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最后登录
- 2023-4-25
- 在线时间
- 3169 小时
- 威望
- 4216 点
- 金钱
- 28049 点
- 注册时间
- 2013-8-18
- 阅读权限
- 40
- 帖子
- 2458
- 精华
- 0
- 积分
- 4437
- UID
- 70250
|
如何帮助诗人
本文是对奥地利联邦总理许尔夫的一个呼吁的回应,后者在经济大崩溃时期发起了一场募捐活动。作者很重视这样一个论断,即对作家的富有代表性的支持如今已经由“奥地利德国作家保护联盟”给出,只需培植即可。
一
首先人们要弄清楚一件事:德国诗人所遭受的苦难并不是一些未雨绸缪的朋友们善意的夸张。我最近一段时间和许多一流的作家本人谈论过他们的情况,并且也亲身体验到了这些情况。在那些最著名的、最受赞美的德国作家中,没有一个人的生活有稳定的收入——不仅是今天,而是很久以来就如此。他们靠国外的版税、他们的作品的翻译、电影改编、与外国期刊的合作、精装版,简而言之,靠一些无法预估的、充满变动的和不可靠的外快生活。事实表明,甚至那些非常重要的人物的情形也不过是“刚刚能维持在水平线上”;即刚刚够用到不必削减预算和变卖家具,也就是说,在几乎最好的情形中,能达到生存的最低标准,而这种生存的最低标准在被改善之前会使我们那些官员家庭陷入绝望。有时候甚至连这种最低标准都达不到:我知道一个在整个欧洲都颇有名望的人写了一封请求信,为的是在某报纸寻求一个职位。此外,如果人们再看看与之紧邻的那个阶层——那些年轻一些的,然而多数也已经四十左右的作家,他们的作品不乏价值,但却还没有多少时间去产生影响,而且还遇到了一个不利于它们产生影响的时代,人们根本找不出任何一个能通过努力动用作家的全部手段而达到生存的最低标准的人。我估计,他们中没有任何人能挣到一个家庭仅仅活下去所需要的收入的一半。有一个最好的和最著名的作家把时间都花在了开诊所上,另一个——他的名字到处都被尊敬地提及——不得不和他的孩子们分开,因为他再也养不起他们了,第三个和第四个靠他们的资助人的资助生活,这种资助随时都有可能终止。应该强调的是,所有这些情况背后的那些名字,如果我说出来,人人都会很熟悉,而且此外涉及的不是那些没有能力以作家身份维持生计的人,而是那些从前以他们在文学方面的收入为生、已经把他们的生活系于这个职业,而现在却被冲刷掉的人。
人们也许会说:他们毕竟还活着。但他们是活在边缘,活在最边缘!活在一种如此令人无法忍受的不确定的和有失身份的状态中,乃至几乎没有人还能再去创作。被夹在一种绝对无法让另外一个有天赋的人感到满足的生存状态中。向德意志波希米亚的、瑞士的、美国的编辑人员乞讨者。我可以毫不夸张地,并且基于更详细的了解保证:每一秒钟都可能有人被抛出生活之外。只要对他所作的急救中的一项被停掉,而又不能立即找到新的替代品。我们是不是想要等着看第一桩自杀事件的头号新闻呢?
