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李劫

笑笑逍遥派

桃李劫

很多很多年前就有这样的事了——为了牟利，在客船上超载货物，置乘客的生命于不顾；为了牟利，在建材里偷工减料，造出豆腐渣般的建筑。这是我在1934年出品的电影《桃李劫》中看到的场景，主人公陶建平因为不愿意屈从社会谋生惯例，因为拒绝昧着良心和原则做事，因为恪守毕业时对师长的承诺，一再辞职，最后沦落入被主流社会抛弃的境地。这电影真是非常悲惨，惨到犹如一场噩梦。我问自己，这个人是否理性？答案是：从建设社会利益的角度看他是理性的，从经营个人利益的角度看他似乎不理性。

而“理性”这个词原本应当是与他者、人群、社会利益充分关联的，是为了达成合理的共生关系而生发的，假如这个世界只有一个人存在，那么还需要什么理性呢？那是没有必要了。而经营个人了利益的所谓理性，按说并无不妥，但到了置他者、人群、社会利益于不顾的时候，事实上就成其为世故。我认为世故不是理性，而是一种充分的不理性，这是历史证明了的。举个极端点的例子：明末的福王在闯军攻打长沙的时候，仍然死守着他的财富，甚至吝啬到不愿意为守城者发派他堆积如山的粮食，最终守城者无人愿意为福王卖命，闯军顺利地攻入长沙，这位过于肥胖的王爷因为钻不过狗洞也爬不过围墙被俘获，他的结局是让闯军熬成了肉汤。作为福王来说，他捍卫他的财产，似乎也是一种个人生存理性，但当他将个人利益充分剥离于他者、人群、社会利益的时候，他的所谓个人生存理性就成为为他自己打造地狱的世故。什么是世故？就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的中国俗语。

这么说来，既然陶建平是理性的，为何他竟沦入这样悲惨的境地——因为坚持了原则而无法谋生，不能见容于社会，只能去干最底层的劳工，妻子不治身亡，孩子送入育婴堂的接婴处，自己因偷钱为妻子治病而被拘捕，拒捕时杀人被判死刑。他一个精英式的人物竟然自寻了死路，理性在他的个人案例上似乎显得脆弱无比，甚至是愚蠢。真的是陶建平愚蠢吗？不，他的理性充满着一个真正文明人的光彩，只是这样的光彩被泯灭于一个蠢人云集的社会。而这个蠢人云集的社会上的芸芸众生谋害了理性，同时也谋害了社会本身，谋害了他们自己。

为什么历朝历代以来，有能力谋富的人，却也没有能力保全自己的性命，他们是智慧还是愚蠢？到底有没有理性？还是说他们原本的富裕就是因赌性而非勤恳而产出的，因世故而非理性达成的。地主、资本家因他们世故和自私，而激发了毁灭性的暴力，他们和福王一样最终成也只是成为汤锅里的人肉。而那些没有能力谋富的人，他们是智慧还是愚蠢？他们的理性呢？一代又一代农民参加了革命，在暴力中焕发青春，充满热望地迎接新时代，毁灭旧社会，然而他们的子子孙孙得到了什么？理想国吗？不，他们为他们的暴力付出代价，卓越的文明和肮脏的富人共同被暴力毁灭，过去被欺压的人翻身做主，后代们坐吃江山成为新的福王，被新福王们欺压的人再起来奉行暴力，替天行道，如此一代又一代地轮回，人们的子子孙孙仍然活在没有理性的社会里。这大概就是“皇帝轮流坐，明年到我家”、“富不过三代”之类中国俗语的所指了。

啊，中国俗语，简直就是中国世故大全。它们和理性根本没有关联，而只是以个人利益为中心进行阐发的生存态度，那是历代玩世不恭的，无原则的，相互嘲弄，彼此折磨，各自为战的中国人口耳相传的生活圣经。一代又一代人尊奉它，遵循它，以它为范本驳斥理性，甚至是戕害理性。正义，在他们那里就只是为了激发轻薄、狂热的冲动，而不会是带来任何冷静、深入的思考，甚至仅仅是一种为了改朝换代、翻身做主、重新洗牌的口实。而超越了政治，超越了时代的理性呢？理性在哪里？

理性艳如桃李，在校园里繁荣盛开，学子们高唱“我们今天是桃李芬芳，明天是国家的栋梁”，犹如壮士一般不回头地投奔社会，投奔蠢人云集的社会。“是战，还是降”，我知道年轻人少数将战死，大多将投降，他们再也不是团结在老校长身边的一群人。这也许就是为何那部电影起名叫《桃李劫》的缘故吧。在我的认知里渐渐觉得，哪朝哪代不可怕，任何政治实体，政治宣示也不可怕，最可怕的是老朽社会的人群，已被病毒侵染的老世故们对于年轻一代的吞噬，对于理性的吞噬。

可怕吗？这就是《桃李劫》。看过这部电影，人们还会无休止地会对客运灾难、豆腐渣工程发表感慨吗？还会无休止地责骂所谓掌权者和黑心商人吗？如果人们从未责问自身的世故和怯懦，如果这个社会本身的功利病治不好，那我只能说无论多少年，多少代，人们还是活在那些耳熟能详的中国俗语魔咒里，因为人的不理性而造成的灾难仍会像最恶毒的诅咒一样降临在你方唱罢我登台的中国。

我说的不理性吗？试看六十年代生人的那群婴儿，上世纪所谓“八十年代的新一辈”的那群天之骄子，今天的世界终于属于他们，他们改变了世界吗？



[ 本帖最后由 笑笑逍遥派 于 2009-5-30 22:31 编辑 ]

复旦诗歌小王子

笑兄 “你认不认得我 我认得你 你要小心点”

笑笑逍遥派

原帖由 复旦诗歌小王子 于 2009-5-30 17:38 发表
笑兄 “你认不认得我 我认得你 你要小心点”

你是复旦小王子。。。。我是脑残老王子。。。我还担心乜哟。。。。