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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四日应该是个晴天。
它到底是不是一个晴天已经不那么重要,我觉得它应该是一个晴天,没有几个人会去在意十月四日到底是不是晴天,因为它真的是一件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情。
所以,我决定十月四日是一个晴天,它就变成了一个晴天。
至少对我而言。
那天应该有些冷,不是气温的问题,北方初秋的下午总是带有莫名的冷意, 和穿什么衣服完全无关,那是一种情绪上的冷意。
天是晴的,下午的太阳很大很好,天色是浓重的橙红色,和夏天那种温柔的橙粉色完全不同,小区里人很少,草坪依然很绿,只是颜色略略有些发黯,偶尔会传来狗的叫声,偶尔会有汽车经过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
于是那天我决定再也不见你。
虽然你从未真正出现过。
我看着这初秋下午的一切总是感觉有点怅惘,可能是因为你,可能也不是因为你。
我是这么的乏善可陈,微不足道。
平凡的人没有悲伤与怅惘的权利,于是我决定抛开这些乱糟糟的情绪,按照我在他人眼中预设的形象生活。
我慢慢往回家走,楼门锁着,我没有急着掏出钥匙开门,只是站在那里,楼道口防盗门对讲机传来人对话的声音,我细细地听了一会,男人和女人在商讨晚饭的内容。
站了一会,自己都觉得自己无趣。
回家后决定做些热腾腾的东西吃,我洗了一个西红柿,切成片扔进锅里,开火熬成汁状,加了些水又扔了些姜片,再把煮好的酱牛肉扔了进去,锅里咕嘟咕嘟的,传来热腾腾的香气,用勺子舀了勺汤尝了尝,又加了些盐和味精,嗯,可以出锅了。
我把煮好的西红柿牛肉汤倒入碗中,然后用盘子盖在上面保温,然后热了下中午剩的炒饭,把电视打开,然后开始吃饭。
旅游高峰,哀悼日,平民遇难,好的事坏的事都在不停地上演着,但是却离我如此遥远,我所能想的只有你。
我害怕秋天,我把汤全部喝掉,决定先温暖我的胃。
吃完饭,洗了碗,站在窗子前发了半天呆,外面的天色是黯淡的橙红,我慢慢走到客厅开了灯,拿着遥控器无意识的换台,综艺节目与娱乐新闻总是闹哄哄,充满着令人放松的“人”的气息。我已太久不曾与人交流,我决定用人际关系等热闹而喧闹的东西忘记你。
再醒来就是凌晨一点多了,电视依旧自顾自地出着声,我用遥控器把电视关掉,然后也没打算起身去卧室睡,接着躺在沙发上,客厅窗户没有关,窗帘被风吹得一鼓一鼓的。
像海的潮汐。
我小的时候见过海,站在海岸边,浪有节奏的击打着人的腿,沙滩上的沙子又软又细,里面偶尔还有雪白雪白的漂亮贝壳。我觉得没有比想象这个情景更能催眠的了。
我随着窗帘的起伏呼吸,觉得有些冷,于是把沙发的靠垫盖在身上,我在脑海中想象别人看到这一幕的场景,不由自主地咯咯笑起来了。
之后就半睡半醒的捱到了天亮。
起床后我把牛奶倒到碗里,然后用微波炉转了一下,然后就着前几天买好的面包吃了起来,有人摁门铃,我贴在猫眼上看了半天却不见人,我试探着喊了声“是妈妈吗?”没有人应门。于是我没有开。
母亲走之前反反复复地提醒我不要给陌生人开门,可能因为如此,我错过了与你见面的机会。
差不多三年之前,人们对我张口说话时,我听见的只有类似于调收音机频的间隙发出的“吱——”平板僵硬的声音,母亲带我去看医生,检查结果显示耳朵并无病变,上学当然是不可能了,去精神科也无法配合医生的治疗,因此一直呆在家中。
有时候,我看见母亲对我说话,嘴巴一动一动,表情严肃。我猜测她在埋怨我给她带来了不少麻烦,于是抬起头尴尬的对她笑了一下。
然后,她站在那里哭了。
