熟，在把厨房里的菜往饭厅里端的时候，想到要尽快地回到胖女孩身边，他的两只脚跑得更快了，像一只箭穿梭在饭店的楼上楼下。他感情充盈，内心好像有无尽的话想对人诉说，但只要别人说出一句和他期待的话不一样的，他就会感到失落，然后就闭口不言了，所以他尽量控制好自己的感情，这样他就不必让别人误认为他对胖女孩怀有好感了。
下班后，天空暗淡了下来，小明经过姐姐的出租屋，下意识地走到门口，但当看见门依然紧锁，里面一点灯光也没有的时候，他又转身回到自己的宿舍。宿舍里照旧一个人也没有，每个人的床铺都凌乱不堪，地板也从没有人打扫过，甚至有时，他发现有人在他不在的时候，私自翻看他的东西，这时，他从内心里感到一种愤怒，他知道他是在强压自己在饭店里工作，如果现在辞职的话，一定会有人说他是个受不了苦，但就算辞职了，又会有谁在乎呢。宿舍里没有一个人每天早上起来叠被子的，想到这里，他便又觉得眼前的乱又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好像有人刚刚打过牌，地板上撒满了被人丢弃的纸牌，他好奇地捡起一张，翻开来一看，纸牌上站着一个一丝不挂的裸女，在沙滩上摆出诱人的姿势，尽管他知道这不算什么，但他还是果断地把纸牌扔回到了地上。这时，他突然听到楼下传来女孩子们的笑声，自从住到宿舍里以后，他一次也没有下楼过，这让很多人以为他是个不合群的男孩，但他对这些话并不在乎。女孩们的笑声就像磁铁一般把他吸引到了宿舍的窗口，天已经黑了，通过广场上橘黄的灯光，明显地可以看到下面站着一群黑压压的人，那些铃铛般的笑声就是从中传出来的，这些笑声不仅冲淡了夜晚的宁静，也让小明感到一丝兴奋。一想到胖女孩可能在楼下面，他便感到宿舍实在太安静了，不如下楼看看，哪怕找个地方坐坐也好，要是胖女孩不在，到时再回宿舍也不迟，他自我安慰地想。他若无其事地走到人群中，在一个不显眼的椅子上坐下，动静轻盈得像一只小猫。周遭的空气就像饭店的厨房一样闷热，没有一丝风，甚至连风的影子也没有，其实他可以不下来的，就像现在一样，呆在这个地方，女孩们的笑声在楼上听来是吸引着他的，可是等到他一下楼，看到她们并没有因为他的到来而显得丝毫意外，于是又感到失落了。那些男孩围聚在女孩周围，就像在饭店里面，没人的时候一样，为了一件小事互相推搡在一起，然后又说出些肉麻的话来。小明呆在椅子上一丝不动，这时候一个人影从黑暗中走过来对他说：
“我们要去吃宵夜了，你去吗？”他离小明不远，但的确是对他说的，
“我不去，”小明生硬地拒绝了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愤怒，但他清楚他是不应该把内心的不快迁移给别人的，于是又换个善意的口吻说：
“你们去吧，我今天上班有点累了，”他为了挽回之前的不礼貌，便轻轻地说，那个黑暗中的人听了，便走了。
                                                                     六
胖女孩从传菜部突然被调走了，当起了服务员，她换下了传菜员那种男性化的衣服，这种衣服对女孩子来说实在是不太适合，尤其是像胖女孩这种身材很好，但脸蛋圆圆的女孩来说，穿上它，下身显得很紧促，好像被衣服包裹了起来，皮肤被绷得紧紧的，那些厨师们时常到传菜部打闹闲聊，一个很大的原因肯怕就是胖女孩那凹凸有致的胸脯，和滚圆有力的乳房，小明有时候不小心看到了，也会脸涨得通红的。小明知道胖女孩在传菜部不会待多久，但当她真的离开了，他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也许我该和她说些其他的事情，不仅仅是借书还书这类的话题，要是她不愿意和我说这些话，到时候我就可以死心了。尽管胖女孩被调走了，但她仍然时常回到传菜部那个小小的隔间，就像这里是她的娘家一样，新工作服完全符合女孩子的，胖女孩穿上以后，增添了些许的女人味，这样的话，包括小明在内，大家对她的印象就更好了。
饭店边有一家很大的超市，放假的时候，小明的姐姐就会去那里买点东西，要是小明的姐夫刚好在上班，而小明又没事的话，这时姐姐就会让小明陪她一起去。小明跟在姐姐后面，走到像魔宫一般的超市里面，他就觉得找不到放向，整个人就像晕眩了似的，售货架上面的东西林林总总的映入他的视线，看多了，他就没什么趣味，便一个人呆在超市的入口处，等姐姐出来，而姐姐一般在超市里面会待很久，小明便觉得不耐烦，但他又不好一个人离开，于是就在心底里埋怨姐姐，发誓以后再也不和她一起逛超市了，这样的等待，对小明来说，无疑是很难受的。从超市里出来，两个人走在回去的路上，这时候姐姐总是会问小明一些他不感兴趣的话题，每当这时候，小明便会大跨步地向前走去,好像姐姐做了对不起他的事情一样，其实他知道这只是自己的原因，和姐姐没有一点关系，但他就是不好意思把内心的话说出来，要是说出来的话，姐姐误解了自己又怎么办，因为他隐隐约约感到这件事是不应该到处张扬的，哪怕是姐姐，都不应该说。所以有时候，离开饭店，他连工作服都没有换，就一个人走在大街上，渐渐的，饭店附近的每一条街道，每一个路口，他都很熟悉了。有时，他也会坐车去远一点的地方，往往在车上面，就睡着了，等到站的时候，被售票员叫醒，然后又踉踉跄跄地下车，一个人往宿舍的方向走，这时马路两边的树木被夜色笼罩，显得阴森森的，一些人站在树下面乘凉，说着闲话，这时候他便加快脚步，从他们身边迅速地走了过去。
自从胖女孩离开传菜部以后，传菜部骤然变冷清了很多，厨师们觉得不怎么习惯，话也变少了，也不会像以前一样，有事没事，都往传菜部跑了，大家都恢复了井然有序的样子，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只是偶尔交换一下目光，好像生活中少了一样东西，但时间一长，很快又把胖女孩的离去所带来的怅惘给忘记了。看不到胖女孩，小明恢复到以往的沉默，这无疑引起了别人的注意，但大家都各自忙着事情，只是有时，个别的几个人，一连好几天没见到胖女孩抽空到传菜部来，于是好奇地问他几句，因为在传菜部，只有小明和她的关系最好，
“咦，好像有几天，没看到那个女孩了，你知道她去哪了吗？小明，”
小明站在一旁，好久都没啃声，这时候另一个好像知道胖女孩的底细的人说，
“她啊，上个星期就离开了，和一个小伙子一起走了，”
“哪个小伙子？”第一个说话惊讶地问，
“哪个，就是我们厨房里刚来的那个，你不知道吗？”
“哦，原来是他，长得倒是挺精神的，”说完，又看了小明一眼，说：
“我还以为她会和小明好呢，两个人前一阵子聊得很开心啊，后来听说还约着在广场上面见面，是不是啊，小明，”他像是清除小明和胖女孩之间的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似的，诡异地笑着问，小明被他问得实在有点不好意思，无可奈何地回了一句：
“我们只是朋友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