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记·杂技

卫康

杂记收拢在此。响应中央号召，节约版面。

卫康

螃蟹

今天吃螃蟹，想起荀子在《劝学》里说的“蟹六跪而二螯”，一数，明明是八条腿，怎么一回事？难道生物进化如此之快？多生出两条腿来给我们吃的？上网查，古人也发现这个问题，有这么一段：


李治的《敬斋古今黈》：“蟹八足而二螯。天下人无不识者。而荀卿子谓蟹六跪而二螯。杨倞云。跪、足也。韩子以刖足为刖跪。螯蟹首上如钺者。许慎说文亦云。蟹六足而二螯。荀卿赵人。仕齐三为祭酒。后适楚为兰陵令。赵、齐皆有蟹。而楚又蟹之乡也。荀子大儒而谓蟹六跪。何耶。许叔重尝撰五经异义。当时号为博物。而亦以蟹为六足者。非不识蟹。 循荀子之说而忘其所以为误耳。蟹之为物。至贱而甚广者也。荀说之误。至损八足而六之。乃知移符坊州索杜若者。未足多诮也。”

写作者

在现今环境下做一个写作者不难，坚持是极为困难的，或许不该用困难这个词来形容，因为写作者的产生和消灭已经不单纯和个人意志有关了，它愈来愈变成一个社会现象。除去收入、社会形象、无保障性之外，写作本身的特质也使得它有极多的地方使写作者产生离心力，比如写作常常会让写作者怀疑价值、会让写作者产生强烈的空虚感，即便从写作观念来说，大道无言，得鱼忘筌的这种传统艺术观也像黑洞，吞噬着一切写作者和写作形式。写作者在大批的产生，伴随着荷尔蒙和意识觉醒；写作者在更大批的消亡，伴随着随便一个理念或现实世界的任何原因。
所以在这个时代，取得任何写作上的成就的作者都是不必自矜的，原因如上所述。

卫康

替代性思考和综合性人才

翻看古时文人笔记，如《南村辍耕录》类，作者雄心无不包罗万有，从天文讲到舆地，从典章讲到人文。在一部大书里把对世界的总体性和具体性认识都谈到，是古来多少文人藏在案下的梦。这梦，也随着东来的社会科学体系浇灭了。启蒙运动之后，整个世界讲的都是理性，我们也为理性自喜过，癫狂过，如宗教一般崇拜过，也从卢梭开始怀疑过，疏离过，自省过。但无可否认的一点是，我们的生活已经渐渐进入替代性思考的模式里。由于我们相信理性，所以我们由此引申出——人不可能了解每个领域的知识，即便了解，也比专业人士要差的远。在怠惰的本性之下，我们开始以自己的工作为中心展开认知领域，其他的领域全部放空，由专业人士来替代我们思考，专家由此成为社会的重要组成部分。

但是专家又何曾让人放心呢？我前段时间翻看大刊《十月》，其中有一篇短篇小说，关注的是当今诗人的生活状态，但文章写得虚假不堪。它依旧是塑造了一个迂腐而变态，了无生气的所谓“诗人”，并以作者自己在小说中编写的一些不堪入目的“诗歌”来加以佐证（由此也让我自己想到，在小说中写入诗该是胆子多大或才华多高的人才能做出的事儿啊）。我们不能说作者是在完全的向壁虚造，因为这个问题从逻辑上无法证伪。但是从我了解的诗人来看，没有一个是符合小说中描写的精神状态的。这篇所描写的酸腐文人形象和我十年前阅读的毫无改变，我只能说这个作者是在别有用心地睁眼说瞎话。作家和诗人，不也是一般人心目中探索精神世界的专家吗？而他们专家的身份，又受到《十月》这种大刊品牌的佐证，从而深入人心。多少读者会因为读过这篇文章，还来不及了解诗歌，就对现代诗歌产生偏见呢。

可怀疑的事情不止这一桩，任何领域的专家都可以用娴熟的手法骗过外行，用众人的替代性心理来行己私。所以我一直持怀疑态度，现在干脆从某些领域完全撤出——我不了解，我也不希图去了解，我只生活在我的狭小世界里。

有段时间，“垂直性人才”这个概念很火，指的是一些只具备某专业知识而对其他领域不具备基本判断水平的人，特指一些自然科学学者。于此相对，综合性的高素质人才才是我们的追求云云。以前我也不少听信这些鬼话，也以一些学贯中西的大师为榜样，什么都要学一点，以为这是爱智慧，殊不知这是爱虚荣，大师古往今来也就那么几个，还是过好自己的人生最靠谱。

想通这点之后，我有意识地缩小了自己的生活范围，在一些领域完全退出，我不再要求自己做什么所谓的综合性人才，我只希望自己的头脑和意志不会成为一些专家的跑马场。我也深信，所谓大师，也是在自己的核心领域取得了极高的成就之后，才小心地扩大到旁的领域。

