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眼中的天下——混乱叙事与角色错位

刘旭俊

又是贺岁片，又是冯小刚。年年的贺岁片就像是年年的鞭炮一样，响过一阵子，大家笑笑，也就散了。留下一地的狼籍，那是文化清洁工的事情。我们无须在意。所以，聊且一笑，笑过后，就当没发生过。
      《天下无贼》，从名字上看，有一个意义上的辨证关系。天下无贼，辨证的看就是天下全是贼。就好比，所谓的“大公无私”，在大公无私后，最大的“公”也就是最大的“私”。同样，当天下没有盗贼之后，那么人人都是盗贼。只不过，这个盗贼并不是道德层次上的偷盗行为，而是一种心态上的偷盗。
      一辆从贫瘠的西部开出来的列车上的某节车厢里，贼比非贼多（恕我不把其他人称为好人，因为贼的对立面不是好人），而且，贼是群众的集体，非贼是个体。在我们这个民族，尤其是在上个世纪以来，一直有这样的一个概念，集体永远比个体重要，集体永远比个体好，集体永远比个体正确。于是，集体叙事，就成了建国以来最基本的叙事方法。在叙事中，我们看不到个人的痕迹；在情节中我们看到的是赞颂集体的谄媚。然而，冯导演一反常态，突然把个体定义为“非贼”，把集体定义成“贼”。但如果按照这样的叙事方法发展下去，影片应该是“非贼——贼”的二元对立模式。可是，大导演叙事开始混乱了，突然又杀出来一帮警察，而非贼仿佛成了中间派的民主人士变成了摇摆的软弱形象。把一个集体概念定义为邪恶一方，又把另一个更大的集体概念定义为正义一方，这个在建国以来的文学作品也好，电影也好，都是不常见的叙事方式。冯导演在颠覆一个概念定义的时候，突然又树立不起新的概念。这正是他的混乱之处，而这混乱有别于西方荒诞派的“无意义”，而是混乱意义。
      两个贼里面的动摇者，被一个傻子感动了，然后与另一帮贼斗争，于是两败俱伤，警察胜利了。这是最常见的故事结构——邪不压正。然而，最后到底是谁胜利了？混乱！两个贼没胜利，另一帮贼伙也没胜利。胜利的不过是警察和傻子。傻子偷了两个贼的心，于是贼想做好人，才会与另一帮贼产生了类似于“阶级仇“的矛盾（一边是想做非贼，一边是想继续做贼）。当傻子成功偷了贼的心之后，警察又来偷了傻子的胜利果实。傻子想偷走两个贼的贼心，让他们去完成天下无贼，可警察的出现证明了傻子终究是傻子，他的胜利果实被警察偷走了。我不禁要问，这影片里到底谁是贼？冯导演说的天下无贼，到底指的是天下无什么？不明了！
      整部影片是以贼作为叙述者的，换言之，审视世界的主体是贼。这一点是比较清楚的。那么然后呢？不妨来看看贼的形象。黎叔，俨然是一副学究的样子，知道尊重人才，随口会蹦出几句诗词来。小叶，不像是艺术体操运动员，也起码像是舞蹈表演者。王薄，身手敏捷的恐怕警察也比之不如吧。王丽，像是爱心协会的形象代言人，像社会上处处走动的慈善家。总之，不是学术就是艺术，不是艺术就是道德。这构成了角色错位。当今的文化界和商业界都有这样一种怪现象：文化人喜欢在艺术品周围谈钱，商人喜欢在金钱堆里谈艺术。一个为了实用利益，一个为了附庸风雅。贼处处表现出精英文化，非贼处处表现的乏善可陈。表面上看，这个似乎是对当下的文化界甚至是社会的一种莫大的嘲讽。其实，什么都不是！如果说，他是否定了学术、艺术、道德的高尚，那最后为什么还来让警察（既得利益者）来表扬一下王薄，叫王丽在孩子出生时告诉他，他的父亲是一个英雄？按照这样推断，学术、艺术、道德既可以是贼，也可以是英雄。那么这样说来，天下果真是无贼了，因为既可以是贼，也可以是英雄。换言之，也就是我说的辨证关系：天下无贼，即天下皆贼。
       冯导演把“贼”的内涵缩小了，背叛了本质工作的贼就变成了英雄；又把“贼”的外延扩大了，甚至让傻根傻的不真实，比贼还贼。所以，看似最后贼一个个的落网，其实无形中，他对“贼”这个词义的重新解释导致的结果就是——天下皆贼。


作者以ID：幽闲散人，原发表于上海师大BBS

凌丁

"当今的文化界和商业界都有这样一种怪现象：文化人喜欢在艺术品周围谈钱，商人喜欢在金钱堆里谈艺术。"

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