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出东山/里尔克与茨维塔耶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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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茨维塔耶娃一统着一个诗的世界
在她写信给里尔克的同时
茨维塔耶娃亦在进行着诗
诗进行的同时
里尔克这一更高的诗作亦得到了证明

里尔克亦有一个世界
当他写诗
那就只是诗
里尔克消失了
里尔克成了一只教堂
一只隧道
一只火炉
一只蛇窑
很多光电通过他放射发音
当他不写诗
那么他就从诗的歌队脱落
他就退回第二序做一名灵魂的探员
爬梳着书写者们第一序的秘业

99
里尔克写诗的状态是一个进于无我的宗教状态
然而那个无与我之间有一个断裂
那个圆兜不拢

诗往更高的山峰攀爬
终于来到长年不化的冰原
那就是里尔克式的诗作的纯度
你很可以设想那个结晶的无瑕
因为没有任何一个作者在那边
甚至连一只神也没有
几乎是最究竟的了
然而与里尔克无关
不关涉着任一作之者
不关涉着任一里尔克

这个冰原的美学系缚着一个诗的重力现象

在这个茨维塔耶娃一统着的诗的世界
里尔克是母亲的儿子
而茨维塔耶娃是母亲
也是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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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两只绝对孤独近身疾驶
正因为快
风景中为数甚伙的变相就被追上了
反而历历在目

毁灭只在个人历史的章节里窜烧
不会被带入风云际会

00
她的看暴露了想象的死角
那个看因孤独而加倍
死角命定地不可逾越
滚动的石头除役了
每个人都是命运的压舱石

这个死角占据了一定量的不可能
每个有限者都是一个结构物
存在的法网均可捕获你的鱼身

当死角被摸熟摸透
当你被你自己逼到那面大墙之下
你禁锢在你感性的结构
有一个你身陷这只庞大的悲剧废址
你风化
另一个你从这个天地的缺憾诞生
那是诗

99
地面上的火药怎么拥抱那绽放在高空的花火呢
她只能以自己眼下的灿烂兑现
只能以自己眼下的深情映照
在这个孩子的眼中
里尔克就是繁星点点了
那永恒一夜爆开来的花火

这天与地之间的距离就是冰原的融化期
节庆里的花环套在茨维塔耶娃的颈项

这里面的沉默等待着要求着一个对立面的温暖
于是有了母亲
繁星需要被看
被一意地关注
于是有了母亲

00
茨维塔耶娃依诗之规格来爱里尔克
她爱上了里尔克这首诗
里尔克依他自身的规格来爱
他爱诗
爱茨维塔耶娃
爱一切
里尔克依孩子的规格迎向世界
里尔克以他的孩性接于茨维塔耶娃眼中的花季

你可以拥抱一个孩子
可你怎么拥抱繁星

当你是六月的海风
繁星可以拥抱
当你是母亲
当你是诗王国法定的王者王后

当你与繁星达至一个诗的动力学的构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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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
如果我们记起了死亡
只有一次
我们在金字塔内将风暴延续
只有一首诗截断诗人向死亡归队
我们被带进那一首诗的核心
我们给出我们仅有的虚空

风暴外围崩裂得很有技巧
高标独角兽的鳞片坚实起来
茨维塔耶娃走遍了时间的荒年
较之存在当是更全然的了

存在仍讪讪迷离的
他们继续不断地耽溺着现场
我们没有交谈
茨维塔耶娃已经抵达了许久
以她的利刃

你对着风暴说分开
旧约就拆成了两堆象形文字
路现出来
你带领你的歌队进驻允诺之地
甚至老上帝都还没有话语
伊甸园西几株无花果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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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
茨维塔耶娃有一个前基督图像的宇宙光谱
基督图像完整地预设在言说的所对
在闪电的思及
在命运的底牌

里尔克的诗是一个跳跃
纵入席卷而去的风暴的上帝
风暴里的闪电遇见了诗
诗是一个自然现象

茨维塔耶娃自有许多炽烈燃烧着的空性
她手握玄珠
七个着火的空性奥藏着七只宇宙的种子
一首诗正处于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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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
母亲在时间内流浪
母亲负责你的忧伤与老去
你是一个小孩
你全然都在

