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园怪兽

司屠

在小区与大马路之间，有一个不大的公园。白天，这里很少见人，就算有，也只一两个小孩：他们在荡秋千，他们在冷清的公园里冷清的秋千架上上上下下，伴随着银铃般的笑声以及这笑声的回声……公园在白天显得冷清，所有的公园在无人或者人很少的时候都很冷清，不只是冷清，仿佛要发生什么事情，仿佛转眼这些小孩会消失（这些小孩，他们没有大人的陪伴，他们的来路令人生疑，当你不动声色地自他们面前走过，可能，一如你玩笑的预料，在你快要走出公园时，回过头去，他们已不在那里，他们不见了，而“咯咯”的笑声却犹在耳边），如果这里本就没有人，仿佛会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就将在这空荡荡的地方涌现。
有一天，有个人无意中进入了这个公园（他经常在白天经过公园的外面，但迄今从没进去过，也从没想到要进去，这次他进去又是怎么回事呢？事后想想他不免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他并没有再没有出来。公园里什么人都没有，他进去后就只有他。当他意识到这里只有他，他便感觉到这里还有一些别的什么东西。也许是他先感觉到这里有一些东西，这才意识到只有他一个人。他慢腾腾地向公园外走去，注意着自己的步子。他很想快步的，可又不愿屈服于这几乎是空穴来风般的不安，另外，这也算是一种策略，快步会暴露他的虚弱，这就可能助长了对方的气焰，从而招致对他的伤害，相反，如果他表现得镇定自若，它们就不敢轻举妄动了。他为自己在这么想感到好笑，他还“呵”了一声，然而，这“呵”是那么的勉强，无非是想籍此来冲淡不安，其中也不无尴尬的成份，他明明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自他身后注视着他，不仅注视着他的背影，还探入了他的内心。他没敢回过头去。就将走出公园时他终于支持不住加快了步伐，犹如从死水般的水潭中咕碌碌冒出的气泡，他仿佛听到了一阵无疑是针对他的讥笑声响起在他身后，它们扩散开来，充满了整个公园，久久地回荡，当他后来回到家中，他仍能感到它们还在那里笑着，操。
于是，当天晚上，他又去了公园。他从没于夜间去过公园，不知道夜间的公园会这么热闹。途中，他就看到人们三三两两地走在和他同方向的路上。他们不会都是去公园的吧？当然，如果他们都是去公园的也没什么可奇怪。如他所能想象得到的，走在他前面的纷纷汇入了公园，然后是和他在一起的，而在他后面，人们还在不断地过来。如今，所有的健身器械上都占据着人（旁边还巴巴地等着人），两旁的那些石凳和回廊的木凳上几乎坐满了人；站着的就更多了，一大群中老年男女在公园中心翩翩起舞；数量上不下于他们的旁观者围绕着他们；既然不能在速度上取胜，那些滑板小子便在这些围观的人之间演练着他们的穿梭技巧，偶尔就会手推某人，借力作出调正，当他们中的一个情急之下去推一个怀抱婴儿的母亲时，母亲警觉地闪开了，幸好她身边有的是人，通过此人，滑板小子这才稳住了自己，他向前又滑去了。
公园此刻犹如集市，此人置身其中，但并没有下午那种异样的感觉，说他期待着那种感觉也对，由于没有生起那种异样的感觉，他不免有些失落。他听，只有嘈杂的人类声音。他环顾四周，都是人。他在公园边上站定，回味着。他已不再害怕。他也不担心他的回味犹如信号可能会将那些奇怪的东西召来，就算它们回来他觉得他也不会害怕。但他又觉得这个世界上的人真是太多了。如果这些人现在顿时消失一空，留下他一个人站在这里，他想他也只会感到有趣，叹为观止，而不是害怕。
仿佛是在呼应他的念头，四周的路灯这时突然暗了下来，在迅速降临的黑暗中，人们不约而同地发出了惊呼。带着会心地笑容，他离开了人影幢幢的公园。

[ 本帖最后由 司屠 于 2009-4-28 20:49 编辑 ]

老残

小时候我一直在好奇“银铃般的笑声”到底是怎么笑的，到现在我还没搞明白。

重塑雕像的权利

我觉得诸如此类书面语挺有意思的，深究起来可能就是人们来自对书本知识的吸收而不是基于现实的总结，觉得哪句话用的好然后经过很长时间的流传就约定俗成了，比如我也很好奇把很多种声音混杂在一起比喻成“好像一曲交响乐”，但其实日常中国听交响乐的人很少的。但这么一比划大家就都能明白要表达的意思，很有趣。

司屠

我觉得用在这里可能还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