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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 一个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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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7-5 00:58:45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本帖最后由 好呀 于 2012-7-5 01:08 编辑


    已经一个多月没有下雨了,往年的此时大人们都会被征调到江边防涝,只留下老人和出不上力的孩子,水会淹没路面,放眼望去都是汪洋一片,人们只能凭借记忆摸索着走路,若是运气好,兴许可以捡到游窜在脚下的鱼。可现在干渠的水都快被抽干了,也缓解不了饥渴的土壤,他们一边抱怨干旱会导致颗粒无收,一边又在闲得发慌中浪费掉每一天。白天会有一些赌局,他们管它叫“开课”,也不挑时间和地点,只要几个兴致高涨的人撞到一起就能招来一大帮子的人,吃公家饭的也会掺和进来,输红眼了的不肯离开,不停在场边转悠,想从认识的人那里再借一笔,赢了,好回去交差。夜晚的大街上随处可见光着膀子露出玫瑰花或者骷髅头纹身的年轻人,他们分散在各处的夜市摊上,吃着被红油灼的发亮的龙虾,空瓶子散落一地,总会有些辍学不久的女孩坐在其中,在影碟机上唱几首过时的港台歌。
    我曾向父亲提议要去亲戚的夜市摊上帮工,他愤怒地回绝了,我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但与他争辩无用的。大半个夏天我都在焦灼中度过,看不进去书也没认真练字,池塘的水又浅又浑浊,不能去游泳更别提钓鱼捉虾了,只有在傍晚时分我才能稍微安静一会儿,等着太阳慢悠悠爬进西边的云里,微风时不时从窗户飘进来,晚间影院放着已经看过几遍的港片,但我不会感到丝毫的厌烦,偶尔会有一些黄色的段子,我只好盼望父母没坐在旁边。
    一天傍晚,我正趴在桌上有气无力的吃饭,头顶的吊扇拼命转动,也没能让浊热的空气有一丝冷却的迹象,它把热气吸走,紧接着又掺杂油腻的菜味反复扑到脸上,搭在脖子上的毛巾都被浸透了。小姨慌张地冲进来,我想着终于有人闯进这无聊的晚饭了,可希望马上又变成失望,她手里并没有提着水果之类的东西,显然不是来看望我们的。她一个劲的问我,你妈呢?你妈呢?我用筷子指了指,在后院。
    吊扇吱吱呀呀地转动,像一个患了多年痨病的老人,我把电视的音量调低,试图抓住一些她们的谈话,但相隔太远什么也没听清。母亲一直毫无表情的矗立,并没有让小姨到屋里坐,她可是一个好客的女人,小姨对着她手舞足蹈的比划,我看着又好笑又好玩,和电视里正放的中了五毒失心散的尼姑差不多。母亲在围裙上擦干了手,一言不发的走进来,只顾着到枕头下面拿钱,连我大声的问她也没听见,她收拾了几件衬衣,停下来又想起了什么,接着把父亲内裤塞进一个蓝色的包里。
    我转过头问小姨,咋了?
    她恢复了平静,你爸出事了,在医院。
    市里的夜晚和镇上白天一样,挤满了人,他们穿着清凉的夏装在大街上横冲直撞,也不去理会红绿灯以及过往的车辆,路边的店员声嘶力竭的吆喝也没换来一两个顾客,泡桐树挂满了闪亮的小灯泡,把行人的脸映地通红。我靠在车窗上,事情应该不会太坏,也轮不上我来操心,这个时候两集连播的电视剧应该开始了,我感觉不到的闷热也无法将游弋的思绪集中起来。整车人都在叽叽喳喳讨论,有人说要找五爷帮忙来教训那帮人,可是马上又有人提出了反对意见,五爷和那帮人有钱要分。于是大家又都默不作声,谁也不再戳破这份沉默。
    偌大的医院空空荡荡,一盏盏柔弱的顶灯好像快要支撑不了这光亮随时都将破掉,病房里塞满了人,交谈的声音在四周来回游荡,大厅里只有一个穿睡衣的妇人抱着熟睡的小男孩在挂吊针,我在她旁边坐下来,针管扎在孩子白嫩的额头上,一滴滴向里输送,我变得紧张起来,压抑不住自己的心跳。你进去看一看,小姨走出来对我说。