但我所担忧的是，所有人类的学科还在掘地三尺的行进，那么不久之后，诸领域之间的差别将更加天高海阔了，巴别塔再次耸入云霄。那时人类的诸领域将要互相欺骗以度日？因为欺骗是那么地轻而易举。像我现在每日读文学书籍，还是经常被骗、被头衔、招牌骗也好；被花招、姿态骗也好，许多问题是要天长日久去厘清的。不知我有生之年是否能在文学上做到心明眼亮，其他领域，我是想也不敢想的。若上帝高踞云端，往下看人间，看到覆盖地面上厚厚三层的，可是无数挖地三尺而不得其门而入的蠢货们？

卫康

今日起至下月，全力备战考试！

卫康

今天看了库布里克的遗作《大开眼戒》，好，非常好。库布里克的电影非常对我的胃口，我看他的电影，真是无一不好。

卫康

从家里回来。感觉心情颇不愉快。觉得自己做的一切的都是没有意义的，除了身边的家人，和急流的河水。

卫康

满意的一天


满意的一天如这样：上午将工作做完，无事，出门吃一碗鱼丸或者什么的当午餐。因为精神好，所以肚肠不饥不油，吃在肚里什么就是什么，清清楚楚棱角分明，醋是酸的、辣子是辣的。吃多吃少感觉都好。边吃边想，回去之后，可以写一篇文章，或者是一个开头，抑或是一个片段……总而言之，它是清晰的，我知道只需把它写出来。然后呢？喝上一杯药，因为最近天气变化，有些感冒了。药喝下去热热的，会在肚子里流转。十个手指因为修剪完指甲，拙拙的。喝完就可以闷头睡一觉，让春光寒意先歇在屋外。几点起来？都行，下午请假了，无关痛痒的病假，几点都可以。起来可以洗个热水澡，也可以不洗。然后？下午和晚间连接成渊阔的海洋，朝前平展。桌上的书摞成厚厚的一叠，如同岸边扎实的木桩。我知道该打开哪一本，从哪一页往下读。

卫康

有那么一霎那，真正感觉到了时间的流逝性，像涉流而过一般，流水带来重量和恐惧。但很快，这微小的感觉就碎化在槽槽切切的语调里。

卫康

咳嗽

今天学到一点。咳嗽的时候不能剧烈运动，运动则咳嗽加剧，加剧咳嗽而全身抖动，则咳不能止。于是一贯快走的我悟得这个道理之后，只能一改习惯，慢慢走。不由叹服起身体柔弱的人，实际比身体刚强的人强上百倍，因为柔弱，所以他们事事须慢，事事落后，但是因为他们需要赶上普通人的脚步，实际上他们又是事事在前。由此养成未雨绸缪、预先着手、持之以恒的好习惯，多少大事业，并不是身强体健的健美先生所能做出来的。由此看来，意志的刚强比身体的强健要更见其强悍。

上面这一段，是我脑子里一闪而过的联想，也是我所厌恶的酸腐文人无病呻吟的典型。眼界狭小的文人们在生活中见了些微细节，便如井蛙见了池塘以为见了大海一般，要毫无才情地吟弄一番。由生活狭小的经验里推出许多以偏概全，故作惊人语的断语，连做冷笑话也见得无聊。有人见其逻辑不通，思维畸形，委婉指出，还要以不解风情驳斥之。这种风情也便只能自己赏鉴了，至多刻成集子，名曰xx集、xx笔记，和几个“文友”互相吹捧，实在是无盐东施照镜的一副活形。这样的文人，科举的架子倒掉之后，又何尝没有？将幼时苦读练就的一番尚可寓目的文笔，拉杂写上许多理不足警世，情不足动人的废话，收拢来集成一册，编为xx随笔或xx余墨，只是浪费作者的声誉和读者的时间而已。便是刚才，也在我的身上还魂作祟呢。文章虽不是千古事，但得失确实寸心知，不可不慎。

卫康

今天看人吵架，想起一事。

在艺术上，需要民主吗？实际上我觉得与其说不需要而显得牵强还不如说这个命题本来就不怀好意，钻进这个套子里将会离艺术本身越来越远。所以说要拒绝政治干涉艺术，除去实际操作，在这样的意识形态领域上也应当将政治驱逐出去。

如果伟大的艺术作品的“伟大”是全民票选确定的，那么选出来的基本都是一堆垃圾。因为这关乎艺术本身的性质，它就是针对少数人的。这是一种客观存在，不涉及什么歧视问题。所谓创造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艺术作品只是一帮政治流氓臆想出来的说辞，鼓噪民众来砸毁他们本不了解的东西。民众所认识到的一些真假参半的经典，都是在接受义务教育阶段课本强加给他们的，民主吗？艺术本不涉及民主问题。一万个民众的肯定就能推翻一个大师的否决吗？不行，再多也不行。在艺术领域，就是低的服高的，人多嗓门大一点用没有，还显得虚弱。

所以在一切关于艺术的讨论中，加上任何政治词汇，比如民主、自由、权力、派系、党争这些东西，都是极其无聊的。说明自己的认识就不深刻，要么就是把问题扯向其他无用的地方，总之和艺术无关。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那就得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