耶稣超过耶稣
上帝超过上帝
诗以两者的速率接近
你张开最初的弓弦

箭从里尔克的手中脱离
你在死亡之前赶上
你是一个母亲
全然都是爱情

57
骑士在流亡的路上寻找诗人
流亡的路上没有时差
他低调捍卫每一句誓词
一对风车在黑夜里埋伏

作为人的我们即将进入后期预言
那时节秋老虎已然打遍
劣酒从旱地赊来苦难
松涛里有啸歌

最终的战役一延再延
长矛危立黄昏的高丘
诗从诗人的手中挣脱
骑士在死亡的路上寻找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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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
当里尔克这首诗的箭头接上茨维塔耶娃遍在的清光
里尔克这个诗人的载体发出一个告解者的不连续高音
圣洁的清光母性一般地照料着小孩
另一个清晨
诗的父性将孩子举向祭坛

仪式以悬案作结
这把刀在里尔克的灵魂做出记号
记号深入牺牲的骨骼
内在的献礼继续
无意识断层的巨大挤压反射那个切割
诗以遗族的远年馈赠被拋出旧约

99
里尔克继承了许多创世的孤独
许多事发后的空白
他如何支付那么多空白
那么多孤独

里尔克作为一个诗人负责供给现世燃烧
里尔克作为一首诗已经无异议通过未来
里尔克作为一个人仍然躺在创世的祭台

诗人是世界的薪木
诗是光
永恒地遂行着存在
而人是牺牲
这是里尔克的三位一体

天空竖立起来
在里尔克这块接壤的土地之上
三位一体的高燃点火药引爆
灿烂的花火荣耀了创世现世未来
那么多里尔克的孤独
那么多里尔克的空白
在旧约之外
里尔克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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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
一只黑猫蹑足于诗人石碑之上
起伏的海的阶梯
太少的拥抱忙着交换
母亲与小孩走失
众多迟来的爱情

有时摩娑着利爪
有时
敏锐如一头破晓前的豹

诗是牠的聪明
一些音乐的疑云飘进耳朵
一些色块组成的猎物误入牠裸露的独眼

诗不曾如此险峻
整部爱情的潮夕雕刻已毕
诗人护持这个谦卑的风景
诗架高为供品

123
她必须是母亲
对花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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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3
最后他们都要给出那最后的
原先是天才
精彩的剪辑
温馨的光影
耳语的珍馐
几乎是生活了
一种呼吸
几乎是诗了
然而越往前越后退
后退到静物
必不可少的
不可不要的
诗让位文字
文字让位执笔的手
几乎是论述了
你对这一刻说话
爱情到了最后意味你拥抱的这一刻
这一刻是里尔克
这一刻是你
那么
你也即将失去你的母性
你即将失去你
你已经失去你了
你即将失去里尔克
你让位拥抱
你还在亲吻
这一只拥抱
静物静静走开
文字慢慢走开
这一刻走开
我们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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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8
里尔克对诗有一个诗的态度
他对诗是诗的
不是里尔克的
可里尔克是他的星球
他的重力所在
这样
他的诗需要反抗书写以便向着星空构筑他们的星系
情况复杂了许多
句子造出他的星空
他习惯了某些亮光
某些亮光在他的习惯之外
可进入视野的星光就是句子
情况更复杂了
一个句子脱离远方的星系造访了里尔克的星空
譬如说
茨维塔耶娃
里尔克的重力可以继续运作那个习惯的注目么
里尔克的重力没有往宇宙学充分地释义与扩充
他的思及刚好加深那个重力包覆性的裂缝
他欠了一套密宗支持观看想望
他的诗是神启的
可他拥抱的只是天使
拥抱里没有冲虚
有孤独
无寂寞
孤独是个性的
孤独亦反个性
里尔克是孤独的
可里尔克不是孤独
在一个宇宙式的观想里
这只星球只是飘浮在群星中的句子
字义上的绝对孤独飘进了无可道说的虚无
他们离得这么遥远
相见如此偶然
相逢的背境只虚无提供得了
他们全都来不及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