    母亲坐在床边,曾经好多次我都埋怨她懦弱没有主见,但现在她没有哭,我不敢靠近,血丝凝固在父亲的鼻子下方,我长的开口却说不出话,医生说要做鼻骨矫正,让我按住父亲的头,细长的铁棍凿向父亲的鼻梁,一股新鲜的血液流淌而出,它们和夏日里因高温酿成的鼻血截然不同,父亲疼的闷叫,我给他擦干了脸上的血丝,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给他抹掉了流淌在眼角的泪珠。
    一连好几天父亲都吃不下饭,一张口鼻子就会疼,母亲更是不允许我再多问,别人不会帮忙,事情就这样结束。每天都会有一些人过来串门,抱怨糟糕的旱情,提起别的地方都在发射干冰催雨,我们这个地方却丝毫没有动静,他们尽闲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好像父亲和人打架的事从来就没有发生过,我不想听他们胡扯,继续守着每天的晚间影院,嘀咕父母别打搅我一个人看电视。
    补习班的课我懒得去上,也不再关心鲁曼有没有和男孩们打闹,白天在废弃的棉花厂里晃荡,拿砖头驱赶那些聚集在一起的野猫,偷一些莲蓬剥掉壳一口吞下,有时候夜晚也不回家,用我仅有的几块钱和孝云喝啤酒,他母亲在城里做着缝纫工的活,父亲成天都是醉醺醺的,睡觉的鼾声就算隔着几栋楼都能听见,他还有一个姐姐,在十字路口开着一家小小的理发店,我在她那理过发,她经常附带给客人做一些松骨的活。孝云让我晚上还是去他家睡,我们在厨房找到一些白天的剩菜喝着甘苦的啤酒,不停的咒骂总爱让我们罚站的老师。他的姐姐一声不响的走进来,满脸不高兴,我有些尴尬,心想不该给别人添麻烦的。
    你们还挺会享受的咧,她说。
    要你管,孝云并不理会。
    要我管,老子不管你那来的学费!还有钱喝啤酒,老子抽屉里的钱是不是你拿的!她咆哮起来。
    我没拿你的钱。姐姐冲过来抓住孝云的头发狠狠给了他一记耳光,嘴里嘟嚷着不是你拿莫非是鬼拿了,我们急忙逃了出去。
    差不多凌晨一点了,路灯早就熄灭,夜市摊主在收拾酒后的残局,我们找到一个台球桌歇了下来,今晚得在这里睡了。他抱怨再也不回这个家,开始数落家里人的种种不是,隔了一会儿又絮絮叨叨说着自己喜欢的女孩。我没有心思听,蚊子很多,怎么拍都拍不完,我问他认不认识打我父亲的那帮人,我要去揍他们,他有些担心,让我别找麻烦。我们一直待到天亮,回到家我告诉父母今天补习班不开课便匆匆忙忙的睡了。
    我断断续续做了几个奇怪的梦,我让一只公鸡去买玉米,它在原地扭扭捏捏不肯去,接着我命令一头驴去,它也不愿去,我告诉它剩下的钱可以买一些自己的东西,它伸出手掌对我做了一个OK的手势;我在离家不远的桥头往下跳,一头鲨鱼从水里跃出将我一口吞掉,这个片段我曾经梦到过几次,雨敲打着玻璃窗把我从梦里拉回来,我坐在床头有些恍惚,懊悔错过了刚下雨的那个时刻。我走到窗边,厚重的黑云把大地掩盖,只有在望不到边的远处才能看见白色的亮光,我想走到田地里去瞧瞧,又怕轰鸣的雷电会击中我,可是不管怎样,酝酿了几十天的雨总算下了。
    白天我仍旧不去上课,大雨也没有浇熄我的烦躁,天气又变得闷热起来,我讨厌总是想起父亲鲜红的鼻血,他的惨叫声来回在脑中作怪,邻里的故作轻松更让我觉得羞耻,一个无意的眼神我都会觉得他们是在嘲弄我。我想我应该去报复那帮人,然后再出上一笔钱来摆平麻烦,经过反复地论证之后我甚至为自己的聪明劲感到骄傲。
    一个星期之后,我终于摸清楚了那帮人的活动规律,那天上午我在养猪场周围晃悠,等到猪崽们开始进食的时候我估摸着那帮人应该出现了,我走的很急,空气被一股腐烂的臭味占据,手心里都是汗,别在裤管里的小刀怎么也握不紧。
穿过两条街之后,我像个间谍一样潜伏在阴暗的小巷里观察那帮人,手按到了墙壁上的苔藓,滑腻的特别恶心。
    马路对面是一座红砖瓦房的铁匠铺,挤在高大的楼房之间显得特别碍眼,铺子常年没有生意,但是压制机的敲击声每天都响个不停。那帮人站在铺子里抽烟,互相说着恐怕连自己都不会相信的话,推推攘攘哈哈大笑,伴随着机器有气无力的声响,在空寂的正午格外刺耳,我也因他们的放肆变得更加挠心。
    好吧,是时候了,我对自己说。
    我迈开脚步径直向他们走去,路面比沸水还要滚烫,偌大的街道就我一个人,强光亮得我睁不开眼睛。我走过去,像个木桩一样杵在那帮人面前,伸不出手也不知道下一步要做什么,有很多次,在父亲训斥我的时候我也是这样无助站着,我很恼怒,我不应该害怕的。
    为首的穿着一件白衣服,高出我一个脑袋,比我强壮,手上的皮肤干燥而且紧绷,有一些缝针留下的疤痕,其他人没有再笑,只是疑惑的看着我,整个空气都紧绷着。
    白衣服从头到脚打量了我一番,懒洋洋的问,干嘛?