二
但是以上所说的也可以有例外。经济图景绝对不总是一目了然的。人们只需踏进任何一座大城市的文学咖啡馆,就会惊讶于:谁有那么多钱去支付无所事事的闲逛、饮料、香烟和各种新创立的社团。真相是:在今天,那些具有务实天赋的文学家们与其他注重现实的人相比过得一点也不差。绘画、书籍、家具、享乐品、电影创意等等各种东西的买卖看来给了他们充分的收入。灵活和机灵程度仅次于这一阶层的人的是那些及时当上了外国报纸的通讯员,与新闻业或者电影、戏剧、小型歌舞剧、图书业等等行业挂上了钩的人。他们中有一些极有价值的人,但也有很多渔利者和善于适应的人。高居这些人之首的是几位著名作家的简直是上层资产阶级一样的生活,他们挣钱的能力直到今天还超过他们其他方面的丝毫不弱的能力。
我们看到,并不是所有人都生活在阴影里。但是我们不应该被这种适应能力所迷惑,正如不应该被另外那种让一些人能够(但另一些人却不能)在市民职业的闲暇时间里从事文学活动的能力所迷惑。我们可以断言,那些最好的诗人总是过得最糟的,少有例外。在这种状况刚刚开始出现端倪的时候,一位著名的批评家曾经表达过这样一个观点:如果德国文学的大部分承载者走向毁灭或者转向了其他职业,那也不会对德国文学有多大的损害。有些人很愿意听到这样的话,但是现在情况表明,正是那些应该存留下来的人最先走向了毁灭。
三
一位奥地利总理愿意帮助德国诗人,这真是不错。人们可以从总体上,也可以从个体上来做这件事。总体上的帮助是针对整个这一阶层,个体上的帮助则是针对那些最有价值的牺牲品。
我相信,刚才我已经说明了,第二种帮助方式需要对事实和人有相当的了解,此外,人们在这个问题上还得忍受艺术价值评判的不可靠性。但是如果干脆把资助划给帝国,那么可以预见的是,这些资助可能就要由帝国的艺术管理部门去分配,即那个平时也负责管理对艺术家的资助的官方部门,它的构成能够保证资助被分配给那些需要的人,以及至少部分地分配给那些最有资格得到它的人。尽管如此,最好还是及时地公开这种意图或者在这方面的其他想法,以便让那些与此有关的人有可能表达自己的意愿。
四
但是如果不同时先做一些事情,把整个阶层的生存条件重建起来,那么这样的资助依照其整个性质只能是对一个濒死之人给予的一点小小施舍。我说到阶层,是因为如果人们想要拯救作家,拯救那神圣的几十上百个富有价值的自由英才,只靠一次性地暗中给他们塞点东西是不行的,人们必须把写作这一职业重新变成一种生存的可能性。不过别对这一点抱有幻想!我诅咒每个糟糕的作家都没有好结果,但是我必须小心翼翼地保护他们的生活,因为在经济上我是他们的连体双胞胎。有几十年的时间,人们曾经把文学当做一种奢侈品,它被托付给商人的活动,托付给头号新闻和调查问卷的规则,由于很多人都能以此为生,所以那些较有价值的和不太适应市场的作家也还能维持生计。这是在战前繁荣的经济环境中的状况,而今天上演的,不是别的,无非是它在一个全面危机的时代中的延续。我相信,不可能一下子用各种理想来帮助诗人们,而只能通过经济政策进行帮助,正如人们平时把某种濒危的行业置于特殊关注的保护之下一样。我不想给出什么建议,问题并不简单,只有通过负责经济的政治家与一个受命的作家代理机构的合作才能得以推进;但是连每个孩子都知道,如今在书籍上存在太多的中间利益;在书籍的原始生产者即作家几乎已经什么都得不到了的时候,所有参与这个生产过程的人在一段时间内却还能从那些书中挣到足够维持生计的钱;我们知道报纸的情况,很多大报纸虽然有理由抱怨,说自己可以说是在举步维艰地艰难度日,然而它们并没有停刊,但是它们却付给它们外面的合作者低得可耻的报酬,即便是一些世界性的大报;最后,我们还知道,戏剧远不像文学这样置其演员的利益于不顾。在今天,成千上万人的生活都以作家为基础,或者与其共生发展,而后者却是唯一未能在这个过程中讨到生计的人。即便不一定要在一种危急形势下立刻把最高的东西变成最低的,但是这样的一幅经济图景难道不应该通过一些目的明确的压力加以改善吗?
五
我想冒昧地给为德国诗人做出值得感谢的努力的总理先生再提出一个建议。我们生活在奥地利的作家会尽我们最大的可能遵从他,而且也还有那么几件事情让我们有可能为建立一个应急基金作出贡献。但是更为重要的是:我们是生活在奥地利的德语作家。对于每一个认清这个事实——即我们的影响和生活源泉绝大部分是在德国——的人来说,这都意味着,毁灭的危险对我们来说是一样的,和我们生活在德国差不多。如果现在奥地利政府中存在这样一种情感,认为德国文学应该得到帮助,那么它完全有理由也有权力随时在自己家门前开始这项工作。奥地利只是一个小小的角落,但是它在今天却很重要。在德国发生的现象在这里重现,在这里产生影响,并且也从这里发挥影响。一个有代表性的作家代理结构(如今奥地利还没有这样的机构)——人们可以用这样的一个机构来处理物质方面的问题——应该被迅速建立起来,一旦成功地在自己的领域内为整个阶层的状况做出了一些改善,那么这个例子在两国现有的紧密关系的前提下必将马上进入德国,并发挥最大的作用。在这个意义上,如果联邦总理许尔夫先生也向政府中的同事们推广他的建议,那么这将绝不是一份小功绩。
(一九二三年十月十四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