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最后登录
- 2015-1-9
- 在线时间
- 7498 小时
- 威望
- 5195 点
- 金钱
- 160581 点
- 注册时间
- 2007-8-4
- 阅读权限
- 70
- 帖子
- 4791
- 精华
- 3
- 积分
- 19599
- UID
- 100
|
按照老子的说法,知识是使人忧伤的源泉之一。所谓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闭,人的任何一个感官系统,因为它需要感知,因此其感知的东西反而蒙蔽了人性中最本真、最天然的成分。音乐家死于音乐,艺术家死于艺术,电死的都是老电工,淹死的都是会水的。知识,在表面上可以使人获得利器之用,但它在根本上,却是使人退步、使人最终丧身的源头。
我在童年时,非常羡慕城里孩子的两件事,一是可以买得到冰棍吃;二是可以有书看可以有电影看。彼时我爷爷奶奶和父亲都在上海,寒暑假到上海过的时候,自以为最大的享受是夏天可以吃到雪糕(当然是三年级后的事了)、还可以去图书馆借连环画看。我父亲给我在区图书馆办了张借书证,我第一次看到,外借的连环画居然是用厚厚的硬纸板做封面,中间合订了好多本连环画。对它外形的记忆大于其他,那些连环画讲什么内容的,现在一概不知——其中有个非常重要的原因是:合订本太不适合阅读了,拿在手上,翻阅起来非常不方便。
笼统说来,小时候的城市生活,对我来说接近于空白。但在那时,因为本能的好面子,还是很乐意小伙伴面前吹嘘城市生活有多么多么地有趣,把个去上海当过节一样。小孩子是多么地爱慕虚荣啊。
人的快乐、特别是成年之后对儿童时期的快乐记忆,一定不是建立在知识的基础上的。现在,我最乐意谈起的小时候快乐的事,是摸螺蛳、钓黄鳝。这些事,可能是每一个江南农村男孩子的共同记忆。可笑的是,我迄今不会爬在一人之上没有枝桠的树,所以掏鸟窝这种快乐,我一直没有享受过。
水里的世界是非常丰富的。螺蛳也不是在泥土里去抓的,而是在靠近河滩边的浅水湾,最好是有废弃的砖瓦水泥块浸没在水里,那么,手平摸过去,非常容易就能抓到一大把。然后,得意洋洋地往河滩上一放,再转头扎个猛子,潜伏到水底、从淤泥中摸出个河蚌,那么,快乐就能瞬间达到顶点——但是往往,扔在河滩上的螺蛳会忘了带走而被太阳晒死。而钓黄鳝,快乐的重点做钩子。快乐的重点是沿着水田埂仔细搜寻着黄鳝洞。所谓硬钩,是用自行车的钢丝,一头磨尖,弯成钩子(一定要有2个角度而不是圆弧形),另一头,绑在筷子中间。筷子须是竹质的,中间劈开,钢丝插进去后,用尼龙绳一圈一圈密密麻麻地绑紧,要是松的话,容易被黄鳝拖走。那时候大家比较的是绑的功夫如何,简直像是对待一件艺术品。软钩要简单一些,还是用钢丝,大约三四寸长,一头弯成钩,另一头绑在一米多长、直径0.5cm的尼龙绳上。这是主要工具。硬钩用来探洞,软钩正式放钩。黄鳝的力道是很大的,特别是对于小孩子来说,要是力气不够,就算咬钩也未必能拉得出来。我们还交流如何把已拖出半个身子的黄鳝卡住、“钳”进鱼篓。但事实上我经常“钳”不住,只会和着泥或草或者稻秧一把抓黄鳝,死命地往鱼篓里塞,往往在相差那么分毫黄鳝马上就逃脱了……
世界名著、尤其是文学世界名著的概念,直到初中结束,在我的生活里都还不算是有比重。我迄今没看过《傲慢与偏见》、没看过《简爱》、没看过《呼啸山庄》、没看过《悲惨世界》、没看过《巴黎圣母院》……现在列在中学生课外阅读篇目上的,大部分我都没看过。这算起来就应该是“不学无术”吧?但是事实上我发现,童年时候那些乐此不疲的、毫无(文化)知识可言的农村活动,现在却受到着许多人的追捧和向往。人的朴质程度,可能就决定着快乐程度的大小。
但我也并非毫无遗憾,直到现在,每次看到那些以80年代为背景的城市题材的影片时,我都仍然暗生羡慕,为那些空荡荡的街道、和神气活现的巨龙公交车从未占据过我的生活而感到人间格局是多么的分区明朗。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