    没,事。
    我的手在口袋里颤抖,刀子好像戳到大腿了,我对自己说,走吧,赶紧回去,赶紧找个地方呆着。我转过身,他们说什么我一句也没听清,我走出几步,白衣服叫喊道。
    唉,你站住。
    好吧,是我放过你的,你自找的,我要把你撕碎。我要捅他一刀,让他们记住我,让他们别再像老鼠一样在街上来回游荡,别再过着这种愚蠢的生活,可是我没有,我撒开腿拼尽全身的力气往回跑,也不管他们有没有追上来,我远远的听见白衣服大叫了一声,傻逼。
    夏天很快就要结束了,大人们不再期望发射干冰催雨,我每天都闷在家里不再去参加朋友的任何活动,尽量让自己不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也不上街。仅有的一次出门是因为表姐结婚,他们安排了一个歌舞团来表演,是宣传队被遣散之后组成的草台班子,架着破旧的音箱唱起革命老歌,也不管是否合适,我坐在一群自得其乐的老太太中间,我不想和亲戚们呆在一起,表姐比我大不了几岁,他们会拿结婚这件事来揶揄我。好多人都来参加他们的婚礼,在看到父亲和五爷说话之后,我压抑的怒火又被点燃了,正是因为他不肯帮忙,导致我整个夏天都没有好心情,我不想父亲跟他打成一片,更奇怪的是穿着白衣服的那帮人也来喝喜酒,他们和五爷打招呼甚至也跟父亲也寒暄了几次。我恨所有人,我觉得自己被他们狠狠的愚弄了一把。
    我走到隔壁的理发店去看母亲打麻将,希望她能给我几块钱,我好出去转转,我静静待在旁边,脑子里却思绪万千,我搞不懂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父亲的妥协更使我无比伤心。正当我准备开口向母亲要钱的时候,白衣服那帮人也进了理发店,他们走到里间,在里面吵吵闹闹,隔了一会又有一帮人神色匆匆的走到里间,我认出了几个他们和我同过班。一阵霹雳哐啷的巨响之后,我预感到出事了,他们手上带着血往外冲,女人们吓破了胆站在原地不停地叫,一个小男孩夹着自己流血不止的左臂,用右手拖着白衣服男艰难的往外走,他被拖到大街上,留下长长的一条血迹,人们抛下手中的事围上来,歌舞团也停止了表演,有人掏出手机想报警却被身边的人阻止了,说你别找麻烦,可是还是有人拨通了电话,有人指着地上的白衣服男说道,这不是肖辉嘛,这谁干的啊。
   派出所就隔着一条街,可是过了半小时警车才来,我看着躺在地上的肖辉,他脸色惨白,染红的衣服黏在身体上,血不再流了,我想血是不是流干了,他就这样死了,我应该高兴才对,可是我笑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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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7-6 13:28:59 |只看该作者
很不错的小说,喜欢这篇。
后半部分能更深入拓开写会更棒。
我想当谐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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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7-6 14:12:24 |只看该作者
嗯,后面收的有点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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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7-7 00:24:17 |只看该作者
小说中的“孝云”只出现在一个场景,之后便再没有提。还有“鲁曼”,只是突然地提了一下这个名字,有点莫名其妙的。
我不想父亲跟他打成一片”和某个具体的人打成一片,个人感觉这样的说法不太妥当,而且“打成一片”比语境中的程度要更深一些。
我长的开口却说不出话”——“张得开口”。
“的地得”应该区分,虽然只是个小问题。一般来说,“的”后面跟的都是名词,“地”后面跟的都是动词,“得”前面跟的多数是动词,后面跟的都是形容词。比如“狠狠地愚弄了一把。”“把行人的脸映得通红。”
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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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7-7 10:57:57 |只看该作者
刚开始只想写一个小短篇的样子,不得不让他们“龙套”一下,“鲁曼”的确可以隐去,但我想的是出现人名可能会有一些指向性的氛围感,如X所说拓展的写他们会饱满一些。非常非常感谢你仔细的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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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7-11 12:17:35 |只看该作者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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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8-22 09:35:12 |只看该作者
非常好,算是八月末的惊喜。
读起来很舒服,语言、节奏、故事都张弛有度。
只是在后半部分我觉得露得太多了,前面一直都隐忍得很,其实是希望看到一个更冷静的结尾,像《玫瑰角的汉子》那样。
在一支夜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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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9-19 11:31:20 |只看该作者
这篇不错,但是后半部分有点急,所以我就没看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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