后来,你出现了,我慢慢可以听见人的声音了,那个声音慢慢地变低,没人的时候,我就和你交谈。我把你的事告诉母亲,她并没有很高兴,只是又带我去找医生。
我一点都不喜欢那个医生,他看人时是上下打量,我讨厌被判断被猜测。
他先是让我补全几个短句,然后又拿出一个沙盘和一些零碎的玩偶之类的东西让我摆放,我讨厌这种孩子气的东西。
于是我就摆了一个小人,外面围了一圈篱笆,他一直暗示我放些其他的东西,我只是微笑地看着他。
出来后,我在诊室门口的长椅上看着母亲和医生交谈,他们说的很快,我只听见了几个句子。
我真是最讨厌那些以为自己什么都知道的人了。
之后就还是一直在家里呆着,母亲问我想不想去复学,我拒绝了。但她也没有强求我,但是说希望我自考一个文凭,于是我在家开始看书,我把课本看了一遍又一遍,我感觉我已经把书倒背如流了,但是我并不能确定我到底学到了什么程度,这就像测试八百米时,整个操场只有你自己在跑步,你根本不知道你跑的怎么样,是快是慢。
自从十月四日后,我已经很长时间都没有听见过你的声音了,母亲很高兴,她觉得我开始好转了,她一直坚持否定你的存在。
有次母亲带我出去走走,碰到了单位的同事。她们聊天的时候,我能感觉出对方一直很克制的偷偷打量我,我面无表情,母亲笑是尽管笑着,但是带着种难堪的悲哀。
初冬的时候,我和母亲说我想自己出去走走,母亲开始死活不同意,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软化了,给我穿了很多衣服,又围了围巾,又给我拿了零钱和手机,再三提醒我有什么事立刻给她打电话。
初冬的空气干干的,天是很明朗的蓝色,没有云,我好久没有坐过公交车了,我饶有兴致地看着那些扶着栏杆和座位的手,公交车的椅子上套着红椅套,椅套的上端已经被人弄得黑乎乎油腻腻了。
我坐在车上想着,如果把车顶掀掉,从上面看着里面的人一定很有趣,一个一个的脑袋顶移动来移动去。
然后,不知为什么我就想起了小时候,我抓了许多蚂蚱,绿色的,细长的那种,我们那里把它叫做扁担,我把它们扔进一个盒子里,开始的时候,我会向里面扔些草什么的,后来忘记了,再打开盒子的时候,发现它们把草吃光了,开始相互吃,那些蚂蚱就变成了很奇怪的、发白的颜色。
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
慢慢地车上的人越来越少,我看着窗外,正好经过开发区,那里格外荒凉,一条很宽的马路,空荡荡的,几乎没什么人,格外让人奇怪的是,马路两边却挂满了国旗。
初冬北方的树叶子几乎都掉光了,这里的树更是如此,树干极其细弱,树冠倒是鼓蓬蓬的,圆圆的。远看像暗黄的放大的蒲公英,一吹就全散了。
天色晚了,我得回去了,一看手机,吓了一跳,17个未接来电。
回到家里,母亲的神色有些恼怒,但也没有骂我什么。晚餐吃的是鲫鱼汤,我一边喝着热腾腾的汤,一边回答着她的问题,那顿饭我们俩吃的都很开心。
后来我就经常出去自己走走,母亲也不再对我百加限制。
1月的时候,我去参加了自考考试,我渐渐可以和其他人交流了,母亲也渐渐高兴起来了。
好像一切变得好起来了,对母亲来说。
大年三十的下午,我对母亲说想出去走走,母亲有些吃惊,但还是让我出去了。
街上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下午的阳光是黄白色,我总是觉得很惨淡。之前由于刚下过雪,路上有些未化的薄冰,反射着太阳的光。
我走在路上,突然想起了你,不知何故,我开始笑起来了,我在冬日无人的马路上笑不可抑。
我笑得很大声,不过我不怕。
我只想把我最近的一切慢慢给你讲一遍,以前我一想到这种可能我就害怕。
我做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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